第1章 贺舒 天际昏沉,夜幕将倾。 贺舒站在茫茫天地间,往前一步是万丈深渊雾气如龙,往后一步是杀机四伏虎狼之敌。他无意识地盯了脚下的悬崖峭壁一眼,蓦然回头望去。 一道雪亮的剑光如惊鸿乍破天幕,澎湃的内力翻滚着朝四面八方哄然奔去,在狂风暴雨中与三丈外影影绰绰五花八门的内力悍然相撞,刹那间掀起一阵汹涌尖啸的滔天巨浪。 贺舒静静地站着,那挟着狂风的内力扑面而来却连他的袍角都没有掀起半分。 远处的鏖战仍在继续,一柄银光湛湛的长剑游龙般在刀光剑影中纵横捭阖,所到之处无人是它一合之将。 贺舒的目光一直随着它移动,心头却无端升起一种穷途末路的怆然。 下一刻,洪钟大吕般的暴喝在天地间轰然回荡,一股深厚刚纯的内力横扫战场,瞬息之间把刚刚一边倒的战局搅了个七零八落。 “魔教凶孽,人人得而诛之!” 一道不甚清晰的人影提着剑光流转的长剑,鹄鸟一样飘然后退,堪堪停在贺舒三步开外,袖袍飞扬间,他信手把剑□□了崖边嶙峋的怪石中。贺舒眼珠动了动,终于有了点活人气,他盯着那把千年寒铁锻造而成的绝世名剑,几乎是本能般喃喃低语:“一群乌合之众……” 与此同时,一声清亮的长笑响彻万丈悬崖之上,像一道刺目的闪电几乎要将昏沉的天空劈开一道裂缝,“一群乌合之众,手下败将!自诩正道,也不过是蝇营狗苟之辈!何足为惧!” 八个人影从远处飞扑过来,“贺舒!你死到临头还敢大言不惭!” 贺舒身前那个飘忽的人影半步不退,赫然拔剑与八个人战在一处。 金石之声与咆哮怒吼在猎猎风中纠缠激荡,佛门八字真言夹着浑厚内力一刻不休地在头顶盘旋。这一方天地仿佛都在交战中虚化作混沌,唯有交战的九个人的一举一动在贺舒眼里愈发清晰,他冷冷地看着那柄长剑挟着龙吟般的剑啸一招就削掉了武当长老的胳膊,在刺目的鲜血和惨叫中他心中漠然地想着—— 名门正派们又要耍贱招了。 武当长老的鲜血还未落地,惨叫也才堪堪拔起一个高音,异变陡生。 一位握长刀的老者闪身来到武当长老背后,飞起一脚把他踹向正大杀四方的剑主人,在半空中一个扭身,眼也不眨地借着长老身体的遮挡一刀穿透他的胸膛在剑主人身上扎了一个不深不浅的血洞。 剑主人的身影顿了一下,一招逼退众人的攻势,疾退而出猛地撞进贺舒怀里。 贺舒一震,他缓缓低头,清晰地感受到手中长剑穿透他掌心的寒气,以及一股摧枯拉朽的剧痛正沿着他已近枯竭的经脉肆虐开来。 他“哇”地吐出一大口黑血,心想:这群道貌岸然的狗东西,连这种阴邪的剧毒都拿出来,还真是下了血本。 “阿弥陀佛,贺舒!你这妖孽还不快快将阎大将军交出来!” 贺舒抬手随意地用袖子擦了擦他嘴边的黑血,平日里常常勾得女侠们脸红心跳的桃花眼被暴虐的毒素冲击得一片赤红,哪怕他现在面如金纸身受重伤,在这狂风大作的崖顶依旧身姿挺拔,气魄不减。他看着对面握刀老者毫不留情地从尸体中抽出他的刀,先是不屑地冷笑,渐渐变成了沙哑的大笑,“不必担心,舍妹已将阎辰平安送到了皇宫,你们一路多番照顾的义举他定不相忘,诸位扬名天下指日可待!” 对面七个人登时大怒,“贺舒小儿!我等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贺舒嗤笑一声。 他轻轻往后退了一步,堪堪踩在碎石滚下的崖边,“阴险狡诈的鸡鸣狗盗之辈就不必相送了。” 他倏地扭头纵身一跃,翻飞的繁丽袍袖在大风中鼓荡舒展,像一只振翅九天的凤凰。 对面的七人还没反应过来,他的身影就消失在峭壁之上,徒留一声长笑在崖间回荡。 “诸位大恩,在下没齿难忘!来日必当涌泉相报!” …… 强烈的失重感席卷而来,贺舒清晰地感受他在不断下坠,下坠,下坠…… “嗬!” 贺舒猛地坐起身,一阵令人眼前发黑的眩晕一涌而上,他急喘了两口气,把脸埋在掌心平复胸腔里剧烈的心跳。 他有一瞬间的恍惚。 我是谁? 我在哪? ……是了,我是贺舒,我从万丈悬崖上掉下来了,我没死? 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砸的胸腔生疼的心跳也平缓下来。他慢慢抬头,却在下一秒瞳孔猛缩,结结实实地愣住了。 这是……什么地方? 陡然升起的恐慌从他大脑辐射到四肢百骸,连跳崖都没抖过的手里竟然沁出一层薄薄的冷汗。 没有雕花窗棂的“琉璃”窗子,没有繁复床帏的“简陋”大床,挂在墙上“又黑又丑”的长扁盒子,“简单粗暴”的巨大柜子…… 以及……一尺之外的墙上过分清晰到能把人照的纤毫毕现的“铜镜”。 贺舒蓦地瞪大眼,连嫌弃如此“家徒四壁”的念头都来不及冒,他就猛一撑手臂,打算用一个漂亮的翻身跃到地上。 可惜,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骨感得跟个骷髅似的。 他刚翻到一半就后继无力地摔了下来,从半空中“咣当”一声结结实实砸到地上。贺舒磕得轻嘶了一口,却连恼羞成怒都顾不上了,扶床站起来踉踉跄跄地扑到那块“铜镜”上。 贺舒扶在“铜镜”上,清楚地看到镜中人那柔软顺贴的短发,飞扬齐整的眉毛,昳丽撩人的桃花眼,笔直高挺的鼻子,以及毫无血色却天生带笑的唇角。 这张脸是那么的熟悉,又是那么的陌生。 他难以置信伸手摸向镜中人那看起来只有十八|九略显稚嫩的脸,触手可及的却只有冰冷的镜面。 那凉意是如此的真实,一瞬间从指尖冷透到了心脏。他眼中闪过一抹不容错认的暴躁,抿紧唇瓣,恶狠狠地抬手想要扯开自己身上又丑又碍事的衣服。 没扯动。 贺舒的手抖了抖,终于意识到另一件不对劲的事。 他颤抖着解开胸前一排扣子,衣服下雪白无瑕的胸膛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没有一点伤痕——无论是新伤还是旧伤都没有。 他在看到镜中人的时候还怀疑自己回到了十八|九岁,可现在他终于确定,这绝不是他少年时的样子! 他年少成名,十五岁就已经是江湖上有名的剑客了,身上大伤小伤更是不计其数!怎么可能这样手无缚鸡之力,虚弱到只走了两步就腿脚发软,浑身虚汗,心跳如擂鼓! 贺舒盯着镜子里的人在心里告诉自己,冷静一点,冷静一点,子不语怪力乱神,一定能找到问题的根源。可无论他怎么试图冷静下来,他的脑袋都越来越乱,各种纷杂的念头充斥其中,像有无数野兽在里面撕咬咆哮! 他猛地捂着头蹲下去,从嗓子眼里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 渐渐地这种精神层面上的煎熬竟然转化成了*上的真实疼痛,越是思考越是痛苦,到最后他甚至觉得他的脑袋里有一把钝钝的斧头一下一下要把他的脑袋劈开。 恍惚间,他隐约听到脑袋里传来一个人的声音,可还不等他抽丝剥茧地分辨出来,他的大脑里就轰然塞进来无数念头—— 贺舒,十九岁,自小体弱多病,十五岁那年和父母去日本探望姑姑途中出了车祸。父母当场死亡,之后贺舒就留在了日本由姑姑抚养长大,四年后回到中国上大学,目前就读于首都电影学院,已被星探发掘,是周氏旗下光盛传媒的练习生…… 剧痛渐缓,贺舒脱力般地一屁股坐到地上。他头晕脑胀地盯着“铜镜”里的“自己”,一种荒谬的感觉占领了他所有的感官。这难道就是志怪小说里说的“夺舍”吗? 真的是他跳崖死了之后变成鬼魂占领了这具身体吗? 不,不对…… 贺舒觉得自己的头又开始疼了,他魂不守舍地想:不,不对,我一定是忘了什么细节,一定是。 眼见头痛又要加剧,屋子里突兀地拔起一阵音乐声。 贺舒一个激灵,猛地站起身,如临大敌地对着声音的方向做出一个防备的姿势。 音乐很轻柔地在屋子里循环往复,贺舒却愣是从中听出了诡异的味道。他脊背紧绷,一步一步缓慢地接近,终于发现那“渗人”的曲子是从床边的一个扁平黑铁块里传出来的。 贺舒和它保持着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安全距离,目光不善地打量它。 “黑铁块”的表面还在不停闪动,上面明晃晃的“经纪人李胜”五个大字映入贺舒的眼睛里。他有些迷茫的想,“经纪人李胜”这五个字他都认识,怎么合到一起他就看不懂了呢?还有,它为什么一直响? ……用手指划一下表面…… 贺舒魔障一样伸出手指,还没碰到,他就猛地清醒过来,霍地倒退一步。他不可思议地回想着刚刚那一幕,不知道要怎么描述那种感觉,就像,就像—— 冥冥中有人在他大脑里告诉他要怎么做一样。 一股凉意刷地从他后背沿着脊椎直窜而上,贺舒盯着那个黑铁块,如避洪水猛兽般蹬蹬蹬倒退好几步。 音乐声戛然而止,整个房间瞬间静得可怕。 贺舒僵立在地中央一动不敢动,大脑放空了半天,他才心慌意乱地想:刚刚那是这身体的原主人留下的意识吗? “咣!咣!咣!咣!” 巨大的撞击声骤然响起来,就像一根极细的针快准狠地扎进贺舒正绷得死紧的神经,瞬间将他骨子里那天不怕地不怕的凶性给激了出来。他沉下脸,裹挟着一身凝如实质的怒气,杀气腾腾地转身朝声音的来源走过去。 他眼神发冷地看着重击下不断震动且完全找不到门栓的“铁门”,想也不想照着铁门抬腿就是一脚。 “哐!” 砸门的声音立马消失了,显然外面的人也被这动静吓住了。 ……按下把手…… 这回贺舒没有犹豫,也没有害怕,非常干脆地伸手按在把手上,用力往下一按! “咔哒。”门应声打开。 大门被猛地拉开,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窜进来,刚看见贺舒就脸红脖子粗地指着他大骂:“你是死了吗!打你电话也不接!你看看!都他妈几点了!你——” 贺舒微微眯起眼盯着他的手指,显然是在考虑要不要把这个他第一个看到的活人的手指头给掰下来。 男人让他看得心里怵得慌,下意识地快速把手抽回来,到了嘴边的训斥也混着一口心虚的口水咽了下去。他看着这个一看就脾气很不好的人,不知怎么的就是觉得心里发寒,张了半天嘴才磕磕绊绊地说出一句:“要,要迟到了。” 贺舒没说话,还是盯着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男人小退了半步,声音又降低一点,“快,快换衣服吧,拿着身份证,真的要迟到了。” 贺舒转头就走。 就在刚刚这个男人一出现,他大脑里又凭空出现一个念头。 ……跟他走,他是经纪人李胜,能帮着接戏…… 接戏?这具身体的原身是个戏子? 贺舒现在真是搞不明白脑袋里这种时不时冒出的“提示”是好是坏,可他现在别无选择,在这种完全陌生的环境中,他只有顺着做才能不露马脚。 他站在屋子里四下看了一圈,顺着提示拉开了“简单粗暴”的柜子,里面是一排在他看来奇奇怪怪的衣服。贺舒没有犹豫,随便拿出一套换上。 换好了衣服他又按照提示,拉开了床边柜子的抽屉。 他盯着抽屉里的静静放着的身份证,就像在看一只从地狱脱身的恶鬼。 蓦地,贺舒冷冷笑了。 他心想:我找到破绽了。 第2章 伪装 他心想:我找到破绽了。 他脑子里时不时冒出来的提示绝不会是这具身体的本能。 什么才是本能呢?是他看到明明不是他学了二十多年的文字却能一眼看懂,是他习惯从右往左读却下意识地从左往右读,是他拿出了衣服就轻车熟路地知道要怎么穿!这些才是这具身体留下的东西。 那么那些莫名其妙冒出来的提示是什么呢? 贺舒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他醒来之前做的那个“梦”。 他醒来的过程是很奇怪的,为什么不是坠崖、夺舍别人的身体然后立刻醒来,而是坠崖、夺舍、做一个以第三者的角度旁观坠崖的梦、再醒来呢? 这个梦到底有什么问题? “那个,贺舒,你还没完事吗?” 贺舒眉梢动了动,原本有些凝重的表情缓和下来,从抽屉里取走身份证随手揣到兜里。他站在原地想了想,弯腰把床上的“黑铁块”也捡起来拿在手里——这是第一次让提示出现的东西,应该也是有用的。 他不再耽误时间,转身朝外走,漂亮的桃花眼微微弯起一个轻蔑的弧度。他浑不在意地想:我连死都不怕,还怕这些鬼蜮伎俩吗? 李胜那头正在原地暗自嘀咕自己怎么能被一个连大学都没毕业的小新人唬住,一会儿一定要好好给他一个下马威。还没等他暗搓搓想出一个“修理娱乐圈小菜鸟”的章程,“小菜鸟”就自己走出来了。 贺舒冲着呆呆看着自己的李胜眉梢一挑,眉宇间的风流瞬间冲淡了刚刚两人之间的不愉快,他声音清冽,可从他唇舌间过了一圈就多了种说不出的多情味道,“不是快迟了吗?” 在娱乐圈也算阅尽美色的大经纪人李胜木着脸转身往外走,他魂飞天外的想:穿着睡衣还没看出来,这身材也太好了,再配上那张脸,简直犯规啊…… 李胜越想越兴奋,刚畅想到源源不断的钞票在向他飞过来,就脚下一绊,眼看要摔趴下。 贺舒在他后面仗着没人能看到他,顶着一张漂亮的脸蛋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傻狍子一样,一脸新奇地四处观察。习惯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贺大教主在第一时间就注意到李胜要摔倒,赶紧出手如电地把人拽回来。 ……只可惜贺舒自己身体就虚弱得很,拽一个绝对有一米八的大男人还是非常吃力的,猝不及防之下差点把自己也给带出去。他在心里挑肥拣瘦地唾弃了自己的这具新身体,扶着大门站稳,顺便非常不客气地揪着领子顺势把李胜给拎起来。 李胜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谢谢啊。” “客气。”贺舒微微一笑,心里却挑剔地想:手脚不协调,白长那么大个子,一看就不是学武的好材料。 李胜完全不知道自己被人暗地里嘲讽了资质,还善良地决定看在贺舒拉他这一把的面子上,不给他下马威了。 两人一路无话地走到停车场,李胜解了车锁,拉开车门刚要坐进去,就见贺舒跟个木头桩子一样杵在那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 李胜:“……” 李胜愣是让他这一眼给看毛了,维持在一个迈进一条腿弓背撅屁股的滑稽姿势指了指副驾驶的位置,“你看什么呢?上车啊?” 上、车。 贺舒捕捉到这个重要的词语,他面色如常地朝李胜一点头,迈开长腿风度翩翩地绕到对面,扫了车门一眼,一个停顿都没有就学着李胜的样子拉开车门,无师自通地以一种优雅的姿势坐进了车里。 李胜完全没发觉出不对劲来,正自顾自地系安全带。 贺舒立马也学着用那不知名的玩意把自己捆上。 没路出马脚的贺大教主坐在座位上正要感慨自己实在是太聪明了,下一秒他就猝不及防下差点露了破绽。 李胜哼着跑调的歌一脚油门踩下去,车立马欢快地开起来了。 贺舒僵坐在柔软舒适的座位上,尽力让自己的面部表情保持平静,心里却在抓狂地想着:动了!这马车动了!这马车没马自己动了!马呢?马呢?为什么跑的这么快?!马呢?!马到底去哪了?! 李胜抽空瞥他一眼,察觉到他的紧张,那点娱乐圈老油条的嘚瑟立马争先恐后地冒出来了,他在心里“呵呵”两声,一脸高高在上地丢给他一本剧本,“别紧张,你长得这么好,只要演的不是太差导演都会用你的,来,把剧本好好看了,你的台词我都给你折上圈出来了,好好背一背,一会别给我丢人。” 贺舒拿起那本剧本,略硬的纸质和雪白的颜色都和他以前看的书有很大出入,不过这种差别和“没有马的马车”一比就立马被秒成了渣渣。贺舒强制自己把浑身的肌肉放轻松,试探着靠到椅背上。他伸手把剧本翻到折好的那页,一段话被黄色的荧光笔圈出来了。 果然不出他所料,尽管这些字和他学的字不尽相同,他还是莫名其妙地能看懂。他微不可见地松了口气,努力把注意力从两侧飞速后退的树木上转移到手里的剧本上。 李胜看他一眼,被他那因为认真而格外有魅力的侧脸震了下,忍不住咂咂嘴,心里倒是对他这种听话的态度很满意,“你别看这只是个有几句台词的小配角,但你要知道,和你同期的练习生连在脑残偶像剧里演尸体的资格都没有,你这种签约没两天就能在古装爱情剧里演个小侍卫的,根本就是起点不要太高!明白吗?” 贺舒慎重地点点头,“明白。”虽然不明白脑残偶像剧和古装爱情剧之间哪个更有档次,也不知道偶像剧里的尸体一般都是女主角代劳,但他起码明白侍卫是活的,尸体是死的,演活人总比演死人强。 李胜现在对他更满意了,不接电话和乱放眼刀的黑历史都被他翻片儿了,他美滋滋地感慨:现在艺人不好带啊,脾气一个比一个大,像贺舒这种颜值高,身材正,声音好听,又懂礼貌,乐于助人,还谦虚踏实的优质艺人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啊! 大经纪人李胜心里一高兴,立马就不跟他见外,也不藏私了,“虽然没两集侍卫就死了,但是你也不能小瞧他,给导演留个好印象才是最重要的知道吗!”这句话换一个人来李胜都不会说的,要知道一部电视剧光演员就要好几百个,导演上哪记你一个小炮灰去,但贺舒不一样,李胜敢咣咣咣砸胸脯保证,放眼整个娱乐圈,没几个能比贺舒这张脸更让人过目不忘的。 贺舒:“……”所以到最后,他演的还是个死人吗? 李胜的话匣子一打开就关不住了,“我知道上来就演古装剧你肯定不习惯,导演也许会骂你,但到时候你千万别慌,导演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虚心点,他不会太难为你个小炮灰的。” 贺舒一心二用,一边仔细地听着李胜的话,从中吸取一些他不知道的信息,一边仔细读着剧本上的对话,以一种绝对高于常人的速度把整段对话都背了下来。他微不可见地笑了一下,虽然不明白这个敢骂他的“导演”是什么人,但他对自己很自信。 魔教第十二代教主贺舒,江湖上给他的最中肯的绰号是“千面剑神”,说的就是他的两项成名绝技——易容和剑术。如果说在剑术方面他不敢称天赋第一,但在易容术上他敢说天下无人能出其右。在江湖上的易容术高手还停留在弄张人|皮面具,用画人画虎难画骨的拙劣手段招摇撞骗的时候,他已经知道什么叫知人知面又知心了——他的演技早就在二十岁穿上一身侍卫服混进皇宫大内的时候就登峰造极了。 如果这次李胜给他的不是纵观下来和他生活的环境无甚出入的“古装剧”,而是其他乱七八糟的他还要担心一下,现在连要说的话都事先给好了,他再演不好就可以直接去他师父坟头以死谢罪了。 等李胜絮絮叨叨给他把在片场要注意的事都交代一遍之后,贺舒已经把所有关于他的台词都背下来了。李胜趁着红灯检查了一下他的进度,非常满意,也就不再打扰他。 首都郊区的这个影视基地离贺舒家至少两个半小时的车程,李胜把车开进停车场的时候,贺舒已经把整本剧本都看了个大概,姿势也从一开始的正襟危坐,变成了贺舒式的自我放飞。 ——他闭着眼大爷一样翘着二郎腿,右手支在车门上抵着自己的额角,左手纤长的手指在膝盖上有规律的跳动——明明是正常的闭目养神,套到他身上就是浑身说不出的慵懒贵气。 李胜解开安全带扭头看他,立马把两根眉毛皱成两条歪歪扭扭的毛毛虫,“到了片场注意点你的形象,你还没成大明星呢,架势摆的太足让别人看到了只会骂你不知道天高地厚。” 贺舒不明就里地睁开眼,目光从自己的胳膊看到自己的腿,然后给了李胜一个“所以我哪里有问题”的困惑眼神。 李胜瞪他一眼,痛心疾首地说:“你能不能别跟个大少爷似的!温顺乖巧一点懂吗!” 从小以人人敬畏的魔教少主身份长大、更衣沐浴捶肩捏腿都有不同小美人服侍的真·封建余孽·贺大少爷被这突如其来的指责打了个措手不及,搜肠刮肚地想象了一下“乖巧温顺”是什么样子,然后默默地放下腿乖乖并好,手收回来虚虚握住胸前的安全带,微阖一双流光溢彩的桃花眼,长长的睫毛在他精致的卧蚕上打了一圈欲语还休的阴影。 李胜:“……” 李胜虎躯一震,盯着画一样的美少年差点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咳,这样,这样就挺好,继续保持,不要骄傲。” 贺舒“乖巧”地点点头,学着李胜解开自己的安全带。他跟着李胜下了车,眼底却闪过一抹淡淡的嘲弄。李胜在前面走得飞快,边走边打电话,贺舒在后面迈开长腿毫无压力地跟着,把过犹不及的乖巧调节成谦逊温和,内敛沉稳。 ——他比任何人都知道,什么叫树大招风,枪打出头鸟。 两人走了快十分钟,在摄影棚门口碰到了出来接人的副导演。副导演看起来和李胜关系不错,他笑呵呵地拍拍李胜的肩膀,转头看贺舒的时候愣了一下,满意地点点头,直接说:“行,不错,我让小林带他去换戏服化妆,一个小时后估计就要拍他那幕,好好准备。” 李胜给了贺舒一个眼神,贺舒立刻心领神会,他朝着副导演中规中矩地一笑,“我先行准备,二位留步。” 李胜:“……!!!” 李胜脸都绿了,万万没想到一直表现良好的贺舒会给他当着副导演的面捅出这么一句奇离古怪的话,顿时把他嘴缝上的心都有了。可惜罪魁祸首已经淡定地甩手走了,他只能顶着副导演古怪的目光尴尬地笑了笑,“这孩子可能有点入戏了。” 副导演给面子地笑了笑。 那边场务小林领着贺舒去换了侍卫服,又把他送到化妆间,贺舒进屋前非常客气地和她道了谢,小林赶紧摆手说不用,然后红着脸跑开了。 化妆间里只有一个化妆师,正给一个宫女化妆。贺舒没有声张,只是坐到一旁静静等。化妆师很快就把手头这个解决了,刚要拉开嗓门喊一嗓子“下一个”,就在看到贺舒的一瞬间果断咽了回去。 贺舒很有眼色地坐过去。 这化妆师是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虽然平时都给龙套们化妆,但好歹也算见多识广。她以为她那颗只会为美色而屈服的玻璃心,早就在平日里抠脚大汉和鲜肉龙套无缝切换中被训练地百毒不侵了,结果在她举着粉扑准备往眼前这张跟白煮蛋一样光滑白嫩的脸上放的那一刻,她终于意识到自己还是太天真了! 小姑娘在心里无力地哀嚎了一声,手上毫不犹豫地把“大众”粉扑丢出去,哗啦啦把自己包里那堆价值不菲的心头宝抖到桌子上,在蛋蛋的羞涩中把自己平时用的粉底挑出来。这个往日一声暴喝能隔空把二十米开外的群演叫进来的妹子,以一种听多了容易得糖尿病的甜甜嗓音问:“你皮肤好好啊,叫什么名字啊?” 感受到眼皮上的摩擦感,贺舒没有睁眼,只是嘴角微翘,“多谢夸奖,叫我贺舒就好。” 小化妆师美滋滋地记下他的名字,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说话。等到最后一道工序结束,小化妆师犹豫了一下,从包里摸出一块巧克力来,她把它塞到贺舒手里,笑眯眯地说:“我看你脸色不好,应该是没吃饭吧,吃块巧克力应该能顶一会儿。” 贺舒刷地睁开眼,那双妆后格外波光潋滟的桃花眼在她真诚的脸上看了一圈,然后半点不迟疑地拨开包装纸把里面“黑乎乎的不知名物体”放到嘴里。他站起来,接着身高的优势低头深深看了小化妆师一眼,慢慢从眼角眉梢晕开一层层令人难以招架的温柔笑意,“谢谢。” 会心一击! 小化妆师举着还没来得及放下的眼影刷彻底呆住了。 她晕乎乎地想:妈、妈、啊!宇宙好像在我眼前炸、开、了、啊! 第3章 去留 离开之前贺舒询问了一下正在经历宇宙大爆炸的小化妆师路要怎么走,可惜还没来得及用上,导演组那头就过来喊人了。贺舒对着小化妆师露出一个感谢的笑容,那笑容礼貌地非常标准,却依然莫名地让人脸红心跳。 他跟着场务走出化妆间。从踏出化妆间的那一步开始,贺舒整个人的气质就从柔情似水急转直下变成了冷硬如石。他单手扶着挂在腰间的剑,目不斜视地快步往拍摄地点走,周围那嘈杂又混乱的环境愣是没让他的表情变上半分。 ——他要扮演的是个因为救命之恩就把自己“贱卖”给皇子师兄,最后用自己小命彻底还了恩情,死了还发挥了点余热激励皇子师兄走上夺位大路的,傻·师弟兼侍卫。 那边导演何金挺着个比他头还大的将军肚笑眯眯给男主角关佑鸣讲戏,他就像没看到关佑鸣略显不耐的表情一样,慢声细语,半点不着急。 就在何导车轱辘话说了第三遍,关佑鸣听得想要原地爆炸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一阵骚动。何金住了嘴,终于舍得把他那弥勒佛似的“慈祥”目光屈尊挪开,关佑鸣赶紧逃出生天般长出一口气,不易察觉地翻个白眼。 一个长衫利落、束发执剑的男人就那么挟着一身披坚执锐的气势越走越近,何金的眼神一凝,仔细一看,发现这男人眉宇之间有种藏不住的旷达洒脱之意——这是个身在庙堂心在江湖的侠士。 何金在心里猛拍了一下自己大腿,这可不就是男主那短命的师弟兼侍卫吗! 他摸了摸下巴,身边的副导演瞄了一眼他的表情,立马明白他这位老搭档对贺舒的扮相是很满意的。他朝贺舒招了招手,等贺舒走过来就对何金说:“这就是男主的师弟侍卫。” 何金点点头,“两个小时后拍你保护五皇子,自己被俘那一幕,去找武指让他教教你动作,好好学,小宋,带他过去。” 贺舒浑身尖锐得扎人的气势温软下来,几乎是低眉顺眼地说了声:“您放心。” 何金微微惊讶,副导演在一旁看着他的脸色笑呵呵地邀功,“怎么样,不错的苗子吧。”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何金并没有赞同他的话,而是盯着贺舒衣角飞扬的背影拧起了眉,等贺舒消失在人群中他才收回目光,看不出想法地笑眯眯说:“好不好是一回事,能不能用,上了场才能知道。” 那头贺舒跟着小宋去找了武指,武指上上下下打量了贺舒一眼,“你这个角色是个剑客,别的不说,首先拔剑就要拔的漂亮,”他指了指贺舒腰间的剑,往后退了两步抱着肩膀看着,“你先拔个剑试试,我看看你什么水平。” 贺舒的眉梢微动,他的眼神飞快地从武指肌肉隆起的身上遛了一圈,就在心里给武指下了一个“三流外家功夫,刚猛有余,灵活不足”的评价。 右手握紧剑柄,贺舒的目光一瞬间锐利起来,盯着武指露出一个杀气四溢的冷笑。 …… 二十分钟后,贺舒横剑崩开群演劈过来的大刀,往后退了半步。一旁睁着一双亮晶晶眼睛的武指跟条温驯的大狗一样兴奋地跑过去,“哎哎哎,你刚刚是怎么一个回手把他的剑磕出去的啊?不会扭到手腕吗?” 贺舒一挑眉,“自然不会。” 武指腼腆地挠挠头,“那你能教教我吗。” “不行,”贺舒摇了摇头,“你右手有旧伤,且外家功夫走得是刚猛一路,这招用多了,会有脱臼的危险。” 武指目瞪口呆:“……你你你你怎么知道我右手受过伤!” 贺舒没说话,只是还剑入鞘,然后把微微颤抖的右手十分自然的背到身后。他冲着武指扬唇一笑,垂下眼睑挡住自己阴冷的目光,有些冷淡地想:这具身体实在太弱了,如果连剑都握不住,还不如不要了。 武指也没有非要让他说出个理由来,他回味了一下贺舒刚刚那一套流畅非凡的动作,赞叹地说:“你功夫真好,从小跟人学过吧,不像我这种半路出家的,底子太薄。” 贺舒:“无妨,你很勤勉。” 武指:“……”你倒是好歹敷衍我一下啊。 他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贺舒,伸手撸了两把自己又短又硬的头发茬,表情变得严肃了一点,“你的动作没问题,我也没什么能指导你的,但友情提示一下,你后期的气势别端得太足,别忘了,你可是要被俘的。” 贺舒一顿,“多谢。” 离导演规定的时间还有很长,武指见没什么事了就非常有眼力见地从自己那给贺舒拿了点补充能量的吃的,然后去练那帮群演去了。等导演组那头来叫人,贺舒已经缓过来不少,就抓着自己的剑和群演一起过去。 到了拍摄地点,何金又在给男主角关佑鸣说戏,贺舒仔细地看了两眼李胜在车上说的“尽量别招惹”的男主角,除了脚步虚浮气血两亏心浮气躁并没有看出任何有杀伤力的地方,也就没放心上,只是小心地隐藏好自己的好奇,打量这个和他印象里完全不同的“戏台。” 四下看了一圈,他收回目光盯着自己那奇丑无比的鞋面有些出神地想:说的是演“戏”,那看客呢? 没有马的马车,没有看客的戏,这到底是怎样一方世界? 佛家说的“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竟是真的吗? “演员赶紧入场。”何金举着大喇叭扯开嗓门喊,那刺耳又失真的声音把沉思的贺舒一下子惊醒了。他眨眨眼,一边往关佑鸣身后走,一边盯着何金有些纳闷地想:少林狮子吼都不用内力了吗? 关佑鸣摇着扇子风度翩翩地站在场中间,可贺舒却发现每次群众演员从他身边走过他都要露出一点不易察觉的倨傲和嫌恶。贺舒不是好管闲事的人,他规规矩矩地站在关佑鸣身后,右手搭在剑柄上,沉眉敛目,目不斜视。 他不去看别人,倒是引得别人多看他两眼。关佑鸣打老远就看着这么一个鹤立鸡群的俊俏男人,现在离得近看得清楚了,这人那精雕细琢一样的五官更有冲击力了。 关佑鸣立马就不高兴了,他有些埋怨何金——弄来这么一个人天天在他后面跟着这是要抢他风头还是怎么的? 那边何金和副导演已经把群众演员都安排好了,一排蒙面杀手举着武器“杀气腾腾”地站在贺舒和关佑鸣对面。 何金左右看看见没什么问题了,就一抬手,“开始!” 贺舒猛蹿一步伸手拦住关佑鸣,缓缓侧过脸,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师兄,你先走。” 那种强大的、毋庸置疑的坚定从他身上源源不断的涌出来,几乎是一瞬间就拍了关佑鸣一脸。关佑鸣非常明显地僵硬了一下,不过马上就露出既悲伤又愤怒的表情,他红着眼拒绝,“不行,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留下来送死。” 副导演猛地看向何金,却发现何金不知何时卸掉了那张随时挂着笑的胖脸,正面无表情地盯着监视器屏幕,没有一点喊卡的意思。 关佑鸣演得还可以,可在场的明眼人都看出来了,他表现的难舍难分和贺舒真真切切舍命相护一比,就像是假意拒绝的伪君子。 片场里的气氛立马不太对了,可导演没喊卡,就要继续演下去。 关佑鸣还在拉着贺舒说要同生共死,贺舒诀别一样深深地看了他最后一眼,一把把他推给身后的护卫,在关佑鸣凄厉远去的“不要”声中,转回身独自对上了对面十几个杀手。 那一瞬间,几乎所有人都感受到他那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魄,就连他过于精致的眉眼都被汹涌而出的肃杀染上冷硬的味道。他盯着杀手们,一句话没说,握在剑柄的右手一紧。下一秒,他悍然拔剑,那柄在灯光下寒光凛冽的长剑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刺目的剑光,整个摄影棚都仿佛为这石破天惊的一剑震得同时屏息。 贺舒目不斜视,剑尖平指,那种尖锐的、凶悍的气息凝于其上,就像扼住了所有观者的咽喉。 “卡!” 众人心惊胆战地从那一阵紧绷的气氛中回过味来,副导演眨眨眼疑惑地看向何金,“那一剑实在太漂亮了,导演你怎么喊……”卡了。 何金面色凝重,他隔着重重仪器和已经收敛气势的贺舒遥遥对了一眼,率先移开目光,拿起大喇叭喊:“拍第135幕。” 副导演翻了翻剧本吓了一跳,“导演,135场是在酒楼,现在咱们是在野外,怎么拍啊?” 何金斩钉截铁地说:“就在这拍。” 贺舒收了剑转身下场,面色没有一丝变化。等在一旁的李胜早就激动地不行了,上来一把抓住贺舒的胳膊竭力压低声音兴奋地说:“天啊,你演的太好了,没想到你在演戏上这么有天赋,继续保持啊!” 贺舒不以为意地一笑,没说什么,只是从他手里把剧本抽出来。他的目光落在纸上,注意力却早不知道跑哪去了。 ——江湖上看不惯他的人多如牛毛,可没几个人敢不承认他剑神的称号,原因无他,只要是他握剑在手,他就是生杀予夺的神明。 剑神一剑,天下能接得的又有几人? 十分钟之后,何金:“演员准备好了吗?” 贺舒放下剧本抬腿往场中间走。这场戏拍的是作为男主的三皇子和师弟侍卫同一个新人演员饰演的五皇子在酒楼相遇的一段,并没有什么特别出彩的点。 关佑鸣上来就先恶狠狠地瞪了贺舒一眼,脸色相当不好看。 贺舒没理他,转过身去却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那眉眼生波的样子引来几个正对着他的剧组女工作人员好一顿窃窃私语。 何金很快喊了开始。 这场戏贺舒就负责在后面当个吉祥物,尽职做好保镖看着两位皇子打机锋就好。 那头何金拧着眉盯着监视器屏幕上的画面,表情严肃。 正常按剧本来说,画面上呈现的应该是师出同门两兄弟,一个温文知礼淡泊名利,一个孤高傲气义薄云天,两人站在一起相辅相成,把对面不学无数的三皇子比的粗鄙低俗,一文不名。可实际上画面出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讲良心话,关佑鸣不仅演技上不去,长得还有点刻薄,本来化化妆也就过去了,导演再找一个长相或演技勉强及格的面瘫,既不会抢戏还能把演技稀松的关佑鸣衬得八面玲珑温文尔雅一点,哪成想副导演随便卖了个人情就稀里糊涂弄来这么一位人物。 要不怎么说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呢。贺舒那张比女明星都漂亮的脸蛋就不说了,关佑鸣站他身边跟个反派似的——太犯规,没什么可比性。就说这位站在那如出海蛟龙的气势,和那能甩关佑鸣一个太阳系那么远的演技,他都不用说话,旁边那俩皇子就跟土财主家争财产的傻儿子似的,根本没法看——穿龙袍不像太子说的就是这两位。 如果这部戏是何金说了算,他想都不用想立马飞了这两傻狍子,直接把贺舒拔成主角这部剧准火。可现在的情况是他说了不算,这部剧就是为了捧玩票儿的关小少爷的,把谁开了也不能开了这位。再如果贺舒只是个出场一两回的小龙套,那也没问题,不仔细看,看不出来什么。偏偏贺舒这个师弟兼侍卫前半个剧都和关佑鸣形影不离,何金都不敢想,这部剧真这么播出来,关佑鸣顶着一张被比得背信弃义,奸猾心机的脸得被人骂成什么样。 何金心里叹了口气。 他想:这个贺舒不能留。 第4章 挑衅 他站起来朝着贺舒招招手,“贺舒,你来。” 贺舒没说什么,立马抬腿跟过去。何金随便找了个小隔间,把门一关,转回身就开门见山地说:“这个角色你演不了。” 被人一票否决的贺舒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他平静地问:“不知我能否知道其中缘由?” 何金上来就说他不能演就是为了试试这小子的涵养,见他这么气定神闲更是欣赏他了。他意有所指地说:“你演的很好。” 他在心里补了一句:可惜就是演得太好了。 贺舒眉头动了动,原本明亮的眼睛瞬间黯淡了,他抿抿唇,露出点不易察觉的无奈和失落,看上去格外让人心疼。 何金心里明白这不是他的错,也清楚这是一个前途无量的年轻人,看他这样子心里不免升起一点愧疚。他想了想,从手边抽出一张纸,在上面写了一个人名和一个电话。何金把这张纸递给贺舒,“陈定导演最近在筹备一部新戏,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十天后会进行试镜,你可以去试试。” 贺舒的眼睛刷地就亮了。 何金看着这年轻人那夜明珠一样干净漂亮的眼睛就觉得打心眼里喜欢,再加上是真的欣赏他的演技和心性,一时间竟然升起点提携后辈的慈爱心,话也难免多说两句,“回去就叫你经纪人打电话,陈导问起来就说是我介绍的。” 他鼓励地拍拍贺舒的肩膀,“好小子,你可得好好准备,别给我丢脸。” 贺舒受宠若惊地瞪大眼,难掩激动地说:“您放心,我肯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何金很开心地笑了两声,骄傲地腆着肚子背着手晃晃悠悠地出去了——看那样子就差在脸上写四个大字“我是伯乐”了。 贺舒站在空无一人的屋里,脸上毛头小子一样的激动和亢奋如退潮般消失了个干净。他低头看了看那张薄薄的纸,把它规规矩矩地折好然后稳妥地放到衣服口袋里,同时也把何金的这份好意和恩情暗暗记在心里。 等贺舒从小隔间里出来的时候,脸色阴沉的李胜已经在门口等着了。贺舒朝他耸耸肩,“导演说我不行。” 李胜见他出来脸色倒是好一点了,他冲贺舒安抚地笑笑,“没事,不行就不行呗,别上火,哥请你吃火锅。” 贺舒站在他三步开外,微微眯眼,似乎在观察他说的是不是真心话。过了那么五六秒,贺舒突然迈开长腿走到李胜身边,把全身重量顺着一条胳膊压在他肩膀上,压低带着勾人笑意的声音在他耳边说:“无需沮丧,回去赠君一喜事如何?” 李胜让他的动作吓了一跳,稍微一侧头就近距离看到贺舒那张笑起来男女通杀的俊脸,他面色不自然地把贺舒的胳膊甩下去,耳根都红了,“好好说话,还有别动手动脚的,咱俩还不熟呢。” 贺舒也不生气,嘴角噙笑抱着肩膀挑着眉仔细欣赏这位大经纪人害羞时候的样子。之前贺舒没把他放眼里还没注意,真把他那一身古怪的装饰去掉,这位长得还挺……书卷气的。 李胜让他那好像带着小钩子的玩味眼神看得汗毛倒竖,刚要发飙,就被一个听起来不是那么好听的男声把他的火气打断了,“这是要走?怎么?被导演唰了?” 贺舒眯了一下眼,慢慢转过身去。 站在他后面说风凉话的正是那位以一己之力拉低整体水平的关佑鸣。 其实关佑鸣从贺舒一出场就看他不顺眼,两场戏演下来,这种不顺眼直接蜕变成厌恶了,现在听到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被开了,他高兴得差点让他爹再多投个二百万。片场“得意”的关小少爷可不懂什么叫“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那张看起来像丰唇手术做过头的嘴里放起屁来跟连珠炮似的,“乡下来的土小子没演过戏吧,出门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知道什么叫演技吗?少爷我今天心情好,就教你个道理,下次别跟个没头苍蝇似的哪都敢往上闯,懂点规矩知道吗?” 李胜让这仗着爹妈有能耐做事从来不带脑子的二货气得脸都青了,刚要跟他理论就被贺舒一把按住肩膀。李胜的爆发第二次卡壳,差点没把他憋炸了,他转头去看贺舒,却发现贺舒一点生气的样子都没有,反而冲着关佑鸣露出一个闪瞎人眼的耀眼笑容。 关佑鸣警惕地看他,“你有病吧,你笑什么?” 贺舒摸了摸下巴,一脸兴味,“我平生未见有人愚蠢胜于阁下,今日一见,实在幸会。” 李胜:“……”这话是“唉呀妈呀我从来没见过你这么大个的傻逼,今个可算是让哥们弟兄长见识了哈”的意思吗? 关佑鸣勉强算是脱离了文盲行列,可这并不耽误他听出贺舒是在损他,脸上那幸灾乐祸的表情立马不管不顾地变成勃然大怒,他前踏一步指着贺舒大骂,“你他妈敢骂我?你信不信我让你这辈子都接不了戏!” 李胜现在也不知道是该担心他家小菜鸟入戏太深总说奇怪的话,还是该担心贺舒得罪了关佑鸣以后在娱乐圈不好混。眼见关佑鸣那见火就崩的炮仗要冲过来把他家的貌美小菜鸟炸个满脸花,李胜赶紧前窜一步挡在贺舒前面压着火气打圆场,“关少误会了,贺舒那句话的意思是‘觉得您天真直率,见到您很高兴!’的意思!” 关佑鸣出离愤怒,“你以为我傻吗?” 至少有五百年代沟的贺舒和李胜的思维头一次来了个胜利会师,俩人几乎是同时在心里说了一句:傻玩意儿,这事也就你自己不知道了。 作为平时打架只负责嘴贱的关小少爷,尽管此时自觉自己金贵的自尊遭到了极大地侮辱,但在敌众我寡的不利条件下,他还是在选择好汉不吃眼前亏,来个秋后算账。 “行,你有种,咱们走着瞧!”关佑鸣色厉内荏地放下一句狠话,扭头火冒三丈地走了。 贺舒盯着他那浑身散发着脑残光辉的背影,不屑地嗤笑一声。 他心想:对于这种登峰造极的蠢货,不打断他两根骨头,还真以为自己插几根鸡毛就能上天了! 旁边的李胜也深沉地看着那个人形棒槌,在心里默默庆幸:幸亏没上这戏,给这种人当侍卫,实在太掉价,以后说出去都觉得丢人。 贺舒在心里把关佑鸣拉到“不日问斩”的名单上就转眼把这人丢脑后去了,他站在李胜身后伸出两根细长的手指不轻不重地扯了一下他的衣领子,把脸靠近他的后脖颈懒洋洋地问:“何时用膳?” 李胜一个激灵,只觉得半个后背的敏感神经都跑到脖子后面去了,原本庆幸之余还有的那点小感伤顺着恼羞成怒的咆哮一齐挥发了个干净:“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好好说话听见没有!还有,你是没骨头吗!站直了!” 贺舒抱着肩膀“呵呵呵”笑了两声,浑身上下除了一根笔直得无坚不摧的脊梁,其余的骨头肉都跟天生泡在温柔乡里腌过一样,从里到外散发着让人心猿意马的撩人味道。他一掀眼皮,眼底藏了一小泊欲语还休的委屈,“我一日未进食,早已饥肠辘辘,实是有心无力。” 李胜警惕地看他一眼,怎么听怎么觉得贺舒是在威胁他,他那话不就是“你不给我饭吃我就不听话”的意思吗?他给自己抹了把辛酸泪,心痛地想:难道这次带的艺人是个吃货吗? 这个想法一出,他立马预见到自己为了两包小零食要和手下艺人打游击的悲哀未来。 ——不行,罪恶的小苗苗要扼杀得越早越好。 李胜打定主意,立马一推眼镜,高冷地拒绝贺舒的“无理”诉求:“作为一个艺人,你最要习惯的就是熬夜和挨饿,晚饭没有,一个苹果倒是可以。” 媚眼完全抛给瞎子看的贺舒:“……” 从未见识过“直男癌晚期患者”的贺大教主本以为为了一顿饭出卖色相就够过分的了,没想到更过分的是他的美色竟然只值一个苹果! 他默默站直一点,“可你之前曾允诺……” 李胜飞快地把几分钟前说的话团吧团吧吃了,“哦,不算数了。” 贺舒盯着他,真想把这么个翻脸不认人的货拽到那群天天上蹿下跳的名门正派们面前,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卑鄙无耻”。 他沉思了一会,果断伸手拎住李胜的衣领把他丢进刚刚呆过的小隔间里,跟着快步走进去,长腿一勾“嘭”地把门合上。 被丢了个措手不及的李胜瞪大眼攥着自己的领子,“……你干嘛?要造反?!” 贺舒心说:再不给他吃饭他真要杀上午门了。 他从兜里拿出何金给他的那张纸塞到李胜的手里,一脸深沉地说:“陈定……导演的戏,可否换顿吃食?” 李胜一开始没听懂,等他反应过来立马张大了嘴哆哆嗦嗦地展开手里那张薄薄的纸,上面一行字一排数字就像针一样无视他的眼睛直接扎进了他脑袋里刚刚偃旗息鼓的那根失落神经。 他结结实实地倒抽了一口冷气,“你你你你,这是我想的意思吗?” 贺舒高深莫测地笑了。 李胜小心翼翼地把那张纸收起来,再看贺舒的眼神温柔得简直能掐出水来,他豪情万丈地一拍贺舒的肩膀,“不就是吃饭吗!走!哥请你吃火锅去!” 贺舒脱了戏服卸了妆就离开了剧组。在吃火锅的路上,李胜以再次出尔反尔威胁贺舒原原本本地把何金导演的话复述了一遍,听过之后高兴的不行,一路都跟打了鸡血一样絮絮叨叨地说:“你这是什么样的狗屎运啊!何导竟然推荐你去陈定导演的新戏!你知道圈子里多少人想上陈导这部新戏吗?那可是拍一部火一部的导演陈定和有钱有才的编剧林梓的黄金组合啊!你到底是什么狗屎运啊……” 贺舒磕磕绊绊听了快半个小时,除了差点被洗脑觉得自己浑身狗屎味儿,就没听到什么有用的东西,所幸他到底是吃上了来到这的第一口饭。 李胜那点蒙蔽理智的的激动跟着桌上的菜一起越来越少,他正心里暗忖如果贺舒吃的多了一定要把他制止的时候,贺舒优雅地擦了擦嘴,放下筷子。 李胜:“……你就吃这点?这还有一盘肉呢?” 贺舒笑了笑,“你吃吧。” 李胜诧异地看他一眼,以为他是一个有自制力的乖孩子,也没多想,就自顾自地闷头放开吃去了。 贺舒垂眼喝了口水,长长的羽睫轻飘飘地在眼眶上打了一圈晦涩不明的阴影。他自己很清楚,他是真的吃不下了。此前种种不正常之处又再一次浮上心头,他心中不免疑窦丛生——十八|九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他在这个年纪的时候一顿能吃两大碗饭,至少是今天吃的四倍,可现在他已经觉得胃里胀痛,有些不舒服了。 这具身体到底有什么古怪? 第5章 涅槃 两人吃完饭李胜非常尽职尽责地把人送回了贺舒的公寓。临走之前,李胜还不忘交代他让他好好休息,不要乱走。 贺舒目送着李胜把那辆古怪的车开走,转身沿着记忆里的路线找到自己那栋楼。他在门口停顿了一下,就抬腿往里面走。刚顺着楼梯走到二楼,正对着的一扇黑漆漆的大门咔哒一声打开了。 贺舒的脚步一停。 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穿着一条深v的红色丝绸吊带睡裙,露着大片大片雪白的肌肤,提着一个垃圾袋哼着歌就出来了。贺舒一怔,饶是常去秦楼楚馆醉卧美人膝的贺大教主也下意识地挪开了目光。 女人刚要关门,就见门口几蹬楼梯下长身玉立一位帅的天崩地裂的小美男。 “!!!!!” 女人呆住了,等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地退回屋里,从门缝里默默探出头来轻声问:“你也是这里的住户吗?以前没见过你。” 贺舒的动作倏地一顿。 他慢慢抬头,对女人露出一个无害的笑容。女人被他的那一笑笑得魂儿都飞了,完全没注意到他瞳孔深处掀起的惊涛骇浪。 贺舒带着好听的笑音说:“是啊,家在五楼。” 女人想了想,轻轻“啊”了一下,“怪不得我没见过你呢,你是新搬来的吧,五楼之前一直空着,原来你就是房主啊。” 贺舒脸上的笑容淡下来,有那么一瞬间,他嘴角的弧度锋利得像刚见血的利刃。 他轻声说:“是啊,是新搬来的呢。” 楼道里的声控灯熄了一瞬,贺舒一动不松地站着,黑暗中那双让人恨不得溺毙其中的桃花眼亮得像天上不灭的星辰。 女人轻咳一声,声控灯复又亮起。似是感受到了两人之间无形的尴尬,贺舒披着他那副温和好相处的人皮体贴地结束了这次意外的谈话,“那我先上去了,姑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可去五楼找我。” 被一个大帅哥冷不丁叫了“姑娘”,女人幸福地快要飞起来,她面颊微红地“嗯”了一声,用深情款款的目光一路把贺舒送上了三楼。 ——直到半个小时后,她才想起自己的垃圾还没倒呢。 那头贺舒一拐出女人的视野,他的脸色就冷了下来。古怪的提示,虚弱的身体,极小的胃口,以及崭新的住处,这一切的一切都串联起来指向一个未知的过去。沦落到这种被动的,弱势的,无计可施的境地,贺舒感觉前所未有的焦躁和不耐,他隐约觉得有一双眼睛正躲藏着阴暗处肆无忌惮地窥伺。 他在心里暗自决定:一定要把武功恢复了。 ——致力走上武学巅峰的贺大教主还没想好要怎么恢复,他的成神之路就被一道大铁门结结实实地截在了中间。 贺舒:“……” 他和眼前沉默不语的大铁门大眼瞪小眼了半天,默默抬手狠狠抹了一把脸。他面无表情地转身下楼,从地上捡起一根装修用的铁丝,又灰溜溜地回到他家门口,盯着锁眼观察了半天,一脸屈辱地蹲下来——三下五除二撬开了门锁。 贺舒进门之后好半天都没从自怨自艾中缓过来——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机关术能有用在溜门撬锁上的一天。 他像走时一样脱了鞋进屋换上拖鞋,在黑漆漆的屋子里转了好几圈愣是没找着一个能点着的灯。在找第三圈仍未果的时候,他终于放弃了,仗着极好的夜视力就着屋外的微光回到了他醒来时的屋子里,换回柔软的衣服回到大床上,盘腿坐好。 那点微弱的气流在他体内运转了一个周天之后,终于看起来能不像随时断气的了。贺舒缓缓睁开眼,眼底满是错愕—— 周身穴位全部冲开,天生任督二脉打通,体内经脉粗的跟大姑娘的麻花辫似的……这简直就是练内功的奇才! 贺舒险些被这个从天而降的大馅饼给砸懵了。 他当即顾不得其他了,闭上眼专心练内功。两个小时后,贺舒再一次睁开眼,这次,他的表情已经恢复平静,甚至隐隐透着凝重。 内力走得很顺利,或者说太顺利了,贺家绝顶心法《九重涅槃》简直就像是给这具身体量身打造的,一旦运行起来跟那脱了缰的野马一样拦都拦不住,心法流转圆润如意,毫无滞塞更没有瓶颈。 如果换一个人早就高兴疯了,可贺数不那么想。他是最了解《九重涅槃》有多难练的人,因为这是一部更适合女子练的功法。不是说男人不能练,而是男人练起来会比女人多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第七重,涅槃。贺家不知多少代惊才绝艳的男人都止步于此,这里面包括贺舒也包括贺舒的父亲。 可练功得若是女人,第七重就没那么艰难了,就比如贺舒那位天赋卓绝的妹妹贺玦,几乎所有的贺家人都认为她会是一百年来第一位能登九重的人。 即便是这样,贺玦的身体天赋也没有自己现在的身体高。贺玦当年突破第一重只用了三天,自己用了五天,可现在—— 贺舒望了望往窗外漆黑的天幕,有些自嘲地想,大概天亮前就能突破了吧。 他坐在床上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具身体一定有问题……可他还是忍不住放任体内如饿虎出笼的内力沿着经脉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他破罐子破摔地想:我这捡来的命还怕什么呢,顶天了到最后收不住爆体而亡呗。 九重,无极。 ——如果在这世上走了两个来回都没到过九重无极之境,他才怕是真的死了都不会瞑目。 他合上双眼,沉下心修炼内功。 月影西沉,天光渐亮,这一夜如流水悄然而过。 贺舒缓缓睁开眼,映着东方的鱼肚白,似有两道精悍霸道的气息从他双目中激射而出,不过瞬息便去势一减,缓缓回撤归于平静。 一重,风起。 他放下两条长腿,缓缓走到窗前,看着原方奋力挣扎随时能一跃而出的朝阳,面色深沉。 他想:……茅房在哪? 贺舒黑着脸匆匆在屋里转了一圈。厨房,看起来没有恭桶;客厅,会客的地方也不应该有;两间卧室,并没有。最后,他走到那间他唯一看不出用处的小屋子门口,刚走进去,就看到角落里放着的——“桶”? 他的目光一落到那上面,那个整个白天都没出现的提示又蹦了出来。 ……脱裤子…… 贺舒的脸由黑转绿,在生理压迫和心理煎熬的两相权衡中,没骨气地默默照做。 解决完自身需求,贺舒顺着它的意思按了按“桶”上银白色的“机关”。一阵低低的轰鸣,水涌了出来,又很快退了下去。 他绿着脸转身,看到地上放的看起来有点“小”的“汤池”。 ……脱衣服…… 贺舒的脸色顿时不能看了,他运起刚刚练好的内力抬腿就是一脚,活生生给分外无辜的浴缸踹掉了一层漆。踹完他转了个身,拒不再听提示耍流氓。这回他对上的是个高高的更小的池子,池子上还有一面小“铜镜”,他停顿了一下,倒是没像刚刚反应那么激烈,顺着提示的意思拿出牙刷,挤牙膏,放开水…… 这一连贯的提示让他的主观意识渐渐削弱,像提线木偶一样动作着,恍惚间他想要抬头去看…… 贺舒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不由得一阵心悸,他盯着“铜镜”里一脸震惊的自己,加速跳动的心脏砸得他胸腔隐隐作痛。他想:少了点什么,一定少了点什么,我刚刚想要找什么?想要看什么? 快速地刷牙洗脸完,他回到屋子里内力运行两周天才勉强把神定下来。 搜肠刮肚想了半天,他连个屁都没想出来,只能安下心来继续练功。 下午三点。 贺舒将内力缓缓沉入丹田,他看了看窗外已经开始下落的太阳,再度被一个严肃的问题困扰。 饿了,怎么办? 就在贺舒一筹莫展打算去楼下牺牲色相讨饭吃的时候,黑铁块响了,“经纪人李胜”又开始在上面欢快地闪来闪去。 贺舒把它放在左手手心,眯着眼盯着它看了一会,默默伸出一根手指,跟吓不着似地小心翼翼地划了一下。 ——得亏水果机的触屏还挺灵敏的,要不就照他这生怕摸坏了的架势,能不能划开还真不一定。 画面一跳,贺舒凝神屏息想看他能有什么变化。结果什么变化都没有,只听见李胜气急败坏地咆哮声传出来:“贺舒!你又干嘛呢!你是不是开静音了!下回打你电话你能不能快点接!” 贺舒早有心理准备到底还是被这神奇的物件惊得瞪圆了眼睛,他小心翼翼地双手捧着“黑铁块”放在眼前,犹豫了一下,试探问:“李胜?” “当然是我啊!你没存我电话吗!你连经纪人电话都不存吗!”李胜的声音又拔高一个度,不得不说幸亏他嗓门大,要不依贺舒现在这个接电话的奇葩姿势和根本不会开免提的婴幼儿水平都够呛能听到他说话,“还有!懂不懂礼貌啊!叫‘李哥’,明白吗!” 贺舒:“哦。” 李胜:“……”听起来好敷衍好生气! 贺舒根本没把他最后那句话当回事,这世上能让他叫声哥的太少了,就李胜那个稀松二五眼的资质,出去拜师江湖骗子都不爱收。 他好奇宝宝一样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研究这个能传出声音的神奇物件,以一种熊孩子的架势在上面戳了戳,这一戳就戳中了上面最亮眼的小红圈。 贺舒:“……”咦?好像戳了什么不该戳的? 李胜:“……”这小兔崽子敢挂我电话! 怒火中烧的李胜立马把电话拨回去,刚一接通,他就冲着电话大吼道:“贺舒!你敢挂我电话!你是不是不想混了!” 贺舒淡定地解释:“抱歉,按错了。” 李胜见他认错态度良好,勉强压住火气,再一想到自己要说的事,连剩下那点火星都熄灭了。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犹豫,“孙总想要请你吃饭,你想去吗?” 完全听不懂李胜话里极其明显的暗示意味,贺舒眼睛一亮,虽然他不知道这个叫孙总的是什么人,但是他敏锐地听到了“吃饭”这两个字。这位从小锦衣玉食连菜都不会洗的大少爷在心里感慨了一下真是犯瞌睡就有人给送枕头,立马欣然同意了。 李胜半天没说话,几个呼吸之后才闷闷地说了声:“那晚上五点半我去接你。”然后“啪”地就把电话撂了。 贺舒愣了一下,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就算他再迟钝也察觉出不对劲来,难道是鸿门宴? 他想重新联系上李胜,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要怎么用,目前神奇的“黑铁块”对于他这个只有婴幼儿的技术水平的选手来说,只能用于单线联络…… 第6章 壑川 鉴于晚上要去赴“鸿门宴”,贺舒再次无耻地屈服了。他脸色铁青地坐在浴缸里,不像在洗澡,倒像是坐在太上老君炼丹炉里随时打算破壁而出。 晚上五点半,李胜准时来砸门,贺舒阴着一张脸把门打开,发现李胜的表情也不是很开心。他看了贺舒一眼,皱眉,“你怎么没换衣服?” 贺舒心说:鬼知道你“五点半”是什么意思。 李胜阴沉沉地看他一眼,丢下一句“快点换,楼下等你”就转身走了。 贺舒:“……”跟他闹脾气?这家伙是不是不要命了? 跟自己较劲儿生了一天大闲气的贺舒觉得自己就快压不住火了,他挂着一张随时打算杀人放火的反派脸快速换了衣服鞋子,从间厅柜拿上好不容易找到的钥匙,出门回身抬腿“咣”得一声把门踹上,硬生生震下三层无辜的墙灰。 下了楼就见李胜的车在底下停着,贺舒在心里默念三遍“看在暖锅的面子上给他一个机会”,才勉强抑制住连人带车一起踹飞的念头。他拉开车门坐进去,回手大力带上门。 又是一声巨响,车主人差点让这一声心疼死,立马转过来怒目而视。 贺舒看着他呵呵一笑,不知怎么的让人浑身发冷。他慢慢倾过身,一手死死按住方向盘,一手揪住李胜的衣领往自己面前狠狠一扯,用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声音盯着李胜微微睁大的眼睛说:“来,宝贝,同我说说,我可有惹你生气?” 李胜:“……” “你叫谁宝贝呢?”李胜这瘦成一把骨头的小青年完全没有惹到史前霸王龙的自觉,顶着一张不知死的脸梗着脖子说:“我才不会和你这种人生气。” 李胜话一出口,就像把一直支撑他的那股气也吐出来了一样,他有些低落地想:本以为这次遇到的是个有潜力肯吃苦的新人,没想到…… 贺舒简直要被他的勇气逗笑了,他撒开攥着他衣领的手坐回座位好整以暇地看他,“我这种人?此话怎讲?” 见他一副拒不承认的样子,李胜的斗志又燃起来了,他拔着脖子像只战斗的公鸡一样恶狠狠地说:“你都答应去那种脏饭局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这一个“脏”字简直画龙点睛,作为见多识广的“邪魔歪道”,贺舒立马就懂了。他朝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我一日滴水未进,你说有人‘请我吃饭’,我为何要拒绝?” 李胜刚想说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啊,结果“你怎么”三个字刚说出来,他就反应过来贺舒话里的意思了,剩下那半句能让他立马归西的话也被他吞了回去,他试探地看贺舒一眼,问:“你只是因为饿了?” 贺舒:“废话。” 李胜这才反应过来,他手头这位可是刚刚回国的娱乐圈“小菜鸟”,怎么可能懂国内的这些潜规则呢?他轻咳一声,偷偷摸摸瞟了贺舒一眼,见他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赶紧尴尬地看天看地看自己,不自在地说:“我冤枉你了,对不起。” 贺舒不是是非不分的人,话说开了他那点邪火也就跑光了。他心想:冤枉我的人多了去了,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有什么好生气的。 贺舒:“开你的车吧。” “啊?”李胜眉毛又竖起来了,“你怎么还要去啊!” “你都答应下来了,能不去?”贺舒眉梢一挑。 李胜默默无言,他一踩油门驾驶着车开出老远,才闷闷地说:“不能。把安全带系上。” 这一路李胜都心事重重的,反倒是贺舒一脸老神在在,他非常光棍地想:活了二十多年还真没碰上过要睡自己的,正好来一个给他开开眼。 首都的路很堵,贺舒坐车坐得昏昏欲睡,可惜李胜那苦大仇深、看起来随时打算把前车撞成肉夹馍的表情实在太明显,他想睡都睡不踏实。 好不容易挨到地方,贺舒赶紧下车伸伸胳膊伸伸腿。车上的李胜瞪着不远处“望春居”那古香古色的大牌子,险些把自己鼻子眼睛嘴纠结到一块去。他坐在原地沉思了一会,咬咬牙,像道小旋风一样下了车一把抓住贺舒的肩膀,壮士断腕一般说:“咱不去了,如果他敢封杀你,哥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让你红起来。” 贺舒愣了一下,突然笑起来,“让你拼命啊,我哪里舍得。” 李胜见他不当回事,急得直把自己蹦成了个原地爆炸的二踢脚,“我是说真的,姓孙的背景不干净,他连十二岁的小姑娘都玩死过,你在首都人生地不熟地会吃大亏的!” 贺舒的笑容淡下来,他盯着李胜半天没说话。 四月的晚风还有一点凉,不知是被风吹静了心,还是贺舒的目光太平静,李胜那颗火急火燎的心竟然也跟着平和起来。贺舒眉梢舒展轻轻地笑了,不是刚刚促狭的笑,而是真真正正开怀的笑容,“放心,我有分寸。” 李胜理智上想反驳,可看到他那双无所畏惧的眼睛一时竟说不来了。李胜心一横,咬牙切齿地说:“好,那我今天就舍命陪君子了!谅那姓孙的也不敢跟我们光盛的人来强的!” 贺舒让他逗得哈哈大笑,那清冽的笑声一下传出老远去。不远处,一个正前呼后拥往停车场外走的男人脚步一顿,猛地朝这边看过来。 男人像是不敢相信一样僵在那里,周围的人面上奇怪却不敢吱声,只是低头站在那里陪着。 贺舒正想着就李胜这样的,他一腿都能把他踹散架子,还“舍命”呢?他刚要调侃他两句,就忽然若有所感地回过头去,正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在浓沉的夜色里遥遥地看着他,不辨眉目。 贺舒心尖一颤,好像有什么东西刚刚一苏醒就又陷入了沉睡。可惜还不等他分辨出个什么来,那感觉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也不管人家看不得见,就自顾自地挑挑眉,又把头转回去了。 周壑川远远地看着他,只觉得心跳一声快过一声。即便看不清模样,那个清亮的笑声和肆意的姿态就能把他极力忘记的过往点滴不落地晾在光天化日之下。那些被时间强行愈合的伤疤正一点点不容推拒地撕开,内里脓疮一样流不尽的爱恨铺天盖地涌出来,一息之间就要把他的五脏六腑烧个干净。他几乎是要竭尽全力才能控制住自己手心的颤抖,他死命地咬紧牙关,直到那人消失在饭店里才恍然惊觉自己满嘴的血腥味。 他闭了闭眼,缓缓吐出一口气,从喉咙里艰涩地挤出一句话。 “谢绡,看见刚刚那个男人了吗?” 一个穿着职业套装的女人缓缓抬起头,轻声说:“看到了。” 周壑川:“明天早上上班之前我要看到他所有的资料。” 谢绡:“是,老板。” …… 贺舒和李胜走到约定的包间门口,一推开门,一种混杂着劣质熏香和奇异酸臭的呛鼻味道张牙舞爪地扑面而来,贺舒猝不及防下当即被挠了个胃里反酸,脸上难看。 屋内烟雾缭绕,座上五六个脑满肠肥的中年男人正大呼小叫推杯换盏,如果把他们几个一锅炖了,没准能烧出五盆猪头肉出来。围绕着他们的是不少年轻的男男女女,各个笑得花枝乱颤,又甜又腻。 贺舒一瞬间觉得自己的视觉,嗅觉,听觉齐齐遭到了侮辱。 他抬手捂住鼻子,满脸厌恶的被不知名的烟味呛了一下,转头和同样面色不佳的李胜说:“敢情这个‘望春居’是个青楼?” 李胜:“……”被他一说忽然觉得自己以后恐怕再也不能直视望春居三个字了。 “哎呦!瞧瞧这是谁来了?” 屋内一群牛鬼蛇神齐齐抬头,俱是一愣,就在这极静的刹那,一声冷笑突兀地响起,贺舒循声看过去发现竟然是昨天才见的关佑鸣。 关佑鸣歪歪斜斜地靠在椅子上,一只手还放在身旁女孩的衣领里没拿出来,他仿佛完全不在乎自己这个不三不四的样子,朝着贺舒大大方方地一咧嘴,满面讥诮地说:“孙总,怎么样,我给你介绍的是个好货色吧,不仅长得好,那张嘴更是厉害极了。” 贺舒淡淡地看了一眼关佑鸣,已经把他从“不日问斩”拉到“即日处斩”的名单上了。 孙行黏腻的目光落在贺舒身上就扒不下来了,他像一只闻着骨头香的老狗,站起身来就要往贺舒身边走,“真不愧是大明星,我活了四十年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男人呢,大明星,怎么称呼?” 贺舒微微一笑,瞬间把一屋子浓妆艳抹袒胸露背的男男女女秒成了淘宝五块钱俩还包邮的假货,“这位就是孙总吧,我们坐下说如何?” 孙行简直受宠若惊,没想到美人竟然这样上道,赶紧把人往自己身边引。他殷勤备至地给他拉开凳子,还十分奸猾地趁着贺舒坐下的一瞬间,想去摸他的屁股。可惜贺舒是什么样的高手,哪可能让这么一只咸猪手偷袭成功,他连目光都没偏一下子,就不紧不慢地捏住了孙行的手腕。 等贺舒坐稳当了,他才似笑非笑地转头看了孙行一眼,放开他的手。 孙行讪讪地收回手,又把自己的杯子满上酒递到贺舒嘴边,半是诱哄半是威胁地说:“大明星不喝一杯?不喝可是不给我孙行面子。” 坐在他身边的李胜浑身汗毛都炸开了,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那杯酒,看那架势但凡贺舒有一点要喝的意思,他就能立即出手给截下来。 只可惜贺舒根本没打算给这个面子。他冷笑一声,左手在孙行手腕处一点,那杯酒立刻脱手而出,贺舒右手运足内力,一掌就把它打了出去,正好撞到对面关佑鸣刚刚举起要拍照的手机,然后一滴都没浪费地扣在他手机上,淌了他满身。 “……” 这一手露得太漂亮了,整桌人包括被浇了加了料的酒的关佑鸣都傻了。贺舒斯斯文文站起身,猛地从地上单手拎起屁股地下的实木凳子,隔着桌子冲着关佑鸣就扔了过去。那半米高带靠背的大木头椅子在半空中足足轮了一圈,眼看就要砸到他脑袋上,关佑鸣才反应过来,吓得叫都没叫出来,就惨白着一张脸,狠狠闭紧了眼。 他是没叫出来,别人可都叫出来了。就见那把足够分量的大椅子,在全屋人尖的能掀开屋顶的“啊啊啊”尖叫声中,在关佑鸣头顶三寸处炸了个分崩离析,大大小小的木头块噼里啪啦砸了他满头满身。 贺舒轻“啧”了一声,像是不太满意椅子的质量,他转身轻轻拍了拍身边已经吓傻了的孙行,一道内力随之猛蹿进他的身体里。 孙行无端打了个哆嗦。 贺舒顺手把吓得魂飞天外的李胜拎起来,轻轻柔柔地笑了笑,“今日真不是个好日子,我先走一步了,各位请便。” 说完,他就拎着李胜大摇大摆地走了,还非常体贴地替他们关上了门。 出了门走出好几步去,李胜才把自己离体的三魂七魄一个个塞回自己身体里,他哆哆嗦嗦地说:“你你你你那么大的椅子,会会会会砸砸砸砸死人的!” “磕巴什么,”贺舒嗤笑一声,撒开拎着他的手,“死不了他,我有分——” 贺舒的话音和脚步一起顿住,早就吓的跟惊弓之鸟一样的李胜一抬头也傻了。 五步开外的走廊里站着一群人,为首的是一个身材格外高大的男人,足有一米九的身高本就是压倒性的,再加上他那一身生人勿近的气势和俊美到常人不敢直视的脸,简直就像一把神光湛湛的绝世凶兵,把他周围所有人都比成了废铜烂铁。 贺舒不知为何,心突然错了一拍。 这感觉来得太过莫名其妙,贺舒明明知道,可他还是忍不住把自己的目光从男人身上挂。他朝着男人极有涵养地笑了笑,从头到脚一丝错都挑不出来,完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他像开屏的孔雀一样慢慢走到男人身边,轻轻一挑眉,“阁下可是认识我?” 周壑川静静地看着他,那一瞬间的目光复杂到无法描述,就好像把他小三十年的所有情绪都一股脑揉在其中,光是触之冰山一角,就让人觉得五岳三山加身一般沉重。 贺舒忽然来了一阵没来由的的恍惚和心悸。 周壑川一言不发地看着他良久,就在他身后的人都以为他随时会拂袖而去或是勃然大怒的时候,他竟然一丝表情也无地慢慢朝贺舒伸出手,“你好,我是周——” 三米外嘈杂的声音突然涌出来,关佑鸣摇摇晃晃地窜进走廊,遥遥指着贺舒大喊:“你今天敢出这个门,以后就别想在帝都呆了!” 刚刚沉静而古怪的气氛被立时打破,贺舒眼前心上不知何时被蒙上的一层异彩纷呈的迷雾咻地一下消失了个干净。他也不知从哪生出一股子暴怒,来得迅疾而激烈。他猛地看向关佑鸣,眉宇间似有一道雪亮的剑光闪过,杀气腾腾,锐不可当。他左手啪地扯下右手腕的袖扣,出手如电地朝着关佑鸣狠狠打了出去,那黑色袖扣快得奔若流星,在富丽古香的走廊里划出一道令人毛骨悚然的黑线,重重击在关佑鸣的胃部。 明明那只是个一元硬币那么大的袖扣,可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不约而同地觉得那一下恐怕是疼惨了。果然,被打中的关佑鸣脸上的嚣张仍在,后背却不由自主地弓了一下,一个停顿后,他扑通一声跪到地上,满面痛苦地捂着胃“哇”地一口吐了满地污秽。 整条走廊顿时一片死寂。 贺舒别回头,刚刚快要冲霄而起的怒火一瞬间消失了个干净,仿佛还是那个看起来过分漂亮的翩翩君子。他左手再次伸向右手,昏黄的宫灯下那纤长优美的手指就像是佛像的手,莹白如玉美不胜收。他动作优雅地挽了挽袖口,露出骨节圆润的手腕。 蓦地,贺舒抬头向周壑川粲然一笑,仿佛将这事上所有美好的、璀璨的、无法忘怀的的东西统统收归到那一双含情的眼睛里,一时间他身后整片艳丽的牡丹彩绘都成了他的陪衬,盛开在这一个足以令所有人神魂颠倒的笑容里。他慢慢朝周壑川伸出那他艺术品一样的手,不轻不重地却暧昧非常地把它放进周壑川来不及收回的手心里,牢牢握住。 他的声音清冽好听,如冷泠清泉柔柔拂过脸颊。 “在下贺舒,敢问先生大名?” 第7章 敌意 “在下贺舒,敢问先生大名?” 男人身后的那群人微微色变,一是没想到老板竟然跟一个陌生人主动伸出了手,二是惊讶于这个人握了手还不知足竟然还要蹬鼻子上脸地问名字! 只有跟在他身侧的谢绡目光落在贺舒的左手上,脊背紧绷,如临大敌。 男人顿了一下抽回手,语气淡淡地说:“周壑川。” 周壑川眉目冷峻,气魄过人,就算是说自己的名字在别人听起来也好似有千钧重量。偏偏贺舒对他那压得人喘不上来气的气场完全免疫,他非常自然地收回手,脸上的笑容一丝不变。 “周壑川,”贺舒用一种完全有别于名字主人的口气念出来,端得是风流蕴藉、温柔缱绻,好似情人间的低喃,他悠悠地低叹一声说:“胸藏丘壑,心有山川,真是人如其名,叫人听之忘俗。” 这本是一句相当之不要脸的恭维,却引得周壑川勃然色变。他呼吸错了一拍,盯着贺舒的眼神活像要把他撕碎一样,之前的平和友善像是一层一戳就破的虚影,稍有不慎就露出了底下狰狞可怖的本相。 光靠一张脸就纵横欢场未尝一败的贺大教主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有一个照面就把人惹毛的一天,刚说点什么补救一下,当机半天的李胜终于重启完毕,两步窜到贺舒身后一把把拍马屁拍到马腿上的“情场老手”扯回来,毕恭毕敬向周壑川鞠躬问好。 “周先生,真巧,竟然在这看到您,贺舒说话总是不过脑子,您千万别和他一般见识。”说着,他非常不留情面地照着贺舒的小腿踢了一脚,咬牙切齿地压低声音说:“还不赶紧跟周先生道歉!” 贺舒:“……”他敢发誓,要不是美人在前,他绝对活撕了这小子! 周壑川像是一眼也不想多看贺舒,他把他那沉甸甸的目光落到李胜身上,说:“你是。” 李胜把腰弯得更低了一点,“我是光盛的经纪人,我叫李胜。” 周壑川微微眯起眼,眼神锐利得像一柄吹毛断发的利刃,他低低笑了一声,声音却比凛冬的烈风还要刺骨,“我竟不知光盛什么时候有了贺先生这样的艺人,看来是我失察了。” 李胜的冷汗唰地下来了,哪怕是贺舒拎椅子往关佑鸣头上砸的时候都没这么怕过,他上牙和下牙开始慌不择路地打颤,却垂死挣扎一样勉力开口说:“贺舒才刚刚签约——” 还没等他说完,周壑川的目光又轻飘飘地从地上还没起来的关佑鸣看到不远处那藏污纳垢的房间一角,最后落到贺舒那张过分精致的脸上,他的目光里像是冰封了一大团阴暗见不得光的黑雾,“哦?刚签约就懂奇货可居,待价而沽了?” 李胜顿时面色惨白。 贺舒就算再傻也看出这位周先生对他很有成见且万分憎恶了,刚一见面时争先恐过后往外冒的莫名情绪纷纷极有眼色地偃旗息鼓,不再乱蹦跶。贺舒垂下眼嘴角微勾,既像是不屑又像是嘲讽,他轻轻往墙上一靠,屈着一条腿抱着肩朝周壑川一撩眼皮,“怎么,没卖给你,阁下意难平了?” 李胜:“……” 谢绡等人:“……” 周壑川不怒反笑,只是那点几不可寻的笑意从骨子里往外透着阴冷,让人不寒而栗,“贺先生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贺舒噗嗤笑了,意味深长地说:“此话怎讲?倒是周先生对我言语上颇为关照,在下实在受宠若惊。” 谢绡等人听他这句话脸色古怪了一下,都偷偷去看周壑川。 ——是啊,老板那种死了爹都不会多说一句话的人什么时候会管这种闲事了?还特意站住冷嘲热讽两句? 周壑川最后一点笑意也消弭不见,整个人就像一座会喘气的大冰山,直把周围一圈人冻得再也不敢抬头。他定定地看了贺舒几秒,收回目光,不咸不淡地丢了句“贺先生果真伶牙俐齿”就迈开长腿走了。 谢绡和身后的高管们赶紧跟上,路过贺舒身边的时候还不忘偷偷打量他两眼。 吓得面无人色的李胜见周壑川走了才缓过劲儿来,他铁青着脸恶狠狠地推了把“耍酷”的贺舒,连口气也不喘地指着贺舒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你他娘的是要上天吗!知道那位是谁吗!那是你老板你个蠢货!他一句话就能让你回家玩儿蛋去你懂不懂!我麻烦你下次找死之前跟我说一声我保证二话不说立马一脚送你下去见秦始皇!!!” 贺舒太阳穴突突突直跳,撩汉不成的那点恼怒全被李胜一张嘴喷出来的五百响大地红给炸上天了,他啪地扯下左手腕上的袖口,夹在右手指尖朝李胜晃了晃,威胁道:“闭嘴,还是你也想吐一会儿?” 李胜吹胡子瞪眼:“……” 那边关佑鸣捂着肚子扶着墙站起来,这位被一个袖扣差点砸出胃出血的纸片大少爷竟然意外的身残志坚,缓过劲来就又开始不知死活地嘴炮:“我以为你有多大能耐,原来也是个就知道爬床的便宜货。” 三教九流什么样的怪人贺舒没见过,但关佑鸣这么致力作死还不死不休的真是头一回见,可惜现在贺舒没有跟他耍嘴皮子的心情,要不他非得看看这货到底还能作出什么妖来。他把手往兜里一揣,垂着眼往楼梯口走,完全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关佑鸣梗着脖子全神戒备,就等着贺舒迎战呢,没想到人家看都不看他一眼,就从他身边过去了。 关佑鸣暴跳如雷:“……喂!姓贺的!给我站住!你今天洒了我一身酒,往我头上砸了一个凳子,还朝我丢扣……咳东西,我告你故意伤人你信不信!喂!” 可惜无论他怎么扯个老脖子挑衅,贺舒都跟没听见一样,最后关佑鸣只能望着贺舒走到拐角的身影声嘶力竭的吼了了一嗓子:“你等着把牢底坐穿吧!” …… 另一边,谢绡快走一步帮周壑川把门打开,门一开,里面坐着个白发苍苍精神矍铄的瘦小老人,老人听到动静转头来看着他们笑呵呵地说:“你可终于来了。” 周壑川站在门口,扭头对身后西装革履的一群人说:“让谢绡给你们开个包间,记在我账上。” 身后众人纷纷笑着道谢,转身离开了。 周壑川走进去坐到老人对面,谢绡帮他俩把门关上就出去了。老人上上下下打量他几眼,笑得更和蔼了,他生得慈眉善目,是那种一看就饱经沧桑世事通达的老人,“一年不见,你越发稳重了。” “您过誉了,”周壑川神色温和一点,态度很是温和,“您身体可还好?” 老人哈哈一笑,“好,好,再拍个十部八部电影不在话下。” 周壑川闻言也难能可贵地露出几分笑意,“到时候郑老可一定要看在多年交情的面子上给我留一个投资方的位子。” 郑怀生忍不住笑着调侃他,“周氏的大老板难道还指望着我这小电影挣钱不成?” 周壑川给面子地笑了笑,目光却落在茶杯里浮浮沉沉的茶叶上,像是在出神。郑怀生的眼睛何等毒辣,从他进门那一刻起就察觉出心情不太好,现在见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就更是确定了。他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慢悠悠地问:“可是出了什么事?” 周壑川显而易见地顿了一下,像他这种人一见就知道不是那种愿意对别人吐露心声的人,郑怀生知道他的性格,也不催他,只在一旁老神在在地品茶。过了大概能有五分钟,周壑川才认命一般闭了闭眼,长长吐出一口气,“我今天见到了一个人……” …… 贺舒和敢怒不敢言的李胜一前一后往停车场走,完全不知道有车门锁这种东西的贺舒伸手就去拉车门,没拉开。贺舒愣了一下,抬头看向李胜。 李胜倨傲地冷哼一声,这才傲娇地把车门锁给打开。 贺舒:“……” 今晚的这群神经病真的不能全都一剑捅死吗?!真、的、不、能、吗?! 贺舒坐上车,把眼一闭就开始练内功,内力沿着周身大穴走了一个周天才算把他一身的火气给压下去。结果他刚睁开眼,就见李胜停了车,周围灯火辉煌,来往人群络绎不绝,格外热闹。贺舒不明所以,还没等他说什么,李胜就恶声恶气地说:“傻坐着干嘛?你不饿啊!吃饭!” 早饿过劲儿的贺舒都把自己一天没吃饭的事忘到脑后去了,万万没想到李胜竟然还记得,他结结实实地愣了几秒,突然觉得心里熨帖得厉害。他转头去看李胜,却见他还阴着一张脸,闷闷不乐地解安全带。贺舒无声笑了一下,伸手扣住欲要下车的李胜的肩膀,一把把屁股都抬起来的人硬生生又给按回座位上了。 李胜:“……你干什么!!” 贺舒嘴角噙笑,“何必动气?怒火伤肝。” 不提还好,一提李胜就是一肚子气,“少嬉皮笑脸的,今天的账我还没和你算呢!你说说你这一晚上得罪多少人?我出门怎么交代你的,孙行背景不干净,你今天落了他面子,他明个不一定用什么下三滥的招数整你呢,你就非得跟他闹得这么不痛快?这也就算了,你竟然敢往关佑鸣脑袋上扔椅子,这是没把他砸出个好歹,真把他砸坏了,也别等关家人收拾你了,你就自己去坐牢吧!还有你哪来的胆子去顶撞周壑川?他可是公司艺人最大的保|护伞,把他得罪了,你以后还想不想混这行了?” “说完了?”贺舒长眉微挑,表情格外淡定,“那轮到我说了。” “第一,周壑川态度古怪,纵然日后针对我也绝不是因为这等小事;第二,关佑鸣性情顽劣,不见棺材不落泪,不给他来点狠的他定不会轻易罢休。” “第三,”贺舒微微一笑,眼底幽光波谲云诡,“孙行怕是无甚机会与你我为敌了。” 第8章 凌霄 李胜请贺舒吃了顿饭就把人送回家了,他几次想问贺舒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可一想到他说话时的神情就怵得慌,到了嘴边的话顺着口水也就咽回去了。他给贺舒留下陈定导演新戏的原著,并表示最近不会给他接别的工作了,嘱咐他在家好好看书,让他挑一个喜欢的角色出来。贺舒答应下来,趁机敲诈了他一把,解决了自己一天三顿饭的问题才把人放走。 等把李胜送走,贺舒回到屋里把那本小说拿到手里。 小说的包装精致,封面很有味道,是古香古韵的水墨画,一座墨色的高山巨剑一般直插云霄,山下是山河万里,城郭遍地,只有黑白二色却大气磅礴,再配上右上角龙飞凤舞的“凌霄天”三个字更添几分睥睨天下的恢宏气势。贺舒莞尔一笑,翻开来看。 他本来是想看看这本书讲的是什么,没想到一看上就放不下了,直到月上中天,墙壁上挂钟的时针指向12他把最后一页看完,长出一口气,起来活动活动筋骨。 贺舒走到窗边看着远处几乎要将天空照亮的林立高楼,露出一个胜券在握的笑容。他伸出手轻轻点了点大落地窗上倒映的人影,轻声说:“这世上还有何人能比你更了解凌霄呢?” 玻璃上的人影冲他微微一笑。 接下来的两天,贺舒每天早上六点就起,起来打一遍拳,再到楼下跑圈,不用内力第一天跑两圈就累了。不过贺舒对此并不着急,这具身体是个练武的好材料,虚弱的体质有内力的加持也在慢慢改善,回到巅峰不过是时间问题。 他就这么每天研究小说,练内功,过了三天。 第四天中午,贺舒又接到了李胜的电话,他上来就是一句:“是你做的?” 贺舒正从送外卖的手里接过他的午饭,他轻声和人家道了谢,把门关上,才一手举着电话淡淡地说:“你说什么?” 李胜:“孙行的事是你做的?” 贺舒无声露出一个冷笑,声音听起来却依旧正常,“孙行怎么了?” “你真不知道?”李胜顿了一下,“他早上心脏病发作,一个小时前刚推出抢救室。” “这与我有何关系?”贺舒嗤笑一声,“死了吗?” “没有。”李胜仔细一想,也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孙行那人抽烟喝酒吸毒*无恶不作,有点病很正常,能长命百岁才有鬼。他心里纳闷:自己怎么会接到消息后第一反应是贺舒做的呢?“行了,是我想多了。你小说看得怎么样了?” 把饭放到餐桌上,贺舒先夹了一块肉扔嘴里,因为那发柴的肉质皱了皱眉,说:“看完了。” 李胜:“你想试哪个角色?” 贺舒心说这还用问吗,量身定做的角色不选是傻子,“凌霄。” 李胜:“……你确定?那可是第一男配,肯定特别抢手!我听说现在大火的卫致新也要试这个,他可不是关佑鸣那种人品演技都不及格的关系户,你可想好了。” 贺舒漂亮的眉毛都快打出一个死结了,他强忍着把这盒油大盐多的菜直接丢出去的冲动,食不知味地随便扒拉两口米饭,“我想好了。还有,日后勿要再定今天中午的饭,简直难以下咽。” “……”李胜噎了一下,劝他换个角色的心情也没了,“有你口吃的就不错了,挑三拣四的。” 李胜又嘱咐了两句就把电话挂了,贺舒把米饭都吃了,剩下的菜用塑料袋装好拿到楼下丢了。他隔着两三步的距离把系好的垃圾稳稳地丢进垃圾桶,然后盯着外面不知道谁扔的“漏网之鱼”露出一个无甚温度的笑容。 ——算你命大。 …… 四天后。 等候大厅里人来人往,角落里两个女生正在窃窃私语,渐渐的声音大起来了,隐约能听到几个字眼,大概就是“卫致新就是我心目中的教主”和“卫致新网选第一”之类的。 不远处的李胜噗嗤一声笑了,他用胳膊肘拐了拐贺舒,一脸的“我说什么来着”。 贺舒今天穿着一身干净利落的浅色休闲服,只是站在那里就有一种扑面而来的清新帅气,他不甚在意地收回目光,有些漫不经心地斜睨了李胜一眼,那乖巧的伪装立时不攻自破,“卫致新是谁?” “当红小生,离一线男演员也就一步之遥,演技不错,也会做人,长相更是——”他刚要说碾压大部分男演员就瞄到贺舒那张帅得人神共愤的脸,立马又吞回去,模棱两可地给了个评价,“还挺不错的,反正这次‘凌霄’这个角色呼声最高的就是他。” 贺舒非常自然地接了一句,“哦,那是因为没有我。” 李胜立马喷了,赶紧左右看看见没有人才放下心来。他抬手不轻不重地打了他肩膀一下,咬牙切齿地说:“你这一个礼拜吃的饭都长在脸皮上了是不是,什么话都敢说,让人听见你就等着被骂死吧!” 仗着内功耳听八方的贺舒心说怎么可能有人。 两人顺着工作人员的指引来到等候大厅,此时大厅里已经坐了很多人了,贺舒一进来就引起一阵小范围的围观。李胜赶紧扯了扯他,找了个不那么显眼的地方坐下来。 《凌霄天》这部电视剧的导演是以翻拍各种小说出名的陈定,陈定翻拍的一部电影一部电视剧都贴和原著,可谓业界良心,因此当传出《凌霄天》将由陈定执导,一票原著粉都长出了一口气。其实就算这部电影不是陈定执导,也不会被改的乱七八糟,原著粉们纯粹白担心了。 首先,这部小说的作者兼编剧姹紫是恒星娱乐总裁林析的亲妹妹林梓。 其次,这部戏的最大投资方是恒星娱乐。 最后…… “啪。”安静的试戏厅里坐了不少人,所有人都循声看过去,只见桌子后面坐在中间的一个打扮时尚俏丽的女人抱肩靠在椅背上,桌前放着被她摔出去的简历夹。她脸颊绷紧,半天才吐出一句,“不行。” 陈定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已经选了两组二十个了,实在不行,就挑个演技好的演员吧。” 林梓猛地扭头看他,立刻否定:“不行。” 陈定苦笑一声:“有演技的明星你嫌形象不符合,形象符合的新人你又嫌没演技。” “我就不信选不出个合适的,”林梓冷笑一声,“继续,选不出来就不拍!” 陈定叹了口气,心说怪不得恒星娱乐的林总让先选角,其他准备以后再说,原来是早就知道自己的妹妹是个吹毛求疵难伺候的主儿,真选不出来估计这事就黄了。 这时,副导演走过来跟两人说:“卫致新来了。” 陈定眼睛一亮,瞥了林梓一眼,见她面色好了一点,心说有门,赶紧跟这位大小姐说:“我看这卫致新就挺合适。” 林梓嘴唇动了动,末了只是模棱两可地说:“让他和第三组一起进来吧。” 陈定赶紧松了一口气,让副导演把人叫进来。 外面正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的贺舒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立刻睁开眼,一旁的李胜凑过来,扯了扯他的衣服,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看见最前面那个没?那就是卫致新。” 贺舒扭头看过去,就见一个一身打扮时尚的年轻男人不疾不徐地从人群中站起来往副导演的方向走,他脸上带着超大的墨镜,露出干净的下颌和微勾的唇角,即使只是这样,依然让人觉得移不开眼睛。原本还算安静的大厅立马“嗡嗡嗡”起来,很多少男少女都难掩激动微微前倾地看他。 以卫致新现在当红小生的地位,其实满没有必要现在才试镜,只是他上午有一个通告才拖到了现在。 贺舒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安抚性地拍拍李胜的肩膀,跟着副导演往试镜厅走。他是最后一个进试镜厅的,刚迈过大门就对上了林梓灼灼的目光,他没什么惊讶的表情,只是眉梢轻挑,在嘴角勾出一个似有还无的暧昧笑容。 林梓瞪大眼,腾地站起来,遥遥指着贺舒大声说:“最后那个,你先来。” 那头第一个进来的卫致新刚要摘下墨镜朝导演编剧行礼问好,就被林梓一嗓子打断,他下意识地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微微一愣,陡然间生出了危机感。 陈定看过去,也被贺舒出色的外貌震了一下,不过他见多了娱乐圈的花瓶演员,倒是没林梓那么激动,说心里话他更看好的是经验丰富的卫致新。 被强势围观的贺舒还是一脸淡定,就连刚刚特意露给林梓看的“凌霄式”神情也收了个干净,他态度恭谨地向陈定投去征询的目光。 陈定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抬手示意他到大厅中间来,他翻了翻手里的名册,问:“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贺舒,”贺舒毫不怯场地走到场中间,低眉顺眼的样子令他看起来就像个温和干净的少年,“十九岁。” 贺舒?陈定想起来这不是何金导演推荐的人吗?他看了贺舒一眼,稍稍提起了点兴趣,“年纪有点小啊。” 贺舒笑笑,什么也没说。 相比于他过分出色的长相,陈定倒是欣赏他小小年纪就表现出的谦逊和沉稳,神情也不由得温和了点,他递给贺舒一张纸,“给你两分钟时间准备一下这幕。” 贺舒接过来,一看,立马就和他看的小说对上了。这段是全剧的转折,凌霄魔教教主的身份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揭穿,他在同伴惊疑不定的目光中和一众武林名宿戒备中坦然承认,凌霄的狂妄不羁在这段中表现得淋漓尽致,如果能把这段演好,演好凌霄这个人也就不在话下了。 他在心里肯定了陈定的眼光。 陈定又多看了他几眼,以为他要准备一会,刚要移开目光去看看别人,就被贺舒一个动作吸引去了目光。 贺舒面色平静,眼神渐渐变了,明明还是原来的长相,却又变成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人。他重心后移,紧绷的双肩随意地舒展开,左手背到身后,右手两根手指虚虚提着那页薄薄的纸,像拎着一个无足轻重的玩意儿。他一歪头,轻飘飘的目光落在上面,浑身上下都在诠释“漫不经心”这四个字。 他看了一会儿,身体不动,只有目光一点点撩了起来,越过那一片薄纸遥遥撞上陈定打量的目光,他直直地盯着陈定,黑黝黝的目光极富洞穿力,“所以呢?” 陈定一震,心中惊奇:这小孩这么快就入戏了?还顺便把他的那张纸当道具画像用了? 贺舒还保持着那个动作不动,眼神不变,像是在听一句好笑的话,竟让他的脸上浮现层层叠叠的讥诮和轻蔑。他收回右手背到身后,缓缓站直身体,微微抬着下巴半眯着眼看着陈定,那一瞬间的目光近似于高高在上的睥睨。 他一字一句地说着,咬字间却有种奇异的慵懒,硬生生将倨傲和多情揉在了一起,“我为什么不敢承认?” “我是凌霄这件事,”他坏心眼地停顿了下,满是恶意地一笑,“更怕的是你们,不是吗?” 接着,贺舒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蓦地长笑一声,这笑声清清朗朗,狂妄又自负,他那犹如实质的目光上下刮了陈定一顿,一双眼亮得吓人,凛冽的杀机就像燃起的熊熊烈火,“杀你足够了。 大厅里静了一瞬,就连陈定都忍不住屏住呼吸。贺舒微微偏了一下头,嘴角还挂着笑意,冷冰冰的目光已经沿着微挑的眼角斜斜刺了出去,让人一触便觉如坠冰窟,“你找死。” 像是听到有人在大言不惭的挑衅,贺舒缓缓抬手摸向腰间,浑身肌肉绷紧,神情傲然,一股振山撼海的气势从他身体里爆发出来,几乎在场的所有人都被他那天下舍我其谁的风采镇在了原地。 他轻轻吐出两个字,落定乾坤。 “是嘛。” 第9章 短笺 他轻轻吐出两个字,落定乾坤。 “是嘛。” 至此,全场寂静。 贺舒轻笑一声,神情平和下来,整个人气质也安静起来,他用他那双比画上美人还要漂亮的眼睛看了陈定一眼,鞠了个躬,“我演完了。” “咔嗒。” 众人转头看过去,就见林梓把笔往桌子上一丢和回过神的陈定一起看向贺舒,面上都难掩激动。 陈定有些感慨地说:“贺舒,你演的很好。” 林梓更直接些,直接拍板:“就你了,你…”她想说你简直就是个活凌霄,没人能比你演得更好了,不过看向贺舒宠辱不惊的样子,又了憋回去。 算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还是别给他招恨了。 导演让人去拿合同,贺舒在原地等着,卫致新走过来摘下墨镜,露出一双笑意盈盈的眼睛,他非常友善地朝贺舒伸出手,“恭喜,我是卫致新。” 他这一摘下眼镜,饶是贺舒也不由得在心里暗赞了一声,他微不可见地眯了一下眼,伸出手轻轻握了一下卫致新的手,又十分自然地放开。贺舒的个子比卫致新要高出个四五厘米,在这个高度他半垂下眼看人的时候,略略上扬的眼角会将他那双桃花眼再度拉长,波光半掩,□□绵长,格外的有味道。 “谢谢,我是贺舒。” 卫致新往回收的手一顿,莫名觉得自己这只手的掌心微微升起一点燥意,这点燥意在接触到贺舒的眼神后激起一串噼里啪啦的小火花,一路沿着胳膊而上在耳后才偃旗息鼓,消失于泛着粉色的耳廓。他晃了一下神,有些摸不准的想:这个贺舒是不是对我有意思? 他微不可查地打量了一下贺舒的表情,发现人家神态举止都很正常,完全看不出来有那方面的暗示,他又忍不住在心里唾弃了一下自己,没定力还疑神疑鬼别人,真出息! 卫致新又笑了笑,“你演技真好,希望我们以后能有机会合作,我还有事,先走了。拜拜。” 贺舒:“再见。” 卫致新戴上墨镜转身走了,贺舒的目光一下子变得幽深起来,他毫不客气地从人家纤细的腰一路看到修长笔直的腿,末了还轻“啧”了一声,满意地挑了挑眉。 “贺舒,过来。” 贺舒把他一脸风流不下流的表情收起来,装的像个人似地转身朝陈定走过去。 陈定把合同交给他,让他拿回去给经纪人看一下有没有什么问题,如果没有的话尽快和他联系,然后又要了他的联系方式,就让他回家了。最难搞的男配角定下来了,很多准备工作就要开始了,陈定之后的几个月会很忙。 等贺舒和李胜从试镜的酒店走出来已经傍晚了,他俩正要开车去吃饭,贺舒的电话就响了,他拿出手机一看,愣了,上面只有两个字。 ——班长。 一旁的李胜见他半天没接电话,好奇地探头去看,也跟着愣了一下,然后懊恼地一拍脑门,“哎呀,这几天光顾着忙乎试镜的事情了我都忘了你还是个在校生了,”他一推贺舒,“愣着干嘛,赶紧接啊!” 贺舒接起电话,对面问:“你好,请问是贺舒吗?” “我是。” 打电话的人应该是有一点紧张,语速很快,“贺舒你好,我是你的班长,我叫吴勋。那个,你最近有时间能来学校一趟吗?” 学校?贺舒不动声色,“何事?” 吴勋:“是这样的,现在已经开学快一个月了,你一直也没来上课,虽说你已经和学校打好招呼了,但是还是和上个学期的长期假不一样,总不来不是那么回事,对你毕业也有影响,当然,这也是班导的意思。还有一件事,因为六月末学校要举办运动会,近期就要开始运动员选拔了,我想问问你要不要参加。” 贺舒想了想,“请稍等,我征询一下我经纪人的意见。”他转头去看李胜,把吴勋的话给他复述了一遍,李胜不知想到了什么,问贺舒:“你体育好吗?” 贺舒心说体育是什么,可他又不能直接问,只好装傻,“啊?” “啊什么啊?”李胜翻个白眼,“我问你跑得快不快!” 贺舒严肃地想了想,虽然他在轻功上的造诣比不上剑术,但应该也是一流高手行列的,应该不算慢吧?他犹豫了一下,实话实说,“应该算……挺快的。” “答应他。”李胜想也不想地说。 运动会就是比轻功?贺舒默默记下这件事,在电话里答应了吴勋,吴勋表示会把运动会的具体项目发到他的手机上,让他好好考虑,有事可以给他打电话。 贺舒同他道了谢,挂断电话就和李胜去吃饭了。 …… 周氏天穹大厦。 谢绡把一打资料递给周壑川,“老板,这是贺先生的资料。” ——这已经是针对贺舒的第二份的调查了,第一份被老板以太粗浅给打回去了。 周壑川接过来放在自己面前,没去动它,他目光落在上面,良久,才说:“你对贺舒的印象是什么?” 谢绡一愣,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自己老板,正对上周壑川暗沉沉的目光,她微微撇开眼低声说:“我觉得这个人很有问题。” 周壑川不置可否,“怎么说?” “您还记得他那天在走廊里用一个袖扣打得关佑鸣站不起来的事吗?”谢绡皱眉,“像他这个年纪能达到这种程度的,屈指可数,而且每一个都是武术界声名鹊起的嫡传弟子,而这位贺先生就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一样,师承流派全部无迹可寻。” “天上掉下来的,”周壑川低笑着咀嚼这几个字,神情变得晦涩不明起来,“一个两个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得是什么样的运道,才能都让我碰上。” 谢绡微讶。 周壑川笑了一会,又问:“你说,如果一个人被断言‘五脏衰竭,油尽灯枯,无力回天’了,还有可能活下来吗?” 谢绡:“请问我能知道说这话的人是谁吗?” “少林续烛大师。” 谢绡轻吸了一口凉气后摇了摇头,“绝无可能。” “那就有意思了,”周壑川饶有兴致地笑了,眼神冰冷彻骨,“一个早该死透了的人,竟然活蹦乱跳的出现在我面前,是闹鬼了吗?” 谢绡那和手脚同样发达的大脑高速旋转,只消片刻就从周壑川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您说的可是那位?” 周壑川漠然,“就是他。” 谢绡修剪精致的眉毛轻轻皱起,露出一个既心惊又忧虑的表情,“恕我直言,这件事无非就是两种可能:他是,或他不是。如果他不是还好说,这不过是个阴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接招便是;可如果贺先生就是那位,事情就麻烦了,当年发生的一切恐怕都有待商榷了。”说着,她偷觑了周壑川一眼,考虑到老板和那位之间的爱恨纠葛隐下一句话没说——从事情结束到现在总共五年,一千八百多个日夜,那位贺先生又经历了些什么呢? 有些话是不用别人说自己也心知肚明的,周壑川觉得自己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好似枯木逢春,只是擒着一缕不甚明朗的希望,就挣扎着从死寂中醒来。他勉强按耐住自己不安分的心跳,强作镇定地整理整理他那半个褶皱都没有的袖口,“行了,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谢绡退了出去。 周壑川静坐了半晌才长出一口气,他缓慢地站起来,身上像是背了一座大山,脚步沉重,从办公桌到陈列柜不过十几步路的距离,每一步都如同走在了刀尖油锅上。他轻轻打开陈列柜的玻璃门,从最上层的角落里拿出一个被刻意遗忘的糖果盒子,这盒子常年躲在众多名贵收藏品的背后,导致平日里竟也没人注意到这么一个同其他物件格格不入的小东西。 向来杀伐果决的周壑川显而易见的犹豫了,他单手拿着盒子几番挣扎之下,狠狠闭了闭眼,伸手一寸一寸拂去上面的灰尘,露出其下鲜艳到滑稽的颜色。他的手顿了顿,然后亲手打开这个五年没有打开过的盒盖,一同挖出心里那段被他束之高阁的不堪回首。 巴掌大的铁盒子里只有一张微微泛黄的短笺,短笺上是一行银钩铁画的字,可就算他笔触锋利,也难掩其笔画回转间的后继无力。从前,周壑川每每看到这张短笺的时候都忍不住要恶意满满地揣测一下那人是怎样拖着残破不堪的身体高高在上地写下这段话,又是如何在写下这段话之后在阴暗的角落里怀着穷途末路的窘迫不甘地死去。 也不知是时光磨灭了仇恨,还是谢绡一席话掀开了他故意蒙蔽视听的遮羞布,现在,周壑川再次看到这张短笺,竟从心底生出了一丝不敢深想的惊惶。 “有些错误,只有吃足了苦头之后,才能不再犯。” “你命犯孤星,注定是个无人肯怜的孤家寡人,想在群狼环饲中搏出一条生路无异于痴人说梦。”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也是孑然一身,赤条条来去无牵挂,今日就教给你一个道理。” “永远不要相信任何人。” “如果你还要脸,就记住今天有多痛,记住这个教训。” “我走了,你我之间的事,就当做大梦一场,忘个干净罢。” 第10章 悬念 李胜回去检查了一下合同,见没什么问题,第二天一大早就拉着贺舒去给陈导送合同,看那架势生怕去的晚了,这一纸合约就自己长翅膀飞走了。 来之前李胜和陈定打过招呼,他们到了陈定家门口,很快就有佣人来给两人开门,引着他们在客厅坐好。他们刚喝上一口热茶,陈定就从二楼下来了,“哎呦,来的这么早?” 李胜赶紧拉着贺舒站起来问好,“陈导。” 陈定冲他俩摆摆手,示意他们坐下,他从茶几上拿起一杯茶喝了一口,这才笑吟吟地问:“合同带来了?” “当然。”李胜把合同推给陈定,然后给了贺舒一个眼神。 贺舒学着李胜的口吻,非常客气地和陈定道谢,“谢谢陈导给我这个机会。” 陈定粗略地翻了翻手里的合同,就收到一边放好,浑不在意地一笑,“不用那么客气,还是你演技过关,要不我也不会选你。”他看向李胜,“合同寄给我就好,何必特意跑一趟,是有什么事吗?” “是有一件事,”李胜也不隐瞒,“贺舒现在是首都电影学院的大一学生,您也知道,六月末的时候首影会有一场运动会,您看,到时候在不耽误进度的情况下能不能通融一下。” 陈定一愣,倒没生气,而是转头打量了贺舒两眼,看起来有点意外,“你体育好?” 贺舒点头,“挺好的。” “哦?”陈定看起来更感兴趣了,打趣道:“能得第一吗?” 贺舒毫不犹豫地继续点头,“不在话下。” “哈哈哈哈,”陈定被他逗得不行,笑着摇摇头,很痛快地一口答应,“行,只要你能得个第一,我就给你放假。” 贺舒瞟了李胜一眼,见他对此一点都不惊讶,也不多说什么,“那就先谢谢陈导了。” 陈定朝他眨眨眼,“不用谢,应该的。” 三人又扯了一点别的,陈定把剧本交给贺舒让他回去熟悉台词揣摩角色,顺便给他指点指点。等从他家里出来,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贺舒问李胜:“陈导为何如此轻易地许了我的假?” 李胜露出一抹老油条的奸笑,“这你就不懂了吧,每年啊,这几个电影学院都得上几回热搜,要么是新生入学,要么是校庆,要么就是运动会了。就像陈导说的,如果到时候你能拿个第一出来,随便写个‘《凌霄天》男配贺舒现身首影赛场勇夺冠军’的题目,立马就能勾起网友们对你的好奇心,又是一次给新戏的免费宣传,省事省力又省钱,陈定怎么会放弃这种好机会。” …… 晚上十点。 知名作家兼编剧林梓发了一条仅有十几个字的微博,就立马在网络上掀起了一阵轩然大波。 姹紫嫣红v:《凌霄天》男配凌霄——贺舒。 这微博一出林梓的粉丝们纷纷表示一脸懵逼,要知道此前微博上一直在热火朝天地讨论魔教教主凌霄的角色究竟花落谁家,一线小生二线小生年纪差不多的长相差不多的几乎都被挂了个遍,有卫致新那样拥趸众多的,也有不少挂名打酱油的,可唯独没有一个叫贺舒的。 这个贺舒哪冒出来? 编剧你不发定妆照也就算了,你倒是艾特一下啊? 不到一个小时,林梓的这条微博就被顶到了热门,各式各样的传言和猜测此起彼伏的浮出水面,可就是没有一个官方大v出来证实或是解答一下,直把各路网友憋得嗷嗷直叫唤。 十点五十,导演陈定又发了一条微博。 导演_陈定v:《凌霄天》选角已初步完成。赵昀磊v饰演沈舟,演员_李丹丹v饰演陈黎欣,贺舒饰演凌霄,演员_李澜v饰演顾长峰。预计四月上旬开拍,感谢大家支持。 底下一条评论以半个小时赞一万的恐怖速度稳稳窜到了热评第一。 二弟飞飞飞:卧槽真是逼死强迫症,陈导,你中间缺个你不难受吗? …… 平日里就好组微博观光团的吃瓜群众们差点没憋死,到了十二点的时候,想要讨伐抢角色的卫致新粉丝,抓心挠肝的凌霄原著粉,以及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赵昀磊粉丝三方发力,硬生生把#贺舒是谁#给顶到了热搜第一。 卫致新粉丝:#贺舒是谁#那个叫贺舒的赶紧出来!我保证不打死你!说好的我家新新呢!你也太会截胡了吧! 凌霄原著粉:#贺舒是谁#啊啊啊啊啊到底谁是贺舒啊!长什么样啊!!!我邪魅狷狂吊炸天的凌大大啊!!!!千万不能毁啊!!! 赵昀磊粉丝:#贺舒是谁#【微笑】所以,到底是谁要和我们磊哥搞基……(黑人问号脸.jpg) 抛开这三家粉丝不谈,剩下的网友们纷纷表示崩溃:救命!这年头竟然还有人不玩微博! 当然,就算网上已经闹翻天了,只偷师学到“打电话”技能的贺舒依旧半点不知情,直到第三天李胜来接他去学校,他才从李胜嘴里的得知自己在网上火了。 对此贺舒只是笑了笑,云淡风轻地说了俩字:“是吗。” 李胜本来还挺替他高兴的,一见他那样子也觉得自己小题大做——只是名字火了而已,大家连贺舒长什么样还不知道呢。他不由得赞许地看了贺舒一眼,“挺沉得住气嘛,你现在的心态不错,这样很好。” 贺舒还是笑笑,心里却有点惆怅地想:我既不是蜘蛛又不是鱼,跟网有什么关系啊……再说了,我也没上火啊……李胜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完全听不懂…… 两个鸡同鸭讲的人完全不知道彼此的脑洞已经岔出一个东非大裂谷,李胜一边开车一边絮絮叨叨地感慨说:“人家陈导就是不一样,不仅戏拍的好,还有手段,你看前天晚上那个‘饥饿营销’就弄得非常好,网友们的胃口都被他给吊起来了,到时候你定妆照往外一放,肯定又要掀起一阵话题讨论。” 贺舒让他说的云山雾罩,却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故作沉稳的附和着点头。 李胜看他一眼,“下次见面记得谢谢人家陈导。” 贺舒继续点头。 李胜很快就把贺舒送到了首都电影学院,说是公司还有事,就把他放下开车走了。在车上的时候贺舒还在猜测这里的“学校”是什么样的,是不是也是那种一个山羊胡子老头,穿着一身洗的发白的大褂坐在太师椅里,颤颤巍巍举着本佶屈聱牙的书在那摇头晃脑说些不知所云的话。后来他又一想,觉得自己这点微末的想象力肯定是不够用的,按之前的规律来看,这书院不一定什么样呢。 等到了首都电影学院恢弘大气的校门口,他看了看来往络绎不绝的年轻男女,叹了口气,心说果然不出他所料。 他给吴勋打了电话,约好在活动中心楼门口等他。贺舒在学校门口随手抓了个偷偷看他的小女生,问清怎么走之后,一路顶着超高的回头率到了活动中心。 一个戴眼镜的男生站在楼梯下面正四处张望,看到贺舒立马眼前一亮,非常热情地朝贺舒挥了挥手。 贺舒也朝他笑了笑,快步走过去。 吴勋看着他很友好地说:“这开学都一个多学期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真人,没想到你比照片还帅。初次见面,我叫吴勋,以后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就行。” 贺舒:“之前多有劳烦,还要谢谢你。” “没事没事,”吴勋很爽快,“对了,班导说你来了就让我带你过去,咱俩现在去啊?” 贺舒:“可以。” 两人一起往行政楼走,吴勋瞥他一眼,好奇地问:“哎,网上说的那个贺舒,是你吗?” “哪个?” 吴勋:“就是陈定导演新戏的男配……” “是我。” 吴勋看他的眼神立马变得崇拜了,一路都在高度的亢奋中对着贺舒问东问西。更要命的是,贺舒自己就是个两眼一抹黑的偷渡客,一问到他听不懂的问题就只能真真假假地瞎忽悠。幸亏离得不远,要不就照吴勋这个刨根问底的架势,贺舒就是再多长一百个心眼也得露馅。 吴勋在门口敲了两下,推门进去,“杨导,我把贺舒叫来……” 他话音一顿,贺舒清晰地捕捉到他一瞬间的诧异,他顺着吴勋的目光看过去,也是一怔。 吴勋有些局促地动了动,“主任好,书记好。” 屋子里人不少,有站着的,有坐着的,看气氛倒是融洽的很。贺舒的目光从所有人身上掠过,落到了整间屋子唯一一个背对着他们坐着的男人身上。 男人对面的系主任抬头看到他俩很是和蔼地招了招手,“是吴勋和贺舒吧,来,快进来。” 贺舒眼睁睁地看着男人端着茶杯的手一顿,不轻不重地放到茶几上,扭头朝他看过来。他心口猛地一窒,一种强烈的危机感陡然间在他心口戳了一个洞。 男人笑着冲他俩点点头,很温和。 系主任:“愣着干嘛,快进来。” 贺舒垂下眼,跟着吴勋进屋,手心本能似的出了一层汗。 系主任橘子皮的老脸硬生生笑了朵花出来,“这位就是井仲一井先生,你们都听过吧。” 吴勋精神一震,眼放金光,非常响亮地问好:“井先生好!” 贺舒的目光再次落到井仲一的脸上,刚刚的危机感已无声消弭,他终于能好好打量这个男人了,“您好。” 井仲一笑了笑,他看起来三十多岁,很有成熟男人的魅力,尽管五官过分英俊却并没有强烈的压迫感,反而有一种儒雅的感觉,“你们好。” 系主任满意地笑了笑,把吴勋贺舒丢到一边,拉着井仲一长吁短叹地不知道说什么。 贺舒微微偏头在吴勋耳边问:“这位井先生是什么人?” “卧槽,那是土豪啊!”吴勋难掩激动,盯着井仲一的目光热烈到像是在看一座行走的金山银山,“咱们新建的那两栋高层宿舍楼就是他捐的啊!” 贺舒又看了井仲一一眼,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过一阵可能要投资拍一部关于大学生的电影,不知道到时候能不能请咱们学校的学生参演?”井仲一偏头看向垂眸沉思的贺舒,笑着说:“我觉得贺舒同学就很不错,主任您觉得呢?” 贺舒闻言一怔,循声看过去,正好撞进井仲一盛满温和笑意的目光里。 …… 贺舒从学校里出来,正想给李胜打电话,李胜就自己打了过来。他接起电话,对面劈头盖脸就是一句,“贺舒!你别动我去接你!周先生要请你吃饭!” 第11章 晚饭 “请我吃饭?周壑川?”贺舒一愣,抱着肩满脸兴味地笑了,这位还真是喜怒无常,上次见他的时候还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怎么这才没几天就要请自己吃饭了? “是啊,”李胜语气严肃,“你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尽力扭转你之前的不好印象,千万不能让上次的不愉快……” 贺舒懒洋洋地抻着嗓子打断他,说:“您可真是变脸的行家啊,之前不是还一哭二闹三上吊地宁死不屈吗?” 李胜:“……那特么能一样吗!周先生是身家几百亿的大老板,又洁身自好,绝对不会干潜规则那么没品的事的!” 贺舒心说,那可没准。 “好了你别自作多情了,人家周先生不会看上你的,”李胜不耐烦地哼了一声,“乖乖门口等着,我这就去接你。” 贺舒撂下电话,无声冷笑:李胜你给我等着,日后我非得让你把你说的话一字不落地吞回去! 他百无聊赖地站了一会,一辆黑色本田缓缓停在他面前,车窗降下来,露出井仲一成熟英俊的脸,“贺小先生去哪,我送你。” 贺舒人模狗样地笑了,“不麻烦井先生了,我经纪人马上就到。” 井仲一闻言也没多说什么,朝他点点头,嘱咐了句“注意安全”,就开车走了。 贺舒望着井仲一车子消失的方向,微微皱眉。刚刚在办公室里,井仲一说要请他参演电影,被他以经纪人说了算的理由婉拒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觉得井仲一这个人很不简单,以他现在这种浑身破绽百出的状况来说,对上井仲一这种人精是极不明智的。 没过多长时间,李胜就来了,他火急火燎地招呼贺舒上车,不等他系好安全带就一脚油门窜了出去。 贺舒皱眉,“着什么急,赶着去投胎?” 李胜攥紧方向盘,拔着脖子就像一只雄赳赳气昂昂的大公鸡,斗志高昂地挥斥方遒,“时间来不及了,一会要给你换套衣服,做个发型,从里到外改头换面,务必让周先生对你重新燃起希望!” 贺舒让他吼得头疼,脸色很是不耐烦,“你不是说吃饭吗?” “你就知道吃!你以为你是去吃饭的吗?”李胜抽空瞪他一眼,“你今天的任务是扭转之前的坏印象,不是让你当饭桶的!” 贺舒强忍住把车载香水塞他嘴里的冲动,语气强硬,“少弄那些油头粉面的东西,立刻回去。” 李胜深深吸了口气,眼看又要喷出一波刺激耳膜的噪声污染,贺舒阴测测地补上一句:“之前的误会尚未解开,你想让我再背上‘献媚邀宠’的罪名?” 李胜立马泄气。 贺舒一句话简单粗暴地解决了大脑皮层兴奋过度的李胜,顺利的回了自己家,又在李胜絮絮叨叨神经质的嘱咐中忍无可忍,直接把他扫地出门。 等把李胜赶跑了,贺舒终于能松口气,在家安安稳稳地锤炼内力。 这一等,就等到了六点半,一个陌生号码打过来,贺舒接起电话,就听见里面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下楼,我在你家楼下。” 贺舒简直要被这独断专横的作风气笑了,他心想:对于这种男人,伏低做小是没用的,跟着他的节奏走就彻底输了。他不动声色地“哦”了一声,轻飘飘地说,“我知道了,你等着吧。”然后半点没犹豫地挂断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是什么心情,贺舒不得而知,不过想来也知道一定不怎么美丽。他慢慢悠悠地换了套衣服,整理整理头发,还很有闲情逸致地擦了鞋,硬生生把三分钟解决的事情拖到了十分钟,才不紧不慢地下楼。 楼下停着一辆黑色宾利,见贺舒出来,降下车窗,周壑川看着他不辨喜怒地说:“上车。” 贺舒内心呵呵一笑,抖着浑身快要实质化的漫不经心,晃晃悠悠走到周壑川的车窗边,一手搭在车顶,弯腰探身,眉眼笑开地说:“周先生可不像是要请我吃饭。” 他暧昧地朝他眨眨眼,用只有彼此才能听的的声音轻声说:“倒是像要吃了我。” 周壑川好似没听到他这句话,像座冷漠的雕塑一样镇静地回望贺舒,只有隐匿在阴影处猛然暴起青筋的手背暴露了他的真实情绪。他废了好大力气才勉强平淡顺畅地把自己的目光从眼前这张足以给他巨大冲击力的脸上挪开,难得软了口气,“抱歉,我无意冒犯,上车吧。” 贺舒笑意盈盈地站直身,往副驾驶的方向走,眼底闪过一丝困惑。 ——尽管方式很生硬,但周壑川的确是在示好,为什么?他想做什么? “去哪吃?”贺舒边系安全带边问。 周壑川目不斜视:“我家。” 贺舒一愣,微微眯起眼,他偏头看着周壑川意味不明地笑了,“这不好吧,冒昧拜访,太失礼了。” 周壑川淡淡地说:“我孤家寡人一个,没什么不好的。” 贺舒心头微动,嘴上却忍不住刺了他一句,“前几天周先生不是还对我不甚满意吗,怎么这么快就允许我登堂入室了?” 周壑川:“抱歉。” 贺舒:“……”讲真,你要是不长这么帅,我是不会接受这种程度的敷衍的。 之后一路无话。 半个小时后,贺舒跟着周壑川到了他家,一踏进他家门,贺舒就是一愣。周壑川一直在他旁边观察他的表情,见他露出明显的怔愣,眸色微沉,他低声问道:“怎么了?” 贺舒回神,他环视一圈,朝周壑川轻轻挑了挑眉,“你家这么小?” 周壑川:“一个人住要那么大干嘛。” “哦,”贺舒抱住肩,似笑非笑地看他,“我看应该是‘一个人也不怎么住要那么大干嘛’才对吧。” 周壑川一窒,“你怎么看出来的?” 贺舒朝他促狭地眨眨眼,“收拾得再干净也没有人气儿。” 他眼带笑意,心里却冷冷地补上后半句:就像我那间房子一样。 周壑川笑了笑,眼底无甚温度,“前几年不太敢住,最近才准备搬回来的,东西还没拿来。” 贺舒:“现在怎么就敢住了?” 周壑川好似就在等他这句话一样,他深深地看了贺舒一眼,意味深长地说:“有太多事情等着我去做,如果连个房子都不敢住,以后的事我也不必做了。” 贺舒的斜飞入鬓的眉毛高高挑起,让他稍显妩媚的桃花眼都染上了凛然的锐气,他打量周壑川一会,像是好笑又像是无奈地摇了摇头,笑而不语。 周壑川凝神盯着他半天,愣是没从他这个微妙的表情中看出什么来,一时间目光也冷了下来。 两人之间静了片刻,周壑川先把目光移开,带着他洗了手请他去餐厅落座。他执起汤勺,非常自然地给他盛了一碗汤放在手边,朝贺舒抬了抬手,“不必客气,尝尝合不合口味。” 贺舒的目光从他的手一直滑到汤碗上,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嘴角,也不见外,左手托起碗右手拿勺一口一口喝了小半碗才放下。 瓷碗和实木桌面相撞发出“咔哒”一声脆响,神情怔愣的周壑川像是被这声音唤回了魂,他垂下眼,食不知味地喝了一口汤,眼里满是难以置信的茫然和惊异。 贺舒:“饭前不要喝太多汤,一会吃不下去饭了。” 周壑川的手一抖。 贺舒眯起眼,有那么一瞬间,他的眼神近乎是锐利的。 周壑川快速地闭了下眼,再睁开的时候他还是那副古井无波的样子,“吃饭吧。” 贺舒就近夹了一片白菜,放到嘴里,顿了一下,才慢慢嚼了咽下去。周壑川状似无意实则一瞬不瞬地打量他,“怎么样?” “还挺……不错的,”贺舒忍了忍,到底没忍住,尽量委婉地问:“这是你做的?” 周壑川像是没想到他会这么问,结结实实地愣了一下,“嗯?” 贺舒:“家里没盐了吗?” 周壑川神情微动,他伸手夹了一块贺舒眼前的白菜,品了品,皱眉,“淡吗?” 贺舒没法再委婉了:“没吃过这么淡的菜。” 周壑川一震,猛地睁大眼,一句话几乎马上就要脱口而出,可电光火石间又被他强大的自制力给硬生生逼了回去。他咬紧牙关,脸侧的肌肉微微抽动,隐隐的狰狞潜藏在他俊美的五官之下,仿佛随时都能破壁而出。 “……”贺舒心想:就说一句菜淡了,不至于生这么大气吧? 贺舒轻咳一声,尽力补救:“淡也有淡的好处,养生。” 不过这句安慰显然没有起到作用,被客人指出把菜做淡了好像让周壑川受了致命打击,他愣愣地盯着那盘小白菜,眼神里崩塌翻滚的东西复杂得让人看不懂。 贺舒觉得自己说得好像有点过分了,伤到了这位身价不凡“厨子”,他伸筷子把桌上这几道菜尝了个遍,吃到最后脸都绿了,他默默喝汤把嘴里的土豆顺下去,在心里指天画地地发誓—— 这一桌子菜放的盐绝对没有超过一小勺!这家里指定没盐了! 贺舒天生就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少爷命,吃的就算不是山珍海味也要别有风味,像今天这样的一桌子快淡出鸟来的菜,平常他一口都不会动的。但也不知道是最近被乱七八糟的外卖锻炼出来了,还是就着秀色可餐的周壑川下饭,虽然过程有点艰难,他起码很给面子的把面前的那碗饭吃光了。 相比食不知味的贺舒,周壑川对这种吃纸一样的口味好像很习惯,尽管看上去心不在焉,但夹菜的次数并不少。 这顿饭吃的不尴不尬的,饭后周壑川顺手把碗筷都捡到水池里,贺舒想要过去帮忙,周壑川拦住他,淡淡地说:“不用,明早会有钟点工来打扫。” 贺舒听了之后也不再坚持,周壑川看他一眼,提议:“出去走走吗?” 第12章 篮球 “出去走走吗?” 贺舒正抱着肩靠在厨房推拉门的门框上,听到周壑川的话稍一怔愣,就站直身体笑了,“好啊。” 两人一起下了楼,沿着小区的的最外圈散步。这是个一看就有不少年头的小区,很多公共区域都被居民们心照不宣的占用了,不显得杂乱,却很有点阖家欢乐其乐融融的味道。不远处的空地,几个吃了饭被放出来的小孩穿着相同的校服绕着一辆歪歪停着的自行车你追我打,脖子后的红领巾掉了个个,在他们背后潇洒地甩着一条小尾巴迎风招展;旁边的花坛边坐了七八个神采奕奕的大妈,正手舞足蹈地从柴米油盐说到婚丧嫁娶,还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地冲自家孩子吼一句“不许打架”;刚放学回来的初中生们大笑着骑着自行车像一阵风一样从他们身边飞驰而过,互相告别后火急火燎地一甩书包冲回自家楼洞…… 春风和煦地带来整个小区繁杂的声音,扑扑簌簌地迎面而来,又俏皮地钻到人的耳朵里。贺舒好奇地四处看,这种强大的、温馨的大环境轻而易举地把他那点想和周壑川较劲儿的念头无声消灭了个干净。 他在看别人,周壑川在看他。 天边最后一抹火红偏心地在贺舒脸上涂了一层健康的橘红色,让他浑身上下都洋溢着跃动的活力,周壑川近乎是渴求般地偷看着他略带好奇的侧脸,感觉此时此刻就像偷来的一样,美好到虚幻。 这样平和温暖的瞬间已经五年不曾见过了,甚至连梦里都梦不到。 贺舒看了一圈觉得没什么意思,就把目光收了回来,他神情放松地下意识去看身边的周壑川,正好看到他匆匆扭过头去,故作淡定地问:“最近工作怎么样?” 成功捕捉一个偷窥自己的“大”美人让贺舒的好心情又上了一个台阶,他自认体贴地低头去看身边跑过的小孩,带了点笑意说:“算是小有进展吧。” “嗯,”周壑川目不转睛地盯着脚下的地,“不要着急,万事开头难。” “我明白的。”贺舒点点头,心里却转了个个。他现在有点摸不准周壑川的心思,觉得不太好下手,这男人怪得很,不知道哪句不对路子了,他就要翻脸,搞的贺舒现在不太敢主动出击,就怕弄巧成拙。不过,周壑川好像并没有这个顾忌,他一直在试探,深一下浅一下的,毫无章法,搞得贺舒那股暗火直往上窜。 他在试探些什么贺舒其实是能看出来的,不过他暂时不打算戳破,这具身体的问题很多,也许他能在周壑川这里找到突破口。 两人之间又安静下来,却不见尴尬。贺舒到底不是静观其变的性格,他挂上道貌岸然的假笑,既客气又不失亲昵地说:“周先生今天怎么想请我吃饭?我可是还对前几天的事心有有余悸呢。” 周壑川扭头看到他这个笑容,皱了皱眉,撇开目光,语气淡淡地说:“那日冤枉了你,我很过意不去。” ——如果他不把“过意不去”四个字说的像“没当回事”,这句道歉会更有说服力一点。 贺舒敏锐地捕捉到他神情话语间轻微的不喜,立马换了种语气,他轻笑一声,斜斜睨了周壑川一眼,“是吗,可我怎么觉得周先生对我偏见很深?” 周壑川脸色微微放缓,“没有。” 果然!每次他好言好语的时候周壑川就来脾气,对他不客气反而容忍度提高不少!这是什么欠虐的毛病?!这是怎样奇葩的性格?! 贺舒神色复杂。 周壑川听他半天没说话,转头看他,就见贺舒的目光正直直的落在小区的篮球场里,此时天已经黑了,篮球场里除了一个无人问津的篮球并没有任何人。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语气一齐柔和下来,“想打篮球?” 篮球?贺舒不明所以,扭头疑惑地看了周壑川一眼,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立马心念急转,嘴上应付说:“嗯,学校选篮球队,李胜希望我选上。” “你的身体……”周壑川脱口而出的话一顿,随即自嘲地笑了笑,换了句话,“你会打篮球?” 贺舒老实地摇头,“不太会。” 周壑川:“知道怎么玩吗?” 想到李胜给他看的“教学视频”,贺舒面不改色:“知道一点。” “我看看你的水平。”周壑川带着贺舒走进篮球场,从地上捡起篮球放到贺舒手里。赶鸭子上架的贺舒抱着球走了两步,回想了一下视频里的动作,远远地估算了一下,又颠了颠手里的重量,用一个标准姿势抬手把球往外一投,竟然奇迹般的进了。 周壑川盯着他的动作,觉得好笑,“然后呢?这就完了?” 贺舒疑惑地看他。 周壑川:“运球呢?” 差不多得了!你事怎么那么多! 贺舒跑过去把篮球捡回来,继续用他那强大的记忆天赋和身体天赋复刻他看到的动作,一开始还有点生涩,但他的身体协调能力实在太好,这种简单的运球对他来说简直不要太简单。 周壑川就站在原地看着他的动作越来越灵活,最后甚至能运球到篮下,轻轻巧巧地跃起投一个空心球。贺舒身体修长骨肉匀称,看起来有种生机勃勃的朝气,尤其是运动起来的时候,他身体舒展开的每一寸都性感得让人移不开眼。 周壑川忽然想起多年前的一桩旧事,那时他在外面交了朋友,出去打篮球到很晚才回来,结果刚到家就见到那人站在幽暗的壁灯下喝水,他刚喝一口,像是呛了一下,紧接着就咳了整杯鲜红刺目的血。 现在想来,当时他的慌张无措,肝胆俱裂都像褪了色的老照片不甚清晰了。 只是从那以后周壑川就再没出去打过篮球。 贺舒前踏一步伸手勾住弹起的篮球,他单手抱着球心情甚好地回过头,就见周壑川形单影只地站在幽幽的路灯下。 晦涩不明的夜色和灯光交错着落下,稀稀拉拉地像是给他披上了一层落寞无言的破旧袈|裟,将他在尘世中翻滚的皮囊禁锢在心止如水的假象里,却把他青天白日里不易察觉的苦寂无限放大。 贺舒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也不知道是周壑川显而易见的落寞触动了他那快生锈的恻隐之心,还是他透过他追忆往昔的眼神令贺舒心生不悦,总之那感觉就像有人往他喉咙里塞了块沾满酒精的棉花,又堵又涩,滑到心里却带起一路火热。 他想也不想,抬手一个篮球就朝着周壑川的脸砸了过去。 这一下可不是开玩笑的,真砸中了,鼻梁不保不说,周壑川还得大放一回血。可惜,周壑川天生警觉性就高,再加上这几年也没疏于锻炼,反应速度一流,不仅一个侧步轻松地躲开,还伸长胳膊把球给捞了回来。他目光落在篮球上,远处的贺舒没看清他的表情,只隐约看到他似乎是笑了一下。 贺舒眉头打了个结,刚要说些什么,周壑川就抱着球朝他走过来。他走到切近把球往贺舒怀里一塞,非常痛快地脱了西装外套,露出里面包裹着坚实肌肉的黑色衬衫。他活动活动手腕,把袖口领口的扣子一起解开,然后顺手把外套也塞到贺舒怀里,再接过球。 周壑川原地拍了两下篮球,眯起眼计算了一下角度,扬手就是一个投球。篮球咣地砸到篮板上,在篮筐上左摇右晃地犹豫了一会,才有惊无险地从篮筐里掉了下来。 周壑川不太满意地轻“啧”了一声。 篮球蹦蹦跳跳地滚去了场地的角落里,贺舒却愣在原地一点动作都没有——因为他的眼睛已经完全不够看了。 肌肉线条匀称的小臂,领口一晃而过的坚实胸膛,微微滑动的性感喉结,线条锋利的下巴……贺舒突然觉得口干舌燥得厉害,他难以置信地想:我这是被色|诱了? ……重点是,对方好像还成功了。 周壑川收回目光,朝贺舒走了一步,强烈的男性荷尔蒙越过了安全距离,一下子以几何倍数增长。他伸手握住贺舒的手腕,掌心炙热的温度沿着跳动的动脉马不停蹄地输送到心脏深处,另一只手从贺舒手里接过外套搭在自己臂弯处,这才施施然收回那只心怀不轨的手。 贺舒:“……” 还没等他回味完手腕处残留的热度,周壑川又低低地笑了,尾音带了点让人脚底发虚的沙哑。他借着身高优势垂下目光,平日冷肃的面部轮廓好似在柔和昏暗的灯光温柔了一瞬,“好多年不打了,虽然有点不熟练,但教你还是绰绰有余的。” 夜风轻柔地抚过树梢带起一阵沙沙低语,路灯在不远处洒了满地昏黄一字不说。 贺舒的手心是热的,身体是热的,眼神是热的,就连大脑也是热的,可只有一个地方是冷的。 心是冷的。 他仰头粲然一笑,“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 一顿晚饭吃出来一个篮球老师,虽然这发展脱离了贺舒的预期,但他从周壑川的车上下来后心情还是不错的,他拿着钥匙溜溜达达上楼,在离家门口还有几蹬的距离,他突然停住了。 昏暗的声控灯下,一本黑皮书静静地放在门口。 贺舒的眉头微微皱起,他走过去捡起来翻来覆去看了看,心中不免疑惑:谁在他门口放了一本书? 他拿着书开门进屋,脱了鞋坐到沙发上,把书拿到手里随手这么一翻就从中掉出来一页白纸。 白纸上只有简简单单九个字,却看得贺舒瞳孔猛缩。 ——我能教你的比他更多。 第13章 定妆 贺舒的眼神动了动,他轻轻把那张白纸放到一边,伸手翻开那本书,第一页是一幅图。他看着这幅图,一股磅礴的愤怒席卷直上,握着书的手把薄薄的纸页掐出一个扭曲的褶皱——幸亏他自制力没欠费,要不这脆弱的书恐怕就要被挫骨扬灰了。 这是一张室内布局立体图,其上的每一处构造,每一件摆设都和贺舒所在的屋子一模一样,最可怕的是,连抱枕的花样都完全一致。 他死死地盯着这幅图,极富洞穿力的目光几乎要把这本厚厚的书射出一个大洞来。 贺舒突然明白了什么叫“如芒在背”,现在他坐在这个本该温馨私密的“家”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放松,只有一层一层逼上来的戒备和紧张。这间他呆了好多天的屋子一瞬间陌生起来,他甚至觉得在他看不见的角落里,正有无数满心恶意的魔鬼暗中窥视着,一旦他稍微放松就要扑将上来咬断他的喉咙。 “咕噜噜——”一阵下水管道的过水声在这格外寂静的屋子闷闷响起,像极了鬼怪的阴笑。 贺舒一震,周身的内力不受控制地外泄一缕,巨大的冲击力直接震碎了茶几上的玻璃杯。 “哗啦。”玻璃崩碎的脆响把险些失控的贺舒拉了回来,他怔怔地看着满桌狼藉,内心有一瞬间不可思议——他竟然被吓得内力暴走了? 这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刚刚他怎么了?就像走火入魔了一样! 他复又低头去看手里的书,暗松了口气,还好,没把它弄坏。 刚刚那种根植于灵魂深处的恐惧感来得快去的也快,其余的情感这才趁机卷土重来。他危险地眯了眯眼,强行按捺住被领地被侵犯的愤怒和暴躁,继续往后翻,越翻心越凉,最后几乎是遍体生寒。 这不是一本普通的书,这是一本为贺舒量身定做的解难手册。 里面详细的罗列了无数贺舒不能理解,无法使用的名称和东西,几乎能将这些天贺舒的所有疑问完美的解释清。可经过这么多天贺舒早就明白这些东西对于普通人来说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稀松平常,根本不值得用一本书单独列出来。 毫无疑问,有人清清楚楚地知道他的底细,甚至比贺舒自己还要了解这个“自己”,给他量身定做了这么一本书。 所以他说,“我能教你更多。” 是谁?他为什么要给他寄这样的一本书?他想做什么? …… 周壑川目送贺舒上了楼,调转车头回了他的小公寓。他进屋脱了鞋站在玄关处,看着餐厅忘记关掉的暖黄的灯光,有一瞬间的恍惚。 多少年了?自从那人走后,一个人守着这座冰冷的活人墓,他出不去,别人进不来。 明知这是毫无盼头的等待,是欺骗留下的最大铁证,他还是舍不得破坏这里的一点一滴。原以为五年过去了,他已经把过去在这间屋子发生的一切悉数忘记,却没想到就算一千多个日夜没有踏足这里,他依然能记得当年发生在这里的所有美好的、温暖的、独属于他一个人的回忆。 原来他一直都被这里困住了,不愿也不能走出去。 他脱掉西装外套,挽起衬衫袖子,走到厨房的水槽边默默放开水,仔细地把碗筷洗刷干净放到橱柜里,又从抽屉里取出干净的抹布打湿,一点点把桌子上的油渍擦干净。 周壑川熟练且一丝不苟地把整个厨房收拾干净,最后叠好拧干的抹布挂到墙壁的挂钩上。他没有开厨房灯,独木难支的饭厅吊灯显然力有不逮,只能堪堪在他身上披上一层落寞的纱衣。 他在原地站了半天,慢慢抬头看着窗户上倒映的人影,只觉得他真是满身狼狈。 ——我到底欠了你什么,要用我的一生来偿还。 …… 三天后,李胜来接贺舒去拍定妆照的时候,贺舒坐在车上全程玩手机。李胜趁着红灯的时候凑过去瞟了一眼,惊讶,“你什么时候申了微博账号?” 贺舒笑了笑,“昨天。” “啊,那你把你微博账号告诉我,我回去给你弄个加v,”李胜说,“有了微博别在上面乱说话,你要是觉得自己控制不了自己,就把账号交给我,我帮你打理。” “这就不麻烦你了。”贺舒懒懒地往后一靠,银色的手机在之间灵巧地转了个圈扣到大腿上。他看着这个一天前还只能用来打电话的“智能手机”,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别管那个神秘人想做什么,他那本“现代社会指南”算是帮了大忙了。 李胜:“对了,我有个大学同学以前是篮球队队长,正好他这几天没什么事,让他给你指导指导?” “不用,”贺舒动了动脖子,闭目养神,“我找到篮球老师了。” “啊?哪找的?” 贺舒:“周壑川。” 李胜:“!!!!!” 李胜差点手一抖开出个s型,他有些恍惚地说:“我觉得我刚刚好像是耳鸣了,你说的谁?再说一遍。” “别挣扎了,”贺舒微微睁眼,戏谑地斜睨着他,“就是你眼里的高岭之花周壑川。” 李胜绝望地想:我可能不是耳鸣,而是出现幻觉了…… 花了五分钟才勉强消化这个见鬼的消息,李胜刚要炸毛地让贺舒从实招来,就发现人家扔了炸弹就心满意足地睡着了。 李胜欲哭无泪:“……” 好不容易捱到了剧组,他终于能有正当理由把贺舒叫起来了,结果他刚说出一个“周”字,贺舒就半眯着他那双睡意迷蒙的桃花眼竖起食指在他唇间比了比,“嘘,人多嘴杂。” 李胜郁闷地看着他施施然下了车,内心愤愤不平:车上就他们俩!哪来的嘴杂!这小菜鸟越来越嚣张,竟然学会吊人胃口了! 两人顺着剧组人员的指引到了化妆间,推开门发现里面人不少,一个男人正在化妆,编剧林梓坐在他对面看着,偶尔给出两句建议。结果贺舒进来一打招呼,林梓就谁也不管了,欢快地朝贺舒招了招手,“贺舒!过来!” 贺舒走过去,正在化妆的男人睁开眼,脖子以上不敢动只能看着贺舒露出一个露出整齐八颗牙的笑容,“你就是贺舒啊?可算让我见到真人了,我是赵昀磊,演沈舟的那个!” 化妆师毫不留情地掐了把他的肩膀,“不许说话!” 赵昀磊立马闭嘴,朝贺舒飞快地眨眨眼。 贺舒失笑,觉得赵昀磊这人还挺有趣的,“你好,我是贺舒,演凌霄的那个。” 林梓看着他俩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贺舒啊,你先去换衣服,赵昀磊的妆马上就化完了,然后就轮到你了。” 贺舒自然答应,去一旁的屋里换了戏服,不大不小正合身,等他回来的时候,赵昀磊刚化完妆,他沉眉肃目地站在房间里,通身正气凛然,非常有正道大侠的风范。 ……不过有点太像大侠了,贺舒觉得自己拳头有点痒,好像职业病要犯! 林梓上下打量了一圈,满意地点头,“这回行了,去找陈导吧。” 赵昀磊走了,化妆师和林梓一齐把目光放到贺舒身上,化妆师探照灯似的眼睛在贺舒脸上巡视了两圈,非常没有美女气质地搓了搓手,“嘿嘿”一笑,“来,坐这。” 半个小时后,化妆师帮他别好簪子,整理整理头发,一拍手,“好啦!睁开眼看看。” 贺舒缓缓睁开眼,站了起来,琉璃般的眼珠子毫无感情地动了动,声音略沉,“如何?” 化妆师倒抽了一口气,“妈的神作!” 林梓也看了一会,脸默默红了,难得不好意思地转开眼,挥了挥手放他拍照去了。 又是晚上十点,陈定发了一条微博。 导演_陈定v:《凌霄天》定妆照——正。 网友们一见“凌霄天”三个字眼睛就是一亮,立马激动了,都出定妆照了!总算能知道凌霄的扮演者是谁了! 这条微博底下附了四张图。 第一张是赵昀磊饰演的男主沈舟,身穿一身朴素的深蓝色的长袍,抱着剑站在逍遥剑派的的牌匾下,嘴角含笑,眼神温和。他五官英挺俊朗,不同于时下流行的妖孽小美男,很有一种疏朗潇洒、仗剑天涯的侠气。 第二张是李丹丹饰演的陈黎欣,她站在一大片油菜花田里回眸一笑,两个甜甜的小梨涡和她那双在阳光下熠熠生光的大眼睛相得益彰,看上去竟比盛放的花田还要灿烂。 第三张是李澜饰演的顾长峰,他穿着一身绣着银色暗纹的黑色飞鱼服,半跪在丹陛之下,脊背笔挺,腰身紧绷,眼神漠然,一身肃杀。 众多迷妹们纷纷找到各自的男神结结实实地舔了一遍颜,这才翻到了最后一张照片。 这是唯一一张侧脸照。 一个男人披着一身纯白的狐裘站在雪地里,微微仰头去摸树枝上的一捧白雪,茫茫的天地间,他头上一根碧玉簪和腰间一块翡翠玉佩是整个画面里唯一的颜色。 不管是谁家的粉丝,抱着或好或坏的目的来看这张定妆照,第一个动作都是放大图片,去看照片上人的脸,然后默默咽下口水。 陈定微博底下评论不出意外地又炸了。 大福妮妮妮:我的妈呀最后那个是谁啊!!!太仙了吧!!这确定是一部武侠片而不是仙侠片吗?!!! 吃碗面:我决定在颜狗的路上一去不回头…… 丹尼熊的老公:就冲凌霄天的颜值我也要去看这部剧,楼上颜狗带我一个,咱们路上做个伴。 心头有个人:赵昀磊男神!!!!睡我啊!!!!! …… 最开始评论底下还是很纯粹的,基本都是“啊啊啊好帅好美”,等时间一长,网友们过热的大脑冷静下来,不一样的声音就冒出来了。 我是凌霄大大的小心肝:最后那个应该就是我们凌霄大大了吧,是很仙很美啊,不过是不是有点过了,毕竟我教主可是江湖第一高手,是能把白衣穿得霸气侧漏的男人啊!这个有点高冷过头了吧! 顶级纪念册:颜值不错,就是不知道演技怎么样。 奇偶数:正?微博里那个正是什么意思?正邪的正?那怎么会有凌霄?凌霄不是魔教教主吗? 陈定老狐狸在家吃着水果刷微博,眼见这条微博又被顶上了热门,这才不紧不慢地转发了自己的微博,添上一句。 “明晚十点,放另外四张定妆照。” 第14章 选拔 若论才华陈定算不上导演圈最有才华的导演,可他绝对是这行里少有的聪明人,不只表现在他炒作的手段上,在长袖善舞,扬长避短等方面他也绝对是个中翘楚。其他的贺舒暂时还无缘得见,吊人胃口的能力倒是让他先服了。 晚上十点,他打开微博,找到陈定的微博,上面果然又发了一条最新的。 导演_陈定v:《凌霄天》定妆照——反。 下面还是四张图,顺序也一样,不过风格和昨天那四张截然不同。 第一张,赵昀磊单手背负身后,另一只手握在剑柄上,眼睑低垂,目光晦涩不清,一双剑眉却飞扬入鬓,戾气横生,全不复上一张的温和开朗,反而很有一种冷硬深沉的压迫感。 第二张,李丹丹斜倚在美人榻上,火红薄衫半褪,露出珠圆玉润的香肩,她斜斜看过来,当真是千娇百媚,满身风情。 第三张,李澜用一块雪白的手帕擦着一双沾满鲜血的修长的手,他盯着自己手的眼神漠然又讥讽,没有一点活人气儿。 第四张,贺舒的照片还是一张侧脸照。 网友们纷纷摔了手机,然后又没骨气地捡回来,看得眼都直了。 贺舒这次穿的还是一身白衣,他提着银白的长剑,刺目的血红丝丝缕缕地沿着他的袍脚袖口鞋底以及剑尖蜿蜒而上,越来越少,乍一看去像是在他身上绣了精美的红色彼岸花。这身扮相实在惊艳,不过更让人移不开眼的是他的笑容,那双扎人的桃花眼斜斜看来,满是倨傲睥睨和说不清的恶意,让他浑身气质陡然一变,更像是从尸山血海走出来的魔鬼,扑面而来的邪气刺激得人毛骨悚然。 贺舒的这张定妆照一放出来,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子当场被圈粉,看了一眼就再也放不下了。不同于上一张让人远远欣赏的高冷气质,这张实在太有侵略性了,几乎达到了一击毙命的程度。 上班不打卡:卧槽……陈导放大招了!感觉到浓浓的阴谋感…… 我是凌霄左护法:我是凌霄大大的小心肝心肝儿啊!!!!!快来啊!!!我看到了什么啊!!!这尼玛就是我男神啊!!!劳资噗通就跪了啊!!!! 草莓君:不知道为啥……我觉得反比正带感……我快控制不住我的洪荒之力了!尼玛!到底谁是贺舒啊!!路转粉啊!! 磊哥的长睫毛:磊哥冷酷炫!前排表白我磊哥!还有……磊哥你家官配美炸了! …… 贺舒关掉评论,笑着摇了摇头。 意料之中。 这次的宣传无疑是非常成功的,而且相当难复制,首先贺舒这匹横空出世的黑马就是可遇不可求的,假如把人选换成了卫致新绝对不会有这样好的效果,陈定抓的就是网友们旺盛的好奇心。不过同样,如果日后贺舒不能有匹配如今“盛名”的演技和能力,到时候反而会被黑得更惨。 当然,贺舒是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 陈导都把扶摇直上的青云梯搭到他眼前了,不握紧有点说不过去了。 …… 拍定妆后的几天贺舒一直和周壑川在一起,周壑川下了班就来接他去饭店吃饭,吃完饭散半个小时步,再去篮球场打两个小时篮球,最后再把贺舒送回家。 贺舒本以为周壑川又要变着法地试探他,没想到他越来越规矩,尽职尽责地做好他篮球老师的工作,一句越界的话不说,一个富有暗示性的动作不做,就连有一天下大暴雨,他都半点没犹豫地冒雨把贺舒送回了家,完全没有留他宿的意思。 不知不觉间,贺舒对他的防备渐渐地松懈了,开始真真正正地欣赏这个男人的魅力。 ……要不是还记得两人之间并不单纯,又顾忌着上了床不好分上下,贺舒早就对他下手了。 周壑川轻轻跃起,勾住从篮筐中掉出来的球,抄起一旁放的毛巾和水朝贺舒走过来。 他穿着一身黑色运动服,宽肩长腿,乍看上去就像刚毕业的大学生,完全没有平日里的深沉样子。他擦了擦汗湿的头发,浑身勃发的男性荷尔蒙简直能把人冲个跟头,贺舒看着他的眼神都热了一个度。 周壑川也不知是真没看出来还是装傻,把干净的毛巾和水一齐递给贺舒,开口还是那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你学的很快,我没什么能教你的了,明天的篮球队竞选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贺舒也不客气,把毛巾围到脖子上,接过矿泉水,仰头咕嘟嘟喝了半瓶,这才说:“还要多谢你呢。” “我水平本来也不高,”周壑川也喝了口水,眼底淡淡惆怅,“又这么多年没打过了,其实并没有教你什么有用的。” 贺舒心想:这是又等着自己接下句?他很上道地问:“为什么一直不打啊?” 周壑川失笑,“接手周氏之后哪有时间打篮球了,反而跑健身房的时间多一点。” 贺舒没想到自己竟然想岔了,愣了几秒,才说:“可你篮球打得还是不错的。” “我上大学那时候也参加过篮球队,可惜还没等比赛呢,就退了,”他拍了拍贺舒的肩膀,看他的眼光很有点“长辈”的希冀,“我会的都教给你了,到时候你拿了奖,也算圆了我一个遗憾,加油吧。” 贺舒:“……” 周壑川是不是吃错药了? …… 回去之后贺舒想了一宿也没搞明白周壑川的改变是因为什么,第二天去学校参加运动员选拔的时候都有点闷闷不乐。吴勋看他这副样子还以为他紧张呢,赶紧给他宽心,“你别紧张,运动员选拔一点都不严,一般都会让你过的,日后训练的时候表现突出,肯定有你上场的机会。” 贺舒听他的话更糟心了,“《凌霄天》马上就要开拍了,我并无太多时间参加训练。” 他一提醒,吴勋也反应过来了,替他苦恼,“那怎么办,你总不来训练,老师们肯定不会让你上的。” 贺舒:“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方法了?” “别的?”吴勋想了想,“除非你实力够强。” “多强?” 吴勋开玩笑地说:“你要是能跑出个世界纪录,天天不来也没关系。” 贺舒若有所思,“世界纪录是多少?” 吴勋噎了一下,哭笑不得地看他,“大哥你不是吧,我开玩笑的,用不着世界纪录,别人都没你快就行。” 吴勋只是随口一说,压根没多想,结果真到了贺舒上场,他看着仅仅四百米的距离就远远甩开别人老长一大截的贺舒,终于明白什么叫实力碾压。 他眼巴巴地在终点线等着,看着不远处一过终点线就被体育老师围上的贺舒,心里突然升起一个荒谬的念头—— 他要超世界纪录那句,不会是认真的吧。 那头贺舒面对体育老师们兴奋中给出“你速度好快,很适合短跑,不如再报个二百米”的建议,淡定地说:“不用了,我还报了个三千米。” 体育老师们:“……” 走过来的吴勋:“……” 短跑那么快报三千米到底是为什么啊! 体育老师苦口婆心地劝:“你短跑真的很厉害,不要逞能跑三千,就你这个速度破校记录都不是事儿。三千米可不是说着玩的,是有技巧的,而且咱们学校管理系还有一个大运会三千米冠军,国家一级运动员,你未必能比得过他。” 贺舒做下的决定怎么可能轻易更改,“就三千。” 体育老师默默咽下一肚子劝慰的话,想着一会三千米测试完事儿他自己也就放弃了。结果,让在场所有人大跌眼镜地是贺舒的三千米照样快的吓人,扣了第二大半圈,非常不留情面! 这下表演系的体育老师们立马不反对了,看贺舒的目光就像在看一只成了精的藏羚羊,激动地表示,一定要把三千米奖杯抱回表演系!作为和文学系齐名的体育废·系,表演系表示他们已经连续好几年除了团体操奖杯就没进账了吗! 实在是非常耻辱! 贺舒趁热打铁,跟老师们说了下自己的实际情况,老师们虽说不太乐意,但在贺舒一再保证自己有时间就会回来参加训练的条件下,还是给他开了绿灯。 ……不开也不行,谁让人家是表演系·体育之光呢。 吴勋一脸玄幻地领着贺舒在老师们热情的挥手再见中出了体育场,然后带着贺舒去食堂吃饭,期间俩人坐的位置周围人流量激增,搞得吴勋既紧张又郁闷。 ——因为没一个是看他的! 贺舒对此倒是淡定地很,还有心情问了问下午篮球选拔的事。 吴勋:“你还有力气吗?上午跑了那么久。” 贺舒感受了一下,他的身体状况还没完全恢复,累是累的,但并不影响什么,“没事。” “其实你完全不用担心,我觉得照你这个身体素质,篮球队一定会选你的,”吴勋叹气,“咱们系去打篮球的一般都是去耍帅的,技术好一点又狂得天上有地下无,这几年比赛年年失利,回回和文学系争倒第一,正需要你这样有实力的。” 贺舒点点头表示了解了。 两人吃完饭就去篮球场等着,发现表演系的篮球队选拔还真挺热闹的,人不少,个顶个的颜好身材好。 贺舒看着这群青春洋溢的学生们,突然觉得自己的口味好像有点重。 为了一颗老白菜,放弃这么一片嫩的能掐出水的娃娃菜,简直太失算了! 贺舒目光沉痛。 第15章 开机 吴勋带着贺舒找他们班的男生站在一起,都是十九二十的大男生,又有共同话题,很快就不尴尬了。吴勋好像和篮球队的一个负责人比较熟,拉着他们四五个人,走到负责考核的人身后,给了贺舒他们一个眼神,自己去找他朋友打探情况去了。 贺舒他们班的一个男生指了指那几个负责人,给贺舒介绍:“中间那个是篮球队教练,左边是队长,右边是副队长。” 贺舒顺着他的手看过去,立马就被一个和表演系画风完全不符的两米壮汉吸引去了目光,他皮肤黝黑,身材健硕,坐在那活像一头努力融入人类社会的大黑熊。 贺舒立马移开目光,深觉自己的审美受到了极大的挑战,赶紧用场上腰细腿长的小美男洗眼睛。结果他这一看,脸色更古怪了。 要知道篮球选拔主要是考核三个方面:运球,三步上篮,投篮。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这小孩投了五个一个都没进吧? 贺舒正心里犯嘀咕,就看到那小美男可怜兮兮地下了场,上来一个身材高挑的男生,他顶着一头精心打理到每一根头发丝儿的栗色头发,站在场中伸手扒拉扒拉自己的刘海儿,在原地来了个花式运球,一运就是半分钟。 贺舒:“……” 半分钟……有这个时间都够跑两个来回了……到底有什么意义??? 来参加选拔的奇葩不少,但也有更多的是真心想来打篮球的,贺舒站在场边,耳尖地听到黑熊队长非常欣慰地和身边的教练说:“这届有实力的挺多的,训练一年,咱们应该能扒拉出来几个能用的,就是不知道明年能留下几个。” 贺舒听得非常清楚,意识到这次选拔可能只是选肯坚持训练的候补队员——这可不是他想要的。 看来又要剑走偏锋了。 没过多久,副队长扬声叫名:“八班,贺舒!” 贺舒应声而出,从地上捡起篮球。 黑熊队长一看到贺舒那张脸就把眉头皱起来了,他叹了口气,有些心不在焉地坐在那发呆。 副队长:“先从运球开始。” 贺舒没有异议,按照流程先是运球,然后三步上篮,再定点投篮。这一连串下来,坐着考核的三个人早不再是之前不走心的状态了,动作高度一致地瞪大眼睛盯着贺舒的动作。 教练:“怎么停了?!!三分线投篮呢?” 贺舒站在三分线上朝他们笑了笑,往后退了一步、两步、三步……在中线上站定,篮球脱手而出,在半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稳稳地落进篮筐,咚地一声砸在地上。 这一声好像砸在了众人的胸口,篮球队的三人齐齐倒抽一口凉气,站了起来。 贺舒脚步不停,在这条分割了篮球场地的中线上,边走边投,十投七进! ——要不是怕太匪夷所思,贺舒完全有能力再退远点十发全中的。 可即便是这样,也足够震住在场的所有人了。 吴勋篮球队的朋友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问:“卧槽,你哪弄来这么个牛逼的狠人?” 受过刺激锻炼的吴勋表情十分冷静,“哦,出门右转第二个垃圾桶里捡的。” “……” 那边的篮球教练一个劲儿地表示让贺舒先别走,结束后要跟他好好谈谈。贺舒答应下来,回到吴勋他们那,刚走到一半,就有三个人激动地扑了上来。 ——天知道贺舒是凭借着多快的反应能力和自制力才没下意识地把这仨人一脚踢出去。 “卧槽,贺舒你也太牛逼了吧!这他妈都能进?!” “没看出来啊!你这瘦胳膊瘦腿的爆发力也太强了吧!” “大神!跪求教我啊!!!” 贺舒和他们笑闹了几句,继续看接下来的选拔,可惜有贺舒珠玉在侧,接下来上场的人都被他衬得黯淡无光了。 选拔结束后,贺舒还是那几句话——时间太紧可能赶不上训练。篮球不比跑步,这是个讲究团体合作的运动,不是你一个人多厉害就能撑起来的,本来贺舒以为会多费一番口舌,没想到教练只是犹豫了一下,就同意了。 后来贺舒才知道,也是他命好,篮球队的得分后卫毕业了,一直没能找到取代他的优秀队员,贺舒的出现无疑填补了这个空缺。就算贺舒的出勤率可能不尽如人意,但他这样的人才用好了就是克敌制胜的杀手锏,从教练到队长都很清楚这点,贺舒的留下也就变成了必然。 等把所有的事情解决了,已经是下午五点,贺舒本来是想和吴勋他们去食堂吃的,结果刚走到门口,周壑川的电话就到了。 周壑川:“顺利吗?” 贺舒示意吴勋他们先进去,才笑吟吟地说:“很顺利,你居功至伟。” “那就好,”周壑川低笑一声,“我去接你吃饭?” 贺舒略一犹豫,还没等他说什么,周壑川又说:“你过两天就要开机了吧,我明天飞美国,可能没法给你践行了。” 贺舒失笑,只好把拒绝的话咽回去,“那就我给你践行好了。” 周壑川目的达到,自然心满意足,亲自开车来殷勤备至把人接去吃饭,饭间,还不忘悉心嘱咐:“剧组有什么事就和李胜说,被欺负了不用忍气吞声,我旗下的艺人不是出去看人脸色的。我已经和光盛的王总交代过了,他会照顾你的。” 贺舒夹菜的手一顿,脸色古怪,“你如何交代的?” 周壑川半点不心虚地和他对视,“我就说‘就像贺舒他们那样重点栽培的演员,要多照顾点’。” 贺舒无语,心说这不是欲盖弥彰吗? 然而此时贺舒尚且不知,他那光盛最低档的五年练习生合约,就因为周壑川这一句话里的“演员”,直接改成了二线艺人才能享受的“银冠合约”。 贺舒斟酌了一下,“其实,你没必要一直这样帮我。” 事实上,贺舒想说的是,“其实你没必要把你‘有所图谋’表现的这么明显。” 周壑川眉头紧皱,一脸正直,“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贺舒:“……”就这种鬼话鬼自己都不会信的好吗? 不管怎么说,表面上看周壑川办的这事是为了他好,贺舒不可能挑三拣四,更何况也由不得他挑三拣四。这顿一团和气的饭吃完,周壑川照例把他送回家,除了第二天早上给他发了一条“我走了”的短信,两人就没再怎么联系。 几天后,《凌霄天》开机。 剧组的大部分人基本到齐,举行了简单的开机仪式后,就开始拍摄整部电视剧的第一幕。 暂且不提闻风而动的娱记们把剧组人员的照片发到网上,又引发了怎样的一系列关于演技颜值的讨论,单说这第一场戏就足够引起剧组所有人的重视。 陈定挑了一场简单好过的戏,正好是整部小说的开头部分,男主角逍遥剑派大师兄沈舟在京城郊外的梅林同隐瞒身份的魔教教主凌霄巧遇的那幕。他想的很好,趁着现在主演们还不熟悉,又是开头,比较容易掌握人物情绪,过了也能博个好彩头。 事实证明,事情比他想的还要顺利。 陈定一喊开始,从工作人员到演员全都进入状态。 大师兄沈舟和小师妹陈黎欣并排走在梅林中,陈黎欣穿着领口缀着兔毛的粉色披风,还没稳稳当当走上两步就蹦蹦跳跳地跑到前面去了,沈舟抱着剑只穿了件蓝色棉衫在后面无奈地看着陈黎欣,眼神温和。 他轻声说:“师妹,你慢——” 还没等他说完,古灵精怪的陈黎欣突然转回身来,略带急迫地朝沈舟“嘘”了一声,睁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指了指梅林深处,面颊绯红,可爱的不行。 沈舟顺着她的手看过去,微微一怔,握着剑的手猛地收紧。 不远处,一匹浑身没有一点杂色的白马正悠闲地刨着地上的白雪,在它旁边,一个身穿一身雪白狐裘的男人站在梅树下,伸手掐断一支盛开的梅花,静静地举到眼前欣赏,黑色树枝与莹白的手指,火红的梅花与精致秀美的五官,再配上这美不胜收的梅林,竟美得好似画一样。 陈黎欣压低声音跑到沈舟身边说,“师兄,不如我们请这位公子一起喝你酿的梅花酒吧!” 沈舟回过神,没什么威慑力地瞪了她一眼,好笑道:“你才多大就知道找俊俏男人喝酒了?” 他话音一落,还不等陈黎欣炸毛,凌霄就好像能听到一样,微微偏头朝两人看过来,通身的漫不经心中又带了几分矜贵傲气,冷不丁看上去就像是豪门贵族出来的公子哥。 背后点评人家容貌还被现场抓包的沈舟摸了摸鼻子,轻咳一声。 凌霄还是那个动作,只是从眼底开始一层层漫上戏谑的笑意,瞬间把他的如覆冰雪的五官生动起来,他轻轻笑了,只是眉梢一挑这一个动作,就好像将他骨子里的桀骜潇洒一齐勾出来一样。他手一扬,披风抖开,其下绣满精美暗纹的白色袍袖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度,他手里的那支红梅也随之激射而出,直奔沈舟的面门而去。 凌霄看着沈舟错愕的脸,低笑一声,声音如美酒般醇美。 “好花赠美人,君以为然否?” 第16章 请柬 “卡!过!” 陈定没想到竟然能一条过,登时高兴地哈哈大笑。 贺舒立马变回了平时的样子,朝不远处的赵昀磊李丹丹点了点头。 实际上他刚刚差点就真把梅花插到赵昀磊脸上,幸亏出手的一刹那意识到对面那可是个半点武功都没有的普通人,赶紧泄了内劲,只是可怜赵昀磊完全不知道自己不知不觉间在鬼门关晃了一圈。 之后又补了几个特写镜头,这场就算是完全过了。 陈定拍了拍三个演员,连说了三声“好”。他毫不吝啬地夸奖了他们一番,转头又招呼其他人准备下一场。 赵昀磊走到一旁补妆,目光却忍不住落到贺舒身上。李丹丹是什么感觉他是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最直观的感受。这世上几乎大半的美人都集中在了娱乐圈,赵昀磊作为圈中一员,也算阅尽美色,可这还是他第一次明白一个人的魅力可以达到什么样的程度,他所有表现出来的都不是演出来的,而是在看到凌霄时真真正正的情绪。当这个人站在你面前的时候,你不可能不被他吸引,有的人就是天生吃这碗饭的,是别人无论如何羡慕不来的。 他几乎都可以预见《凌霄天》开播后,该是怎样的盛况。 补过妆后,他走到贺舒身边,笑着问:“还适应吗?” “谢谢,”贺舒也刚刚补过妆,一张脸莹白光滑得好像高山雪,他用他那双微微拉长的桃花眼盯着人看时,衬着领口雪白的狐狸毛,精致到令人不敢逼视,“感觉还好。” 赵昀磊没出息地错开目光,“影视基地门口不远处有个清吧,晚上喝两杯去怎么样?” 有人抛出橄榄枝,贺舒自然欣然同意。 …… 拍戏的日子大都相同,前期贺舒的戏份还是很多的,几乎天天往基地跑,一呆就是一整天。直到五天后,李胜给了贺舒一张请柬。 ——关董事长关敬五十岁生日宴会。 贺舒正在奇怪关家为什么会给自己送请柬,赵昀磊走过来看见他手里的,立马表示自己也收到了,可以一起去。 几天相处下来,贺舒和赵昀磊还是很投脾气的,对于他的好意,贺舒没有拒绝,他对这种宴会一点概念都没有,的确需要一个人在一旁提点。 第二天,赵昀磊开车把贺舒接到了酒店。 赵昀磊把两人的请柬一齐交给门口的服务生,在一叠声的“请进请进”中,拉着贺舒走进去,他从长桌上拿了杯香槟递给他,体贴地问:“要我陪你吗?” 贺舒单手端着酒杯,盯着不远处的一个人挑起嘴角笑了下,“等会儿,先帮我看个人。” 赵昀磊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关佑鸣,徐品飞?” 贺舒:“徐品飞是谁?” “一个副导演,”赵昀磊非常不屑地一撇嘴,说出的话倒是很含蓄,“选演员方面比导演还挑剔,平时最喜欢和演员谈‘诚意’。” 这要是换个圈内老人肯定明白他这话什么意思,可惜碰上贺舒就是鸡同鸭讲了,不过贺舒一向对歪门邪道比较敏感,他直接从赵昀磊的脸上看出端倪,不由得一挑眉,非常直白地问:“狼狈为奸?” 赵昀磊一顿,无奈地看他一眼,拍拍他的肩膀,“别这么说人家。” 贺舒笑了,“行了,我知道了,你先忙吧,我一会过去找你。” “真不用我陪你认认人?”赵昀磊和贺舒相处了几天,觉得这人很对自己胃口,很有一点相见恨晚的意思,能拉人一把的时候自然愿意顺手帮帮他,“没有认识的人很尴尬的。” 贺舒知道赵昀磊也是好意,按他的性格也不会拒绝,不过,一会他要干的事不好让赵昀磊在,一是不能暴露自己的秘密,二是不想牵连到他。贺舒摇摇头,“没事,我有点私事要解决,这边好了,我就去找你。” 闻言赵昀磊也不再说什么,耸耸肩,端着酒杯找熟人寒暄去了。 等他消失在人群里,贺舒四下看了一圈,装作换酒的时候悄悄从一旁的自助餐桌上取了一颗松子放在手里颠了颠,一转身借着身边人的遮挡“啪”地把它打了出去。 那边关佑鸣正风度翩翩地和徐品飞交谈,说到兴起时还不忘表情享受地喝口红酒,只可惜这口红酒还没来得及咽下,他就觉得腹部剧痛,一个没憋住,“噗”地一滴不落全喷到了对面的徐品飞的脸上。 徐品飞:“……” 这痛感太熟悉了,关佑鸣甚至顾不上去看脸色难看的徐品飞,他捂着肚子低下头,一眼就看到了地上那分外嚣张的松子。他面色扭曲地抬头在人群里搜寻,正好看到贺舒气度优雅站在不远处,朝他举了举杯,一饮而尽。 关佑鸣的眼里都要喷出火来了,好在他还没蠢到无药可救,知道今天不是他可以放肆的日子,只能压下火气让服务生领着徐品飞上楼去换衣服。 他刚把一堆乱事解决了,正要扭头去找贺舒算账,结果刚走到一半就站住了,他看着贺舒和一个英俊男人握手,瞪大了眼,脸色铁青。 贺舒礼节周全地和关家的大少爷关远圣握了握手,同他道贺。 不得不说,关家人的长相还都是不错的,比如那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关佑鸣,再比如眼前这个西装革履一身成功人士气质的关远圣。但是关远圣的涵养显然要高过他弟弟太多,面对贺舒这样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也耐心十足,没有什么盛气凌人的架势,“贺先生真是一表人才,舍弟不懂事,还要贺先生多多海涵了。” “哪里哪里,是我太冲动了。”贺舒脸上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心里则连连冷笑,连他这么个只是和他弟弟闹过不愉快的小人物都能记得,看来这位交口称赞的关大少爷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只不过,贺舒高度怀疑这位把他弟弟调查的那么清,到底是不是出于关心爱护。 下一秒,关大少就身体力行地验证了贺舒的猜想。关远圣把目光放到几步远一直若有若无盯着这头的关佑鸣,提声叫他:“佑鸣,过来。” 关佑鸣脸色一黑,又不敢不来,只能磨磨蹭蹭地走到贺舒身边,肩背绷得死紧,干巴巴地叫人:“大哥。” “你以为你做的事我不知道吗,”关远圣看他的目光很严厉,语气微沉,“妈妈如果知道了不知道要多伤心,还不赶紧和贺舒道歉。” 关佑鸣牙关紧咬,恶狠狠地瞪着贺舒。 关远圣看他一眼,突然伸手搭在贺舒肩膀上,把他往自己身边拢了拢,“人家好好的孩子得罪你了吗?你那么坑人家?” 贺舒强忍着把他连人带手一起摔出去的冲动,脸上还是一副受了委屈又不敢得罪权贵的小可怜样,配上他那张人见人爱的脸,看起来特别招人疼,“不用了,我也有错。” 关远圣本来只是为了管管越来越无法无天的关佑鸣,只是他一低头,看到这十八|九的少年人鲜嫩精致的脸,一时间竟起了点不可言说的心思,他眸光沉了沉,搭在他肩上的手收紧,把人又往自己这拉近了两公分,口气温和,“你不用怕,我关家不是不讲理的人。”说着,他眯起眼看向关佑鸣,“怎么我管不了你,要我请爸……” “对不起!”关佑鸣恶声恶气冲贺舒吼了一声。 贺舒演技到位地瑟缩了一下,关远圣揉揉他细软的头发,微微弯腰盯着他瓷白的侧脸,把一张名片放到他胸前的口袋里,在他心口轻轻一拍,轻声说:“别怕,他要是再欺负你,就给我打电话,我帮你教训他。” 贺舒看他的目光直接升到“感恩戴德”的层面了,“谢谢关先生。” 关远圣自觉火候到了,淡淡地看了关佑鸣一眼,端着杯子走开了。 主持大局的正主走了,关佑鸣立马炸开了,他死死捏着手里的杯子,阴狠地瞪向贺舒,“你胆子可真大,在我的地盘上也敢撒野,怎么,以为爬上我哥的床你就能耐了?” 这种羞辱听在贺舒耳朵里简直就是不痛不痒,他以一种全新的目光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圈关佑鸣,浑不在意地笑了笑,“关小少爷,你次次都从我手里讨不到好,还没学乖吗?” 他捏着高脚杯,指节纤长匀称,举止优雅从容,猛地看过去,竟比满屋堂皇的灯火还要华贵耀眼,可惜除了关佑鸣没人听到他嘴里说出来的比针还要尖锐的嘲讽,“你作为关家的小少爷在你关家的家宴上都不敢把酒泼到我这么一个外人脸上,我是该骂你怂呢,还是该夸你能忍呢?” 他一口一个关家听得关佑鸣刺心极了,呼吸急促起来,眼睛通红,仿佛下一刻就能直接把酒杯砸到贺舒脸上。 可是他没有。 贺舒这次是真笑了,他溜溜达达地走到气疯了的关佑鸣身侧,稍稍歪了歪身子,轻声说:“你哥哥可真厉害,连我都认识。” 关佑鸣瞳孔猛缩。 贺舒点到为止,从侍应生的托盘上换了一杯新的酒,悠闲地走开了,他远远看着谈笑风生的关远圣,神情微冷。 ——想拿他作筏子,也要看他愿不愿意。 第17章 凶杀 关家虽然没有林家在娱乐圈的影响力大,但也算小有涉猎,李胜把请柬交给贺舒的本意是让他在这场晚宴上多结识一些圈内人,以后对他的发展有好处。只可惜李胜漏算了一点,就是贺舒愿不愿意去搭理这帮所谓的“权贵”。 ——像贺舒这种江湖气比较重的武林高手,是不爱和这类人打交道的,如果打了交道,嗯,一般就演变成杀人越货、劫富济贫了。 他偶尔还愿意跟这群人虚与委蛇一会儿,纯粹是觉得好玩,看他们被耍得团团转仍不自知就觉得太有意思了。 至于当初把请柬发给贺舒究竟是关远圣想敲打关佑鸣,还是纯粹要邀请他这样长得漂亮的小明星来活跃气氛恐怕永远都不得而知,总之现在的结果是一样的,就是他成了很多有意向的人的猎艳对象。贺舒强忍着下黑手的冲动打发走了好几波心怀不轨的富商阔少,顺手还把收来的带着各种刺鼻香水味道的名片,神不知鬼不觉地塞到了在场众多浓妆艳抹的男男女女衣服兜里。 解决完了这一切,他一个闪身躲到后面的小花园里。 也许这种权贵们的衣香鬓影觥筹交错下总会伴生着不堪入目的钱色交易,他一踏入小树林就隐隐听到一声令人血脉喷张的长长呻|吟,贺舒脚步微顿,眨了眨眼。下一秒,他像一阵风一样飘了进去,连一根草都没有惊动。极强的夜视力和灵敏的听力让他远远就能清楚看到树下正在上演的活春宫,他足尖轻点,像一道斜飞的燕子轻巧地落到离他们不远处的大树枝杈上。 下面两米处,一个衣冠楚楚的中年男人正把一个全|裸的女人压在树干上,大手在她身上来回游走,污言秽语和*碰撞的声音不绝于耳。激战正酣的两人完全不知道自己的丑态落入了第三人的眼睛里,贺舒看了一眼就嫌恶地别开头,觉得自己真是吃饱了撑的才会来看这样辣眼睛的场景,他刚要扭身离开,就听男人问:“周壑川号称你们光盛旗下不接受潜规则,不是照样出你这样的婊|子?看来他也是个银样镴枪头,他那个小白脸能像我一样让你爽吗?” 贺舒的脚步一顿,微微眯起眼。 女人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娇媚喘息道:“周总的事我哪里知道啊,不,不过,他一定没有刘总您,啊……厉害。” 男人对她的上道相当满意,许是某方面肮脏的征服欲得到了满足,他的自信心高度膨胀,人也飘飘然起来,他讥讽道:“周壑川不过是个见不得光的杂种,得了势就猖狂得谁也不放在眼里了,我偏偏不买他的账,让他哭着滚回他那妓|女妈妈怀里去吧哈哈。” 贺舒眉头一立,刚要从树上掰下来根树枝给他个永生难忘的教训,就听到一声不高不低的“啪哒”。 女人也听到了这声古怪的声响,她的理智尚在情|欲中起伏,就感到身后一重,温热的液体洒满了她光裸的后背。她有些茫然地回过去,正好看到刚刚还指天划地的男人额头正中央出现了一个恐怖的血洞,汹涌而出的鲜血漫布了他整张定格在沉迷*的脸。 “啊啊啊啊!!!!!!” 这一声尖叫直接划破了整片树林的寂静,也给这场声色犬马的宴会画上了一笔浓重的血色。 贺舒还保持着那个动作趴在树上,他眨眨眼,有些困惑地想:明明是好好的偷情,怎么一眨眼就变成凶杀案了?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阴影处已经消失的人影,无声叹气。 还以为是捉奸的,没想到是杀奸的……朋友你这么热衷维护社会风气,考虑过吃瓜群众的感受吗?不仅没劲,还很给别人添麻烦你知道吗? 自认倒霉的贺舒提起一口内力,用他能达到的最快速度往树林外赶。他很清楚在树林里呆的时间越长越容易被误会,如果真被这种倒霉催的破事给牵连了,贺舒敢保证,李胜一定会被气哭的! 眼看马上就要跑出去了,贺舒身形一顿,猛地从树上翻下来,装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踉踉跄跄往外跑,刚跑出八|九步,一个人突然出现,贺舒抬头一看,愣住了。 井仲一也被慌慌张张往外跑的贺舒吓了一跳,他赶紧伸手扶住差点摔个跟头的贺舒,眼神探究地看着他问:“贺舒?你怎么在这?出什么事了,我听到有女人的尖叫。” 贺舒打了个哆嗦,一双眼睛几乎要被惊恐覆满了,他猛窜一步揪住井仲一的西装外套,像是得到了某种安慰一样强作镇定地说:“我,我不知道,我喝了点酒觉得头疼就出来躲一躲,结果刚走没多久就听到一声惨叫,我有点害怕,就往回跑。” 井仲一垂着眼在他苍白的脸蛋上巡视了一圈,目光落在他揪着自己衣服的因太过用力而格外苍白的骨节,想到眼前的不过是个刚上大一的孩子,终于忍不住放软了心肠,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到他身上,低声安慰:“没事了。” 贺舒强笑道:“谢谢,我只是被吓了一跳,周围又只有我一个人,现在已经好多了。” 井仲一理解地拍拍他的肩膀,“我们先出去,我的保镖已经去叫保安过来了。” 两人走回小花园,井仲一扶着贺舒坐在一旁的长椅上,轻声问他:“还害怕吗?” 贺舒摇摇头,他面色惨白地披着井仲一宽大的外套,就像一个偷穿了大人衣服的仿真娃娃,精致到脆弱。 井仲一坐在他身边,几乎是不加掩饰地盯着他看,可惜“遭逢大变”的贺舒怔怔地盯着自己的脚面,“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没过一会,井仲一的保镖带着保安和脸色漆黑的关家人冲了进来。 整场宴会的主角关董事长关敬匆匆走到井仲一身边,先是眼神镇定,举止沉稳地向他点了点头,“井先生受惊了,是我招待不周,改天我做东亲自给井先生赔罪。” 井仲一:“您客气了。” 关敬的目光这才落在贺舒身上,眼神锐利,“这位是……” 井仲一轻轻把贺舒扯到自己身后,微微一哂,“关董不如先去看看树林里发生了什么?” 关敬收回目光,点头同意,沉声吩咐:“进去看看。” 关家的人乌乌泱泱往树林里走,关远圣路过贺舒身边的时候深深看了他一眼,面露怀疑。 井仲一低头问他:“进去吗?” 贺舒犹豫了一下,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还给井仲一,抿了抿唇,“进去。” 井仲一嘴角一翘,和他并排往里走。大家没走多远,就见一个浑身鲜血衣衫不整的女人跌跌撞撞跑过来,乍一看到这么多人,立马脚一软摔在地上,崩溃地尖叫:“杀、杀人了!!!!” 关家人勃然色变,关敬抬手拦住在场的所有人,他盯着地上的女人,果断说:“报警!” …… 警察来的很快,控制了现场,调查之后让来参加宴会的有不在场证据的人离开。井仲一、贺舒和那个偷情偷出命案的女人以及一些无法证明自己不在场的人连同关家父子都被警察留下来做笔录。 警察问井仲一:“命案发生的你在花园里吗?” 井仲一:“是的。” 警察:“只有你一个人?” 井仲一:“不是,还有我的一个保镖。” 警察:“你进入过树林吗?” 井仲一:“进过,但是是在尖叫声发生后才进去的。” 警察:“你胆子很大嘛,这都敢往里进?” 井仲一:“我是跆拳道黑带,而且是个男人,里面传来女人的尖叫,我怕有什么意外,所以进去看看。” 警察:“好的,那你看到有人在尖叫发生前进入树林或者在尖叫发生后从里面出来吗?” 井仲一神情微顿,他的目光移到身侧垂着脑袋掐紧自己手指的贺舒身上,淡淡道:“看到了。” 警察精神一振,“谁?” 井仲一抿了抿唇,刚要说话,就见贺舒猛地抬头,眼底仓惶犹在,声音却很坚定,“是我。” 这小孩浑身上下写满了“心虚”二字,都不用去看小花园里的监控,警察扫他一眼就知道这小子肯定有问题,装没注意也不过是为了诈一诈井仲一,看他俩是不是同伙的。现在见他承认,井仲一又没有包庇的意思,警察就直接把注意力全都放在贺舒身上,“你在树林里看到什么了吗?” 贺舒咬着牙一个劲儿晃头,“我什么也没看到,真的。” 警察:“你注意到什么一定要说,目前看来小树林里只有你一个人在,你的嫌疑是最大的。” 贺舒的脸更白了,看起来随时都能厥过去,旁边的井仲一看|不过去了,插嘴说了句,“警察先生,我想问一下从案发现场到小花园要多远?” 警察:“你问这个干吗?” 井仲一:“我进了树林没多远就见到了贺舒,如果距离很长的话,他或许……”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不远处的那个女人尖叫着说:“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不对!我想起来了!刘凡说他和周壑川有仇怨!你们去找周壑川!别来问我!” 贺舒倏地一怔。 第18章 后续 还不等贺舒做出点什么反应,又一个警察跑到之前讯问贺舒的警察身边,“秦队!监控里有发现!八点三十五的时候一个侍应生也进了树林,而且至今没出来过!” 八点三十五,比贺舒足足早了十分钟。 那位秦队猛地站起来,“去核实他的身份和值班记录。” 正像井仲一说的,贺舒的时间看起来并不“充裕”,哪怕他是以最快的速度跑到案发现场、动手杀人、再快速地跑回来也不太够,更何况这是不可能的,一个人以那么快的速度奔跑是会有声音的,被杀的刘凡和那个女人不可能没有察觉。 最最重要的是,在现场周围并没有找到凶器,贺舒的身上也没有。 而这个凭空冒出来的侍应生则不同,不仅作案时间符合,而且还下落不明。目前出现的一切的矛头都指向他。 秦队长转头看向被一系列消息砸懵了的贺舒,脸上终于露出了点温和笑意,仿佛刚刚那个疾言厉色连吓带骗的执法工作者不是他一样,他顺手从桌上撕下来一条纸,下笔飞快地写上自己的名字和电话,“你叫贺舒是吧,可以先回去了,如果想起什么线索一定要给我打电话。” 贺舒借过来一看,一行数字上面龙飞凤舞写了两个大字,秦熙。 “好的,”他慎重地点点头,把它叠好放进自己的口袋,抬头勉强笑道:“不过我可能什么也帮不上,因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没事,”秦熙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看起来非常开朗没心机,和刚刚那个眼神犀利的男人截然不同,“只是以备不时之需。” 井仲一适时插嘴,“我也可以走了吧?” 秦熙:“当然。” 井仲一立马看向贺舒,语气温柔,“我送你回家吧?” 贺舒略一犹豫,就答应了。 两人出了酒店,贺舒报了住址,井仲一没让保镖跟着,亲自把他送到了他家楼下。贺舒同他道了谢,刚要上楼,井仲一突然出手如电地去拉他的手腕,结果贺舒就像后背长了眼睛一样,非常巧妙而自然地避开了。 井仲一一愣,神态自若地收回手,“你……” 贺舒转回头,疑惑地看他,好像完全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怎么?还有事?” 井仲一抿了抿唇,车外的灯光若有若无地洒在他脸上,将他一双眼睛映照的格外温柔,“你不用担心,安心拍戏就好,不会牵连到你身上的。” 贺舒一怔,恰到好处地露出了点感激的神情,“谢谢,我上去了。” 井仲一一动不动地目送他上楼,直到五楼的灯光亮起,他才轻轻动了动,发动车子离开。 贺舒站在卧室的窗户旁边,借着窗帘的遮挡,盯着井仲一开车离开,微微皱眉。他匆匆回到客厅,从茶几底下的抽屉里把那本黑皮书拿出来,翻到二百多页,最上面是四个字——致命武器。 致命武器上的第一个是“枪支”,上面用最通俗易懂的语言描述了枪械的分类、用法以及杀伤力。贺舒当初看到这里的时候还对此颇为不以为然,在它看来,上面描述的发射速度根本是不可能的,哪怕是唐门制出的再精密的暗器也不可能达到。 然而今天在树林里,那个隐藏在黑暗里的人用不知名的武器杀了刘凡的时候,贺舒是真的毫无察觉,除了听到一声诡异的声响,他没看到任何暗器的轨迹。再联系到刘凡头上那个触目惊心的血洞,他猜测那个不知名的暗器应该就是书上写的“枪支”吧。 贺舒坐在沙发上,脸色发沉,他惹不住想:如果那把枪指的是我,我能躲得开吗? ——不能,起码现在不能。 他合上书小心地把黑皮书放回抽屉里,从衣服里拿出手机,发现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没电了。贺舒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他刚一开机,一通电话就顶了进来。贺舒顶着上面疯狂闪烁的“经纪人李胜”,默默把手机推远,才按了接听键。 事实证明,贺舒还是很有先见之明的。 一声暴怒的大吼像是紧紧贴着话筒口,一路沿着无线电横冲直撞地闯进了贺舒的手机,震耳欲聋的咆哮中还带着令人牙酸的兹拉声,“贺舒!你他妈在哪呢?!!!” 贺舒:“在家。” “在家?!”李胜出离愤怒,“你他妈不是让警察当杀人犯抓走了吗?” 贺舒盘腿坐在地上,表情认真,“不是我杀的。” “废你他娘的话!”如果给他一个测试仪,估计李胜的怒气值已经到了人类所能达到的极限,“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牛逼呢?!吸毒嫖|娼都入不了大爷您的眼了是吗?非得扯上凶杀案才能体现您老的人生价值吗?!你就这么想去‘监狱风云’里当老大吗?!!” 贺舒抽了抽嘴角,“喂,你差不多得了。” 李胜:“我差不多?你还不耐烦了?!你知不知道如果这件事闹大你的戏就别想拍了!你想被冷藏冷到死吗?” 贺舒叹气,知道自己这次是给李胜惹麻烦了,可重点是他也是受害人啊!谁知道好端端的偷情能偷出人命来啊!他郁闷地抹了把脸,只能咽下满肚子的幽怨,安抚躁狂症发作的李胜。 好不容易等李胜把这一晚上受到的惊吓和焦虑井喷式地发作完事,贺舒终于能在他“好好在家呆着没有我的电话不许出门”的最后一声怒吼中,揉了揉快要耳鸣的耳朵。 他坐在地板上,委委屈屈地把下巴往床上一架,深深觉得自从来了这里他的生活水平就直线下降,不仅没有解语花小美人,还没有锦衣玉食好马烈酒,最可怕的是还要时不时地忍受李胜短则五分钟长则半小时的咆哮轰炸! 他郁闷地趁手戳了戳手机,屏幕一亮,之前的通话记录跳了出来,上面“周壑川”三个字在寥寥无几的记录里格外显眼。 贺舒突然打起点精神来,他犹豫了一会,从地上站起来,把电话拨了过去。 响了没两声,周壑川就把电话接起来了,“贺舒?” 周壑川的声音低沉悦耳,哪怕在电话里略有失真,也好听得让人耳根发麻。贺舒听他低声叫自己的名字,几乎要觉得刚刚李胜对他的听觉造成的永久性伤害都要修复了。他搓了搓自己的耳朵,淡定地把手机挪到另一边,“我问你一件事,你认识刘凡吗?” 周壑川一窒,莫名其妙地问:“认识,你问这个干吗?” 贺舒:“哦,他死了。” 周壑川没说话,贺舒继续自顾自地说:“还有,听说你俩有仇?” 他这话一说完,两边都没了声音,只能听到彼此交错的呼吸声在虚空中重叠。 “……我知道了,”周壑川顿了顿,“谢谢。” 贺舒心安理得地应下了他这句谢谢,刚要挂电话,就听周壑川问:“你没事吧?” 贺舒从桌上给自己倒了杯水,端着杯子往后一靠,舒舒服服地窝在沙发里,“我能有什么事。” 周壑川沉默良久,才轻声说:“我没想到你会打电话来提醒我,我,”他顿了一下,轻轻吐出一口气,“你注意安全。” 贺舒晃着杯子的手一顿,微微眯起眼。 刚刚周壑川想说什么?他这么一个善意的提醒是动摇了他的某种想法吗? 他又要做什么? …… 关家宴会发生的一切根本瞒不住,尤其跟刘凡偷情的那个还是个小有名气的二线女明星,网友们几乎是打了鸡血一样地上天入地挖内情。不过作为真正目击者的贺舒对此一点都不感兴趣,他早早就上床睡觉了。他这边睡得心安理得的,李胜可是一宿都没敢合眼,打了不知多少个电话旁敲侧击地打听贺舒在这案子里牵连了多深。等到早上他来接贺舒去剧组的时候,贺舒看到他都吓了一跳,“你眼睛怎么这么红?一宿没睡?” “没,”李胜疲惫地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四五点钟的时候眯了一会。” 贺舒:“你能行吗?要不我自己去吧。” “算了吧,你在我眼皮子底下我还能放心点,让你一个人不一定又给我捅出什么幺蛾子来呢。”李胜瞪了他一眼,衬着他那兔子一样的眼睛,勉强提高了一点杀伤力,“现在关家爆出来的事基本和你没多大关系,暂时还没牵连到你身上,你到了剧组别乱说话,别人问你什么你就装不知道。” 贺舒一脸无辜,“我是真不知道。” 李胜翻了个白眼,没那个精神头搭理他。 …… 贺舒到剧组的时候赵昀磊正在听武指讲戏,看见贺舒进来,匆匆和武指说了两句就跑到贺舒身边,他狠狠扯了贺舒一把,把人拽到没人的角落,“你昨晚上没事吧?” “没事,”贺舒拍拍他的肩膀,真心实意地和他道谢,“我经纪人跟我说了,是你第一时间通知他的,多谢了。” “客气什么,应该做的,”赵昀磊嘿嘿一笑,通身大侠的气质荡然无存,“你人没事就行。对了,你看网上的新闻了吗?” 贺舒:“什么新闻?” 赵昀磊把手机拿出来,翻出一条微博给他看。 贺舒接过来一看,皱了皱眉。 这是一篇长微博,标题是触目惊心的一行红字。 “刘姓富商宴会偷情遭枪杀,网传其商业竞争对手周氏买人。” 第19章 传闻 贺舒一目十行地往下看,眸色渐深。 那边赵昀磊穿着一身利落的蓝袍,抱着肩靠在墙上,很有点不羁的江湖侠气,可惜他那带着幸灾乐祸的声音出卖了他就是个事儿爹的事实。 “昨天我还看了一个深扒贴,里面说得有理有据的,说周壑川先是把自己旗下的女艺人李敏慧送上刘凡的床让她去打探商业机密,后来被发现刘凡发现,刘凡就策反了李敏慧让她去告诉周壑川假消息。而李敏慧因为之前对周壑川示好被拒,因爱生恨,决定帮助刘凡让周壑川知道什么叫求而不得的痛苦,结果临门一脚的时候,李敏慧幡然醒悟自己爱的还是周壑川,最终把刘凡故意要坑他八千万的事告诉了周壑川。周壑川得知后大怒,用周家女主人的位置诱哄李敏慧让她把刘凡带到树林,后又买人顺便嫁祸给李敏慧,从而一箭双雕,一举铲除两个心腹大患!现在周壑川自己已经提前跑到国外,就算事情败露也牵连不到他身上,简直是非常之老谋深算、心狠手辣!” 贺舒抽了抽嘴角,心说这什么乱七八糟的,他无语地看了一眼赵昀磊,“你不会真信吧,太假了。” ——就昨天那个女人吓得六神无主哭爹喊娘的倒霉样儿,怎么可能是赵昀磊口中左右逢源的双面女间谍! 赵昀磊一脸“你不懂”的沉痛表情,他从贺舒手里抽回自己的手机,手指飞快地又翻出一条微博递给贺舒看。 演员_李敏慧v:人生在世,总要为爱为生活为信仰做出迫不得已的事。我已不堪重负,只希望昭昭天理能还死者一个公道。 贺舒:“……” 敢情他跨越的这几百年人类就专注于进化脸皮的厚度了吗? 他把手机还给赵昀磊,双手插兜往前走,“网友们都怎么说?” 赵昀磊跟在他身侧晃晃悠悠一起走,一脸复杂,“哎呀,怎么说呢,我只能说这是个看脸的世界。” 贺舒挑眉看他,“什么意思?” “如果给世界上的粉丝们的战斗力排个序,周壑川的粉丝们绝对是高居榜首碾压群雄的!曾经有人说过,就算是周壑川破产了,他的脑残粉们也能给他重塑一个商业帝国。你是不知道——” “等等,”贺舒莫名其妙地看他,“周壑川的粉丝?他为什么会有粉丝?” 赵昀磊惊呆了,“你难道不知道他是唯一具有中国国籍的‘宙斯奖’影帝?” 两人面面相觑,赵昀磊一脸不可置信,喃喃道:“我的哥啊,你不会真不知道吧?他不是你老板吗?他那曲折坎坷的身世堪称是部全国人民都知道的奋斗史啊,你不会也不知道吧?” 贺舒摇了摇头,“我真不知道。” 赵昀磊的脸上明晃晃写了三个大字“见鬼了”,他嫌弃道:“你是山顶洞人吗?” 贺舒:“……” 赵昀磊伸手把他往化妆间里一推,“先去化妆,等晚上的时候我找一找当初的那个深扒贴,在微信上转给你。” 尽管贺舒满肚子的好奇心都快溢出来了,但他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好时候,只好默默地咽回去,进去换衣服化妆。 上午的戏份几乎都是文戏,对于贺舒和赵昀磊来说不是难事儿。十点多钟,贺舒的戏份拍完,导演让他去找武指给他指导一下下午的武戏。 给他领路的场务是个扎麻花辫的小姑娘,她一边偷瞄贺舒化妆后更显得轮廓精美的侧脸,一边小声给贺舒八卦,“……我跟您讲哦,这位武指可是导演花重金请的,据说他是武当的第三十二代外门弟子,在业内威名赫赫,就连这次我们要去武当山拍戏都是他帮着联系才成功的。” 贺舒:哦,呵呵,遇上老对头了。 他边走边活动筋骨,开始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一切万分期待。虽说凭他的段数对付一个籍籍无名的外门弟子属于欺负人,但是苍蝇腿再小不也是肉吗,就当隔着几百年先收点利息吧! 贺舒到的时候,武指刘兆飞正大马金刀地坐着看视频,贺舒眼尖,隔着老远就看到画面上是一个年轻人在打拳,行云流水几招下来,贺舒立马认出这不就是武当的太极拳吗! 他嘴角一勾,大拇指在食指关节上轻轻一按,发出一声极富危险预兆的咔吧声。 ——非常好,是仇家没错! 刘兆飞见有人来,把视频关了,他转过身来笑呵呵地地看向贺舒,“凌霄是吧?你下午的戏要……” 贺舒脸上带笑地听他巴拉巴拉讲了一堆,又态度认真地观摩了一下刘兆飞的示范,等到他问“看懂了没”的时候,贺舒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点了头,“看懂了。” 刘兆飞略带怀疑,“你真看懂了?千万不要不懂装懂,否则到时候容易伤人伤己。” 贺舒想了想,“哦,是有个地方没懂。” 刘兆飞:“哪个地方没懂?我再给你演示一下。” “不,”贺舒看着他微微一笑,硬生生把刘兆飞笑得后背一寒,“我的意思是,不如我们先来试一下?” 神经粗得堪比铁桶的刘兆飞完全不知道自己要大祸临头了,他傻呵呵地笑了笑,很有责任感地想:哎,现在的小孩就是不信邪,非得撞了南墙才知道疼。行吧,我就跟他练练,还能看护着点,省的日后出大乱子。 他把手里的剑交给贺舒,从旁边的道具架上拿了一把大刀下来,他拔出刀,一边慢悠悠地往下劈,嘴里还碎碎叨叨地说:“哎,我跟你讲啊,这个时候——” 他话还没说完,贺舒猛地一个滑步往前一上,左手持剑鞘,右手握剑柄,赫然拔剑,气势如虹,几乎是眨眼间就狠狠地撞上了刘兆飞的刀。 刘兆飞的话悉数卡在嗓子眼里,上不去下不来。一股大力沿着刀背一路传到他手腕,他手一抖,硬是没握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柄刀被残忍地崩飞出去。 刘兆飞目瞪口呆,“你……” 他对面出剑狠辣的贺舒突然懊恼地一皱眉,满脸抱歉,“对不起,我是不是力气使大了?” 刘兆飞茫然地眨眨眼,“啊……没有,就是这样……” 贺舒立马喜笑颜开,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期待地问:“那我们继续?” 刘兆飞盯着他的脸,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好,好啊。” …… 中午。 赵昀磊递给贺舒一盒盒饭,用胳膊肘拐了拐他,“哎,跟你说个八卦。” 贺舒正嫌弃地握着一次性筷子,苦大仇深地盯着眼前的盒饭,“什么?” 赵昀磊嘿嘿一笑,“我刚刚去厕所的时候听见武指在打电话,说什么,”他突然压低声音,闷声闷气地模仿刘兆飞,“城里的小孩太可怕了,就业风险太高,我觉得我这个资质只配给师门养养猪挑挑水了,师父我要回武当!” 贺舒一脸不感兴趣地戳着眼前的菜,“哦。” 这时,不远处的一阵喧哗恰到好处地打断了贺舒对自己的强行说服,他几乎是当机立断地丢下了筷子,心里想着:唉,没准是饭菜太难吃,剧组成员揭竿起义了,我还是再等等吧。 不过他显然是想太多了。 不远处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套西装的陈导陪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往剧组里走,男人气质温文尔雅,说话礼貌随和,“今天冒昧打扰陈导,真是万分抱歉。” 陈定:“井先生太客气了。” 贺舒远远看着,心里纳闷,井仲一?他来干嘛? 那边井仲一又说:“不知我可有那个荣幸见一下演员?” 陈定自然不会拒绝,“当然可以当然可以。” 井仲一走到贺舒赵昀磊他们附近看到他们已经打开的盒饭,叹了口气,“看来我是来晚了,本来还带了荷香居的外卖,现在看来……” 整个剧组包括陈定的眼睛刷地就亮了,“不晚不晚,井先生实在是太破费了。” 井仲一一笑,他身后的保镖们赶紧把盒饭分发下去,一盒不多,一盒不少。 等到盒饭都发完了,井仲一这才慢悠悠地往旁边一瞟,看到贺舒的时候一副吃了一惊的样子,“贺舒?” 陈定:“井先生和贺舒认识?” “贺小先生可是首影最出色的学生,上次我在首影还和贺小先生谈过两句,没想到又在这里见到了,陈导这部戏还真是卧虎藏龙啊,日后一定能大卖。” 陈定哈哈大笑,“贺舒的演技的确没得挑,井先生如果好奇下午的时候可以看一下。” 井仲一:“那可真是太荣幸了。” 他说着,目光微微一偏,正看到贺舒站在人后静静地看着他,井仲一朝他面如如常地点点头,借着转身离开没人注意的时候又朝他眨眨眼,颇有点心照不宣的意思。 中午吃完饭,剧组又开始紧锣密鼓地拍摄,井仲一应邀和陈定一起坐在监视器后面看场内演员演戏。 场内,贺舒长发迤逦,气势凛然。井仲一静静地看着他,眸色深沉,像是藏了一片有去无回的死亡之海。 第20章 天字 片场一直都是陈定的天下,说一不二,平常放肆起来别管是摔剧本还是踹凳子他都干得心安理得动作流畅,偶尔他老婆出门前给他一个goodbye-kiss让他心情好到爆的时候会收敛一点,不过也是要按拖鞋秋裤二郎腿的标配进行的。 虽说他奉行的是“我是老大我说了算,我怎么舒服就怎么来”的剧组铁律,但是有外人的时候,他还是会善解人意地收敛一点。尤其像井仲一这种比监制还像监制的人往他旁边一杵,每次陈定情之所至,急需用豪迈的动作抒发一下的时候,一看到井仲一就会默默憋回去。几次三番下来,陈定都觉得自己的灵感就像被西装裤禁锢的大腿一样,被残忍无情地束缚了。 一旁的副导演看着他直着急,心想:井仲一那可是出了名的财力雄厚出手阔绰,这么一个行走的金库绝对不能放跑,怎么也得刮他层油水下来啊! 导演你干什么呢!你是打算请大金主看真人版武侠片看到天荒地老吗? 就在副导演第二十三次向陈定眼神示意的时候,正赶上陈定浑身难受地抻胳膊,成功接收到副导演快要抽筋的眼色。 陈定眨眨眼,偷瞟了下井仲一,见他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场内,那态度简直比他这个导演还要认真。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是个需要投喂全剧上下几百头嗷嗷待哺小羊羔的领头羊,陈定搓搓手,轻咳一声,低声和井仲一说:“井先生觉得怎么样?” 井仲一惜字如金,“很好。” “哦。”陈定呵呵一笑,正好场内贺舒一个侧身躲过迎面劈来的大刀,后发先至地快速在大汉的手腕上连点了十三下,手势快得几乎要连成一道残影。陈定眼前一亮,开始没话找话,“贺舒的的底子真好,武指跟我说贺舒绝对是受过名家指导,下过苦功夫的,一开始我还不信,帅成他那样谁能信他是个武术高手啊,现在一看,武指还真没瞎说。这年轻人不简单,以后一定前途无量啊。” 井仲一的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贺舒身上,眼角微弯,神态温柔,“我知道。” 陈定茫然地眨了下眼——他知道?他是知道贺舒身手好,还是知道贺舒日后一定前途无量啊? 场内的贺舒没空理会他俩,这场是凌霄在全剧里的第一次出手。编剧和导演对他的唯一要求就是“惊艳全场”,一定要有“一剑霜寒十四州”的效果。 在这场戏里,沈舟、陈黎欣遇上了逍遥剑派的死敌漠北三煞,双双不敌,马上就要命丧敌手的时候,凌霄终于出手,五招之内连取三人性命,把在场所有的江湖人都镇住了。 “大师兄!” 在陈黎欣的大叫声中,沈舟连退好几步,捂着胸口“哇”地吐出一口血,面如金纸。 陈黎欣心急如焚,手上不免乱了章程,她本就不是张二的对手,再一分心,立马就被对手寻到了破绽,等她反应过来想要补救的时候,张二的刀已经劈到她的头顶了。陈黎欣狠狠地闭上眼,在一片杂乱的叫好声中,面露哀色——她知道自己这次恐怕是活不成了。 “当啷。” 千钧一发之际,一声脆响将她从临死的恐惧中拉了出来,她有些茫然地睁开眼,正好看到那柄前一秒还要取他性命的大刀在空中转了两圈,扎在了酒楼的柱子上。 “咕噜噜。” 她眼里的惊惧犹在,刚刚救他一命的碧绿茶盏像是感受到了她的恐慌,安慰似地挺着圆滚滚的肚子在地上转了一圈才堪堪停住。 酒楼里瞬间变得鸦雀无声,众人顺着茶盏来的方向看过去,只看到凌霄倚在窗边的桌子上,左手拿着和地上那个一模一样的杯盏把玩着,姿态说不出的潇洒随意,一旁李三捂着右臂满头大汗地坐在地上,看着凌霄面露惊恐。 孙大的目光落到凌霄身上,眼神探究,“阁下是?” 凌霄:“与你无关。” 孙大冷笑一声,“阁下插手我与逍遥剑派的恩怨,怎会是与我无关?” 凌霄上前两步,伸手拎起沈舟的领子,把他扯到后面去,顺便卸下了他手里的剑。 “我的意思是,”他横剑于前,盯着孙大的一双眼里像是汇集了地狱深处的千丈戾气,凶焰滔滔,“死人不需要知道太多。” 孙大惊惧地退了半步,旋即勃然大怒,拎刀劈了过来,“既然如此,我便先取你的性命!” 凌霄静静地站着,眼看厚重的斩|马|刀裹挟着恐怖的刀风就要削掉他的脑袋,他猛地后撤一步,面不改色地任刀尖从他精巧的喉结前一划而过。 那一瞬间,在场的剧组所有人的手心都捏了一把汗,太险了,险到一不小心就能出人命;也太巧了,火候把握地恰到好处,完全不用后期补拍。 还没等众人从惊吓中反应过来,凌霄出剑了。 刹那间,几乎所有人都忘了这是在拍戏,而不是真实的高手对决。那柄做工精巧却毫无杀伤力的剑好像变成了一柄绝世凶器,剑尖一点冷光凝于其上,令人毛骨悚然。 凌霄起手看似缓慢,实则毫无转圜的余地。他右手单手握剑,如泼墨挥毫般在空中连划出四剑,剑剑杀气四溢,冷厉果决,竟像隐隐在半空中写了个君临天下的“天”字! 当最后一剑在半空中撕裂而出,凌霄眸光一冷,以快到不可思议的速度,风驰电掣一样猛地刺出一剑,照着天字的中央,拼着一股势不可挡的气魄照着孙大的咽喉狠狠捅了进去! 众人呆呆地看着他的剑尖稳稳地停在孙大的咽喉前一寸处,凌霄缓缓收剑,剑尖低垂,雪白繁复的袍袖滚落下来,遮住他执剑的细长手指。他目光平缓,古井无波,周身上下有种疾风暴雨后的恐怖寂静。 恍然间看过去,天下之大,竟无人能出其左右! 林梓猛地站起来,她怔怔地看着场内几乎盖过了所有人的一人一剑,激动地浑身都在颤抖,她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红了眼眶。 ——那是凌霄天下闻名的“天字剑”,是真真正正存在的,不是只能浮于花哨文字想象的武林绝学。 对于一个作者来说,恐怕没有什么能比自己笔下的东西真实地表现出来更令他们觉得了无遗憾了。 贺舒动了动脖子,发现除了他所有人都是一副呆若木鸡的样子,尤其是那个倒霉的被他用剑指着的配角张大,惨白一张脸直挺挺地站着,看那样子随时能吓死过去。 他眨眨眼,扭头去看陈定,迟疑地问:“导演?” 像是被集体按了暂停键的剧组成员这才缓过神来,他们狂热地看着贺舒,那眼神热烈得足够烧开一壶水了。 “好!非常好!”陈定兴奋地一拍桌子,他简直不知道要用什么话来表达他的惊喜了!每次他觉得贺舒已经够好的时候,贺舒都能想到突破他的想象力,让他再一次深刻意识到当初的决定是多么明智。 他笑得合不拢嘴地看着贺舒,越看越满意。贺舒太完美了,他就像是真真正正的凌霄,摄像机对准他的时候,陈定甚至觉得自己不是导演,而是一个摄像师,无论从哪个角度拍他,都毫无违和感。 他搓了搓手,完全忘了旁边井仲一的存在,扭头不管不顾地去看效果去了。 所幸井仲一对陈定的离去毫不在意,或者说无知无觉。 他现在满心满眼都是贺舒。 如果有人能近距离观察他的表情会发现,他脸上的笑容是僵硬的,就像刚会画画的画师用最拙劣的技巧画上去的一样,扭曲的诡异。他死死咬紧牙关,脸颊上的肌肉不住地颤抖,一双眼里像是关了只吃人的猛兽。 他猛地闭了闭眼,平复自己急促的呼吸,再睁开时,有种机械式的面无表情。 场内,林梓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以一种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气势冲了上去。她目光灼灼地盯着贺舒,猛地窜上去就是一个熊抱。 刚刚还狂拽酷炫吊炸天的贺舒让她扑了个措手不及,慌不择路地举起双手——倒不是因为什么绅士风度、不想占女孩子便宜,而是他怕自己一个没忍住一掌把她拍出去。 林梓兴奋地搂住他的脖子,握紧拳头狠狠地捶了他后背两下,压低嗓子激动地直叫唤,“啊啊啊啊!我爱死你啦!!!贺舒你简直就是我男神!!!你太帅了啊!!!” 贺舒:“……”现在的姑娘们都怎么了?你夸我就得了,还打我干嘛?! 赵昀磊在一旁克制地清了清嗓子,惹得林梓有点不好意思,红着脸退下来。她刚错开一步,赵昀磊自己就又兴奋地扑了上去,一把搂住贺舒的肩膀,满眼崇拜,“师父!!你打算什么时候指点一下徒弟我啊!” 贺舒笑着推了他一把,越过他的肩膀正好看到不远处的井仲一,微微一愣。 那是他所没见过的井仲一,贺舒一个恍惚,忽然想起他见到的井仲一几乎无时无刻都挂着令人人如沐春风的微笑,待人接物礼貌周全,再没有人比他更能代表上流人士的从容优雅。 然而此时,贺舒看着他,陡然觉得遍体生寒。 第21章 追求 井仲一是一直看着贺舒的,见他看过来,立马想要挂上平日的招牌笑容,但他心里明白贺舒刚刚一定看见了他的异样再怎么掩饰也是无用功。本能和理智一瞬间的僵持,令他短暂地失去了对面部表情的控制,露出一个古怪的僵笑。 不过很快,那微不足道的习惯就在强大的理智下溃不成军,井仲一像恢复出厂设置一样,把自己人性化的表情洗了个一干二净。他眼珠不错地盯着贺舒,缓缓朝他走过来。 林梓和赵昀磊正尽情地抒发自己的个人崇拜,就听到有人在后面说:“不好意思,能让我和贺舒单独说几句吗?” 两人回过头,看到井仲一的时候俱是一愣。赵昀磊看了贺舒一眼,见他朝自己点点头,才稍稍放下心,和林梓一起离开。 他俩前脚刚走,井仲一就猛地上前一步,一瞬不瞬地盯着贺舒的眼睛,格外审慎地说:“恕我冒昧地问一句,贺先生可有爱人?” 贺舒一愣,“没有。” 井仲一微微低头,神态间隐约多了几分恭谨,“那请问,我能追求您吗?” 贺舒瞪大眼,像是头一天认识他一样,眼神古怪地重新打量他一圈。他嘴唇动了动,险些脱口说出一句:你有病吧! 不过好在贺舒对自己的嘴还有几分控制力,他默默把那句话咽回去,脸色却克制不住地纠结起来,只能尽量委婉而艰难地说:“对不起,我好像不太懂你什么意思。” 井仲一还是那副表情,语气也平平的,听不出什么太大的起伏,“我喜欢你,希望你成为我的伴侣。请问我能追求你吗?” 贺舒看着他的目光更惊悚了,他很想说:对不起,不能,因为你看起来好像不太正常。 纵横欢场这么多年的贺舒听过、说过的情话恐怕比他跟人动手的次数还要多,可他还真从来碰见过“请问我能追求你吗”这种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蠢话,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要怎么回他。他沉思良久,看起来好像在思考一个慎重的回答,其实满心满眼都要被吐槽的弹幕给占满了。 最后,他只能干巴巴地回一句,“你随意,你随意。” 两人大眼瞪小眼对视了一会儿,井仲一终于恢复正常,他有些懊恼地笑了笑,“抱歉,我有点紧张。晚上能请你吃饭吗?” 贺舒觉得浑身都不得劲,只能搜肠刮肚地想出一个永远不会适用于他的理由,“不好意思,我不吃晚饭,减肥。” 井仲一很失望,退而求其次,“那我能送你回家吗?” 贺舒犹豫了一下,“麻烦了。” 晚上拍完戏,井仲一把贺舒送到他家楼下,贺舒刚要下车,就听身后井仲一笑着说,“不请我上去喝杯茶吗?” 贺舒站住脚,回头朝他一挑眉,“不好意思,我家没茶。” 井仲一一愣,无奈地摸了摸鼻子,“是我唐突了。” 贺舒面不改色地大喘气,“不过有白开水,你想喝就上来吧。” “……好,”井仲一快步走过来,在贺舒耳边幽幽地叹了口气,“你刚刚若是不补那句,我恐怕就要觍着脸说想上去歇歇脚了。” 他醇厚的声线混着一口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贺舒颈间,贺舒忍不住稍稍避开一点,面上还若无其事地调侃:“我竟不知井先生还有这么厚的脸皮。” 井仲一眼中含笑站在他身边,微微垂头低笑着说:“在心上人面前还要脸面,恐怕是要赔个血本无归的。” 这种话对于*的祖宗来说就像家常便饭,听到了连眼皮子都不带眨一下的。贺舒“嗯”了一声,并不打算接他的话茬,一边转身上楼,一边说:“井先生果然是生意人,什么事都要算下赔赚。” 井仲一碰了个软钉子也不恼,依旧是好脾气地笑着跟上。 两人上到四楼,几乎是同时停住了脚步。 井仲一脸上的温和笑容瞬间褪了个干净,他突然伸手按住贺舒的肩膀,微微眯眼,向他伸出手比了一个“五”。 贺舒的目光落在通往五楼的楼梯上,轻轻点了点头。 井仲一脸色一变,保护意味十足地把他往后推了一把,抓着栏杆迈开大长腿蹭蹭蹭几步就窜上了四楼半。 贺舒让他推了一个趔趄,脸上却没有一丝变化,他幽幽地看着井仲一的背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下一秒,他足间轻点,像踩着一阵风一样顺着楼梯就跟了上去。 井仲一根本没顾得上回头去看贺舒,他拼着一股骇人的爆发力,没用几秒就窜上了五楼,正好看到一个黑影从五楼半的窗户翻了出去。他想也没想就跟着跑到五楼半,扒着窗户往下看,然而楼下干干净净连个鬼影都没有。 井仲一的手蓦地攥紧,脸色变了数变。 “跑了?” 井仲一猛然回头,就见贺舒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站到了他身后,正歪头看着窗子,表情异常平静。 “你……”井仲一眉头微皱,声音里有种克制不住的焦急,“你怎么会和这种人扯上关系?” 贺舒把目光平移到井仲一脸上,“哪种人?” 井仲犹豫了一下,试探地问:“你知道日本忍者吗?” 贺舒笑了下,轻声说:“东瀛忍术……井先生一介商人,又是如何知道这些的呢?” “家学渊源的缘故,我也曾和忍者有过接触,知道他们很难缠。”井仲一叹了口气,有些忧虑地看着贺舒,“他们不会无缘无故地盯上普通人,你可是有什么麻烦了?” “算不得什么麻烦,”贺舒转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家门口怒放的红玫瑰,眯起眼笑了,“有人送花,我收了便是。” 井仲一的目光落在红玫瑰上,神情有些不悦,但没说什么,“有一点很奇怪,那忍者在我们上楼之前是有时间跑掉的,为什么非要等我们上来留下一个背影?” “他这是向我挑衅,”贺舒一蹬一蹬稳稳当当走到家门口,捡起那束玫瑰放在手里颠了颠,轻笑一声,“想要我把他揪出来呢。” “你别冲动,也许这就是幕后主使给你下的套,等着你往里钻呢,”井仲一皱眉,他拍拍贺舒的肩膀,郑重地看着他的眼睛说:“我在日本有些朋友,可以先帮你打听打听,答应我,千万别冲动,等我的消息,好吗?” 贺舒一顿,迎着他的目光轻轻笑开,在昏暗的楼道里像是一副徐徐展开的名画,让人一眼都不忍错开,“我与井先生不过几面之缘,你花这么大力气帮我又为了什么呢?” 井仲一瞳孔猛缩,面上的表情差点没绷住,他垂着眼盯着贺舒的笑脸,眼神暗沉下来,声音微哑,“自然是为了讨你欢心。” 贺舒神情微顿,若无其事地说:“哦,你还喝水吗?” 井仲一:“……” “不喝了,”井仲一抬手想碰碰他的脸,又克制地放下,他故作轻松地说:“白开水有什么好喝的,等着帮你把事情解决了,你陪我喝杯红酒如何?” 贺舒失笑,“好啊。” 井仲一微微眯起眼,像一只狩猎的豹子,那种逼人的锐利感把他周身儒雅的气质都冲淡了,他缓缓说:“那我就先告辞了。” “再见。” 贺舒目送他下了楼,把目光放回手上那束红玫瑰上,冷笑一声。 一整束红玫瑰在他手心瞬间无声化作齑粉,纷纷扬扬散落一地。 他目不斜视地迈过一地狼藉,进屋关门。 “红玫瑰”事件之后,贺舒好像睡了一觉就把这事忘了个干干净净,平常该拍戏拍戏,该睡觉睡觉,偶尔还有闲情逸致关注一下关家的凶杀案。 井仲一后来约过他几次,也被他明里暗里拒绝了。 这天,拖了好几天的赵昀磊终于把深扒周壑川的那个帖子转给他,贺舒简略地看了看,发现尽是一些捕风捉影的传闻,也不知哪个真哪个假,也就不在意地放到一边没当回事。 尽管第二天没他的戏,他也照常早早睡下,却没想到快十二点的时候被手机的铃声给吵醒了。 他猛地睁开眼,目光湛湛地看向枕边闪个不停的手机,脸上有一瞬间的困惑。 周壑川大半夜打电话给他干嘛? 他坐起来拿过手机,语气很清醒,声音还带着未睡醒的喑哑,“喂?有什么事……” “下楼。” 贺舒:“……” 如果他没睡傻的话,现在好像是半夜吧?! 还没等他恼羞成怒,周壑川又轻轻补上一句,“……好吗?我在楼下等你。” 贺舒愣了下,他眉宇间的褶皱打开点,从床上跳下来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正好看到周壑川独自一人在浓沉的夜色里站着,正抬头看着他的方向。 也不知道是没睡醒,还是哪根筋没搭对,贺舒原地顿了一下,直接挂断电话,快速地换件衣服,下楼。 贺舒下到楼门口,发现周壑川竟然破天荒开了一辆敞篷的黄色跑车。他结结实实地诧异了一下,就算他对这些车子知之甚少,他也能感受到周壑川那种性格应该是不会喜欢这种张扬的风格的。 他狐疑地走过去,奇怪道:“你怎么这个时候……” 下一秒,他所有话都卡在了嗓子眼里,只能徒劳地用瞪大眼来表达他的惊骇。 周壑川弯腰从车里捧出来一个巨大的蛋糕,上面颜色清新的“19”跳跃着欢快的火焰,温暖的色泽将他平日过于冷肃的脸晕染地格外柔和。 他静静看着贺舒,手里捧着黑夜里唯一的光亮,眼神温柔得一塌糊涂,好像迷途终点提灯的俊美神祇。 “贺舒。” 他轻轻一笑,那笑容猛地撞进贺舒心里,好像有千斤重量。 “生日快乐。” 第22章 生日 生日? 贺舒眨眨眼,他的记忆飞速倒退,最后定格在抽屉里那张身份证上。 四月二十五日,的确是这具身体的生日。 贺舒失笑,眼神微冷。 可这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又不是他的生辰。 深夜里的温情陡然间变得索然无味起来,被迫要过别人的生日真不是什么令人觉得舒服的感觉。他刚要随便说点什么应付过去,就听周壑川又说:“原本还搞不准你过阴历还是阳历,后来一查,巧的是今年五月十五正好是四月二十五号,阴历阳历竟然重合了。” 贺舒瞳孔猛缩。 五月十五。 那是他的生辰,是他真真正正的生辰。 “你……”贺舒想说你是怎么知道的,后来又觉得这问题傻的可以,凭周壑川的能耐还查不到他的生日吗,他的心情瞬间又好了起来,眼角眉梢多了点真心实意的笑意,“谢谢。” 周壑川看着他,轻声说:“不吹蜡烛吗?” 贺舒怔了下,从善如流地走过去,伸手捧着蛋糕,指尖若有若无地搭在周壑川微凉的手背上。 周壑川抿了抿唇,手背一紧,他看着贺舒微阖双眼,羽睫在跳跃的烛影间轻轻抖动,突然福至心灵般想到一句情话。 ——你蝴蝶翅膀似的睫毛轻轻一颤,就能相隔万里在我心口掀起巨浪滔天。 贺舒吹了蜡烛,抬头看他,“干嘛这么着急,明天白天不能来吗?” 周壑川回过神来,“明天白天就来不及了。” 贺舒不解,“什么意思?” 周壑川笑而不语。 五分钟之后,贺舒就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了。他眼睁睁看着五六辆警车呼啸着开过来,停在几米外,一群警察呼呼啦啦下车,为首的秦熙秦队长端着一张冷脸走到周壑川身边,“周先生,我们想向您询问一下4月20日枪击案的事情,您能跟我们走一趟吗?” 周壑川点点头,“当然可以。” 秦熙脸上的表情这才好看一点,他目光一错,看到旁边端着蛋糕“傻”站着的贺舒,眉头一挑,“贺先生?贺先生这么晚怎么会和周先生在一起?” 他似笑非笑地说:“难道是在串供?” 贺舒抽了抽嘴角,心说自己也是够倒霉的。 周壑川面不改色:“今天是贺舒的生日,秦警官应该先和他说句生日快乐。” 随行的警察们:“……” 秦熙敬佩地看了眼周壑川,觉得这位真是“爱美人不爱江山”的代表人物,在这个节骨眼回国,下飞机第一件事不是找律师,而是连换三辆车甩开在机场盯着的眼线来给小情人过生日送蛋糕……是该说他痴情呢,还是该说他小情人魅力无限呢? “生日快乐,”秦熙向贺舒点点头,这才笑着对周壑川说:“周总,这下可以走了吧?” 周壑川松了松领带,“稍等。” 他转身把从兜里掏出车钥匙,递给贺舒,“车我暂时是开不走了,先放你这。你明天有时间吗?” 饶是贺舒脸皮厚过天也有点受不了周围一圈人民警察的注目礼,他轻咳一声,“应该有。” “好,”周壑川旁若无人地继续说:“今天中午一起吃饭?我定了一家私房菜馆,主厨祖上是皇宫里的御厨,我吃过一回特别好,去吗?” 贺舒:“咳,行,好啊。” 深夜加班还被强行喂了把狗粮当宵夜的秦熙在一旁幽幽提醒:“周先生,今天中午之前,您还未必能出的来呢。” 周壑川神态轻松,“我相信秦队的效率。” 秦熙皮笑肉不笑:“……所以二位依依惜别完了吗?” …… 贺舒目送周壑川跟着秦熙走了,目光落在手里的蛋糕上,轻轻挑了挑嘴角。 回到家里,一夜好梦。 第二天一大早贺舒是被李胜的电话叫醒的,刚接起来,就听李胜活力四射地在电话里大喊一声:“贺舒!!生日快乐!!!快说!我是不是第一个亲口祝福你的!” 贺舒:“不是。” “我就说——啊?不是?我竟然不是第一个?那谁是啊?” 贺舒:“周壑川。” 李胜:“……” “啧啧啧,”他震惊过后,自欺欺人地怅然感慨,“周总真是好老板啊,狱中都不忘祝旗下艺人生日快乐。哎,你知道周总被抓了吗?” 贺舒心说我当然知道,还是在我眼前被抓走的呢。 “算了,知不知道也不是咱们能管的事,”李胜说,“今天你生日,别在家吃外卖了,哥请你吃大餐。” 贺舒冷漠道:“哦,不劳破费,我有约了。” 李胜:“又是跟谁啊?” 贺舒:“周壑川。” “……”李胜忍无可忍,“周壑川,周壑川!你不用再提醒我了好吗!我跟你说过几遍了!离周壑川他们那群人远点!你看李敏慧都什么奶奶样儿了?你还敢往上凑?!” 贺舒懒懒地抻了个懒腰,“可是我想睡他啊。” “睡你麻痹!”李胜让他气得声调都劈叉了,“想睡周壑川的人能绕地球两圈!轮得到你?” “不巧,”贺舒笑吟吟地说,“好像他也很想睡我。” 李胜半天没说话,良久他才语气淡淡地说:“你如果决定了,我会和公司说给你换经纪人——” “李胜。”贺舒冷冷截住他的话,“我不是常玉,周壑川也不是齐凯,你不必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李胜猛地一窒,他恼羞成怒地大吼一声:“你胡说什么?!” “我在说什么你心里清楚,”贺舒没什么温度地笑了笑,“常玉和齐凯当年是有感情基础的,很不巧,我和周壑川之间没有。他想从我身上找别人,我想从他身上找自己,各取所需,井水不犯河水。你完全不必担心我重蹈覆辙。” 李胜一时哑然。 贺舒继续道:“至于你想替常玉讨个公道,我不会拦你,只会帮你。礼尚往来,你也别拦我,如何?” 李胜沉默,“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贺舒一笑,“我知道就行。” “随便你,”李胜冷笑一声,“不怕死的话,你尽管掺和进来。” 贺舒听着耳边急促的“嘟嘟”声,颇感无趣地耸耸肩。他拿下手机,打开微博,发现自己的微博突然多了几千的粉丝,几百条回复,还有几条艾特。 他一一打开,发现陈定、赵昀磊、林梓和李丹丹都发了微博艾特他,祝他生日快乐。他笑了笑,这才明白今天他为什么没戏放假,原来除了他自己,大家都知道自己过生日。 他逐条回复了谢谢,又退回自己微博主页,仅有的一条微博还是李胜用他手机发的偷拍他看剧本的侧颜照,在晨曦的微光里帅的一塌糊涂。他默默看了一会儿图上面那个傻兮兮的剪刀手表情,摇头笑了笑。 不管怎么说,李胜对他还是很尽心了,刚刚不该对他那么凶的。 ——啧,肯定把那小怂包吓坏了。 他百无聊赖的从首页退出去,刷了一下热搜榜,立马被热一的标题吸引了。 ——#川神你还缺腿部挂件吗?# 他手指一动,点进去查看。 宇宙八卦团v:周壑川回国后就被警方带走了……然而这不是重点……我只想说,川神你还缺腿部挂件吗??【视频】 贺舒点开视频。 视频里的场面很乱,十多个记着举着话筒不要命一样往上扑,全部被一群黑衣保镖结结实实拦了下来,其中一个记者以其声嘶力竭的喊声和破釜沉舟的架势力压群雄,成功吸引到了混乱中央佁然不动的周壑川。 “周总!!!!您对网上说您买人怎么看??!!!!!” 周壑川脚步一顿,他往那个记者的方向瞟了一眼,刹那间几乎所有的记者都屏息凝神等着他的回答。 “没什么看法,”周壑川语气淡淡,“我犯不上为了份八千万的合约就买人。” 场面诡异地静了一下,下一秒记者们瞬间爆发出了百倍的热情,继续疯狂地扑上去,拍视频的人估计被挤得站不稳了,剧烈的摇晃一会,无奈地关掉了。 就是这么短短不到半分钟的视频,网友们就各种意义上的受不了了。 周壑川中国后援会v:川神啊!!!!一年没看到你,你怎么还是这么帅啊啊啊!!!舔屏啊!!!! 做梦都相当土豪:这种装逼到极致的话恐怕只有配上周壑川的脸才不会被骂。 大表哥:这个富炫的我给满分。 啊哦哦哦:心疼周壑川的粉丝,一年到头摸不到男神的影子,接不到机,买不了周边,用不上应援。命好的时候三五年能碰上一回财经杂志封面;命不好只能偶尔在凶杀案里找自己男神了。 …… 贺舒来回看了两遍,忽然觉得自己劫富济贫的癖好又要发作。 翻了个身,他继续在被窝里刷评论。 鸡乎鸡乎:搞不明白周壑川,干嘛在这个风口浪尖回国,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身正不怕啊影子斜? 贺舒眨眨眼,想起昨天周壑川站在车前托着蛋糕的样子,挑起嘴角笑了笑。他退出手机界面,给周壑川拨了过去。 周壑川好一会才接起电话,声音低沉沙哑,无线电都拦不住的性感一股脑地冲进贺舒的耳朵里,“……贺舒?怎么了?” 贺舒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电话好像是打早了,他昨天半夜让警察带走,视频说他凌晨才被放出来,折腾下来应该没睡几个小时……贺舒毫无愧疚心地趴在床上托着下巴笑了,“没事,就是想问你怎么样了。” 周壑川显然是没睡醒,语气还是懒懒的,“这件事本来就与我无关。现在几点了?” 贺舒往墙上一看,顿了一下,“……七点。” 周壑川也静默了一会,叹了口气,“真够早的。” 第23章 珍宝 一大早撩了周壑川一把,还搅了他的好梦,贺舒终于一本满足地从床上起来。照常出去跑步,回来的时候买好早饭带回家吃。 许是借了生日的缘故,或是从昨晚持续到现在的好心情令他一身内力流转如意,竟步伐稳健地突破了《九重涅槃》第三层——栖梧。 通身激荡的内力缓缓归于平静,贺舒整个人的气息收敛到了一个恐怖的程度,如果不是看到他坐在那,甚至不会以为这屋里有人。他睁开眼,尽管眼底瀚海无波,却依旧亮得吓人。 他看了下时间,起身去洗澡。 …… 周壑川打来电话时,贺舒正对着镜子整整领子,理理头发,保证自己帅的让人承受不了。 ——事实证明,周壑川的确对他毫无抵抗能力。 他下楼的时候,周壑川正靠在车上抽烟,见贺舒过来,他一个恍惚,险些让即将燃尽的烟烫了手。 贺舒走过去,屈指在他手腕上一弹,他扫了一眼掉在地上的烟头,抬头似笑非笑地撩了周壑川一眼,“看着我发什么呆?” 周壑川放松的背部肌肉紧了紧,他原本夹着烟的右手不自然地动了动,到底没忍住,只好故作自然地伸手拂去他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尘”,不老实的手指趁机从他温热白皙的脖颈间一划而过,那细腻的触感让他忍不住回味地捏了捏指尖。 他镇定地转身帮贺舒拉开车门,“上车。” 贺舒看着他的背影翻了个白眼,他扭了扭脖子,感慨自己脾气真是变好了—— 这种致命的地方被碰到,他竟然还装没感觉,果然他的内心是非常想睡周壑川的吗?! 两人各怀鬼胎地坐在同一辆车上,竟然诡异地和谐。 这种温馨融洽的气氛一直维持到整顿饭吃完,贺舒吃着餐后水果的时候脸上还高高挂着显而易见的笑容。 “你……”周壑川静静地看着贺舒吃水果,问:“你想去游乐场吗?” 贺舒怔忪了一下,脑子里浮现前一阵微博上很火的“吸血鬼主题游乐场”的视频以及里面满地乱跑的小孩子和年轻人,略感诧异。他刚想嘲笑周壑川“你都多大了还喜欢玩游乐场,”结果一抬头,就看到周壑川眼神里隐晦的试探。 他顿了一下,忍不住失笑,周壑川心里这位白月光可是够天真娇弱的,喜欢吃清淡的、身体弱、有点骄纵的小脾气,还喜欢玩游乐场……贺舒不免略带恶意地想:玩游乐场的时候,可怜的小家伙不会因为太高了而害怕得嘤嘤嘤扑到周壑川怀里哭出来吧…… 真是,和他截然相反啊…… 贺舒一个没憋住噗嗤笑了,他顺手把最后一块西瓜放进嘴里,难得的好心情竟然没受影响。 ——算了,看在周壑川表现不错的份上,就满足一下这个望眼欲穿的男人吧。 他笑得一脸明媚,朝周壑川点点头,“好啊,不过我觉得以你的知名度,去游乐场会引起轰动的吧。” 周壑川从听到他的“好”字开始,神态就放松下来,他淡淡一笑,“放心,今天游乐场有面具狂欢派对,每一个入园的人都要带上面具。” “这么巧?”贺舒见周壑川一副早有准备的样子,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测,“这游乐场不会是你的吧?” 周壑川不置可否。 “你,”贺舒好笑地看他,连吃水果的心情都没了,“你这算什么?烽火戏诸侯?” 话一出口,贺舒就自知失言。 ——这是什么鬼比喻,周壑川是周幽王也就算了,自己怎么可能是美人褒姒?! “还有有点区别的,”周壑川认真地想了想,说:“周幽王把天下都玩没了,我可是赚了个盆满钵满。” 显然周壑川对此浑不在意,或者说还挺和他心意,他只在自己与周幽王的智商差异上强调了一下区别,对于其中的“实质性关系”则心情甚好地表示默认。 贺舒无奈,“你就不怕我说不想去?” “不去就不去,”周壑川不以为意,“你生日,只要你开心就够了。” 贺舒心中一暖,心情大好地多问了一句,“主题是什么?” 周壑川看着他微笑。 “魔王的生日。” 贺舒错愕了片刻,一种奇异的感觉一窝蜂涌进他的大脑。这感觉就好像渴时有水,饿时有饭,瞌睡有枕头,一切恰到好处到了心坎里,令人通体舒畅,简直不能更对胃口! 他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眼角眉梢都笑开了,看得周壑川一阵怔愣。 “谢谢。” …… 本来贺舒都对这场游乐场之旅不抱希望了,后来听到主题是“魔王的生日”又提起兴趣,可当他和周壑川站在阴森的鬼屋里的时候,他开始彻底怀疑自己的判断。 难道周壑川是按照自己的喜好而不是白月光的喜好搞的派对? 还是白月光其实是个外表娇弱内心扭曲的小恶魔? “啊啊啊啊啊!!!!”、 一声尖叫在他耳边炸开,贺舒麻木地往一旁挪了挪,正好撞进周壑川宽阔胸膛里。 周壑川顺理成章地搂住他的腰,在他耳边问:“怎么了?害怕?” 贺舒翻了个白眼,轻蔑的眼神沿着面具夸张上扬的眼角斜斜递出去,冷眼看过去有种妖异的美感。 一提到面具,贺舒就觉得痛心疾首。 周壑川这个人实在是太闷骚了。 这么一圈玩下来,贺舒看到了不下五十种面具类型,虽然很多,但是由于游玩的人更多,所以还是能看到很多人带着相同的面具。只有他和周壑川的不一样,整整一个下午,他都没有看到一个一样的! 更过分的是,周壑川的面具纯黑的,造型古朴尊贵,覆盖了整张脸的四分之三,只露出一个冷厉的嘴角,猛地看过去帅的人腿软,一路回头看的小姑娘多得都数不过来! 反观贺舒的那个,虽然看起来和周壑川的是一套的,也很好看。但为什么只能堪堪挡住眼睛,还要在他的额头的地方支出来一支火红带刺的荆棘玫瑰! 贺舒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的样子的时候都傻了,周壑川到底是什么恶趣味! 他几次偷偷摸摸都想把那朵破花掰下来,都被周壑川发现,还义正言辞地说这两个面具在派对结束后是要被公园收回的,不能弄坏。 气得贺舒拉着他坐了好几回激流勇进,硬生生把他露在外面的衣服都弄湿了。 价值不菲的外套湿了周壑川也不在意,只是把它脱下来搭到臂弯里,另一只手搭在贺舒的肩膀上装模作样地护着他在人群里走来走去。 …… “想什么呢,”周壑川低头在他耳边说,“一会别冒出点什么吓着你。” 贺舒一撇嘴,“怎么可能。” 他刚说完,一个穿着粉裙子的小女孩就一不小心撞到了周壑川拿着外套的胳膊,她抬头看了一眼,粉红的底色从她面具底下一路蔓延到脖颈,“对,对不起。” 周壑川看也没看,面色如常地搂着贺舒走开了。 贺舒回头看了一眼形容沮丧的女孩,手肘不轻不重地拐了一下他衬衫下面坚实的腹肌,“这算是‘冒出的什么’?” 周壑川一怔,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贺舒猛地转出他的臂弯,回身出手如电地掐住不知何时潜行到他们身后的吸血鬼的脖子。 他右手卡着那目瞪口呆的倒霉工作人员的脖子,左手捏开他的腮帮子,嫌弃地看了看他嘴里面血红的假牙,朝周壑川得意地一挑眉,“吓着我?” 周壑川无奈地看着他,低笑出声。 他朝吓傻了的“吸血鬼”轻点了下头,丢下句“这个月奖金翻倍”,就揽着得意洋洋的贺舒走了。 吸血鬼:“……” 这个工作心好累……奖金翻倍也不能安慰…… …… 两人在游乐园里一直玩到了华灯初上,恶劣因子被完全激发出来的贺舒还想第三次进鬼屋调戏工作人员,被周壑川拦下了,说是先吃饭,吃完饭还要看“百鬼夜行”表演。 贺舒想了想,果断放弃调戏可怜的工作人员,跟着周壑川去城堡里吃饭。 一进大厅,贺舒说要去卫生间,周壑川就在原地等他。他眼看着贺舒越走越远,嘴角挂了一个下午的笑意突然凝固了。 一个没戴面具的男人在半路拦住了贺舒。 那男人格外高大,精悍的身材包裹在合体的西装里有种随时喷薄欲出的爆发力,非常有魅力。他非常熟稔地同贺舒说着话,抬头,隔着人|流,冲着周壑川微微一笑。 周壑川愣住了,陡然间如坠冰窟。他死死地盯住那张脸,眼神几乎是阴厉凶恶的,好像藏了一片不死不休的血海。原本随意搭身侧的手一点点握紧,骇人的青筋从手背一路狰狞地蔓延进袖口,关节惨白得像是随时能崩开皮肉看见里面的森森白骨。 周围的一切都模糊不清了,他怔怔站在那里,从头到脚冷的厉害,只觉得这短短一天的时光好像大梦一场,到了时间自然就醒过来了。更可怕的是,在梦中被他刻意遗忘的背叛和伤害都在醒来后全部历历在目,那血淋淋的颜色刺激着他的感官,一刻不休地提醒着他那无边美梦的处处虚假。 令人如沐春风的温情骤然脱下了诱人的伪装,化成带着寒光的匕首,猛地捅进了周壑川刚刚泛活的心脏,鲜血淋漓。 他轻轻松开手,有些自嘲地在心里说:这才是现实。 周壑川看着不远处的两人,眼神一寸寸地冷下来。 他拿出手机,打给谢绡。 “明早之前,我要所有人知道,我为了贺舒,可以放弃手里的一切,包括我的命。” 谢绡沉默了一下,“所有人是指?” 周壑川:“所有参与过,了解过,听说过当年的事的每一个人,都要知道,一个也不能放过。” 手中有珍宝,而群狼窥伺之。 他遥遥望着那两个光是站在一起就成了他午夜最恐惧的梦魇的两个人,无声冷笑。 当初我无能为力,只能看着他和你离开。 如今,谁也别想把他从我身边夺走。 ——包括他自己。 第24章 夜晚 贺舒走到一半莫名被人拦住,他一抬头,略感诧异:“井仲一?” 井仲一见真的是他,松了口气,他噙着笑打量贺舒一圈,玩笑般地点点头,“这面具很衬你,漂亮得我都不敢认。” 他眨眨眼,真真假假地叹气,“我都做好被误认为是搭讪的准备了。” 贺舒一笑,“看来我让你的准备落空了。” “是啊,”井仲一意有所指,“我本来准备了两张票,哪想佳人有约,为了不让两张票都‘落空’,我只好自己来了。” 贺舒还是笑笑,他刚要说话,一只大手从后面搭到他肩上,周壑川稳稳地站在他身后,旁若无人地低头在他耳边说:“你再不快去菜就要凉了,表演也看不上了。” 闻言,贺舒眨眨眼,朝井仲一笑了笑,“那我先走了,以后再联系。” 井仲一和周壑川的脸色同时有些难看。 贺舒就像没看见一样,拍拍屁股走人了。 井仲一目送着贺舒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他转回头看着周壑川,一笑,“壑川,没想到我们会在这里见面。” 周壑川看也不看他,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走过去。 错身而过的一瞬间,井仲一冷笑一声,“你想从贺舒身上找他的影子?你可真无耻。” 周壑川脚步一顿,他微微偏头,戾气陡生,“彼此彼此。” 井仲一忍着怒火,“别把我和你混为一谈!你明明知道他不爱你,你还这样不肯罢休,是想他死不瞑目吗?你不是孩子了,你该长大了!” “说够了吗?”周壑川的目光从面具里冷冷地透出来,“说够了就滚。” 井仲一把牙咬得咯吱吱作响,他愤怒地和周壑川对视了十几秒,终是败下阵来。他移开目光,语气僵硬,“我只希望你好好对贺舒,他是个好孩子,你这么对他,日后不要后悔!” 周壑川无声冷笑,丝毫不为所动,迈步离开。 …… 贺舒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周壑川正靠在墙壁上发呆,见他出来,顿了一下,才面色如常地走过去和他一起上楼吃饭。 贺舒无意去了解他和井仲一之间的恩怨纠葛,把注意力全都投在吃的上,一顿下来,分外满足。反倒是周壑川,几乎没怎么动筷,总是时不时地看着贺舒发呆。 见贺舒吃好了,周壑川放下杯子,问:“去看表演吗?” 贺舒:“嗯,好啊。” 两人又去看了半个小时演出,起初贺舒还很新鲜,后来就觉得没意思了。逛了一会,他拉着周壑川跑到路边的一个飞镖扎气球的南瓜屋边,兴致勃勃地研究怎么玩。 听到老板说,只要能连续十次全部扎中大气球缝隙间的小气球,就能从后面的礼物塔里随便选一个带走,贺舒眼睛刷地就亮了,他用胳膊肘怼了周壑川一下,得意地说:“来,给你个机会,喜欢哪个?我打给你!” 周壑川双手插兜站在一旁,不知在想什么,听到贺舒说话,他也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随便。” 贺舒动作一顿,脸上的笑意飞快褪了个干净。飞镖在他指尖飞快地转了一圈,他颇感无趣地把它丢到桌上,扭头就走。 周壑川一愣,赶紧拉住他的胳膊,皱眉,“怎么不玩了?” 贺舒瞥了一眼他拽着自己的胳膊,另一手插在兜里,眼皮一撩,不咸不淡地说:“我乐意,你管我?” 周壑川握着他胳膊的手紧了紧,他垂眼复杂地看了贺舒一会儿,缓缓吐出一口气,有些艰涩地低声说:“我想要最上面的那个,你打给我好不好?” 贺舒翻了个白眼,心说:惯得你!现在想要?!晚了! 他刚要甩开周壑川的手,就看见不远处礼物塔的最上面是一只一人多高的大熊,浑身的白毛在五颜六色的灯光下光泽奕奕,憨态可掬。贺舒眼珠一转,问他:“你真想要?” “真的。”周壑川想也不想地应下来。 贺舒嘴角挑出一抹坏笑,“我真给你打下来你可不能不要。” 周壑川:“绝对不能。” 贺舒这才满意,他伸手在周壑川的胸膛上推了一把,“起开。” 见他不生气了,周壑川无奈地笑笑,靠到一边去。 一旁见多识广的老板嘿嘿一笑,见这俩人终于达成一致,这才把飞镖盒子推给贺舒,“小伙子有志气,我这店开到现在还没有一个人能把最上面的打下来,你要是真行了,也算拔了头筹了。” 贺舒曲着一条长腿懒懒散散地站着,左手揣在兜里,右手随便从盒子里摸出来一个飞镖,在手里掂了掂。 从贺舒和周壑川走到这个南瓜房开始,周围就围了好几个女孩子,此时见贺舒用一种帅得人神共愤的姿势站在那,纷纷受不了地低声尖叫:“啊啊啊!好帅啊!天啊,他腿好长啊!” 贺舒充耳不闻,他原本还软趴趴的眼神像是被某种无形的东西汇集到一起,凭空拧成一股针尖似的锐利目光。他右手轻轻一抛,修长的食指中指闪电般夹住空中的飞镖,手腕猛地一震,那枚飞镖就从他指间划出一道寒光凶狠而精准地扎进被大气球们层层包裹的小气球上。 “啪!” 飞镖稳稳地扎在泡沫墙上,一动不动,镖身上锋利的边缘和周围脆弱的气球外皮保持一个相敬如宾的和谐距离,相安无事。 “啊啊啊啊啊!!!真的中了啊!!!太帅了啊!!!” 贺舒脸色没有丝毫变化,拿起第二枚飞镖。 接下来的九个他全都面不改色地掷了出去,除了第五个的时候把重心从左脚移到了右脚,几乎没有任何停顿,一气呵成,十发全中! 当最后一枚飞镖毫不犹豫地穿透气球薄薄的外皮,旁边驻足围观的人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惊叹,南瓜店老板目瞪口呆地站在一旁,显然还没从近距离观摩的震撼中醒过来。 一旁,周壑川的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他身上,他小心翼翼地把他每一寸表情牢牢刻到心里,像是要填补那五年的空白一样,一秒都不忍错过。 看着这样神采飞扬的贺舒,他突然由衷地感到几分庆幸。 不管怎么说,他回来了,不是吗? 如果五年的煎熬和苦等能换来他完完整整、健健康康地回到自己身边,那他过去的一千多个夜晚的辗转难眠也并非毫无意义。 他猛地上前一步拉住贺舒的手腕,冲还傻着的老板丢下句“一会回来取”,就拉着贺舒快步往外走。 贺舒让他拽了一个趔趄,刚想取笑他是不是抹不开面子不想要了,就感受到他整个人呼之欲出的繁杂情绪。贺舒的心脏剧烈地跳了一下,到了嘴边的话竟然无声消散了。 渐行渐远的花车带着悠扬的音乐和人群的欢呼奔向更高更耀眼的城堡,道路两边色彩缤纷的路灯伴着在空中飘荡的气球在夜风中肆意舞蹈,他们两人同缓慢行进的密集人流擦肩而过,那一张张掩藏在面具下带笑的脸飞快地从贺舒眼前掠去,他却只能感受到手腕处炙热的温度正不容抗拒地驱散了初春在他身体里留下的最后一缕寒凉。 周壑川也不知道自己要把贺舒带到哪去,就像他迫切地想从人群中找到方向一样,他胸中死而复生的澎湃情感也急需一个契机尽情宣泄。他耐着性子在人流里左突右闯,终于找到了一个没人的小巷。 贺舒刚被扯进墙壁的阴影里,就又撞入了一个宽厚炙热的怀抱。周壑川两条坚硬的小臂死死地锢在他的腰上,把他死命往自己怀里按,那巨大的力道像是要把他融入自己的骨血当中,哪怕是挫骨扬灰也不能将他从自己身体里剥离出去。 贺舒有一瞬间的茫然,他难得有些局促地轻轻把下巴放在周壑川硬得硌人的肩上,一双手在空中晕头转向地彷徨了一会儿,才落叶归根一样慢慢放在他紧绷的后背上。 直到把这个人真真切切地抱在怀里,周壑川才觉得自己的脚算是着了地,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贺舒发间的清香混着一口夜晚的凉风,一路蜿蜒直下泥牛入海般消失在他火热的胸腔。他在心里催眠似地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 不要急,不要急,还不到时候。 他强行逼迫自己放开贺舒,好像从自己身上撕下一块连着骨头带着筋的血肉。 周壑川克制地在他额头轻轻一吻,哑声说:“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 回到我身边,再也不离开,好不好? 贺舒在半空中飘飘荡荡无处落脚的目光一触到周壑川深邃的好似容纳了宇宙星辰的眼睛,就一去不回头地栽了进去。他闭了闭眼,压下被蛊惑的剧烈心跳,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也就几秒钟的时间,他霍地睁开眼,狠狠推了周壑川一把。 周壑川猝不及防下倒退一步,后背撞在冰凉的墙壁上,他略带诧异地一低头,正好望进贺舒一双能把人溺毙其中的桃花眼。贺舒紧跟一步,把脸上碍事的面具丢到旁边,另一只手强势地按在他胸口,整个人却亲密地几乎要窝进他宽阔的胸膛里,他微微仰头,一张几可入画的脸在昏暗的微光下美得不可思议。 “我教你件事,这种时候就别问好不好了,没用。” 贺舒笑起来,眼角眉梢都染上了令人目眩神迷的笑意,他眼也不眨地迎着周壑川的目光,掀开他的面具,在他唇上轻轻一吻。 周壑川的呼吸猛地一窒。 下一秒,两人的姿势猛然反转,周壑川一双钢铁铸成的大手把他狠狠地按在墙上,表情近乎凶恶狰狞地,铺天盖地般吻了下来。 在他身后,灿烂升起的烟花同远方的欢呼一同在天际盛放。 第25章 真心 明明那只是一个浅浅的、一触即分的亲吻,却陡然间在周壑川的心头燃起了一把迎风暴涨的大火。他再度往前逼近一步,近乎是本能地抵住贺舒的双腿,右手托着他的下巴,方便他更容易地长驱直入,左手摸索着他的手腕,把他的手牢牢地按在墙壁上,不容推拒地一点点和他十指纠缠。 贺舒那双映着绚烂焰火的眼睛近在咫尺,周壑川甚至能在里面的烟火中看到自己赤红的双眼。他不费什么力气地撬开贺舒的唇齿,势如破竹地在他温热的口腔中疯狂扫荡。 眨眼之间就被连下三城的贺舒失了先机,被逼的节节败退。还未等他从猛烈的攻势中勉强酝酿出一波反击,周壑川就精准地勾住了他的舌头,趁胜追击般地吻住不放。 贺舒的脑袋嗡地一下,手上和腰上的力气一下子软了,他若有若无地轻哼了一声,不知道是点了周壑川身上哪根引线,惹得他愈发死命地吮吸他敏感的舌尖。 周壑川觉得自己像是疯了,看着他明亮的眼睛渐渐迷蒙,染上他熟悉的渴望和脆弱,却根本不想放开他,只恨不得眼睁睁看着他就这么窒息,沉沦,无法自拔,永远不能逃脱他的掌控。 他等这一刻,真的等的太久了,从希望等到失望,从失望等到绝望。现在,他在绝望的深渊中失而复得,那种铺天盖地的狂喜于他寸断的肝肠间死灰复燃,顿时烧的他五内俱焚,躁动难安,唯有拉着贺舒一同下地狱把彼此烧成一把永不分离的灰烬才能让他稍得解脱。 可是不行。 周壑川闭了闭眼,狠狠地在他下唇咬了一口,口腔中蔓延的铁锈味同时唤醒了沉迷其中的两个人。贺舒在胸腔憋炸的前一秒狠狠地推开他,腿一软,险些坐到地上。他狼狈地扶住墙,眼角微红地大口大口喘息。 贺舒好容易缓过这口气,他用手背蹭了把往外渗血的嘴唇,用他那犹带水光的眼睛没什么威慑力地瞪向周壑川,气笑了,“你跟我多大仇?下嘴这么狠?” 周壑川盯着他被血色晕染的唇瓣眸色渐深,他一手支在他耳侧,低头还要去亲他,结果被贺舒一偏头避过去了,“干什么,还想咬我第……唔。” 相比于第一个吻的激烈,第二个吻则温柔了太多。周壑川的手绕到他脑后,轻轻捏着他的后颈,不轻不重的力道配合着他温情脉脉的亲吻,让贺舒舒服地眯了眯眼,慢慢把全身的重量都靠在了他身上。 贺舒只觉得浑身上下都飘飘然起来,四下使不上力的空虚感,令他不由自主地一手扶着周壑川坚硬的手臂,一手环住了他的脖颈。 这磨人而又无可抗拒的亲吻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周壑川一手揽着他劲瘦的腰,另一只手沿着他的脊背慢慢向下在他的后腰处缓慢而暗示性十足地磨挲了一阵,他偏头将他微红的耳垂含到嘴里,用舌尖轻轻挑逗,惹得贺舒浑身一颤。 他沙哑的嗓音混着灼热的气息肆无忌惮地喷洒进贺舒的耳廓,周壑川含糊不清地说:“今晚别回去了,我在城堡里开了间房,你——” “嗯……”贺舒从嗓子眼里轻轻磨出一声享受的轻哼,他半眯着眼像没骨头一样靠在周壑川怀里,懒懒地说:“算盘打得倒是不错,不过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很记仇?” 周壑川一愣,还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就觉得手腕一麻。这股酸麻初时不起眼,不过几秒后,就由点及面漫布了他整条胳膊,很快便彻底使不上力了。 刚刚还占有意味十足的铁臂就像没人操纵的木偶胳膊一样晃晃悠悠无力垂在周壑川身侧,贺舒这才慢悠悠从他怀里站出来。他抱着肩,似笑非笑地看着周壑川,一双眼波光粼粼,看得人心神难定,“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当初说我‘奇货可居,待价而沽’?” 周壑川扶着自己完全没了知觉的胳膊,平日里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脸上,难得露出了点猛然受挫的狼狈。他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 这个刚接完吻就翻脸卸人胳膊的人真的是当年那个人吗?! 正常人能干出这种事吗?! 贺舒好好欣赏了一番他变来变去的脸色,感觉自己从头爽到了脚。他弯腰从地上捡起两人的面具,随手把周壑川的丢到他怀里,把自己的拿到眼前吹了吹上面的浮灰。他慢条斯理地戴上面具,戏谑的目光透过夸张艳丽的面具斜斜从眼角递了出来,在月光下好像成了精的鬼魅,“我觉得你说得有理,不如这样,你开个让我满意的价,我再考虑考虑如何?” 贺舒只是用内力在他小臂内侧的穴位上捏了一下,并没有下重手,不过几句话的时间,周壑川就又开始慢慢拿回对自己胳膊的掌控,他轻轻动了动酸涩的肩膀,又变回最开始的沉稳模样,他盯着贺舒的眼睛,慢慢说:“那多少你能满意呢?” “我不是贪心的人,”贺舒笑意盈盈地看他,“多的我也不要,就要你助我青云直上的‘一臂之力’如何?” 小巷外的灯光同纷纷扰扰的声音一齐飘进来,又默契地停在两人一尺开外。周壑川静静地看着他,眼神微冷,“你倒是坦荡。” “不然呢?”贺舒佯作诧异地一挑眉,他走到周壑川面前,抬手轻轻按在他的胸口。他暧昧地轻抚了两下,那纤长漂亮的手指好像穿透了肌理,直接摸到周壑川滚烫的心脏。 “难不成你希望我要你的真心?” 周壑川眼神一震,他缓缓垂眼盯着贺舒,俊朗的眉宇间一闪而过的轻嘲,“你说得对。” ——真心是要用真心来换的,贺舒本就没打算付出,又怎么会来索要。 贺舒满意地在他胸口拍了拍,“看来我们达成一致了,很好。” “快把面具戴上,”贺舒催促道,“我们还有礼物没取呢,一会人家关门了。” 周壑川看他一眼,重新戴上面具,连同他早就准备好却无人问津的一切一起藏回冰冷的假面之后。 …… 两人又回到了南瓜店取奖品。 南瓜店老板见他俩隔了那么长时间才来取,转眼又看到贺舒明显肿起来的嘴唇,立马露出一个心领神会的笑容,他把早就准备好的等人高的大熊放到台子上,笑着说:“这是你的奖品,我还特意给你找了个新的呢!” “谢谢。”贺舒笑了笑,半点没有过去拿的意思,他回头朝周壑川挑挑眉,“别愣着啊,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呆呆坐在台子上的大熊歪着脑袋和浑身上下写满了“我拒绝”的周壑川大眼瞪小眼。 贺舒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幸灾乐祸地走到周壑川身边,用肩膀撞了他一下,“去啊。” 周壑川露出来的侧脸绷得死紧,他偏头淡淡地看了一眼贺舒,嘴角一勾。 贺舒心里咯噔一下,顿觉不好,他下意识地后撤一步,结果还是慢了。周壑川借着距离的优势,回手扣住他的后脑,在众目睽睽之下,低头亲住他的嘴唇,来了个标准的法式热吻。 被惊得手一抖洒了爆米花围观群众:“……” 自认为早就看透一切的南瓜店老板鄙视地看了他们一眼,骄傲地挺了挺胸。 贺舒万万没想到周壑川这种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竟然能有这么厚的脸皮,一时也懵了,等他反应过来想要推开他的时候,周壑川已经先他一步放开了他。 贺舒:“……” 周壑川眼神宠溺地看着他,用不高不低足够周围所有人听到的音量说:“乖,你求求我我就帮你拿。” 贺舒目瞪口呆,“等等?为什么我求你?” 围观群众们立马恍然大悟,几个看得眼睛直放光的女孩子一副受不了的样子,“啊啊啊啊,小受好别扭啊!明明自己喜欢还不承认,宠溺攻傲娇受配一脸啊啊啊!!!” 贺舒险些吐出一口血来。 周壑川见好就收,他面不改色地把快赶上他高的大熊抱到怀里,走到恨得牙痒痒的贺舒身边无比自然地牵起他的手,“走吧,我们回家。” 贺舒盯着两人交握的双手,认真地考虑直接把他这条胳膊给卸下来的可能性。还没等他实施行动,就听到那几个女孩子又说:“哇,小受害羞了,你说他会不会甩开小攻的手嘤嘤嘤地跑开啊?” “卸胳膊”计划就像泡沫,啪地就碎了。 贺舒脸色铁青地被周壑川拉着往前走,在心里恶狠狠地想—— 就这样你特么还想睡我?!做你见鬼的春梦去吧! 第26章 组合 当晚,周壑川把贺舒送回家就载着大得过分“战利品”回去了。第二天早上,李胜散着冷气来接贺舒去公司,他本来是打算和贺舒冷战的,结果刚一照面他就傻了。 “等等,你嘴怎么了?”李胜震惊地看着他。 贺舒眼也不眨顺口胡说:“哦,早上吃饭磕到碗了。” “你他妈当我智障??”李胜气结,“你昨天跟周壑川出去了一天,回来嘴就肿成这个死样,你跟我说你是磕的?” 贺舒:“好吧,是周壑川咬的。” “贺舒!你明天要拍戏的你知道吗?!”李胜让他气得眼前直发黑,真想伸手揍他,可惜不能,只好咬牙切齿地说:“你他妈天生就是来克我的吧!” 他翻出抽屉里的口罩一把甩到贺舒笑眯眯的脸上,“戴上!” 贺舒伸手在半空中截住,慢条斯理地戴上,问:“去公司干嘛?” “当然是工作。”李胜快让他气死了,总算能找到机会呛他一句,他没好气地说:“你以为你睡了老板一回,你就是老板娘了?” 贺舒:“……”胡说,我还没开始睡呢! 还有,老板娘是什么鬼,请叫我老板的男人! 为了报这“老板娘”的一箭之仇,俩人下了车进到公司里还在打嘴仗,哪怕贺舒带着口罩限制了他的发挥,也是赢多输少,直把李胜气得跳脚。他俩拐了个弯儿,迎面走来七八个年轻俊俏的男孩子,原本说说笑笑打打闹闹的男孩们乍一见到明显是经纪人和明星打扮的李胜贺舒几乎是本能地消了声,靠到一边。 这一水的青春洋溢的男孩往亮堂堂的走廊里一站,养眼得很,贺舒立马当仁不让地来回欣赏了好几遍。 倒是李胜扫了他们一眼,眉头微皱。 男孩里领头的长得最好,长腿窄腰,亚麻色的发丝在阳光下看起来格外柔软,长相阳光帅气,站在一帮精致的美少年里,显得格外抢眼。他先是朝贺舒谦逊地笑了笑,才去看他身边的李胜。这一看,尚未把脸皮锤炼成铜皮铁骨的男孩脸上浮现了一层不容错认的震惊,他猛地扭回头去看贺舒,眼神里再不复之前的谦卑尊敬。 贺舒把他转瞬间的异色看在眼里,有些拿不准这个人是不是这身体的原主之前认识的朋友,为避免多做多错,引起别人怀疑,只能不动声色地朝他点了下头。 在贺舒看来,这种点到为止的打招呼对一个一看交情就不是很深的人来说已经足够有礼貌了,而男孩却透过主观臆断的有色眼镜看到他无形中的“高高在上”。 ——明明是同样的起点,他可以毫不谦让地跟着经纪人大步走过,而自己却只能陪着笑站在一旁给他让路。 凭什么? 大家都是练习生,我的地位却比他低这么多,凭什么? 人的嫉妒心和好胜心总是来得如此莫名其妙,如果今日走过的是个毫不出名的十八线小艺人,他大概也不会这么难以接受,因为这叫尊敬前辈,这是规矩;可换了从他们中间走出去的同辈,一下就变味了,那瞬间的扑面而来的难堪和落差感足够将平日里被良好教养掩盖的少年意气激发出来,混着暴起的好胜欲和不甘心一起化成一股不管不顾的冲动。 “贺舒!” 错身而过的一瞬间,男孩到底没忍住,他握紧拳往前踏了一步,语气僵硬而艰涩地梗着脖子扬声问:“你请了一个月的假,这次来是要归队吗?” 贺舒脚步一顿,心说我归什么队?他云里雾里地转回头正好对上男孩近乎是咄咄逼人的目光,他扫视了一圈,发现原本还迷茫的其他人看着他的目光也变了,像是在看非我族类的对手,防备而带有敌意。 贺舒微微一哂,觉得自己就算脸嫩了一大轮,心还是老了。 那个当年一气之下一人一剑屠灭青龙潭的少年在永不能停留的路上,长成了心头万事不上脸的“虚伪的大人”,当他再回过头去看那些仍在路上锐气横生的少年人时,竟完全生不起气来,只觉得想笑。 ——年轻的时候就是好,无论是喜欢还是讨厌都能毫无顾忌地晾在光天化日之下,半点不肯委屈了自己欲与天公试比高的心气儿。 他不想回应这种无谓的意气之争,不代表别人也能像他一样沉得住气。比如脸色越来越不好看的练习生们,也比如脾气正不好,护短不惯病的李胜。 李胜不耐烦地把贺舒往后扯了一把,在他看来,贺舒虽然是个主意正、心眼多、爱闯祸的麻烦精,但是他绝对是艺人里有着最出色的外表和最优秀的演技的“上等货”,和不远处站着的那堆还未经打磨的璞玉是云泥之别。换句话说,光盛一年要签上百个练习生,并不稀罕,可光盛五年也未必会出一个像贺舒这样一看就未来不可估量的可造之材。 二者根本没有可比性。 别看李胜平时邋里邋遢貌不惊人,但他可是实打实的王牌经纪人,不说当年他一手带出来的一线巨星常玉,就说那些经过他手的,现在没一个是无名之辈。他在光盛的地位不低,所以哪怕他脾气不好,想签到他手底下的也大有人在。 而贺舒则是这位炙手可热的经纪人复出后接手的唯一的艺人。 “贺舒这次是来签银冠合约的,他以后不会跟你们训练。”李胜丢下这句话,也不管后面瞬间白了脸的男孩们,拉着贺舒匆匆走了。 一分钟前还笑得开心的男孩们齐齐沉默下来,队长后面的一个男孩愤愤地瞪了一眼贺舒充满“炫耀”意味的背影,不服气地小声说:“真不公平,大家都是练习生,要选人拍戏不也应该选最优秀的吗?他连训练都没有参加过,凭什么就让他去!” 有了一个牵头引线的,其他人的愤懑也就发泄得顺理成章了,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站在“正义”的角度打抱不平。 “就是,还带个口罩,也没见他多出名啊,有什么好挡的。” “别是有什么‘潜规则’吧?” “行了!”男孩中的领头羊,最“优秀”的队长轻轻呼出一口气,那颗猛然受挫的心在他们的抱怨声中无形得到了安慰,他忍不住想:看吧,大家都是这么觉得的,这不是我的问题,不是我不够优秀。 那颗不过是因为让了个路而投下的种子,眨眼之间就在他心里开出了大片蓬勃的野望。他望着空无一人的明亮走廊,掷地有声地说:“别想那些没用的了,他不过是比我们早走了一步,以后谁更红还不一定呢,日后再碰面我们用实力说话!” …… 两人离开这条走廊,等电梯的时候,贺舒问:“他们什么意思?” “能什么意思,嫉妒你呗!”李胜翻了个白眼,“本来公司是想把你们八个组成一个组合让我带,我看不上,又不能继续旷工,只好矬子里拔大个把你提溜出来。现在你都签银冠合约了,他们还没出道呢,能不眼红吗?” 贺舒若有所思。 李胜见他不说话,以为他在在想组合的事,忍不住一撇嘴,“你得谢谢我我把你从里面捞出来,要不你指不定被他们拖上几年呢。别看他们长得都是时下流行的韩系小美男,实际上有点意思的也就那个韩熙辰,啊,就是和你说话的那个,其他的,红不了太久的。” “这么说你是觉得我前途无量?”贺舒朝他眨眨眼,其实他压根没把那几个小孩当回事,他更在意的是李胜为什么会单独签他。贺舒状不经意地问:“你说你当时怎么就那么慧眼如炬挑中了我呢。” 李胜一愣,他想了一下,刚要说话,面前的电梯门就开了。里面乌压压站了七八个人,正中间是一个西装革履气势非凡的男人,他低头扫了一眼贺舒和李胜,微不可见地眯了眯眼。 贺舒敏锐地察觉到这个男人眼神里的探究,心下存疑。 他旁边的李胜倒是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惊,先是对一旁陪着的光盛王总问好,然后对着男人恭敬地说:“陆总好。” 这位陆总朝他俩淡淡地点了点头,前呼后拥地走了。 贺舒转头问李胜,“谁啊?” “仁宣的陆祁,陆家的大少爷。”李胜面色难得严肃,他指了指脚下,“在首都这块地界上,就算是你家周壑川也要避他一射之地。” …… 周壑川在侍者的带领下走到走廊最深处的包间门口,侍者敲了敲门,恭敬地请他进去。 这包间很大,装潢古香古色,几块透明的地砖下,一条蜿蜒的溪流横穿地板而过,写意非常。两个男人坐在红木的椅子上,一个叉着腿大马金刀地坐着看手机,一个靠在椅子上端端正正地握着茶杯,茶香蒸腾。 见周壑川进来,玩手机的男人扫了他一眼,懒懒散散地说了句“来啦”就没再理他,另一个则放下茶杯,朝他一挑眉,正是之前贺舒在电梯口见到的陆祁。 “你知道我因为你赔了多少钱吗?我现在很不开心。” “所以,‘杀人犯’先生,”陆祁好整以暇地看他,似笑非笑,“你最好告诉我你在干什么。” 第27章 巍然 周壑川走过去拉开凳子坐下,他对面一直玩手机的男人大大咧咧地把它往兜里一揣,靠在椅背上看了周壑川一眼,立马装模作样地惊讶道:“哎呦喂!这不是首都第一情圣吗?” 他满脸八卦地凑过去,“哎,听说你为了给个小明星庆生被警察抓走,真的假的?” 陆祁在一旁嗤笑一声。 周壑川瞟他一眼,“真的。” “要不怎么说单身保智商呢,”男人长吁短叹,“你明知道人家挖坑等着你,还往里跳,真不知道是要夸你痴情还是骂你傻。” 周壑川神色淡淡地挽了挽袖子,“我要是不回国,才是真的掉进了坑里。有人想方设法让我尽量晚点回来,甚至是永远不回来,我怎么可能让他如意。” “那你也差不多得了,”男人一撇嘴,“搞得满城风雨的,股票还跌成那个惨样,消息灵通的差不多都知道……等等,”他脑中灵光一闪,“你是故意的?” 周壑川不置可否。 陆祁慢悠悠地端起杯子,吹了吹上面的茶叶,“杜修,你输了。” 他隔着蒸腾的茶雾,似笑非笑地看着周壑川说:“那个贺舒和贺巍然长得那么像,你竟然也舍得把他当成活靶子,也够狠心的。” 贺巍然。 这三个字就像插在周壑川心口的一把刀,无论过去多久,只要稍微一提,就血如泉涌。 他闭了闭眼,“我觉得贺舒就是贺巍然。” “你是在开玩笑嘛?”陆祁眼皮子抽了抽,好像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别和我说你相信这种死而复生的鬼话。” “我知道这很荒唐,”周壑川往后一靠,狠狠地揉了揉眉心,哑声道:“可是他们太像了,简直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我没法不那么想。” “我不信。”陆祁还是摇头,“要我说,就只有两种可能,要么贺巍然当年根本没死,要么这就是个直戳你死穴的阴谋。” 陆祁盯着茶杯里浮沉的茶叶,神情有种不近人情的冷静,他顿了一下,继续说:“而且在我看来,他俩除了长得像就再没什么其他像的地方,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有这么荒谬的猜想。” “虽然我对他们两个都不了解,但当年贺巍然一个快死的人都能把偌大的周家毁了个分崩离析,他是什么样的人爱用什么样的手段你应该很清楚。如果贺舒真的是贺巍然,他想收拾一个没脑子的关佑鸣简直易如反掌,保证让他死不知道怎么死的,怎么可能闹得众人皆知。” 闻言,周壑川神情微动。 贺巍然是什么样的人呢? 他曾经以为那是他腐烂肮脏的人生里唯一的救赎,后来才知道,那是个能眼也不眨把人的真心从胸腔里活生生掏出来再弃之如敝履的魔鬼。 而贺舒…… 其实他很清楚,贺舒和贺巍然相像的地方有,不像的地方却更多。正如陆祁说的,贺舒是个明火执仗,说一不二的人,如果把他放到当年贺巍然那个境地里,恐怕忍不了多久就能弄点炸药,来个同归于尽。 陆祁看他一眼见他听进去了,接着道:“还有,我听说你最近逼那个日本人逼得很紧?在这种紧要关头莫名其妙跑出来一个和贺巍然一模一样的贺舒,他唯一的亲人也在日本,又恰好签到你公司底下,你不觉得太巧了吗?” 周壑川静静地坐着,思绪却不知道飘到哪去了。陆祁说的他比谁都明白,他自己也怀疑过这里面暗藏杀机,可是—— 只要看到贺舒,他就觉得那就是贺巍然。 不是外表上的相像,不是习惯上的雷同,两人真正相似甚至完全一致的,是骨子里带出来的东西,是别人无论如何也模仿不来的。 没接触过贺巍然的人或许永远无法理解这种感觉,可凡是同时见过他俩的人,绝对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比如他自己。 也比如,躲在阴影里闻风而动的魍魉。 “我还是觉得,贺舒就是贺巍然。” 俗话说,良言难劝该死的鬼,陆祁自认为说了这么多已经仁至义尽了,周壑川还继续这么执迷不悟下去,就不是他能挽救得了。 他知情识趣地不再多说。 “你知道我的情况的,”陆祁站起来耸了耸肩,“如果你的那位小爱人真有起死回生的能力,记得让他教教我,我早就受够了我,”他点了点自己的头,“自己了。” 陆祁说完走了,一直作壁上观的杜修揣着兜走过来,他安慰地拍拍周壑川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虽然我的意见和陆祁一样,但这世上没什么是不可能的,别让自己后悔。” …… 贺舒在家过了滋润的两天就开开心心地回去复工,又拍了整整一周的戏,贺舒和赵昀磊被副导告知,首都影视城的戏份基本完成,接下来的一个月,拍摄场地要挪到武当山上。 陈导善解人意地早早放他们回家,赵昀磊边抻胳膊边问贺舒:“走吗,去喝一杯?” 几乎每次放的早,赵昀磊都要去影视基地门口的酒吧坐一会,贺舒早就习惯了自然欣然同意。 赵昀磊在吧台找了个离调酒师最近的位置,他熟练地报出自己和贺舒的要求,就开始托着下巴盯着他动作。调酒师脸色微僵,手下差点出错。 没过多久,两人的酒就先后调好了。 赵昀磊对着那个细皮嫩肉的调酒师笑得一脸灿烂,“谢谢啦!” 调酒师瞟了他身边的贺舒一眼,拘谨地笑了笑,继续低头做自己的工作。 赵昀磊举着杯子喝一口,遮挡住自己唇边的笑意,目光时不时往他身上落,直把人家看得精神紧张,加错了好几次酒。 贺舒在一旁看不下去了,清清嗓子,装模作样地问:“我说,咱怎么回回来都能碰到这个调酒师,你他名字不?” “我哪知道啊。”赵昀磊目不转睛地看着调酒师第三次调错酒,急得从脸颊到脖子红了一大片,他终于忍不住噗嗤笑了。 贺舒:“……”大哥,你把我带来当电灯泡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小调酒师气得不行又不能说什么,只能再次瞟贺舒一眼,闷闷不乐地重新来。 每次来都要被强行为喂一波狗粮的贺舒暗自冷笑,装傻到底,“哎,你说这小调酒师总看我,是不是喜欢我啊。” 赵昀磊:“……别做梦了喂。” 贺舒:“这怎么能是我做梦,难道他还能看上你?” 赵昀磊:“……” “哦——”贺舒意味深长地抻了个调,“我知道了,你喜欢人家吧,你也太怂了,这都多少天了还没出手,来我帮帮你。” 赵昀磊:“……等等!” 贺舒扯了扯领子,走过去半靠在吧台上看着瞬间紧张起来的小调酒师,笑了笑,“你觉得我朋友怎么样?” 小调酒师悚然一惊,捏着酒瓶的手猛地握紧,骨节发白,他强笑道:“我不认识他!对不起。” 赵昀磊在一旁看着心疼得够呛,赶紧扯了贺舒一把,对里面的小调酒师说:“没事,贺舒是我朋友,你不用担心。”说着,他转头很自然地跟贺舒介绍,“之前一直没跟你介绍,这是我男——” “磊哥!”小调酒师猛地截断他的话,着急忙慌地跟贺舒解释,“对不起,他是我表哥,我不该骗你。” 赵昀磊:“——男朋友,谭晞。” 谭晞立马傻了,眼圈一红,眼看要哭。赵昀磊大急,暗自懊恼自己不应该为了逗他,事先不跟他打招呼。他有心过去把人搂住好好安慰一下,可惜俩人之间隔着挺宽的吧台,他连谭晞的手指头都碰不到,只能像一只眼巴巴望着骨头的大狗晃着尾巴急得原地乱转。 贺舒看他那傻样直糟心,他一把把碍事的赵昀磊推开,对一脸天塌地陷的谭晞眨眨眼,“好巧啊,我媳妇也是男的,不过他没你可爱,要不要考虑甩了赵昀磊跟我?” 赵昀磊:“……贺舒我警告你啊,别趁火打劫。” 原本吓得面无人色的谭晞这才把这口气吐了出来,还未散尽的惊恐一股脑地转成怒气,劈头盖脸地冲着赵昀磊喷了过去,“不是说好了不和别人说吗!你还要不要你的事业了!还有我不是叫你不要来了吗!被狗仔拍到怎么办?!” 赵昀磊一脸委屈,“可是我明天就要去武当山拍戏,一个月都看不见你,我会想你的。” 贺舒:“……”你就是去拍个戏,又不是不回来了。 ——还有,那些在网上哭着喊着叫你总攻的迷妹们,她们知道你这副痴汉的蠢样吗? 真是造孽。 第28章 武当 圈子里别说曝光自己的同性情人了,连异性情人都瞒得死死的,生怕被人发现了前途尽毁。也不知道赵昀磊到底对贺舒哪里来的迷之信任,就这么大大咧咧地把人介绍给他,一点都不避讳。 在贺舒看来,赵昀磊这个人虽然爽朗大方,但不是缺心眼,按理来说不会做这种高风险的事情。他举着酒杯在一旁冥思苦想了良久,也没想出个理由,最后只好归结为是自己人格魅力太高,亲和力太强的缘故。 ——鬼知道前·魔教教主为什么会有亲和力这种东西。 他百无聊赖地喝了口酒,手机屏幕一闪,冒出来一条短信。 川妹:今天的戏份拍完了吗? 贺舒“噗”地一下把酒都喷了,他一手去拿纸,一手拎起惨遭横祸的手机,啧啧赞叹地欣赏那高大威猛、器宇轩昂的两个字——“川妹”。 虽然是他亲手改的,但是真的每次看到都忍不住笑出声。 他乐不可支地捧着手机回过去,“拍完了。” 没几秒,周壑川的短信又进来。 川妹:我在你们影视基地门口,接你去吃饭。 贺舒一愣,腾地站起来,他扯了一把沉迷恋爱的赵昀磊,丢下一句“我有事先走了,晚上联系”就急匆匆地跑了。 赵昀磊差点被他那手劲儿扯地上去,还没等他坐稳当,谭晞就眉头一立,开始撵他,“行了,你也赶紧走吧!” “……”哀怨的赵昀磊只好拉拢着肩膀回家收拾东西去了。 那边贺舒一出门拔腿就跑,速度快得直带起一阵平地而起的妖风。他像道闪电一样跑了几百米,远远看到周壑川的车停在外面,立马来了个急刹车。他站住脚步,整理整理衣服,确保自己一点问题都没有了,这才慢悠悠地迈着方步一派悠闲地走过去。 他走到周壑川车边敲了敲他的车窗,一手搭在车顶,俯身看着缓缓露出脸的周壑川,笑得风流极了,“怎么来之前也不给我打个电话?” “怕你忙,”周壑川皱眉,给他开了车门锁,“你怎么从外面过来的?” 贺舒绕到另一边开门上车,“哦,刚刚跟赵昀磊去就酒吧了。” “空肚喝酒?”周壑川眉头皱得更紧了,“你不要身体刚好一点就不顾惜自己。” 贺舒手一顿,淡淡地说:“我身体一直很好。” 周壑川神情微愣,他瞥了眼贺舒,眼中懊恼一闪而过,“抱歉。” 他没说因为什么抱歉,但是两人都明白。 贺舒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他自认为已经把他俩这种混乱的关系看得很透彻了,却没想到他还会为此争一时的口舌之利,让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他那无往不利的情场手段每次一碰到周壑川总会铩羽而归。 贺舒往后一靠,轻轻吐出一口气,若无其事地说:“后天我就要去武当山拍戏了。” 周壑川:“后天几点的飞机?” 贺舒:“上午九点。” 周壑川点头,“好,后天我送你去机场。” 贺舒笑了,手指在他手背上轻快地划了一下,“这么贤惠啊?” 周壑川抽空瞥他一眼,反手把他捣乱的手握住,不客气地捏了捏。 “好好开车,别搞小动作。”贺舒脸不红心不跳地恶人先告状,顺手把手抽了回来。 周壑川又看他一眼,嘴角笑意一闪而过。 …… 两天之后,贺舒拎着李胜给他整理的行礼下楼,早就等在一旁的周壑川非常自然地接过去放到后备箱里。俩人先去吃饭,周壑川见时间差不多了,就把人送到首都机场。 周壑川停稳车,转头看他,“我身份敏感,就不送你进去了,你安全落地之后记得给我打电话。” 贺舒嘴角一挑,“这就完了?你这车外面看不见里面吧。” 周壑川怔愣了一下,还没从这突如其来一句话里品出点其它的味道,贺舒就一撇嘴,“算了,管他呢。” 他解开安全带,一手撑在周壑川的椅背上,一手按住他的肩膀探身过去,他坏心眼地欣赏了一下周壑川瞬间紧绷起来的表情,慢慢低头在他唇上轻轻一吻,还不忘用牙齿暧昧地磨了磨他的下唇。 周壑川瞳孔猛缩,他突然伸手扣住贺舒的腰身往怀里一扯。 光顾着耍帅的贺舒完全忘了眼前这个不是以前那种被亲了只会乖乖脸红的小兔子,而是只一撩拨就容易狂化的大狼狗。他一个重心不稳,栽歪下去,慌不择路间只能一手按在他肌肉结实的大腿上,一手搂住他脖子。 接个吻差点扭着老腰的贺舒还没来得及觉得丢人,就被周壑川一把掐住了下巴,低头狠狠地吻了上去。贺舒呆了片刻,赶紧推开他。 他看着一脸阴沉的周壑川,又开始冒坏水。贺舒左手依旧挂在周壑川脖子上,支在他腿上的右手却不老实地一点一点从大腿摸到腹肌,又从腹肌滑到胸口。他伸出一根手指头轻轻戳了戳,“我一会还要和剧组赶飞机,你是想我见不了人?” 手掌下得胸膛剧烈地起伏了一下,见状贺舒赶紧飞快地在周壑川唇上又亲了一口,然后抽身坐回去,下车。他扶着车门,看着车里脸色黑成锅底的周壑川,笑得志得意满,他欢快地朝他挥挥手,“行啦,我走了,记得想我。” …… 贺舒跟着剧组坐了两个多小时飞机,之后又坐车,爬山,等到他们到了武当山上的宾馆安顿下来的时候都快吃晚饭了。 剧组的工作人员还有很多事要忙,反倒是演员们比较轻松。贺舒收拾好东西,和李胜周壑川说了一声,就早早上床睡觉了。 第二天一大清早,天光未亮,贺舒就醒了,他推开窗子一望,满山苍翠隐在云雾之中恍若仙家福地一般。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山间的清气在他肺腑间打了个转,几个来回就将他胸中的郁气驱散个一干二净。贺舒自嘲地笑笑,在喧嚣的城市里呆得太久他都快忘了,这种放眼千山重叠,飞鸟横绝的日子,才是他本应该有的生活。 他洗漱过后换了衣服,匆匆出门。 白日里人气鼎盛的武当山还未从晨曦中醒过来,来游玩的游客睡意正酣,只有赶早课的道士们在山道上留下一个朴素悠然的背影。 一个年轻的小道士和贺舒走了个碰面,还有些诧异,像是没想到有人能起这么早,他有些拘谨地朝贺舒笑了笑,略一施礼,就与他擦身而过,转眼消失在红墙绿瓦的拐角处。 贺舒回头看了他一眼,还有些没回过味来。 ……好些年没见过跟他行礼的武当小道士了,果然,他们不喊打喊杀的时候还是挺可爱的。 武当山大得出奇,贺舒也没什么目的地,只是四处闲逛,最后随便找了处僻静的竹林打了一套拳。 天际的朝阳从云海中冒出了一个金灿灿的发顶,瞬间给整座武当山披上了一层恢弘的霞光,树林里渐起悠悠鸟鸣,早起的鸟儿们雀跃地扑腾着翅膀迎向乍亮的天光。 贺舒缓缓收势,从参差树木间遥遥望向金光灿灿的武当金顶,周身内力猛然运了一个周天,硬生生震开了一尺内满地的树叶。他站在青石板上,足间轻点,像一只鹄鸟一样拔地而起,又在树梢间一晃而回,折下了一根长长的树枝。 他右手执树枝,左手竖掌如刀,沿着树枝轻轻一抹,就将其上的枝杈绿叶清了个干净。他以树枝代剑,信手挽了个剑花,那弯弯扭扭、一掰就折的树枝在空中平平指向山林,半点不颤。 贺舒淡淡道:“出来。” 贺舒到这满打满算也有一个月了,可他还从未碰到有内力深厚如林中藏匿之人的。若不是那人刚来时没注意踩了一片叶子,以贺舒现在的功力恐怕根本发现不了。 林中蓦地一静,几个呼吸后,一个鹤发童颜的老道士慢悠悠从林中走出来,他捻了捻胡须,一双含笑的眼亮得吓人。 贺舒握着树枝的右手背到身后,神经质地紧了紧,差点把不禁折腾的小东西给捏碎了。 ——讲真,他一看到武当特产“仙风道骨老道士”就觉得牙疼! 就跟少林特产“德高望重老和尚”一样,是让每任魔教教主“闻风丧胆”的终极杀器! 其实真要动起手,教主们是不怕的。可这帮老家伙们偏偏有一个让教主们咬牙切齿的相同爱好,那就是只要抓到了魔教教众,就喜欢慈眉善目地说一句,“魔教内务我等不好插手,还请魔教教主亲自上门领人,清理门户。” 虽然每次教主们去领人的时候都拽的天上有地下无的,但是他们内心真的很烦躁好吗! 这种感觉就像什么! 就像班主任每天笑里藏刀地说,“你这孩子我管不了,叫你妈来吧”! 谁特么愿意天天被找家长啊! 还回回都放地图炮!烦都烦死了好吗?! 每次贺舒都很想真诚地说—— “我求你了你下回别找我,直接替我宰了,成吗?!” 第29章 清微 老道士自然不知眼前这个让他惊艳不已的“天才人物”,竟然是他不知道隔了几百代的师祖们恨出血来的心腹大患。他捻了捻胡须,笑得跟个下凡的老神仙似的,“小友这一身功夫了不得,不知师承何处?” 贺舒如果有毛估计已经炸成一个团了,真想送他俩字,“魔教”! 他眼珠一转,又开始冒坏水。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出门从来不怕报名的贺大教主突然心学来潮,想逗弄一下这老头,便装出一副天老大他老二的拽样儿,得得嗖嗖地说:“我?武当的!” 老道士也不生气,依旧和颜悦色,“哦,武当何人门下弟子?” 贺舒想了想,牛皮往大了吹,“掌门的!” 老道士笑着摇了摇头,显然不信,“你可能证明?” 贺舒心说:哎呦,惯得你个牛鼻子老道士,还让我证明?!一个魔教教主的自我证明……听起来就满地血腥好吗?! 他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顺手把木枝丢到一旁,摆了个保准的太极起手式,“武当的看家本领,太极拳,怎么样?老爷子,过两招?” 那老道士不知是多年没听过有人这么不客气地叫他,还是惊诧于竟然有人要在太极一道上与他“讨教”一二,愣了片刻,才爽朗地哈哈大笑,连说了三声“好”。 贺舒脸上漫不经心,心里却警铃大作。 这老道士绝对是武当的高高手,内力深不可测,以贺舒现在的功力,绝对不是他的对手。虽说功力不及不代表他赢不了,但现在一手头无趁手兵器,二不敢轻露看家本领,只能用太极拳讨个巧,试试这老道士的能耐。 站在武学巅峰的高手们,绝对不会固步自封,他们精通各类武学,更不用说太极拳这种威震武林的招数了。别看贺舒从来不用,但他练起来,恐怕比一般的武当弟子还要得其精髓。 老道士和他过了几招,心下大骇。 倒不是贺舒打得有多好,而是他打得这套拳法颇带古意,很多路数已经失传。武当弟子们只能从典籍上窥见一二,却不明就里,今下让贺舒行云流水地使出来,身康体健的老道士血压瞬间就飚上去了。 这简直就是秘籍成精啊!!! 很有必要请崂山同道降伏下来让他每日在经楼里打拳啊啊!!! ……得亏贺舒不知道这老道士怎么想的,要不非得气得给他山门踹碎了不可。 老道士强忍着激动跳出圈外,把一张橘皮褶子的老脸笑得挤到一块去了,“这位小友住在何处,我日后定要拜访!” 贺舒眼皮子跳了跳,心说怎么还缠上自己了。他抬手看了看表,装模作样地哎呀一声,掉头就跑。 老道士也不急,运起轻功在后面吊着。 这可给贺舒气得够呛,偏生他功力未恢复,奈何不了老道士,只能任凭他跟着。 屋漏偏逢连夜雨,也是贺舒倒霉,他正想着宾馆那么多人,老头也不能挨个屋搜吧,就碰上了迎面出来的陈定。陈定精神抖擞地哈哈一笑,把贺舒抖了个底儿掉,“贺舒起这么早?九点就开始拍戏了,赶紧回去准备准备吧!” 贺舒:“……” 等陈定离开了,贺舒再去寻老道士,早已踪迹绝无。 …… 贺舒怀着郁闷的心情拍了一上午文戏,他穿着戏服正给赵昀磊指导下午的武戏的时候,不远处刘兆飞就带着一个年轻的道士走过来。 陈定略带疑惑地看了看刘兆飞身边的道士,语气迟疑,“这位是?” 刘兆飞看起来快紧张死了,说起话来又激动地不行,“这是我大师兄常清微,武当龙门派第三十六代内门弟子首座。” 陈定:“……” 剧组人员:“……” 不、不明觉厉…… 常清微穿着道袍,规规矩矩地束着发,看起来不过二十四五岁,面如冠玉,清俊非常。冷的看过去恐怕都会以为他是剧组的小鲜肉演员,而不是一个道士……更别提什么听起来就是世外高人的“武当龙门派第三十六代内门弟子首、座”了。 常清微谦和地笑了笑,躬身稽首,倒是很有道家风范,“这位就是陈定导演了吧,掌门对这次的拍摄工作很是挂心,兆飞又说自己力有不及,怕怠慢了诸位贵客,赶紧派我来助力一二,希望陈导不要嫌我不请自来。” 陈定简直被这个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砸晕了,他大脑还短着路,手已经不由自主地摆起来,受宠若惊地说:“怎么会怎么会,说来还是我们捡了大便宜,怕是要耽误常道长修行了。” 常清微一笑,“岂敢,是在下的荣幸。” 他说着,抬头遥遥望向人群之后束发执剑的贺舒,朝他友善地点点头。 贺舒:“……” 请问……欺负了人家外门弟子……跑出来了一个内门大师兄……要怎么办…… 欺负小的,惹来老的…… 几百年过去了!名门正派们还是那么讨厌! 他在心里疯狂腹诽,面上还得露出一副风度翩翩的假笑。 那边常清微非常快速地切入角色,问:“恕我冒昧,陈导可是希望让武打方面尽善尽美?” 陈定:“当然当然。” 常清微沉吟了一会,“这个恐怕要根据演员的自身情况、” “我听刘师弟说贺先生功底深厚,”常清微把目光挪到贺舒身上,笑容清浅,“想试一下贺先生深浅,也好为他量身定做一套动作。” 贺舒心中一凛,心说来了。 陈定听到这话简直乐得不行,他几乎是想毫不犹豫地应下来,但到底还是有几分理智,知道征求一下贺舒的意见。可惜他的“征求”实在是充满了暗示性,哪怕贺舒知道这里面一定没好事,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见他没有异议,陈定赶紧招呼着大家把场地让开,以便这俩人更充分地“比划两下。” 事已至此,贺舒也不再矫情,他半点不客气从道具架上拿下一柄长剑,往那一站,高手范儿立马就出来了。 他有些神思不属地想,武当的小崽子撞到手里还不好好收拾他一顿,真当他转性儿了? 那头常清微也慎重地挑了一柄剑,剑光一转,就是标准的*太极剑的起手式,“贺先生,开始吧。” 贺舒淡淡地看他一眼,纹丝不动,“我不占你便宜,你先来吧。” 不只是常清微,在场的所有人闻言都是一愣,只有陈定皱了下眉,自认为真相了的说了句,“贺舒入戏了。” 众人恍然大悟。 相比于看热闹的剧组人员,真真正正的内行常清微心中却是一凛,常年习武培养出的本能告诉他,贺舒并不是所谓的“入戏”,他是在说真的。 贺舒一袭白衣提着三尺青锋立于这浩荡天地间,背后是恢弘古朴的紫霄宫,脚下是黑白二色太极八卦图,一阵山风吹过,袍袖飞舞下寒光凛冽,简直就像从传说中走出来的绝世剑客。 常清微忽然明白师父为什么特意交给他这份差事了。 他目光一沉,“阁下小心了。” 话音刚落,常清微前奔几步刷刷刷挥出三剑,一上来就封死了贺舒的上中下三路,竟是半点不留手!贺舒嘴角微挑,心中有了成算。 交手不过几招,贺舒就基本明白常清微是什么段数了,是个有天赋又肯钻研的好苗子,可惜和贺舒相比,还差得远。这比试本就算不得正经八百,更倾向于一次展示性的“表演”,以贺舒的性格自然会将这场比试“演”得令人拍案叫绝,还能结结实实欺负一下这位武当的“大师兄”。 常清微和贺舒过了几招之后,有点迷糊,因为他根本看不出贺舒的师承流派,他几次相逼,都探不到贺舒的底,反而被他轻描淡写地避过去。与步步紧逼的常清微相比,贺舒每次出剑都颇有点清风拂松岗的道意,看起来竟比常清微更像武当的弟子。 还未等常清微品出点味道来,贺舒的剑势猛地一变,竟大开大合起来,道道剑光纵横捭阖睥睨无双,一柄无锋的假剑硬生生被他使得杀气凛冽。 常清微一阵大骇,慌忙举剑格挡,他蓦地抬头,正好对上贺舒锐气横生的一双眼,心头大震,眨眼间就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贺舒的剑越来越快,最后几乎要连成悠远绵长的巨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永无休止。常清微一开始还能应付,后来就越来越吃力,最后睁开眼就只能看扑面而来数不清的剑光,根本不知该从何下手,干脆只能靠身体最本能的反应勉强阻挡一二。 在贺舒和常清微看来,这场比试简直就是一边倒,常清微被压着打到满脑袋浆糊,根本不知道自己出了什么招。 可在外人开来,这简直太精彩了,二人你来我往,一剑快似一剑,直看得人眼花缭乱豪气冲天! 贺舒心知火候差不多了,欺负人也欺负了个够本,便不再恋战,假意不敌,被常清微磕在剑上,蹬蹬蹬倒退三步,摇头叹气,心悦诚服,“常道长果然功力深厚。” 一脸懵逼的常清微:“……” 第30章 视频 满天咄咄逼人的剑光猛然消失,常清微愣是没回过味来,呆呆地站在那,大脑一片空白。 剧组人员早就忍不住了,纷纷激动地啊啊啊起来,“天啊啊啊!常道长太厉害了!我终于相信有武功了!武侠小说原来不是骗人的啊!!!” “贺舒好厉害啊!竟然能打那么久!!” 常清微有些茫然地看向贺舒,正好对上他含笑的目光,硬生生打了个冷战。 他忽然知道刚刚是怎么回事了——贺舒是在喂招。 他用他压倒性的实力,逼迫着常清微全力以赴使出看家本领,来了这么一场不要钱的“视觉盛宴。” 他心下骇然,这人看起来不过十八|九岁如何会有这么高的剑术造诣?! 而等候一旁的陈定早就按耐不住了,两人的对战看得他灵感爆棚,之前一些没想好的场景争先恐后地从他大脑里跑出来任他检阅。他兴奋地跑到常清微身边,刚要说话,脸上又迟疑了。 他有个大胆的设想但思及常清微身份特殊,怕其中有些忌讳,只能试探地问:“常道长,我这剧里本来有一个角色想请山中的习武弟子出演,今天见了常道长觉得实在是太贴合人物了,就是不知道道长有没有这方面的意愿。” 常清微如梦方醒,他心有余悸地看了贺舒一眼,之前差点忘了的正事这才慢吞吞地回到他脑子里。他面露迟疑,眉头微皱,“这个……” 陈定心下一紧,“可是条规不允许?” “那倒没有,”常清微摇了摇头,“只是此事我需要与师父请示。” 陈定大喜过望,赶紧说:“太好了太好了,常道长不必急着询问,三天内给我答复就好。” 常清微神情微顿,神色间颇有几分古怪,“哪用的上三天那么久,我现在就给师父打个电话问问就行。” 说着,他在众人奇异的目光中,旁若无人地从宽大的道袍中摸出一部手机,拨了过去。周围的剧组人员都像锯了嘴的葫芦一样,傻呆呆地瞪着眼睛盯着常清微手里的电话,鸦雀无声。 ……实在是太幻灭,太违和了…… 常清微不愧是内门弟子首座,顶着这么多人的注视,竟然没有半分局促。他简略地对着电话解释了一番,又毕恭毕敬地说了几个“是”,这才挂断电话,抬头看向眼巴巴望着他的剧组成员,神情略微纠结。 陈定的心一下就凉了,他叹了口气,打个圆场,“没事没事,不成也没关系……” “不是不成,师父他老人家已经同意了,”常清微从始至终淡定的脸上难得露了点局促,“只是有一事相求,清微不知如何开口。” 陈定眨眨眼,“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常道长尽管提。” 常清微不好意思道:“是这样的,师父说掌门有事相求于贺先生,又怕耽误剧组进度,所以命清微代他老人家问一下,陈导和贺先生这里是否方便?” 剧组:“……” 剧组一片死寂,然后齐唰唰地回头看向贺舒,像在看一朵随时能羽化成仙的奇葩。 贺舒:“……” 他命里一定是和名门正派们八字犯冲! 贺舒干笑一声,“我能帮上什么忙啊,您说笑了。” 常清微沉吟半刻,“贺先生,我能先和您单独说几句话吗?” 两人找了个相对僻静的地方,常清微拨了一个号码递给贺舒。贺舒接起来,立马听出这是早上的那个老道士。两人说了几句,贺舒就知道了他们的来意。 其实武当并没有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只是希望贺舒能把上次打的“六十四式太极拳”保存下来,来请他录个简短的视频。 贺舒想了想,倒不认为把人家的绝学藏私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只觉得武当一定是疯了才会找一个魔教的头头来给他们做示范。 而与之相比,他更关心的事,是报酬。 老道士问他想要什么。 贺舒回答得很干脆,“等我想好了再说。” …… 因为贺舒要去给人家当活教材,陈定紧赶了几天的戏份,给贺舒放了两天假,让他去找武当掌门。 第二天早早的常清微就来了,俩人一起去平时内门弟子练武的演武场。他俩刚一进门,耳聪目明的武当弟子们就齐齐扭头看过来。 贺舒让这阵仗吓了一跳,险些以为自己回到了讨伐魔教的武林大会…… 之前与贺舒有过一面之缘的老道士从最上首走下来,后面跟了好多一看就武艺精湛的武当高手。老道士走到切近,上来就郑重地行一个礼,语带感激,“武当第三十三代掌门郑元通代表武当五千四百二十弟子,多谢贺先生赐教之恩。” 尽管来之前贺舒做好了心理建设,可来真格的了,他还是有点接受不了,只能赶紧把郑元通扶起来,干巴巴地说:“应该的。” 郑元通一笑,只当他是紧张,“贺先生高义,里面请。” 贺舒在武当弟子们的前呼后拥下进了大厅,坐立难安。他截住郑元通还在滔滔不绝赞扬他的话头,开门见山,“咱们直接开始吧。” 郑元通把话都咽回去,从善如流:“好。” 火急火燎的贺舒跟着郑元通进了隔壁屋子,在一旁等候的摄像师赶紧打开机器对准贺舒。 贺舒深吸一口气,尽量保持心境平和,保证自己骨子里的“魔头味”收了个干净,这才稳稳当当地打了一套‘六十四式太极拳’。 那头摄影师刚说一句好了,贺舒就窜起来多高,在一众崇拜的目光中屁滚尿流的跑了。 贺舒浑身难受地想:如果非要在两种态度中选一个,还是让武当对他喊打喊杀吧! 这幅感恩戴德的样子,他承受不了啊! …… 自从贺舒去帮了武当掌门一个忙之后,陈定就发现剧组在武当山莫名吃的开了。每次租借场地的时候,武当负责人不仅答应地异常痛快,还分外贴心地询问他们人手够不够,同时恳切地表示他们可以提供身高体壮的免费劳动力。 陈定一开始还受宠若惊的,后来就渐渐麻木了。 就在他默默给贺舒安了个“吉祥物”的外号后没两天,武当弟子们用实际行动告诉他,贺舒其实是个行走的人形“作弊器。” 事情是这样的,陈定提前几天和暂时担任武术顾问的常清微提了一句,说想要雇一些会拳脚功夫的弟子当群演。常清微一听,立马就答应下来,并且承诺三天内就能把人找齐。 事情敲定下来,陈定也就没当回事,转头忘到脑后去了。可他万万没想到,等他三天后打着哈欠赶到拍摄场地的时候,发现紫霄宫前的广场上乌压压坐了几十号弟子,个个身材精悍、目蕴神光。 还没等陈定回过味儿来,他身边的刘兆飞膝盖一软差点给跪了。 刘兆飞颤颤巍巍扯着“无知就是幸福”的陈定,险些背过气去,“导,导演——” 陈定:“……啊?” “影帝郑则曾花一百万雇武当高手被拒之门外那事儿您知道吗?” 陈定:“啊,我知道啊。” 刘兆飞默默指了指最后一排中间坐着的中年道士,“他就是那个一百万。” 陈定张大嘴。 刘兆飞咽了口唾沫,艰难地说:“他那一排坐的都是他师兄弟,基本都是一个咖位。” 饶是陈定见惯了大场面,此时也觉得这个世界太玄幻了,他忍不住去问老神在在的常清微这是怎么回事。 “哦,他们都说不要钱,只要能让他们平时在旁边看一会就行,绝对不耽误陈导的事儿。” 陈定:“……” 他们不是脱离了低级趣味的得道高人吗?!为什么对拍电影这么好奇啊! 为啥以前没听过其他导演说过武当的人这么热情好客不做作呢! 然而可怜的贺舒对此完全不知情,所以当他穿上戏服拿上剑往场中间一站的时候,猝不及防间就被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立体环绕x射线·目光给捅成了蚂蜂窝。 贺舒:“……” 这尼玛什么情况?! 破天荒因为面部表情太生硬而ng的贺舒灰溜溜地走到导演身边,小声问:“陈导,武当的人怎么回事?砸场子?” 陈定也觉得别扭极了,却不好说什么,只能安抚道:“你就当他们不存在吧。” “……” 让几十个道士用*滚烫的眼神围着你看怎么可能当做不存在啊! 导演你一定是在逗我! 最后贺舒实在是忍不了了,只能抽空把常清微和扯到个没人的地方,逼问道:“你们怎么回事?” 常清微一脸无辜,掏出自己的手机打开一个名叫“武当大兴”的app,调出任务栏给贺舒看。 贺舒莫名其妙地接过去看了一眼,差点吐血。 #紧急通知:为加强武当新一代武学意识,完善武当武学体系,现对武当内门清字辈及以上弟子提出要求,必须利用有限资源和时间,深入研究贺舒先生的‘六十四式太极拳’及其高深的武学素养。要求在剧组离开后,每人上交一份三千字的观后感,并于2026年6月30前,上交至掌门办公室。# 贺舒:“……” 他恍惚地想,这个世界好像是疯了…… 第31章 跟踪 ——几百年过去,名门正派的病越来越重了。 贺舒无语地把手机丢还给常清微,转身回去继续拍戏。 常清微站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微微失神。在他看来,应该是没人愿意自己的绝学被他人偷师的,可他却从未在贺舒身上看到这种防备和警惕,这让他忍不住想起掌门昨天对他说的话—— “当一个人对自身的强大足够自信时,他永远不会害怕别人的赶超。” 常清微有些茫然。 掌门究竟是想让他们学太极拳,还是想让他们也有这样一颗强者之心呢? 贺舒顶着众道士求知若渴的目光艰难地拍完一上午的戏,陈定看了看回放,觉得没什么问题就点头放他回去休息。贺舒赶紧松口气,捞起自己的东西转身头也不回地跑了。 他背着包走在回宾馆的路上,正神飞天外地想着下午休息要去干什么,突然脚步一拐,消失在小路的转角处。 十几秒后,一个瘦瘦小小、帽檐压得极低的中年男人站在贺舒消失的地方一脸茫然,他四下看看,觉得奇怪——刚刚还近在咫尺的目标怎么一眨眼就没了? 他呆愣了一下,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男人警惕地后退了两步,见周围还是一片寂静半点人声都没有,心里一毛,掉头就跑。 然而他还没跑出两步,一只修长的手凭空从他身后伸出来,爆发力十足地扼住了他的咽喉。 男人惊恐地瞪大眼,拼命地去掰脖颈间铁钳一样的手,想要挣扎着喊出一声救命。然而他一个音节还没发出来,就被一股大力掐着脖子拖进了一旁幽深的树林。 男人眼前阵阵发黑,满脑袋只有两个字:完了。 贺舒像掐着小鸡仔的脖子一样,轻轻松松把吓得面无人色的跟踪者拖到了没人的地方。他随手把人脸朝下往地上一丢,抬脚牢牢地踩住他的后背,一张嘴说出来的话却变成了娇媚温婉的女声,“说,为什么跟踪他?” 吓成一滩烂泥的男人浑身一僵,傻眼了,女的? 见不是被跟踪的对象发现,男人的胆子稍微大了点,他强自镇定地狡辩道:“你胡说什么?谁跟踪他了?” 女声版·贺舒冷笑一声,一手掐住他的脖子,一手干净利落地卸了他的胳膊,“胳膊断了还能接回去,你猜脊椎断了,你还能不能站起来了?” 男人疼得差点抽过去,却因为喉咙受制连个屁都放不出来,他在贺舒脚底下疯狂地摇头,脸都被地上的树枝蹭破了也不敢停下。 贺舒微微松开掐着他掐着他喉咙的手,“说。” “咳咳咳,我真的没有跟踪他,”男人咳了个惊天动地,脸红脖子粗地解释:“我,我是个gay,看他长得帅,想和他要电话号码,求你放过我吧。” “哦?”贺舒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你猜我信不信?” “真,真的——啊!” 贺舒出手如电,连点他后背五个大穴。男人疼得一绷,整个人像被活生生撕成了两半,连叫都没叫出来,就直接白眼一翻疼昏过去了。他昏了大概十几秒,才渐渐恢复意识,贺舒见状轻轻一笑,听在男人耳朵里简直比女鬼的阴笑还可怕,“还想再来一次吗?” 男人心有余悸地打了个激灵,赶紧满头大汗地失声叫道:“我说,我说,别来了。是有,有人想打听他的情况!” 贺舒倒是没想到现代也有这种打探消息的营生,他不屑地瞥了一眼抖如筛糠的瘦小男人,心中冷笑:派这种连武功都没有的废物点心来调查,是有多瞧不起他? “谁派你来的?” “我、我也不太清楚。” “好,”贺舒说,“你连这个都不清楚,恐怕也不会知道自己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了。” “不过我能猜出来!”男人生怕“她”再动手,赶紧着急忙慌地抢着说:“虽然他瞒得紧,不过我之前见过其中一个保镖,应该是周氏的人!” “周氏?”贺舒皱着眉沉思,率先把周壑川排除了——因为他绝对不会干这么蠢的事。他思来想去也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还认识别的姓周的,只能暂且把这个问题放到一边,专心摆平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你回去知道怎么说吗?” 男人赶紧说:“我会说我什么都没查到!” 贺舒又笑了一声,惹得男人条件反射性地瑟缩一下,“怎么,想让我暴露的更彻底?” “把他说的蠢一点,”贺舒顺手把他的胳膊接回去,他弯腰凑到男人耳边,轻声一笑,端得是娇媚入骨,却叫人不寒而栗,“记得听话,如果出了什么差错……大家都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到时候别怪我一失手,殃及池鱼。” 男人惊恐地应承下来,“您放心您放心。” 贺舒这才满意一笑,又从他身上把除了钱以外的所有东西都一包收好,转眼间就不见了踪迹。 男人趴在地上半天没敢起来,等他终于确认那个突然杀出来的“女人”真的走了,这才翻个身仰天躺在地上大喘几口粗气,一脸劫后余生的庆幸。 贺舒走出不远就用内力把手里的东西全部震碎,然后随便找个地方埋起来。他拍拍手上的土,像没事儿人一样把这事丢到脑后,悠哉悠哉地回宾馆。 因为下午没有贺舒的戏份,他又不想在宾馆里待着,吃过午饭后,贺舒换了身运动服,戴上帽子,准备游览一下这座闻名天下的武当山。他先去找常清微要了一份“内部”地图,又用“单独打一遍六十四式太极拳”诱哄常道长给他手写了一份游玩攻略。 由于不是节假日,武当山的客流量并不是很大。游客们带着墨镜遮阳帽,腰间系着长袖衣服,人手一根气势汹汹的自拍杆,像赶场一样脚打后脑勺地在各个景点间奔走。在人们一窝蜂地扎到殿门前呼朋唤友地拍照时,贺舒拿着攻略,从他们身边悠悠闲闲沿着楼梯走上去,偶尔拿出手机拍两张风景图,和周围匆匆过的游客们泾渭分明。 贺舒看得新奇,毕竟像这种光明正大在正道三大巨头的“老巢”里溜达的机会,几百年前是没有的。 一直逛到夕阳西下,贺舒站在金顶上拍了最后一张晚霞图,正好凑够九张发到微博上。 五分钟不到,他手机一震,贺舒发现赵昀磊不仅转了他的微博,还酸溜溜地抱怨了一句。 赵昀磊v:凌教主,您老愿意在游山玩水之后给拍戏累成狗的沈大侠带瓶水回来吗? 贺舒笑了一下,手指飞快地回复他。 贺舒v:可以,晚上等我。 常年蹲守在赵昀磊微博底下的粉丝们猝不及防间被秀了一脸暧昧,还没等做出反应,闻讯赶来的原著粉就嗷嗷直叫地杀进来,旗帜鲜明地站了cp。 凌霄天什么时候三刷:啊啊啊!!站凌沈cp啊!!! 凌霄是我身下受:虽然逆了cp不过依然萌得不行啊! 磊哥冷酷炫:我去看了这个贺舒,很帅啊!颜值圈粉! …… 管杀不管埋的贺舒极不负责任地撩了一把就把手机一收,吃晚饭去了,留下赵昀磊一个人面对着自己爆炸的评论区,满脸郁闷。 晚上七点,贺舒回到剧组拍夜戏。第一场拍的是凌霄深夜来找沈舟,身份已经处于对立面的两个人站在逍遥剑派的房顶上,彼此试探。 吊威亚是一个非常不舒服的过程,贺舒第一次接触的时候难受得差点把这东西扯下来,自己用轻功窜上去。后来渐渐适应了,他开始偷偷摸摸使点结合轻功的小技巧,才得以让自己舒服点。 他使小手段,别人是看不出来的,只隐约觉得贺舒飞起来的时候格外自然,颇有一点浩浩乎如凭虚御风的仙气。 贺舒在屋顶轻轻一踏,潇洒地转身,向下面打了个手势示意导演自己准备好了。 陈定见赵昀磊也准备就绪了,就一挥手,“开始!” 本来这只是个非常简单的镜头,凌霄背着手站在屋脊上,沈舟抬头看他一眼后飞身落到他身边,两人并肩站在屋顶,这幕就结束了。 可惜被威亚吊起来的时候赵昀磊没有控制好平衡,脚刚落到本就狭窄的屋脊上就直接身体一歪栽了下去。 贺舒让他吓了一跳,也没来得及考虑就算他不“救”赵昀磊也不会受伤,直接伸手一拉他腰带把人扯回来。 赵昀磊根本就没反应过来,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整个人已经摔到贺舒怀里了。 赵昀磊:“……” 贺舒站在摇摇欲坠的屋顶扯一个一百五十多斤的大男人回来,也就是稍微晃一下,整个人从头到尾稳当得不可思议。他单手搂着赵昀磊劲瘦的腰,微微挑眉,调侃道:“美人月下投怀送抱,在下实在惶恐。” 赵昀磊:“……” 由于角度和光线的问题,下面的众人看不清赵昀磊哭笑不得的表情,只能看到贺舒在低垂的夜幕下极清净素淡的笑意,恍然间看过去,竟比天边的明月还要醉人三分。 这样唯美的一幕被手疾眼快的林梓立马照下来存到手机里。 ——也稳稳地落在风尘仆仆、连夜上山、前脚刚踏进片场的周壑川眼里。 第32章 签名 林梓手指飞快地给照片加滤镜,调色温,正准备再来个虚化,余光就瞟到一个人影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林梓:“!!!!” 她傻傻地攥着手机,想也不想就是一声气势如虹的尖叫:“啊周壑川啊啊啊!!!” 整个剧组上下,囊括了地上的、屋顶的、喝水的、说话的所有人都被这石破天惊地一嗓子给震住了,然后动作整齐划一“唰”地看过来。 周壑川脚步一顿。 他慢慢回身看向林梓,朝她很有涵养地点了点头,“林小姐,你好。” 林梓“嘭”地一声原地爆炸,瞬间从一支带刺的红玫瑰变成了瑟缩的含羞草。 “您您您,您记得我啊,”林梓紧张地眼神乱飞,双手控制不住地扭在一起,她小声说:“我是您的死忠粉啊。” 周壑川闻言一愣,他飞快地瞟了眼房顶上的两人,转头冲林梓微微一笑,“谢谢。” “!!!” 这要是放在游戏里,林梓头顶上爆出的血红暴击足够秒她那可怜的血条七八回了。 她默默捂住自己的胸口,从桌上拿起自己的剧本,又从包里把自己的纪梵希小羊皮304拿出来,她可怜兮兮地看着周壑川,把手里的东西往前一递,“川神您能给我签个名吗?” 周壑川:“……用这个?” 林梓头如捣蒜。 “可以。”周壑川毫无压力地接过去,翻开剧本随便找个空白的背面,旋开口红在上面潇洒地“签”上了自己“色泽艳丽”的名字。他轻车熟路地签完,还很贴心地帮她把口红扣好,这才施施然把东西交还给林梓。 林梓飘飘然地接过去,神情间满是“幸福来得太突然”的恍惚。 在一旁被自家编剧蠢出一脸血的陈定见终于能插上嘴了,赶紧上前打招呼,“周总来得太快了,我还以为您明天下午才能到呢。” 周壑川:“本来是想明天早上上山的,后来出了点状况。” “哦,是这样。”陈定一脸“原来如此”,心里却暗自嘀咕:人家临时有事都推迟行程,这位怎么还提前呢? 他刚要再说两句场面暖暖场,周壑川突然转头看向被所有人遗忘在房顶的“难兄难弟”,淡淡道:“夜里寒气重,让演员在上面站这么久不好吧。” 陈定这才想起来贺舒他们还在上面蹲着呢,赶紧让人把这哥俩放下来。他刚交代完,一回头就见周壑川已经非常不见外地走到靠近拍摄场地的空地上了。 其实贺舒刚调戏完赵昀磊就看到了周壑川,当即差点一个手抖把赵昀磊给推下去。他一边诧异周壑川为什么会突然来剧组,一边又对自己莫名的心虚感到奇怪。他怀里的赵昀磊倒是没留神他复杂的心情,他扶着贺舒站稳,正好听见林梓的尖叫,循声往下一看,也震惊了,“卧槽,周壑川?这位怎么来咱们剧组了?” 贺舒回神,听到这句话嘴角一挑,心说:当然是因为我啊。 “你笑什么?”赵昀磊莫名其秒地白他一眼,继续抻着脖子围观周壑川,“啧啧啧,我还没见过咱们编剧这么娇羞的时候呢,那脸红得跟什么似的。周总真不愧是传说中的‘一招斩女杀手’啊。” 贺舒:“……一招斩女杀手是什么玩意?” 赵昀磊猥琐地蹲在房顶,那姿势就跟半夜窃玉偷香的采花贼一样,怎么看怎么散德行。他往下扯了贺舒一把,赞叹说:“就是没有女人能和周壑川一个照面之后还保持冷静的意思啊!哎,你别在那傻站着,底下的估计一时半会想不起咱俩了。” 贺舒脸上的笑意微顿,有些不悦地想:凭什么他在下面撩妹,我就得在上面吹冷风啊! 他看着周壑川英俊温柔的侧脸,刚刚的小得意就像泡沫一样,啪地碎了。 ——当着我的面还敢招蜂引蝶勾三搭四,看我一会怎么收拾你。 他这面刚阴着脸愤愤不平地蹲下,周壑川就走了过来,连带着剧组的工作人员也开始忙活,准备让贺舒和赵昀磊下来。 贺舒腾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了眼地上的周壑川。顿了那么十几秒,他足间轻点,从房顶一跃而下,像一只羽翼舒展的白色鸿鹄朝着周壑川袍袖飞扬着飘了过去。贺舒在他三步外落了地,缓冲了两步正好站到他面前,一步不多,一步不少。他借着周壑川高大的身材遮挡,仰起脸似笑非笑地说:“真巧啊周总,又见面了。” “不巧,”周壑川道,“我是来捉奸的。” 贺舒:“……” 他暗搓搓磨了磨牙,心说这就是周围人多,要不他非得让他切身感受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奸”。 紧随贺舒身后的是跌跌撞撞落到地上的赵昀磊,他来不及管身上的家伙事儿,赶紧过来打招呼,结果还不等开口,就感觉到扑面而来一股杀气。赵昀磊不自在地站住脚隔着几米的距离小心翼翼地说了句“周总好”,顶不住压力,调头跑了。 ——这缺心少肺的玩意儿完全不知道自己被当成了假想敌,还在心里暗自感慨周壑川不怒自威的气度。 那边紧急抢修完自己理智的林梓终于回过味来,她把口红和剧本一齐照下来,连同之前那张照片,重新编辑一下语言,火速发了条微博。 姹紫嫣红v:今晚简直一本满足!不仅看到了只脑补过的场景,还拿到了川神的口红签名!!我要改笔名!以后我就叫人生赢家·紫!!!贺舒赵昀磊周壑川v 底下的评论几乎是一窝蜂地表示,被狗粮拍了一脸的同时,还羡慕嫉妒恨死这个“定制签名”了! 紫紫我女神:我紫不愧是123言情无cp大神,不懂的人看是兄弟情深、江湖恩怨,懂的人看就是基情四射,相爱相杀啊!大大我也想要口红签名! 卡佛kf:能把无cp写得比正经*还基的,也就我家姹紫大大了,毕竟我紫有特殊的“伪装直”技巧。想要签名+1。 :只有我一个人关注逆cp这件事吗?教主那么攻不科学!想要签名+2。 123言情_孤帆远影v:沃日男神啊!太奢侈了,用纪梵希签名!大大你土豪!想要签名+3。 林梓呵呵一笑,在底下回复:你不懂,从此我就有了一支“周壑川握过的口红”。[微笑] “……” 众迷妹们纷纷在下面表示,太过分了,女神你这么猥琐会掉粉的! 林梓抱着手机,满足感都快爆棚了。然而她没有意识到被各种飞来的询问绊住脚的她,错过了发现男男奸|情的最好机会。 贺舒刚和周壑川说上一句话,道具师就过来要给他调整威亚,他只好暗自瞪了一眼周壑川,闭口不言。 可惜周壑川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人家道具师还没搭上手,他突然横插一杠子说:“我也好久没碰过这东西了,我能试试吗?” 贺舒:“……” 道具师一愣,赶紧说:“当然可以当然可以。” 然后贺舒就眼睁睁地看着周壑川光明正大地靠过来,当着十几个人的面把他上上下下摸了个遍。最后他隐晦地在他腰际捏了一把,一本正经地问:“舒服吗?” 贺舒眼睛都快喷出火来了,却只能强笑道:“很、好。” 周壑川这才满意,他意味深长地说:“看来我的技术没退步,你都没觉得不舒服。” 道具师:“……”怎么觉得哪里怪怪的? 贺舒火冒三丈地回去继续拍戏,那边陈定过来问周壑川是回宾馆还是在这继续看一会,周壑川想也没想就说:“再看一会吧,一会可以和演员们一起回去。” 陈定没能领会他话里的深意,点了点头,回去继续指挥片场。 本来是能拍到很晚的,但周壑川像尊大佛一样在旁边看着,陈定也不好让他在这陪熬夜,征询他的意见后,就把贺舒派给周壑川让他俩先回去休息了。 陈定在后面看着周壑川贺舒离开的背影,摸了摸下巴,忍不住感慨他们剧组的风水绝对旺得吓人,来探班的竟然都是跺跺脚圈内震三震的大人物。 …… 因为拍戏的地点离他们住的宾馆很近,贺舒和周壑川一致决定走回去。 两人并肩走着,一路上只有一点萤火似的微光在路边半亮不亮。 周壑川突然认真地说:“你长发的样子很好看。” 贺舒笑了,朝他眨眨眼,“怎么,你的意思是我短发不好看?” “不是,”周壑川静静地看着他,“无论变成什么样子,你都还是你。” “是吗。”贺舒的笑容浅薄了一点,好像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一样,神情淡淡地说:“无论怎样,我都只是我。” 第33章 己土 周壑川已经淡出娱乐圈几年,可人们对他的关注依然有增无减。但凡出了一星半点和他有关的消息,其他明星的动向立马就变得乏人问津了。 就在一众网友疯狂搜索“周壑川口红签名”的时候,一条#小天王唐净楠拍摄《机甲巨人2:反叛》完毕低调回国#的话题悄无声息地占据了话题榜第二的位置,这位平日里一出现就抢占头条的小天王也不得不对站在娱乐圈金字塔尖的周壑川退避锋芒。 提前得到消息蜂拥而至机场的粉丝们扑了个空,在机场堵了一个多小时后才遗憾地离开,而唐净楠本人则带着墨镜口罩走进一家高级会所,前去参加一场首都有名的富二代们为他专门准备的接风宴。 酒瓶撤了又换,美人来了又走,不出一个小时,巨大的包厢里就醉倒了一大片。 关佑鸣越过一众醉生梦死的牛鬼蛇神,摸着黑坐到唐净楠身边,他醉眼朦胧去摸桌上的酒瓶,还不忘大着舌头跟身边的人说:“哎,唐唐,你认识贺舒吗?” 屋子里大部分的男男女女喝得连人形都快维持不住了,还能勉强维持清醒的一只手能数得过来,唯独这个唐净楠尚且衣衫齐整,眼神清明,只脸上浮了一层薄薄的红晕,在昏暗的灯光下更显眉清目秀,纯稚天然,与旁人很是格格不入。他微微偏了偏头,避开关佑鸣带着酒臭的沉重呼吸,“不认识,不过前两天听人提起过,有点印象。怎么了?” “哎呦!我的唐唐小王子啊!”关佑鸣夸张地怪叫一声,迷迷瞪瞪去摸唐净楠的手,吃力地摆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嘴上颠三倒四地说:“你怎么还蒙在鼓里呢?我跟你说啊,那个贺舒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啊,那就是个狐狸精,小心他,小心他抢了你的地位啊。” 陶净楠不以为意:“娱乐圈更新换代那么快,哪天不是新人换旧人,我要是天天为这个担心,没两天就得自己吓死了。再说了,我可不是那些草根明星,想取代我,哪有那么容易。” “你傻……你傻……”关佑鸣“嗬嗬嗬”笑了半天才舌头打结吐出一句,“你傻逼,了吧?我说的,可,可不是这个!我看见他和周周周——” 陶净楠本来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可关佑鸣的“周”字一出口,他就跟让针扎了一样,一个激灵。他蓦地转头盯着烂醉如泥的关佑鸣,抿了抿唇,似敬畏又似慎重地轻声念出一个名字:“周壑川?” 关佑鸣:“对对对对对……就是,周周周壑川!” 陶净楠再也不复之前的淡定了,他皱紧了眉头直起身晃了晃关佑鸣的肩膀,“他跟周壑川怎么了?” 关佑鸣不屑地一撇嘴,“不清不楚的呗。” 唐净楠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他有些呆呆地喃喃自语,“周壑川和贺……”他话音一顿,瞳孔猛缩,像是受了什么刺激,手心立马出了一层薄汗。 喝得人都看不清的关佑鸣压根儿没看出来唐净楠的异样,还在那絮絮叨叨地说:“姓贺的那个贱人,我迟早有一天弄死他!” 唐净楠僵坐在原地,表情怔忪,半晌才混着一口浊气几不可闻地说了句,“姓贺的都是贱人。” 关佑鸣:“啊?你说啥?” “没事,”唐净楠不自然地抿了抿唇,垂下眼睑遮住眼底阴鹜的目光,“没事,我和壑川的感情不是随便什么野鸡野鸭能离间的。” 关佑鸣嘿嘿嘿笑了,“也是,要是没有你,周壑川还……” “好了,”唐净楠截住他的话,微微移开目光,“我会注意的,谢谢你了。” 关佑鸣看着他站起身,匆匆离场,在原地抱着酒瓶子傻笑了半天,才傻呵呵地说了声,“谢什么,我们可是朋友啊。” 一旁从桌子底下爬出来一个醉生梦死的年轻男人,他哆哆嗦嗦从裤兜里摸出打火机和烟,表情严肃地点了半天也没点上。他在那执着地玩着打火机点空气,嘴里含含糊糊地和关佑鸣说:“关少啊,你是多他妈恨那个贺舒啊,谁不知道唐净楠爱周壑川都爱疯了,你这眼药上得太到位了!” “老子这叫借刀杀人,你懂个屁!”关佑鸣四仰八叉地往沙发上一倒,棚顶躁动旋转的斑斓灯光落在他毫无焦距的瞳孔中,透出一种无机质的漠然和机械,他含糊不清地说:“有些人长得再好也遮不住他脏心烂肺的恶臭味,恶人自有恶人磨,小傻逼你知道吗?” “去你妈的小傻逼!叫谁呢?”男人捶了他一下,摇摇晃晃地走了。 关佑鸣没动,闭着眼显然已经睡得不知今夕是何夕了。 …… 城市的纸醉金迷在浓沉夜色的掩护下张牙舞爪,千里之外万籁俱寂的武当山上却气氛凝滞、相对无言。 周壑川看着贺舒,突然觉得索然无味。 其他人都觉得他俩不是一个人也就算了,现在连贺舒自己也对此不以为然,那他执迷于死而复生这件事不就是个自欺欺人的笑话了吗? 不,其实他周壑川早就是个人尽皆知的笑话了。 和他俩一同沉默的老树在悄然路过的夜风中沙沙呢喃,贺舒突然说:“你好像还带来了个小尾巴。” 周壑川一愣,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贺舒就从兜里掏出一枚一元硬币,双指一夹朝着路旁一棵树冠巍巍的大树打了出去。 平平无奇的硬币带着尖锐的破空声横穿树冠而过,一道黑影像一只坠落的大鸟一样落到地上,他扶着树干站起来,拂去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在阴影里低低笑了,“周先生,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周壑川勃然色变。 贺舒在一旁事不关己地掏掏耳朵,只觉得这人的咬字听起来怪怪的。 阴影处的男人穿着一身黑,大大的兜帽掩去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胡子拉碴的下巴。他站在那里存在感低得吓人,如果他故意隐藏踪迹,就算是现在的贺舒也发现不了。 “怎么不和老朋友打个招呼?”男人古怪地笑了一声,“五年前你痛苦的样子我至今还记得清清楚楚难以忘怀,令我日日夜夜愧疚不安呢。” 周壑川的眉间打了个结,他盯着黑衣男人,面色阴沉。 贺舒在他俩之间看来看去,突然笑了一声,他用胳膊拐了周壑川一下,戏谑道:“哎我说,你这前男友挺念旧啊,分手五年还‘日日夜夜’地记着你呢。” “……”周壑川紧绷的肩膀一松,转头有些无奈地对贺舒说:“你瞎说什么。” “啊!难道是我误会了?”贺舒夸张地一拍脑门,转头似笑非笑地看向藏头露尾的男人,“抱歉啊。” 被他俩一唱一和打扰了“谈兴”的男人下巴绷了绷,突然阴阳怪气地提高了音量,“说起来——” 他幽幽的目光被兜帽遮了个严严实实,却不妨碍贺舒和周壑川感受到来自他身上源源不断的恶意。 “说起来,我还没恭喜周先生找到了贺巍然的替代品。” 周壑川的脸色又是一变,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转头去看贺舒的反应。 贺、巍、然。 这三个字听在贺舒耳朵里犹如炸雷一般,顷刻间就把他脑袋里纷杂的念头炸了个支离破碎,甚至将那个本会惹他大怒的“替代品”三个字都给盖了过去。 他愣愣地看着树下来者不善的男人,混乱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贺舒,字巍然。 一种脱离控制的恐慌陡然从他脚底窜起,沿着他的四肢百骸疯狂吸收夜里无孔不入的凉气,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要将他的大脑都冻得麻木了。 另外两个人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当他是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周壑川心里都要恨出血来了,他猛地上前一步,若有若无地挡住贺舒,盯着男人语气不善,“己土,我看你是这两年活得太|安逸了!” “别敌意这么重啊,我这次可不是来杀你们的,”己土怪笑一声,“我只是觉得好奇,你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一模一样的替身,竟然没有打断他的胳膊腿锁在床上使劲手段折磨他泄愤,还好吃好喝地供起来,你是转性了吗?我可记得你当时都快死了还恨贺巍然恨得咬牙切齿呢。” “不过你看起来好像并不想给我解惑?”己土僵硬的身体动了动,装模作样地叹气,“我就不在这讨人嫌了,有机会再见吧。” 周壑川的手紧了紧,浑身的戾气都快压不住了,他显然并不想如此轻易地放己土走,可他心有顾忌,不敢轻举妄动。 己土嘲笑了一声,转身离开。 “我说你可以走了吗。” 突兀的声音在己土背后响起,他瞳孔猛缩,悚然回头,发现原本还在几米开外沉默不语的贺舒如同瞬移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背后,那双在黑夜里亮得吓人的眼底仿佛生出两团幽幽鬼火。 己土想也不想,急速后退。 贺舒看着他冷笑一声,凌空拍出一掌,汹涌的内力如同出海的狂蛟重重地撞在己土的肩膀上。 “给我留下。” 第34章 仇家 “噗——”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己土喷出一口血,后背狠狠地撞在粗壮的树干上。他踉跄了一下,还没站稳就瞬间消失在贺舒的视野中。 贺舒眼神一冷——又是东瀛忍术!真以为自己拿他们没办法吗! 他运足内力,右脚重重在地上一踏,洪水般奔涌的内力沿着四面八方扩展开来,如同从地表喷出的岩浆烈焰,势不可挡地将隐匿在泥土中的己土给震了出来。 己土刚狼狈地露出行迹,就身形一闪,直取在一旁观战的周壑川。 平时单打独斗惯了的贺舒这才想起来后面还有一个“弱不禁风”的周壑川,赶紧飞速后退,堪堪挡在周壑川面前,和扑倒近前的己土对了一掌。 一个匆忙回防,一个身受内伤,倒拼了个势均力敌。 贺舒被激荡的内力震得后退一步,正好撞进周壑川的怀里。他想也不想地推开周壑川扶他的手,揣着一腔不知名的火气扑过去,再度和己土打了起来。 周壑川手臂僵在半空中,他怔怔地盯着眼前那一片空气,脑袋里疯狂回放贺舒折返挡在他面前的一幕,心里五味杂陈,一时间竟忘了把胳膊收回去。 他觉得可笑极了——五年前贺巍然让己土留下的,那处离心脏只有一寸远的伤疤尚且狰狞地在他胸口盘桓,五年后贺舒却挡在他面前和当初的合作者反目成仇。 世事反复无常,正如那个把所有人玩弄于鼓掌之间的贺巍然变成了把过去忘了个一干二净的贺舒,他也从那个侥幸苟活下来的毛头小子变成了仇人在前也面不改色的阴谋家。 当初他在海边捂着淌血的胸口没命逃窜的时候,只觉得身后无尽的海水也浇不灭他刻骨铭心的仇恨和屈辱,恨不得立马长出三头六臂将身后穷追不舍的己土剁成肉酱,然后再长出一双翅膀让他得以飞过大海,把骗得他团团转的贺巍然挫骨扬灰。 然而现在,这两个人齐齐站在他面前,却无法在他心里激起半点波澜,他甚至自己都没想到他能如此冷静审慎地分析眼前的局面,再将被突发状况搅得不再完美的计划一一修正。 己土的出现给他提了个醒——五年前的贺巍然其实并不属于他。 而他之前费尽心力想要所有认识的人都觉得“贺舒就是贺巍然”其实存在很大的隐患,如果贺舒真的变成了贺巍然,他不是还会离开吗? 之前他对这个隐患视而不见,是因为他觉得把贺舒永远禁锢在自己身边就足够了。 可现在,贺舒挡在他面前的一幕让他突然觉得很不满足。 凭什么他的一腔深情就要被人当成笑话? 凭什么只有他求而不得,形单影只,连颗真心也得不到? 周壑川看着贺舒逼得己土节节败退的背影,眸色深沉。 作为贺巍然时的背叛他可以既往不咎,可是对于贺舒——他不只要他的人,还要他的心,更要他爱他爱的死去活来,永远离不开他! 耸入夜色的武当金顶上一声洪亮悠远的钟声乍响,顷刻间传遍了寂静的武当山上下。 正在缠斗的贺舒和己土同时面色一变。 贺舒看着被掌风扫掉兜帽的己土,冷笑,“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敲钟是因为你吧。” 己土心中大恨,一恨贺舒突然发难摆脱不得,二恨自己不该多此一举节外生枝。他身法诡异地躲过贺舒的攻击,怒声说:“周壑川把你当替身,你找他算账去,纠缠我做什么?!” “别敌意这么重嘛,”贺舒原话奉还,他内力横扫,似笑非笑地把想要土遁的己土再度震出来,“我只是对当年的事很感兴趣,既然周壑川不想说,不如你留着下来给我解惑?” 己土狼狈地踉跄一下,冲着树林深处大吼一声,“戊土,你再袖手旁观,咱们谁也别想走了!” 树林一静。 下一秒,贺舒浑身汗毛倒竖,他几乎是本能地往右侧一闪,电光火石间躲过了一柄从身后劈过来的细长的刀。 贺舒手心出了一层细汗,这是他到这里后第一次有种命悬一线的感觉。他再顾不得已经节节败退的己土,火速抽身退回周壑川身边。 那头己土抓住机会,一晃就不见了,只留下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刚刚贺舒站的地方,握着一柄寒光瑟瑟的长刀静静地看着两人。 贺舒瞳孔微缩——扶桑刀! 这人绝对是个刀术高手! 原本还胸有成竹的贺舒心里开始打鼓,现在他手头没有趁手的兵器,功力未达巅峰,身边有一个没有自保能力的周壑川,甚至还可能有一个潜伏在周围神出鬼没的己土,天时地利人和他一个不占,真动起手来他怕是占不到便宜。 贺舒在心里叹气,他已经好久没有感受到这种力有不及的窝囊感了。 就在贺舒高度戒备,做好了拼着重伤也要护住周壑川的准备时,戊土身形一动,原地消失。 贺舒微不可见地松了一口气。 他转头看向一直沉默得有些古怪的周壑川,皱眉,“你从哪惹了这么两个难缠的仇家?” 周壑川面色平静地低头看他,不易察觉地松开了自己紧握的双拳。没人知道,他在看到戊土凭空出现在贺舒身后,举起索命的刀刃时,吓得出了一身的冷汗。直到现在一阵凉风吹来,让他浑身发冷,他的剧烈的心跳才渐渐平静下来。 “五年前,贺巍然雇己土在海边杀我。” 贺舒瞪大眼,觉得难以置信——他刚刚还在怀疑当年那个贺巍然就是自己,结果周壑川就说贺巍然想杀他。贺舒的脑袋彻底变成了一团浆糊,他脱口问道:“贺巍然不是你的恋人吗?为什么会想杀你?” 周壑川神情微顿,他想:无论是贺舒还是贺巍然都吃软不吃硬,而且天生反骨,自己捧到他面前的他未必会珍惜,甚至会觉得可能别有所图;相反,自己表面对他独一份的好,实际上却是一心为了别人,反而会激起他的好胜欲,让他恼怒之余忍不住伸手掠夺。 ——现在,贺舒已经会因为贺巍然而不满了,自己需要做的只是让这份不满加剧,直到有一天让他忍不住主动把自己从“贺巍然”手里抢回来。 纷杂的念头在周壑川脑中一闪而过,他说:“因为他不只是我的恋人。” 贺舒一脸懵逼:“……什么意思?” “最开始他是我父亲的情人,后来我父亲满足不了他,他就开始勾引我,”周壑川满眼都是浓浓的讽刺,“我当时年轻,觉得他是真的爱我,会为我安定下来,没想到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个水性杨花的人怎么可能放弃偷情的快乐,他很快就和日本山口组的头目勾搭上,一起谋划除掉我再吞掉周家的一切。” 贺舒:“……”贵、贵圈太乱了好吗?!!! 他的眼神飘了飘——自己虽然不是什么正经人,但是应该干不出这么不要脸的事……吧? 贺舒觉得自己头都要炸了,不再想自己到底是不是那个贺巍然,他问:“那刚刚那两个你说的山口组的头目?” “不是,”周壑川摇头,“他们是一个杀手组织r的成员。” 贺舒额角跳了跳,就算他有一本百科全书,他也是对这种鸟语束手无策的,“海什么?海鸥?什么玩意,你说人话!” “r,”周壑川重复一遍,“中文名是地狱猎手组,全组一共十二个杀手,完成任务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五。因为创始人是个中国人,所以他们的代号除了两个首领,全是十大天干。” 贺舒心说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怎么土洋结合都跑出来了? 他烦躁地把这些与自己无关的烂事丢到一边,问他:“那你呢?你为什么找我?就因为我和贺巍然长得像?” 周壑川闻言沉默,就在贺舒以为他会搪塞几句或者避而不谈的时候,周壑川竟然干脆地点头承认了,“是。” 贺舒的眉头当时就立起来了,非常想给他一拳让他好好看看自己哪里和他嘴里那个“人尽可夫”的人像了?他心里气儿不顺,自然不想让周壑川舒服,便刺了他一句,“真不知道该说你痴情,还是该说你贱。你就不怕我听这话跟你翻脸?” 周壑川没什么感情地笑了一下,淡淡地回了句,“你不过是看上我的权势和长相,哪怕我爱的是他,你也并不吃亏。” 贺舒磨了磨牙,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可是他心里的不乐意却像涨潮的海水,一波一波涌个不停。 “你不会是,”周壑川看他几眼,失笑,他微微弯腰近距离盯住贺舒,眼底一片冷漠,“你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 贺舒后背一毛,刚要反驳,周壑川就突然捏住他的下巴,冷冷地说了句,“可惜,我这辈子再也不会爱上这张脸了。” 第35章 助理 “可惜,我这辈子再也不会爱上这张脸了。” 贺舒“啪”地拍开他的手,彻底火了,他伸手揪住周壑川的领子,似笑非笑地说:“好啊,那就请你好好看看,这张脸是怎么吻你的。” 说完,他就一手搂住周壑川的脖子,恶狠狠地吻了上去。 ……于是,当接到示警的谢绡同半路遇到的常清微匆忙赶到的时候,两人正吻得天崩地裂,你我不分。 常清微:“……” 谢绡:“老、老板……” 贺舒猛地推开周壑川,抹了把嘴,眼里的狠色未褪,“装什么假正经,有能耐怎么不推开我?” 谢绡立马把刚刚的话噎了回去,她惊疑不定地看着气氛不对的两人——这是吵架了? 周壑川闭了闭眼,胸膛剧烈起伏,他刚刚还搭在贺舒劲瘦腰上的手不自然地垂在身侧,神经质似地蜷缩着,眼前满是贺舒刚刚盛怒之下漂亮的惊人的桃花眼。他尽量保持理智摇摇欲坠地浮在水平线之上,语气平淡地说:“你知道我拒绝不了的……” 贺舒冷笑,“拒绝不了你伸什么舌头?” 常清微、谢绡:“……” 贺舒也不知道哪来的这么大火气,结结实实撒了一通,才想起周围还有两个大眼瞪小眼的人,他不欲让别人看到他失态的样子,压住胸腔里乱溅的火星,转头问:“常道长怎么来了?” 就算常清微是个白皮黑芝麻馅的,归根结底还是个道士,两个男人在他面前吻的难舍难分,令他无比尴尬,早早就开始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脚面,期待它上面能开出朵花来。听到贺舒说话,他勉强把目光落在贺舒身前一尺处,谨慎小心地控制它不要落到贺舒嫣红的唇瓣上,“山上出了点事,掌门命内门弟子一同搜山。我是在路上碰到小师叔的,她说周先生遇险,我就也跟了过来。” 贺舒:“……小师叔?” 常清微迷茫:“是啊,小师叔。” 众人中脸皮最厚的周壑川在一旁淡淡地解释:“谢绡曾经是武当第三十五代内门弟子,后来还俗了。” 贺舒默默去看因为起得匆忙,妆都没化却依然冷艳俏丽,长发妩媚的谢绡,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忍不住想:什么还俗!肯定是因为长得太不清心寡欲被逐出师门了! 谢绡被贺舒的目光看得直发毛,碍于老板在旁边只能装作看不见,她侧了侧身,问常清微:“山上出了什么事?” 常清微对这位曾经的“小师叔”还是很尊敬的,自然知无不言,他语气微沉,“经阁失窃。” 谢绡很明显地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想到出了这么大的事,她难以置信地道:“怎么可能?!经阁丢了什么?” 常清微略一犹豫,才说:“一本武功典籍。” 在一旁听着的贺舒蓦然想起刚刚出现的戊土和他那明显高于自己的内功,心中隐隐有了猜测,他前踏一步,对看过来的常清微说:“我这里倒是有点线索。” …… 常清微听了贺舒的话,明白其中关系重大,不敢耽误,立刻带着其他三人上了山。此时,玉虚宫内灯火通明,武当内门长老们坐了一排,个个面沉如水,大殿里气氛凝滞。 四人从殿门口进来,掌门郑元通看到他们怔了一下,赶紧迎上去,“贺先生周先生怎么来了?” 贺舒把碰到己土戊土的事挑挑拣拣说了一遍,等他说完,周围的长老们早就忍不住了,纷纷大怒表示定不能放过这两个窃贼,只有掌门听后长叹一声,“竟是日本的忍者。” 换作旁人一定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把自己知道的告知就算仁至义尽了,可偏偏碰上这事的是贺舒,是这位致力看正道乐子三十年的魔教教主,他勉强掩盖住自己快要溢出来的幸灾乐祸,尽量保持严肃地问:“其中可是有什么渊源?” 这话一出口就像拔了在座所有长老的充电插头,让他们齐齐消音坐回椅子上沉默不言。 “你可能不知道,每五年会举行一次世界性武术比试,明年冬天就是赛期。而一年前,集我武当全山之力,将三清太极剑的残缺古籍给补充翻译过来,本想借此重振门威。没想到就算我们保护的再好,还是被人发现了。他们应该是不希望武当凭借太极剑——唉。”郑元通摇头叹息说。 贺舒还是头一回听说有这么个比赛,他满头雾水地问:“你们武当让别人摸得透透的武功那么多,也不差这一个了,就算拿不了第一,第二第三怎么也是保得住的吧,为什么这么——” 他剩下“如丧考妣”四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见在场的所有人除了周壑川都以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他,像是在看一只口吐人言的大狗熊。 郑元通老脸一红,“真是愧对祖宗,近几年武当越发青黄不接,已经好几届垫底了。” 贺舒:“所以……” 郑元通:“所以本来这次是打算用三清太极剑作为杀手锏,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的。” 贺舒震惊,万万没想到过去了几百年,正道竟然衰微到这个程度,连出去跟人比个武都要靠投机倒把了? 平时贺舒虽然不正经,三观也不正,但提到武学,他的态度恐怕比大多数的人都端正。他皱了皱眉,神情严肃起来,“恕我直言,武学一途是断容不得投机取巧,好高骛远的,诸位这等想法怕是非长久之策,长此以往,若还是如此不思进取,武当危矣!” 周壑川脸色复杂:“……” 宝贝儿,你在人家地界上这么诅咒人家真的好吗? 除了他在场的所有人都被他这番话给震在了当场,面露羞惭,郑元通的嘴唇颤了颤,还未等说话,就听到殿门口长剑出鞘,有人提着一把银光湛湛快步走进来,剑尖一指贺舒,怒气外露,“你少在那里危言耸听!武当如何还轮不到你个外人来评价!” 郑元通大急:“季玄臻!你给我——” 他话音未落,贺舒身形一晃,出现在季玄臻面前,还不等他反应过来,贺舒一擒一放,已经将他的剑卸了下来。长剑在手,贺舒手腕一抖,剑走游龙,竟是使了太极剑中的一式。贺舒本意也不是穷显摆,而是为了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他不紧不慢地使完这招又动作顺畅的把剑推回了季玄臻的剑鞘。 包括季玄臻在内,武当的道士们都被他这不动则已,动辄雷霆万钧的一手给惊掉了下巴。 大殿一片死寂,只有贺舒站在中央淡淡道:“你连剑都握不住,跟我抖什么威风?” 郑元通突然拔高声音,一声暴喝:“孽徒!” 正摆世外高人谱儿的贺舒差点让这老头中气十足的一嗓子给震出戏,不过下一秒,他就彻底绷不住了,终于明白什么叫莫装逼,装逼遭雷劈。 郑元通:“你真是越来越让我失望了!明日你就下山,跟在贺先生身边,他让你往东,你不准往西,赛前不准回山!你若是敢阴奉阳违,我就把你逐出师门!” 贺舒目瞪口呆:“……” 等等!这是什么神展开! 他张了张嘴,彻底不淡定了,“我说——” 郑元通慈眉善目一笑,“我听说贺先生还缺个助理?” 贺舒:“……”你特么哪听说的啊?! 周壑川在一旁看他一脸措手不及的傻样儿,不给面子地笑出了声。 …… 又让老奸巨猾的武当老头算计了一圈的贺舒当晚气个够呛,差点没睡着觉,后来可算睡着了,几个小时后就听到有人咣咣砸门,贺舒睡眼朦胧地掀开被子,顶着一脑门子的起床气去开门。他刚一拉开门,李胜那张挂着俩大黑眼圈的脸就贴了上来。 李胜磨牙:“我给你打了几百个电话你都不回,最后还关机,你是出去打野战顾不上吗?” 不得不说,就凭他天天用这张嘴开嘲讽,贺舒还没把他捅个对穿,就足见贺舒对他是有多“真爱”了。 贺舒:“你怎么来了?” 李胜:“我是被连剧本带人一起空邮过来的。” 贺舒的脑子还没清醒呢,“剧本?什么剧本?” “你说呢,老板娘,”李胜似笑非笑地看他,把剧本塞到他怀里,“你男人送你的,自己看看想不想接吧。” 贺舒这才明白他说的意思,刚把剧本拿到手,李胜又甩过来一份合同。贺舒茫然地从半空中截住它,“这又是什么?” 李胜:“赠品。” 贺舒粗略地翻了一下,发现是一份真人秀合同。他突然觉得好笑,周壑川这个人可真是矛盾,嘴上说着看他这张脸就厌烦,推他往上走的架势倒是半点不含糊,该说他什么好呢—— 口嫌体正直? 第36章 合同 李胜自嘲地笑了笑,“我算是明白‘老板娘’的身份多好用了,我跑断腿磨破嘴旁敲侧击软磨硬泡了一个多礼拜也没谈拢的真人秀,你男人顺手就给搞定了,你知道我看到它被随手夹在剧本里时想吐血的心情吗?我看你也不需要经纪人,以后就让周壑川给你当经纪人得了。” ——当周壑川还是个成功的影帝杰出的商人时,李胜叫的是毕恭毕敬的“周先生”;现在他摇身一变成“潜规则”的金主,到了李胜嘴里就成了指名道姓的“周壑川”。 贺舒见势不好,赶紧把人扯进屋里,给他顺毛,“别生气别生气,你的正宫地位永远不会动摇,至于他?他充其量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小答应,哪能和金尊玉贵的皇后娘娘比呢。” 李胜让他气笑了,“这套话你挺熟啊,可见平时没少干这种脚踏两只船的事。” “胡说,”贺舒严肃说,“我这两只脚都快长你船上了。” “少贫了,”李胜白他一眼,心里那点不痛快倒是松快了些,“赶紧把剧本和合同看了,该说不说,周壑川的眼光还是不错的,剧本是好剧本,真人秀里请得也全是大咖,更重要的是,他还完全考虑到了你的档期和曝光率问题……” 其实李胜说让周壑川当他的经纪人并不是一时气话,周壑川安排的的确非常完美,哪怕是他来,也就能达到这个程度了。首先是时间问题,《凌霄天》这部电视剧里,贺舒的戏份大部分在前期,如果和陈导沟通好了的话,大概七月份左右就能全部拍完,而那部电影则是在八月份开机,时间卡得刚刚好。其次是名气问题,好名气是要和好作品绑定的,炒作的再好,人气再火爆,也只会像一株无根的浮萍,风一吹就不知道飘哪去了。关键是贺舒不是没有作品,而是作品面世太晚,那么就需要在这个尴尬的空白期,把没有根基的贺舒给抬起来,最好的选择就是真人秀。 贺舒自己虽然不明白真人秀这东西的好坏,但他能看出来李胜对这个是非常看好的,他就先把剧本放到一边,开始翻真人秀的合同。 李胜见他看这个就在一旁给他解释,“《致命陷阱》和其他的真人秀有很大区别,它并不侧重考验一个人的个人能力和团队合作能力,考验的是一个人反应能力和大局统筹能力。” 贺舒捧着合同茫然地看着他,李胜一顿,抹了把脸,直接说:“说白了,看名字——致命陷阱。陷阱懂吗?” “就是让你坑别人、冒坏水、耍无赖、使绊子等等,如果你能把所有人都踹坑里去,你就是赢家,明白吗?在这个节目里,没有同伴,每一个人都是你的竞争对手,你随时能背叛别人,别人也能随时背叛你,懂了?” 李胜看着嘴角微微翘起的贺舒,呵呵一笑,“怎么样,是不是听起来就觉得很适合你。” “过奖过奖。”贺舒整个人就是个大写的“跃跃欲试”。 李胜冷艳一笑,一推眼镜,兜头就是一盆冷水,“别高兴得太早,你以为这节目这么好上?是,你牛逼,你阴险,你坏的都他妈快发酵了,有个屁用,到时候播出来全国人民一起黑你,骂你心机婊,好听?” 贺舒立马变成“兴致缺缺”,“哦。” “给你两条路,一,你给我往死里蠢,天真无邪小白花一朵,从头发丝到脚趾甲都写满了正直,节目结束后,全国人民都知道你是21世纪的好少年,活雷锋,小白菜,地里黄……只要一被坑就能激发出全国女性同胞们的母性光辉来,恨不得穿透屏幕把你搂到怀里抚慰你受创的心灵!” 贺舒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打死不从。 李胜就知道他不可能接受这个设定,立马抛出第二个方向,“二,给我往帅里坏,男人不坏女人不爱,你的坏不能猥琐,不能阴险,要高端大气上档次,低调奢华有内涵,要达到什么样的效果?到最后,你一坏起来,全国女性同胞们都争着抢着要给你生猴子,一要坑别人,她们就两眼放光激动的不行。什么人生观道德观世界观全部丢掉,又帅又坏才是王道!这个你总能接受吧?” 贺舒目瞪口呆地点点头,深深觉得自己作为一个魔教教主坏了这么多年都坏到狗肚子里去了。 他咂摸了半天,突然觉出不对味来了,“哎,你怎么就说‘全国女性同胞们’,男的呢?” 李胜冷笑,“自己拿镜子照照,就你长成那个样子,还指望全国男性同胞们给你好脸色?下辈子吧!” 贺舒:“……” ——喂,李胜,你小心日后打脸啪啪啪不要太响哦。 他默默掏出笔,半点不犹豫地在合同上签上自己的大名。 李胜满意地点头,心说:乖。 签完合同贺舒又拿起一旁的剧本。李胜把合同拿过来收好,说:“我本来给你找了一部连续剧,男二,那个也不错,但是周壑川都把这个拿来了,咱们也没必要放着好的不用捡次的。” “这是罗云深导演的电影《争杀》,还是古装的,讲的是明朝中后期,朝堂动乱、江湖纷争的故事。你是里面的男三,很有挑战性的角色,他表面上是个招猫逗狗花天酒地的风流纨绔,实际上是朝廷鹰犬锦衣卫的首领。身份的转换不是难事,重点是这两面反差极大,浪起来的时候,天塌了也压不住你;冷酷的时候,又要半点人情味儿都没有。导演就给了一个要求,不到电影解密的最后一秒,不能让任何人看出这是一个人扮演的。怎么样,拿得下来吗?” “你是在跟我开玩笑,”贺舒挑挑眉,把剧本合上放到一边,气定神闲地说:“过了我手的东西还想跑?” “没门。” …… 贺舒收拾好赶去剧组的时候,发现周壑川已经早早到了正在和陈定说话,贺舒远远看了一眼,转头去化妆间换衣服。等到他全部收拾完走出化妆间的时候正好碰到周壑川迎面走过来,贺舒就像没看到一样,脚步不停地同他擦身而过。 ——别以为给两个甜枣就能让他消气。 他想走的潇洒,周壑川可不会让,他一把扣住贺舒的手腕,当着谢绡等人的面就把他往背人的地方里拖。 贺舒要想甩开他,轻而易举,不过看在剧本和合同的份上,贺舒内心毫无波动地半推半就从了。 谢绡等人默默垂下头,自觉地把两人钻的小胡同给隔离出来,不让别人打扰。 周壑川把人往墙上一推,手肘强势地撑在他脸侧,俊美深刻的五官气势十足地压下来——整个就是一个教科书般的壁咚。 贺舒懒懒地靠在墙壁上,曲起一条长腿,一撩眼皮,“干嘛?” 周壑川低笑一声,“不打算谢谢我?” “有什么好谢的?”贺舒微微侧头,用白皙的脸颊依恋般地轻轻蹭了蹭周壑川肌肉坚实的小臂,他盯着周壑川的眼睛,目光缱绻缠绵,轻声说:“这不是我这张脸应得的吗?” 周壑川呼吸一窒,只觉得半边手臂都麻了,“那我应得的还没取走。” “那你就取走啊。”贺舒歪着头枕在他的小臂上,曲起的长腿却不老实地抬起来,用线条优美的小腿在周壑川大腿内侧轻轻摩擦,一脸无辜。 周壑川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就像一只蓄势待发的雄狮。他目光沉沉地盯着贺舒,哑声说:“这是你自找的。” 他“的”还没说完,贺舒就快他一步,猛地双手搂住他的脖子,把尖尖的下巴似有还无地落到他又宽又平的肩上,突然说了句,“我好喜欢你啊。” “喜欢得我浑身骨头都疼了,”贺舒话语间带了点软软的小抱怨,他感受着腰间骤然勒紧的力度,嘴角扬起一个恶意的微笑,声音确是与之截然相反的懊恼,还夹杂着藕断丝连的磁性,能直接撩拨到人的心里去,“可你说你不喜欢我这张脸,怎么办呢?” 周壑川:“我没——” “不如这样吧,”贺舒往他耳朵里吹一口气,轻声说:“我背过身去,你来,好不好?” ——作为一个撩汉狂魔,只要他想,就能撩得周壑川生活不能自理。 周壑川脑袋里嗡地一下,瞬间就不知道不知道东南西北了,他急不可耐地要把人从自己身上撕下来,“你——哼。” 上一秒还在天堂,下一秒就如坠地狱。 周壑川一声闷哼,捂着小腹满头冷汗地退开一步,贺舒慢条斯理地收回膝盖,居高临下地微微一笑。 “给你提个醒,以后少给我提我不爱听的,下次——” 他弯腰迎着周壑川紧皱的眉头下盛着占有欲和野性的漆黑双眼,在他带着细汗的额头上烙下轻轻一吻。 “我踢的可就不是这了。” 第37章 真甜 贺舒直起身,理了理因动作太大而扯乱了的袍袖,笑得志得意满,“行了,我回去拍戏了,你——” 周壑川再次扣住他的手腕,他的面部肌肉还在因剧痛而微微抽搐,一双眼却好像被水洗过一样,黑得通透发亮。他咬着牙笑了笑,过分俊美的脸上隐隐露出几分铁了心的狠绝。 两人距离太近,贺舒稍微一偏头就能看见他剧烈起伏的坚实胸膛和被挑起火气后格外性感的五官,一时竟晃了神。 周壑川敏锐地抓住了他一刹那的分神,不管不顾地猛地朝他扑过去,仗着一米九多的高大身材把他狠狠地压在墙上。 让“美人计”迷了神的贺舒根本没反应过来就被狠狠地撞在坚硬的墙上,他轻轻嘶了口气,却发现虽然肩膀撞得很疼,后脑却完全没感觉到痛。 周壑川右手垫在他脑后,左手托着他的后腰往自己怀里一带,眼底残留着还未散尽的狠厉,整张脸的每一寸纹路都写满了强势的性感。 他扬唇一笑,一字一顿地说:“好啊,有能耐你今天就打死我。” ——周壑川一度上榜中国最性感男人不是没理由的,就连阅尽美色的贺舒都差点让他笑得魂儿都飞了。 周壑川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机会,右手抽回来捏着他的下巴,趁着他被迷个晕头转向的时候撬开他的唇齿,长驱直入。 炙热的胸膛,坚实的铁臂,激烈的唇舌纠缠……贺舒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极富攻击力的眼睛,胸腔里的心脏发了疯一样的跳动,仿佛将他浑身血液的推动速度都加快了一倍,贺舒头一次知道接个吻能让人如此热血沸腾。 他不肯示弱地和周壑川你来我往,互不相让,活像一场破釜沉舟的两军死战。 不知何时,贺舒细长的双手已经将周壑川后背原本妥帖的衣料捏出了褶皱,宽大的袍袖无力地堆在手肘处,带着妖异红色绣纹的白色袖子和周壑川深色的西装裤交叠在一起有种莫名的和谐。周壑川犹不满足地放开他的舌头,一路往下沿着他细长优美的脖颈缓慢而磨人地慢慢啃噬。 贺舒的头仰靠在冰凉的墙壁上,他微微眯着眼,一双桃花眼好像盛尽了世上最温柔的水。他正半张着嘴轻轻喘息,就感觉到喉结处一片温柔暖的濡湿。他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赶紧伸手盖住周壑川的大脸,往外推了推,“别闹,我一会还要拍戏。” 周壑川眼睛被他捂住,耳朵却很灵敏地听到他低哑诱人的嗓音,呼吸不由得又重了一拍。 贺舒以为他听进去了,刚要撤手,拢住周壑川火热气息的掌心就感觉到一片柔软温热的潮湿感。 贺舒:“!!!” 周壑川空出一只手握住他的手,低头再度亲了亲他的掌心,眉宇间有种压抑欲|望之后的虔诚。 贺舒又让他结结实实地电了一下,后背的毛孔都炸开了,赶紧欲盖弥彰地把手抽回来。他色厉内荏地一挑眉,“你还没完了?” “宝贝儿,”周壑川看着他低笑,“只要你不打死我,咱俩就永远没完。” 贺舒眯起眼,突然很想用拳头试试周壑川的腹肌硬度。 然而这个想法还没在他脑袋里逛上一圈,周壑川就好像未卜先知一般松开了对他的钳制,双手撑在墙上低头在他唇上偷了个一触即分的亲吻,然后飞快地退后两步。他正直地笑了笑,“我走了,回首都的时候提前给我电话,我去接你。” 贺舒靠在墙上长发散乱,玉冠歪斜,衣襟微开,无论怎么看都是个能把人的魂魄勾出头顶三尺三的绝顶美人—— 当然,前提是这个美人不能一脸目瞪口呆的傻样。 贺舒眼睁睁看着周壑川潇洒地走了,半天都没回过味来,他扶了扶撞歪的玉冠,发了会呆,这才后知后觉地低骂一声,整理整理衣服,跟着走了出去。 …… 所幸贺舒每次来的都比较早,还没轮到拍他那场,不过这也导致他在化妆间到拍摄场地的期间消失了十多分钟都没人发现。 他像没事人一样走进片场,李胜赶紧迎上来,一个照面就是一愣,脱口问道:“你怎么了?” 贺舒心里咯噔一下,以为自己哪里露了端倪,他不动声色,“嗯?” “说不好,”李胜一脸纳闷地盯着他的脸看了一圈,嘀咕一句,“怎么瞅着这么浪呢。” 贺舒:“……妆的原因。” 李晟看了一眼他格外嫣红的唇瓣,勉强接受了这个理由,“好吧,你家周答应呢?” 周答应?贺舒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他在说谁,一想到那个撩得人起火拍拍屁股就走人的王八蛋,他就忍不住磨了磨牙,“不知道。” 李胜眨眨眼,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那边补妆的化妆师过来给贺舒补妆,她见贺舒也吓了一跳,张口就是:“唇色怎么这么红?” 贺舒在心里第二十八次把周壑川拖出来鞭尸。 化妆师抬着他的下巴仔细端详了半天,有点举棋不定。这个姿势实在令贺舒不是那么舒服,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周壑川指尖那带着薄茧的粗粝触感…… 他轻咳一声,朝化妆师微微一挑眉,眼角眉梢带了点他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未褪的风流韵致,“怎么了?” 化妆师虎躯一震,之前的顾虑被她一股脑抛到脑后,她最后看了眼贺舒因唇色变红而格外惊艳的一张脸,大胆地决定不遮浅了,就这样! 她飞快地给贺舒补一圈底妆,把人推到拍摄区去。 今天拍摄的部分是沈舟在凌霄身份大白天下之后,被同门师弟污蔑伙同魔教教主一起屠了江北孙家满门。逍遥剑派本想先暗地查证一番,没想到消息走漏,武林正道们齐齐找上门,让逍遥剑派交出杀人凶手。 逍遥剑派迫于外部压力和部分人的煽风点火,只能先将沈舟囚于柴房,第二天与天下群雄当面对质。 而凌霄就是在这种紧要关头,如入无人之境般潜到把手森严的柴房,试图策反沈舟。 陈定四下看了一圈,见大家都准备就绪了,一挥手,“开始。” 凌霄站在杂乱的地面上,从领口到衣摆再到鞋面俱是雪白,只有细细的红色纹路向上蜿蜒,看起来既干净又妖异。他走到沈舟靠着的柴垛子旁,蹲了下来,整片红白相间的衣摆嚣张地铺了满地,看起来刺目极了,“沈大侠好雅兴。” 沈舟痛心疾首地看了眼他干净的衣摆,一语双关,“凌教主快别在这呆着,我平时糙一点也就算了,你这挺好的一件衣服可别糟蹋了。” 凌霄神色淡淡,“你应该知道我所来为何。” 沈舟一挑眉,懒洋洋地说:“恕难从命。” 凌霄顿了一下,突然出手如电地扼住沈舟的喉咙,左手隔着衣袖撑在地上,身体重心缓慢前移。他眯着眼凑向沈舟耳边,意味深长地一笑,衬着红唇乌发,眼神危深,浑身妖气陡生,“我都替你憋屈,你就没想过把他们给你安的罪名给坐实吗?” “卡!” 贺舒笑容一收,飞快地爬起来,顺手把赵昀磊也给拉起来。 陈定:“贺舒,你过来。” 贺舒转身去找陈定,没看到赵昀磊一脸纳闷的表情。他看着贺舒的背影,心想:贺舒今天怎么长得跟个春|药似的? 那头陈定看着贺舒走过来,想到刚刚他的出色表现,之前本就微乎其微的不高兴也淡了,他开门见山地说:“周总和我说想把你的戏份往前挪一挪,让你在八月份接光盛的新戏,但是如果这样的话你接下来就会很累,很赶,你能坚持得了吗?” 贺舒一愣,没想到周壑川连陈定这里都帮他通融好了。 “能,”贺舒歉意又感激地看向陈定,“给陈导添麻烦,让您为难了。” 陈定摇头,无论是谁看到一个有才华肯努力的人都不会太过为难他的,更何况无论于公于私他都很欣赏这个才年仅十九岁的男孩,也愿意卖他一个人情——不过举手之劳就能和这样一个日后必定不可限量的人结下善缘,何乐而不为呢? 两人又说了几句,陈定就让他回去补妆准备下一场去。 贺舒回去后正仰着脸让化妆师给他补妆,剧组的女工作人员们那片突然一阵骚动,一个小女生跑过来激动地和化妆师说:“啊啊啊啊——刘姐!!!川神发微博了啊啊啊!!!” 贺舒眼睁睁看着化妆师的手一抖,口红差点涂到他鼻子上。 他赶紧往后一仰,躲开这血腥的一笔。 化妆师也吓了一跳,跟他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贺舒眼角微弯,一双眼明亮水润,能把人活生生吸进去,“没关系。” 化妆师握着口红,瞬间就纠结了,觉得自己遇上了人生最大的选择难题—— 周壑川还是贺舒。 贺舒体贴地朝她笑了笑,纤长的睫毛抖了抖,“陈姐有事的话先去忙,不着急。” 化妆师默默捂住胸口,抖着手扶住他那张帅的一塌糊涂的脸,心脏狂跳—— 周壑川是谁,不记得了。 贺舒补完妆,其他人还没准备好,他拿起自己的手机,手指在微博的图标上空犹豫了一会,还是按了下去。 他手指飞快地在搜索栏打上周壑川的名字,点开他的微博,果然发现他发了一条新的。 周壑川v:真甜。 贺舒:“……” 第38章 杂志 贺舒垂眸凝视这条微博,微微眯起眼,手指一动翻出底下的评论。 周壑川中国后援会v:#有生之年系列#我川神竟然更新微博了!!川神我爱你啊啊! 我是川神腿部挂件:一脸懵逼.jpg我男神万年不更微博,一更就是俩字“真甜”?这什么情况? 川神你什么时候发照片:我就想知道是什么东西那么甜,都让微博落灰的川神忍不住发条微博,老实说→_→川神你是被甜齁着了吧…… 我有起床气:我是不是想多了……按套路来说,一般霸道总裁们接完吻都爱撩一句“真甜”的。 贺舒的目光落在“我有起床气”的评论上,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把手指挪到点赞的符号上。 在一旁看着贺舒脸色风云变幻的李胜终于挨不过好奇心,抻着脖子往他这看了一眼,结果险些吓出尿来。他想也不想就是气吞山河的一声暴吼,“别动!” 三米以内的剧组人员全都被这惨烈的一嗓子给震住了,默默朝他看过来。 经受最大强度声波冲击的贺舒让他吓得一哆嗦,差点真按下去。 李胜目不转睛地盯着贺舒把手指头慢慢从哪个“万劫不复”的按钮上挪下来,觉得自己好像感受了一把拆弹的刺激。他勉强朝周围的人抱歉一笑,站起身走到贺舒面前不由分说把他手机抽出来,他用后背挡住众人探究的目光,压低声音怒瞪贺舒:“你疯了吗!你这个赞要是点下去,咱俩就都特么回家吃|屎去吧!” 贺舒:“……”吃|屎对你来说到底有什么好处? “我跟你说过几遍了?!不要乱点赞!乱评论!你能不能长点心!”李胜咬牙切齿,“你给我搞事情是不是!” “保证没有下次了,”贺舒摸摸鼻子,“你先把手机还我,我发条微博。” 李胜警惕瞪,“你要发什么?” 贺舒:“就发一张自拍。” 李胜觉得更奇怪了,平常他三请四催地让他没事发个自拍什么的他都以“搔首弄姿成什么样子”给拒绝了,今天怎么这么积极?他把手机还给贺舒,站在一旁直勾勾地盯着贺舒,那意思——你拍,我监督。 贺舒拿过手机,对他探照灯一样的目光视而不见。他无师自通地往后一靠,手肘支在自己的侧脸上,明眸半睁,似笑非笑,那欲语还休的眼尾好像一把无差别攻击的小勾子,让人一看就脸红心热得厉害。 他左手举起手机。 ——如果不是下四十五度角自拍就更好了。 李胜:“哎哎哎,你土不土,人家都是上四十五度——” 贺舒干净果决地按下拍照键,一秒钟结束了人生的第一次自拍,把成图递给李胜看,“行吗?” “……”李胜看着照片上因角度问题,完美凸显了他鲜艳优美的唇形而愈发富有冲击力的照片,艰难地点了点头,“……行。” ——好吧,角度不重要,你帅你说了算。 贺舒手指飞快地编辑好微博,“请示”李胜后,就发了出去。 他刚发完微博,导演就喊他过去拍戏,他把手机交给李胜保管,心情大好地拍拍屁股走人。 …… 周壑川从下武当山开始,就在不停地接电话打电话,唯一的间隙还被他用来发微博了,直到坐上飞机才消停下来。他拿过自己的私人手机,发现上面出现一条被他忽视的特别关注。 ——周总在林梓发微博那天就端着一视同仁的态度加了导演编剧男主男配的关注,然后转头就暗搓搓地把某人设成了唯一的特别关注。 他挑了挑眉,点开推送,一行简简单单的文字就跃进他的眼里。 贺舒v:今天的唇色很特别,拍照留念,嗯,真想以后都能这个颜色。给化妆师省口红。[大笑] 周壑川的眼神沉了沉,不可抑制的回想起贺舒靠在墙上时微张的柔软红润的唇瓣,那是只有他能品尝的美好触感,那是他卖力吮吸出来的艳色…… 他说真想以后都…… 周壑川头皮一紧,急不可耐地点开下面的配图,贺舒那能把人心脏勾出来的戏谑目光透过薄薄的显示屏,毫无顾忌的挑逗着他的神经,直搅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猛地扣过手机,重重往后一靠,闭上眼,眼前全是贺舒在他怀里迷离难以自拔的样子,而这些鲜活的记忆又勾起深埋在内心深处那些久远的快要泛黄的画面,那些回想起来既如蜜糖又如砒|霜的低吟,哭泣,求饶…… 周壑川苦笑,觉得自己在飞机上这两个小时怕是不好过了。 飞机从广袤的土地上空高高掠过,一头扎进林立的城市高楼。 两个小时的心绪起伏终于结束,他神思不属地将没看进去多少的文件往旁边一放,把手机开机。 一条彩信又跳了出来,还是贺舒发的。 周壑川心头重重一跳,勉强压下去的绮念又有卷土重来的趋势。 他点开短信上的图片,发现这回是一张截图。 这是贺舒新发的那条微博的评论截图,他用荧光笔圈出了一条评论“萌萌的甜甜圈:好美啊!求色号!” 贺舒在一旁用荧光笔写了四个字——舌吻色号? 周壑川脸色铁青:“……”真想干得他下不了床。 …… 在武当山拍戏的后半个月很快就过去了,贺舒和剧组一同坐飞机回首都。贺舒避开人群给被撩拨了半个月已经快要生不如死的周壑川打电话。 “我下午四点的飞机。” 周壑川签字签到一半的手一顿,“我去接你。” “好啊,”贺舒靠在墙壁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行李箱的拉杆,笑了一声说:“对了,昨天我看微博上说你拍了财经杂志的封面?” “嗯。 “武当山上没有卖的,”贺舒说,“你送我一本呗。” “好,”周壑川想也不想就答应下来,然后他不知意识到什么,忍不住嘴角一挑,“怎么突然想要我的杂志了?想我了?” “是啊,”贺舒痛快地应下来,笑眯眯地说:“我摸不到真人,只能看看照片以解相思之苦啊。” 周壑川也笑了,“你住我那,我天天让你随便摸。” “那个再说,”贺舒幽幽地叹了口气,“这小半个月我可是长记性了,以后出去拍戏一定要带一本放行李箱里,睡觉的时候放到枕头下面。” “要不然长夜漫漫,我无法入眠啊。” 周壑川脸上游刃有余的笑容马上就要维持不住了,那头贺舒还犹不知足地补上了致命一击。 “哦,对,没准有的时候还能就着它解决一下我迫切的需——嗯,都是男人你懂的。” “咚咚咚。”谢绡推门进来,“老板,唐先生到……了。” ——等等,老板的脸色看起来怎么像要吃人? 周壑川冷冷地看她一眼,“让他在外面等一会。” 电话那头的贺舒只是心血来潮撩他一把,他可不知道这个“唐先生”是干嘛的,只以为是周壑川的客户,又赢了一局让他心满意足,难得善解人意地说:“我这面也快登机了,你忙你的去吧。” 周壑川咬了咬牙,“好,下飞机了给我电话,晚上和我一起吃饭?” 贺舒失笑,带着笑音的声线沿着光纤跨越千里传到周壑川耳边,带着话筒的震动,撩拨得他耳廓发麻,“好啊,看来我得默念两个小时的道德经了,要不我怕我晚上把持不住。” 周壑川握着手机的拇指在平滑的机盖上无意识的磨挲了两下,仿佛隔空摸到那人每次说话时轻轻滑动的性感喉结。 他说:“好。” …… 等唐净楠怀着略微忐忑的心情踏进周壑川的办公室时,周壑川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抽屉里的东西,就像没注意到他一样。唐净楠既好奇又淡淡失落,他轻声问:“川哥,看什么呢?” 周壑川非常自然地抬头看他一眼,把抽屉推回去,“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来抱大腿拍马屁啊,”唐净楠俏皮地眨眨眼,把手边的盒子推给他,“在美国逛街的时候看到的,觉得特别配你那件铁灰色的西装,就买给你啦。” 周壑川接过来放到一边,“谢谢。” 唐净楠的目光从被随意放在桌角的盒子一掠而过,他垂眸盯着自己因过度用力而微微发白的指尖,嘴角一翘,“都不打开看看满不满意?” “打开我就装不回去了。”周壑川头也不抬地在在文件末尾补上自己另一半名字,随口敷衍。 唐净楠飞快地嘀咕一句,“放不回去就戴上呗。” 周壑川把东西整理好放一边,抬头扫了他一眼,问:“你到底想干嘛?” “没劲,”唐净楠一撇嘴,肩膀垮下来,闷闷地说:“你不说喜不喜欢,我怎么好意思求你办事。” 周壑川往后靠在椅背上,问他:“什么事?” 唐净楠故作轻松地笑了,在桌下的两只手却纠缠得难解难分,“是这样的,之前我为了出国拍戏,把近期的通告都推了,结果没想到拍摄任务结束得早,导致我现在手上没有好通告。还有就是我在国外封闭拍戏这么久,人气下滑,需要提高曝光率所以……”他抬头瞟了周壑川一眼,见他还是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只好一咬牙,一副豁出去的样子说:“好吧!我明说了!就是我经纪人说你最近要投资一个真人秀,我想让你帮我走个后门!” 周壑川:“不行。” 唐净楠心里咯噔一下,“喂喂喂,不用这么正直吧……” 周壑川:“我作为最大投资人也只能推荐一个名额。” 唐净楠飞快说:“那不是正好,我说川哥,咱们多少年的交情了,在事业上我没求过你一次,你就这么拒了我,我会来你公司门口上吊的。” 周壑川淡淡地看他一眼,“唐净楠,收起你的小心思。” 之前还能勉强维持表面平静的唐净楠被这一句话刺得差点变了脸色,他强行压制自己内心快要喷薄而出的怨怼和怒火,不太自然地笑道:“我不过是求你办件事,你不答应也不用给我脸色看吧。” “你是不是真来求我办事你自己心里明白,”周壑川静静地看着他,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我以为我很早就把话说清楚了,不需要我再——” “好了!”唐净楠脸色一变急急忙忙拦下他的话,慌忙间连声调都变了,他根本不想听周壑川接下来的话,只能急三火四地不知从哪扯来一块大旗把自己裹个严严实实,“我不就是听说你新找了个伴儿捧在手里跟眼珠子似地护着,觉得好奇过来探探口风吗!你老戳我心窝子干嘛!” ——不得不说,情急之下唐净楠睁眼说瞎话的能力竟然得到了超水平发挥。 唐净楠只觉得自己从来没有一刻比现在脑子转得快,随便找的借口一出口,接下来的话连个啵儿都不打,就非常顺畅地说了出来,听起来比真话还真。他幽幽怨怨地叹气,“怎么,失败者得不到奖就算了,还不让远远看看获胜者的奖杯?您这偏心眼偏得比地转偏向力还执着。” 周壑川:“我会让人帮你留意别的通告的。” “我就知道川哥你会支持我,哎,既然你觉得我碍眼,我就先走了,”唐净楠勉强笑了笑,他站起身,背对着周壑川整理一下表情,深吸一口气这才尽量自然地笑着回头问:“晚上一起去吃饭?” “不了,”周壑川继续低头看文件,“我有约了。” 如果他此时抬头,一定能看到唐净楠瞬间扭曲的面容,以及他攥得死紧的双拳。唐净楠脑袋里嗡嗡直响,他极力告诉自己忍住,这么多年都等下来了绝对不能前功尽弃。可是,他一想到那张害得他几夜没睡好觉的照片,他不甚灵光的中枢神经就差点连他的表情都控制不了了,更别提管住他那张抖得厉害的嘴。 唐净楠忍无可忍,“川哥,你不要忘了你当年被贺巍然害得多惨!” 这话一出口,唐净楠就知道不好,以前无论是谁只要提到贺巍然周壑川就铁定翻脸。他赶紧趁着周壑川没发火,慌忙补救,“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我看到那个贺舒的照片,觉得他和贺巍然长得太像了,其中一定有什么阴谋,我听爸爸说,这两天那伙日本人特别——” 周壑川慢慢抬起头,“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 ——轮不到外人插手。 唐净楠的眼圈刷的红了,那点微乎其微的理智全线崩盘,他想也不想就是一声带着哭腔的大吼:“姓贺的阴魂不散!他个谁都能睡的婊|子凭什么——” “唐净楠。” 唐净楠猛地一窒,瑟缩地避开周壑川阴冷的目光,理智瞬间回笼,他张了张嘴,愣是没发出声。 周壑川站起来,隔着一张宽大的办公桌,周身凝而不发的怒气快要实质化般乌压压朝唐净楠推了过去,他语气冷淡,说出来的话却好像有着穿云裂石般的力度,“我爱他,我恨他,都是我的事,别人没有指手画脚的资格。” “还有,你给我听好了,除了我没人能说他半点不好。你的事让你经纪人自己弄去吧。” “再让我听到一次,就不是今天这么简单了。” 第39章 合作 唐净楠最后是近乎狼狈地从周壑川的办公室里逃出来,作为一个在同辈中演技尚且算得上不错的专业演员,他在看到谢绡的时候甚至连一个像样的笑容都挤不出来。 他控制不住地想,外面的人一定听到了!他们所有人都在心里嘲笑他的自取其辱! 他没有一刻比现在更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行走的大笑话,仿佛连平日里供他呼吸的氧气分子都远远地躲在一旁,不愿意靠近他,那种源自四面八方的窒息感快要将他逼疯了。 多亏唐净楠还有一副能遮住他大半张脸的墨镜,来维持他仅剩的那点体面。他一路仓皇地冲进自己车里,恶狠狠地掼上车门,重重地往后一靠,这才得以喘息般眼神空茫地吐出一口带着咸腥味的郁气。 他脑子里乱的很,各种久远的、切近的思绪纷至沓来,将他本就算不得聪慧的大脑搅了个一团糟。他瞪着一双眼,保持着这个好像死了一样的姿势瘫了不知多久,口袋里骤起的手机铃声这才将他离体的三魂七魄给强行归位。 他坐直身体,手忙脚乱地拿出手机,目光落到闪烁的屏幕上,顿时瞳孔猛缩,就像摸到了烫手的烙铁,浑身一个哆嗦,差点把它给砸出去。 轻快的音乐在僵冷的车子里无限循环,电话的另一头好像有着无限的耐心,只是不动声色地蛰伏着,等他做好决定。 唐净楠的目光放空了一会,又渐渐聚焦到屏幕上。他咬咬牙,一狠心,接通了电话。 “我记得我明确和你说过!不要再来找我了!” 电话的另一边笑了一声,“当年我们的合作很愉快不是吗?时隔五年,你真的不考虑重启我们的合作?” 唐净楠愤怒地砸了一下方向盘,嘴唇动了动,却没有拒绝。 “还像当年一样,我拿走我要的,你拿走你要的。” 唐净楠抿了抿唇,怒色稍减,显然是动心了。这句话在他大脑里匆匆过了一遍,他忍不住自嘲一句,“我要的可不是我想拿走人家就会给的。” “可是你不去拿,你永远都没有机会。” 唐净楠被他这一句话说得呆住了,他愣愣地望着挡风玻璃外来往不息的车,眼神中竟然带出了几分求而不得的哀色。 “不,我不要了,”他的脸色狰狞起来,眼神却愈发哀戚,“连个婊|子都不要的东西,我唐净楠凭什么要去捡剩!” 电话那头的人像是没想到他还有这么有骨气的一天,一直游刃有余的循循善诱也跟着卡了膛,他话锋一转,又说:“你这是打算不战而败,拱手相让?” “没门!”唐净楠现在的情绪起伏特别大,整个人就是个包装精美的易燃易爆品,他歇斯底里地冲着手机大吼,“我告诉你不可能!谁都可以!就是姓贺的贱人不可以!我要让他身败名裂!让他不得好死!” “……”电话里的人暗自出了一口气,放下心来——还是个智商不过线的傻逼,并没有发生什么不可逆转的基因突变,“那……合作愉快?” “我什么时候说要和你合作了?”唐净楠冷笑,“我这次非得划花他一张狐媚子的脸不可!你舍得?” “唐净楠,你不要得寸进尺。” “我就不明白了,就是这么一张脸值得你们一个两个惦记这么久!贺巍然他到底有什么好!” “比你强就是了,”饶是目的不纯的阴谋家也要被这敌我不分的倒霉玩意儿激出三分火气,他冷笑一声,“你个死人斗不过,活人打不赢的蠢货,难怪周壑川看不上你。” 唐净楠气得直喘粗气,电话那头却语气恶劣地说:“真是浪费我的时间。” 电话猛地被切断,唐净楠怒不可遏地把手机砸向了挡风玻璃。 …… 顺顺利利登机的贺舒可不知道有人不仅想挖他的墙角,还要合伙算计他。他坐了两个小时飞机,一落地就给周壑川打电话,周壑川说他马上就到。贺舒怀着某种不可告人的小心思把自己的行李托给了李胜让他帮忙拿回去,自己先去了趟洗手间。 结果他刚踏进洗手间的大门就见到了熟人。 井仲一刚洗了把脸,他一抬头,脸上的水珠沿着他轮廓分明的面部轮廓曲折地滑下去,打湿了他的领口,贺舒透过镜子,结结实实地看到了他于无人处才露出的疲惫。 井仲一神情微愣,他慢条斯理地拿出纸巾擦了擦脸,转回身又是平日里见到的风度翩翩的上层人士。他微微一笑,“好久不见,没想到会在这碰上你。” 贺舒也觉得挺巧的,他上武当山这一个月井仲一一开始还会频频打电话,但是贺舒对他实在不来电,总觉得他这样的正人君子嚼起来没劲,吃起来牙疼,对他的态度就不是很热情,后来可能是井仲一看出来了,也就知情识趣地不再来找他。再到后来,贺舒每天撩周壑川撩得不亦乐乎,也把这茬给忘了。却没想到一下飞机,他先见到的竟然不是周壑川,而是井仲一。 井仲一打量了他一会,似真似假地苦笑一声,“你可算是回来了,要不我就快要累死了。” 贺舒不明所以,“什么?” 井仲一摇摇头,走到他身边拍拍他的肩膀,又是好笑又是叹息着说:“好多年没见壑川对一个人这么上心了。” 他仔细观察了一下贺舒云山雾罩的表情,无奈道:“你心里怕是觉得我已经知难而退了吧。算了,也是我技不如人,我认栽。不过我是真心喜欢你,但是我终究还是比你们大很多,或许我不会像壑川一样表现出那么浓烈的占有欲,但我希望你知道,我不会轻易放弃的,也会在你最需要的时候永远支持你。” “我先走了,过两天我联系你。” 贺舒还是一脸茫然地应了一声,“哦,好,谢谢。” 他目送井仲一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脸上的表情悉数褪尽,变成了若有所思。 累死了、很多年、上心、技不如人、占有欲…… 井仲一给了他这么多暗示,到底想说什么? 难道是想告诉他,周壑川为了不让他接近自己在这一个月可了劲儿地给他使绊子? 可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觉得自己会为他打抱不平? 贺舒深沉地想:自己看起来有那么好心加闲得慌吗? …… 贺舒坐上周壑川的车,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听说你找了井仲一一个月的麻烦?” 原本还心情不错的周壑川瞬间沉了脸,无名暗火蹭蹭蹭往上窜,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么长时间不见,贺舒上来就因为井仲一的事质问他!他就那么喜欢他?!什么都不记得了还要护着他?! 周壑川把牙咬得咯吱吱作响,他缓缓转头双眼喷火地盯着贺舒,一字一顿地说:“敢觊觎我的人,我剁了他的爪子,不行?” 贺舒眨眨眼,隐晦地欣赏他盛怒之下愈发俊美逼人的侧脸,心里不免有一点小得意。 ——没办法,还是周壑川这副“老子不待见你就不让你好过”的狂劲儿招人喜欢,井仲一那种绵里藏针的真的让他觉得从头到脚都不痛快。 “行,怎么不行。”贺舒眉眼弯弯地笑起来,他极少笑得如此欢畅,此时蓦地出现在昏暗的车里,竟有一种明光璀璨的震撼。他左手撑在两人之间的间隙,身体前倾,目光有如若实质般在他脸上一寸寸地游移,右手灵活地穿过周壑川的西装外套,在他坚实火热的胸膛上来回抚摸,他叹息了一声,语气温柔,“只要你肯亲我一口,让我死了都甘愿。” 周壑川那点醋海生波的火气早就不知道飞到哪个星球上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波异军突起的燎原烈火,从贺舒的掌心开始向四肢百骸辐射,他喉结艰难地动了动,突然将贺舒的手按在自己胸口不让他乱动,这才勉强拉回自己摇摇欲坠的理智,“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如果说贺舒一开始是七分挑逗,三分本能,那么现在,当他看着周壑川深邃如星空的眼睛,感受着掌心能让人血液燃烧起来的滚烫温度,才算是真真切切有了不可言说的念头。 他想也不想地吻了上去。 周壑川那张脸足够有让男男女女们把持不住的魅力,贺舒作为一个审美正常的男人也不例外。他终于有一次占据了主导,自然不会错失良机。贺舒单手压制着周壑川的肩膀,另一只手非常有技巧性地解开他的衬衫,灵活地钻进去,然后得偿所愿地摸到了他肖想已久的好身材。 然而贺教主到底还是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他现在已经不是那个威势赫赫的成熟男人了,而是一个才十九岁的美少年。当他压在周壑川身上的时候,没有征服感,只有诱惑力。 对他根本没有抵抗力的周壑川被诱惑了个结结实实,他享受着贺舒主动的服务,欣赏着他凌厉漂亮的神情,手却不老实地绕到了他因姿势问题而格外挺翘浑圆的臀部。 他暧昧地磨挲着,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真想把他按到身下,操|哭他。 第40章 陈落 周壑川的手摸上来的时候贺舒就觉得不对劲了,结果还不等他对这种“以下犯上”的行为做出镇压,周壑川就一触即走,转换阵地,在他的腰际不轻不重地来回揉捏着。 贺舒的腰一下子软了,一往无前的气势也颓然下来。然而这只是个开始,周壑川仿佛对他的身体了如指掌,手指的每一个落点都能让贺舒一退再退,最后溃败千里。 ——事实证明,在上下位争夺战上,武力永远不是制胜的关键,谁掌握的敏感点多,谁才是真正的赢家。 贺舒直到被反客为主的周壑川按在椅背上,马上就要城门失守弃械投降了,还是没能明白自己的腰为什么莫名其妙软了之后就再也硬不起来。 他几乎是用尽了所有的自制力才把自己从欲|望的深海里捞出来,紧急叫停这场走向再次变得不利的战役,他伸手搂住周壑川的脖子,没有半点羞耻心地举白旗示弱,“晚上、晚上好吗?” 周壑川压在他身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直接用嘴堵住他的拒绝,并半点不吃亏地把他的手送到了身下。 …… 饭前进行了一次友好的“右手外交”,两人爽了的同时又都不太满意,周壑川是因为上桌的满汉全席被换成了青粥小菜没吃饱,贺舒则是因为说好的总攻变弱受接受不能。 不过,能填饱肚子、储存体力的饭还是要吃的。 周壑川提前定了包间,两人并排跟在服务员后面,路过卫生间的时候,贺舒的目光落在水龙头上,很想进去洗个手。 周壑川大半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贺舒的眼神一飘,他就立刻会意了。他叫住前面带路的服务员,请他稍等一会,然后拉着贺舒进了卫生间。 贺舒以为他也想洗,就没多想,自顾自走到水池边。结果他刚打开水龙头,手还没伸过去,周壑川就从后面覆了上来,把他整个人都圈到了怀里。他伸手握住贺舒的右手,慢条斯理又暗示性十足地拿到唇边吻了一下,这才一脸淡定地从后面搂着他和他共用一个水龙头洗手。 “……”饶是*高手的贺舒看到纤毫毕现的镜子里,周壑川垂眸细致温柔地给他洗手,也忍不住胸口一阵狂跳。 ——太太太太帅了,周壑川的脸真的太犯规了,杀伤力直逼核武器。 周壑川给他洗完手,非常自然地牵着贺舒走了出去,结果还没走出两步路,就碰到了他的熟人。 正是来吃饭的杜修,和他那位号称“人形兵器”左膀右臂,陈落。 贺舒看到陈落的一瞬间,就好像有一根针猛地扎进他的大脑,疼的他一激灵。他捂住头,疼得闷哼一声,身子一歪撞到了身边的周壑川。 周壑川被他吓了一跳,赶紧扶住他,见他面色惨白,脸色立马变了,“你怎么了?” 贺舒的头还在一阵一阵的疼,恍惚之间仿佛看到了大片刺目的白和混乱冰冷的光,有一个女孩躺在带着森森铁气的台子上,交错的软管从她身体的各个部分穿插而过…… 一种强烈的眩晕带着身体本能般的厌恶席卷直上,贺舒脚下发软,只能用尽全身力气抓着周壑川的胳膊,就像濒死的人抓着最后一块浮木。 他强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趴在周壑川怀里疯狂的干呕。 周壑川让他吓坏了,他们俩的每一次见面贺舒都生龙活虎得很,恨不得跳到他头上来耀武扬威,何曾见过他这样虚弱而痛苦的样子—— 这让他忍不住想起很多年前他不忍翻找的画面。 周壑川再顾不得其他,弯腰一手托住他的腿弯,一手揽住他的肩膀,把人打横抱起来,紧走几步,一脚踹开了包间的大门。 离他俩不远的杜修陈落齐齐被这突发状况给吓了一跳,两人面面相觑,还是跟了上去。 他俩刚进门,就见周壑川单手揽着贺舒的腰,让他靠在自己身上,脸上压抑着风雨欲来的怒火,另一只手狂暴地把桌子上所有的东西一扫而下。 他轻轻地把贺舒放到桌子上,扳过他的脸看着他稍显涣散的瞳孔,尽量克制自己的慌乱和急躁,轻声唤道:“贺舒?贺舒?” 剧痛来的快去的也快,只是随之而来的呕吐感还在他身体里疯狂地叫嚣,贺舒难受地压住喉咙,定了定神,就见周壑川眼带焦急的俊脸在他眼前乱晃。他忍不住伸出手想把他的大脸推开,却不想周壑川反应奇快,低头探身绕过他的胳膊靠过来,刚好让贺舒的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 贺舒顿了一下,倒没再挣扎,顺势揽住他的脖子,借着他的力气坐起来一点。 周壑川见他明显是缓过来了,怕刺激到他也不敢问他刚刚到底怎么回事,只能低头亲亲他被冷汗打湿的眉心,轻声说:“想喝水吗?” 贺舒的喉咙里紧得很,像是有一块大石头堵在他的胸口,让他吐不出咽不下,一时竟然发不出声来,只能点点头,勉强发出一声闷闷的“嗯。” 周壑川猛地站直身体要去给他倒水,结果发现周围满地狼藉,不由得愣住了。 被晾在门口的两个人眼巴巴地看了半天,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存在价值,陈落一蹦多高,甩着她的小短发轻快地说:“我去要一杯温水。”说完,就风一样地跑走了。 ——她很敏锐,自然看出来贺舒是看到她之后才起的反应,为免再度刺激到他,所以决定先避开。不过陈落觉得奇怪,怎么说她也是个美美的小萝莉,就算暴力了点,但也不至于看到她就想吐吧? 她又不是人型催吐剂! 陈落走了,杜修还在呢,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周壑川怀里那位大名鼎鼎的“娇花”,抱着肩靠在门框上调侃说:“恭喜啊,弟妹这是怀孕了?” 贺舒默默把反上来的恶心感咽了回去。 周壑川嘴角翘了翘,语气还是很不客气,“你怎么还在这?” 杜修让他逗笑了,“哎呦,怎么喜当爹了就嫌我碍眼了?” 越听越不像话,贺舒抽了抽嘴角,他一手撑在桌子上,轻巧地跳下来,除了脸色还有点白,根本看不出来他有什么问题。他看向杜修,开门见山地问:“刚才那小姑娘是什么人?你女儿?” 周壑川:“……” 杜修脸一黑,不满地看向周壑川,“弟妹平时说话也这么不招人听?” 贺舒现在没心思和他斗嘴,他的大脑飞速转动,刚刚那个一闪即逝的画面深刻地印在他的脑海里,他很有必要怀疑这是这具身体残留的记忆,可是却不能确定具体的时间。他大脑中灵光一闪,冒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五年。 他们说的五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和这具身体又有什么样的关系? 贺舒:“五年前,刚刚那个小姑娘在哪里?” 杜修被他问得一愣,下意识地去看周壑川,果然见他危险地眯起眼。杜修犹疑了片刻,问:“你问这个干嘛?” 贺舒:“我觉得我好像见过她。” “你说什么?”杜修和周壑川同时大吃了一惊。 杜修想到陈落的黑历史,内心有点忐忑;周壑川则是惊疑不定,贺巍然当初应该是没见过陈落的,而且贺舒为什么要强调五年前? 杜修:“落落是三年前到我身边的,她五年前的事情,我不太清楚。” 三人之间一时沉默。 很快陈落就回来了,周壑川下意识地要去挡贺舒的眼睛,结果被贺舒抓住了手腕,他朝他摇了摇头,平静地看向陈落。 并没有刚刚那么激烈的反应了。 倒是陈落有点局促,她傻呵呵地抱着杯子,完全不敢往前上一步。 贺舒并不是一个会对陌生人心肠软的人,那就意味着他对外人一向是吝啬施舍感情的。可当他看到陈落的时候,他竟然有种来路不明的心软怜惜和微不可查的同病相怜,就好像他们有过什么能彼此感同身受的经历一样。 他走到陈落身前,眉眼柔和,“这杯水是给我的吗?” 陈落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把杯子递给他,“是的,你好点了吗?” “已经没事了,”贺舒用目光仔细描摹着她秀美可爱的五官,却无法想起任何其他同她有关的记忆,他轻声问:“你认识我吗?” 陈落是个不到一米六的小萝莉,因为平时忙于打打杀杀从来不肯穿高跟鞋,所以在身高上的萌点总是尤为突出。她仰头看着一米八的贺舒,眉头打了个苦恼的结,绞尽脑汁想了半天,也想不出自己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帅的“弟弟”了。 “对不起,我不认识你。” 贺舒沉默,他犹豫好久,几次张嘴又都咽了下去。 陈落眨眨眼,“你想问什么吗?” 贺舒看着她那张纯挚可爱的脸实在是狠不下心,最后只能隐晦地问了句,“你,你去过医院吗?就是那种惨白惨白的手术台,然后因为生病要插很多管子—— 一直作壁上观的周壑川和杜修齐齐变了脸色,杜修抢上一步把陈落拦在身后,凶悍的匪气立时冲了出来,他语气阴沉,“不好意思,我觉得——” 被他抓到身后的陈落反倒没有多大的反应,她探出头来,整张脸平静到诡异,她认真地说:“我不是生病,是在被做实验。不过我从五岁开始就一直被用来进行各种实验,可能没法——” “落落!”杜修冷着脸截断她的话。 陈落冷静地补上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句话,“——你见到过那样的我,是因为你也被抓去做实验了吗?” 杜修霍地转头去看周壑川。 周壑川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从太阳穴到额头崩出了骇人的青筋,整个人散发着近乎恐怖的煞气。 周壑川忍不住想——这段记忆到底属于谁呢?如果属于这个十九岁的身体,那么他过去的身份是什么? 又或者…… 周壑川的心跳快要连成一片,他觉得自己正站在深渊上方的独木桥,只要有人轻轻推他一下,就足够他万劫不复。 如果。 如果,这段记忆是当初贺巍然的,那么,贺巍然在离开他之后到底经历了什么! …… 这顿晚饭两位没心没肺当事人吃得很欢畅,倒是苦了两个家属,基本没吃多少。杜修担心周壑川发疯,周壑川则心里装着事儿,食不下咽。 贺舒像是把这事抛到了脑后,还很有闲情逸致地表示不想回家了,要在周壑川家借住一宿。周壑川这才想起他们有个*入骨的约定,自然欣然同意,先把那个令他心惊肉跳的猜测放到一边,打算专心享受晚上的饕餮盛宴。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的是那个平常不撩汉浑身难受的人不仅转了性子,还身体力行地告诉周壑川,什么叫男人在床上的话不能信。 贺大教主正直地反锁了门,并没有来一场身心愉悦的运动的打算。 贺舒表示:等我练好金钟罩铁布衫,咱们再战! 第41章 陷阱 贺舒睡了个幸福美满的觉,第二天早上神清气爽地起来后,却发现周壑川脸色奇差。对他的态度堪称一朝回到解放前,说起话来也就比冷言冷语强那么一点。 然而贺舒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短板自然不能拿鸡蛋碰石头,他有心给周壑川来点甜头补偿一下,后来对自己的自制力存在怀疑,怕补偿补偿着又滚到一起去,就擅自把这个想法给取消了。 而最让周壑川生气的是,他被开了张空头支票也就算了,就连他原本以为已经诱哄到家的“老婆”竟然提出要回去住,偏偏理由还很正直——三天后他就要去拍真人秀了,需要准备。 周壑川终于明白,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 三天的时间很快过去,除了周壑川一怒之下一直没联系他之外,贺舒过得是非常完美。 第四天一大早,贺舒拎着行李下楼,发现和他约好的李胜“不翼而飞”,换成了顶着一张冷脸却依旧帅得闪瞎人眼的周壑川。 贺舒噗嗤笑了,坐上车搂着他结结实实亲了一通才算给这位欲求不满的大爷顺好了毛。 周壑川送他到机场,临走的时候到底没忍住,多交代了几句,才又黑着脸离开。 贺舒拎着箱子走进候机大厅,就见李胜正翘着二郎腿在那满眼戏谑地等着他呢。 之后从坐飞机到落地找节目组再到入住酒店都很顺利,贺舒也和来参加真人秀的明星进行了一次友好的会面,还一起吃了顿饭。 ——反正用李胜的话说,就是里面的每一个都比他腕儿大。 值得注意的是,《致命陷阱》的八个男明星,有一个是光盛的顶梁柱之一,影帝杨卓秦;还有一个和贺舒一个年纪,是个目前非常火的小童星,齐珖。 杨卓秦对贺舒态度很好,吃饭期间很照顾他,回去的路上还跟他说了一些明天拍节目的注意事项;齐珖就更好相处了,开朗活泼,非常招人喜欢。 大家早早回宾馆睡下,第二天早上,每一个参与者在洗漱过后,都独自下楼,被分别送往了拍摄地,青龙古城。 从每一位嘉宾上车的瞬间,节目的录制就开始了。 贺舒接过节目组递过来的任务卡,没急着打开,而是和坐在一旁一直拍他的摄像师打招呼,“你好,我是贺舒,希望我们日后合作愉快。” 摄像师:“你好,我叫高真,合作愉快。” 贺舒眨眨眼,“一定帮忙把我拍的帅一点!” 高真失笑,“放心一定。” 贺舒这才不紧不慢地打开任务卡,上面写着:“找到任务发布人,并阻碍其他人的进度”。 ——当真是清纯好不做作的任务。 贺舒收好任务卡,用一路的时间来刷高真的好感度,等到下车的时候,高真已经有了一个新的名字,大壮。 关于任务发布人,节目组当真是一点提示都没有,但是贺舒和其他成员都明白,在这个坑死人不偿命的节目里,首先要做到的是藏好自己。 因为只要你被别人看到,你就有可能会被坑。 贺舒仰头看着“秀衣坊”的牌匾,想了想,转头问身后的高真,“可以利用区域内所有的资源是吗?” 摄像点头。 “无论什么手段都不算犯规是吗?” 摄像点头。 “有没有可能我做了什么之后,其他人的任务会改变?” 摄像敏锐地感觉到可能要出大岔子,谨慎地思考了一会,小声说:“不知道,你要做什么啊?” 贺舒和他大眼瞪小眼,表情有些纠结,“你说我会不会因为手段太粗暴而被踢出节目组啊,我现在有点把握不好尺度。” 又高又壮的摄像师也跟着忧愁起来,“不能打人的。” “我不打人,”贺舒叹气,“可是我怕我会给节目组刷新下限。” 摄像师安慰:“没关系,节目组靠秀下限提高收视率。” 贺舒:“……你会被扣工资的,大壮。” “……”被叫了外号的摄像师静默了一会,“我有预感你要做的事可能会掩盖住我这句话。” 贺舒再次叹气:“大壮,我真的不想这么做的,这样赢了也没有成就感。” 摄像师:“你先赢了再说。” 贺舒:“大壮,这是你逼我的。” 摄像师:“……”喂,不要乱扣屎盆子好吗。 贺舒走进去,高真勤勤恳恳地跟在后面,眼睁睁地看着贺舒走到门口的女孩面前,说:“有女装吗?” 摄像师高真:“……”导演!有人要在你的节目里搞事情!!!! 那小姑娘的业务水平还是非常过硬的,“公子想要什么样的女装?是想给夫人买吗?” “不,”贺舒神情坦荡,“我穿。” 小姑娘当时就震惊了,磕磕绊绊地说:“公子说笑了,我们这里岂会有男子能穿的女装。” 贺舒皱眉,“我不信没大号,你们这是歧视胖姑娘吗?” 小姑娘:“……没、没有,我们有大号,您、您要吗?” 贺舒:“请给我来一套长一点的,漂亮的,再来一顶假发。” ——不得不说,贺舒在来之前做的功课非常到位,这是一个旅游景点,那么必然会有穿古装拍照,或者购买服饰的地方,一般这种情况下好一点的店铺还会配备假发,防止出戏。 见他这么说,小姑娘终于能插上一句原剧本里有的台词了,“公子,您的银两不足,我们无法卖给您。” 贺舒在心里幽幽地叹了口气,看来他还是跑不了用美人计这招。“我不买这件衣服,我只是租,租金我分期付给你,而且租金是你卖价的两倍怎么样?” 小姑娘被他冲天的壕气给震住了,又让他近在咫尺的笑脸给晃了眼,不知不觉间绯红的脸颊和不忍拒绝的神态全被忠实的摄像机给录了进去。 小姑娘垂死挣扎了一下,“可是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回来交钱?” 贺舒:“那我把我的守护神大壮压给你好不好,他能挑水能砍柴,出门保得了你安全,回家护得住你宅院,绝对是居家旅行那个必备之……男神。” 小姑娘、高真:“……” 最后那小姑娘还是同意了。 妹子给他拿来一套大号的衣裙,贺舒可不像电视上那些简单粗暴的女扮男装,一抬腿还露牛仔裤,一弯腰能看见白衬衫,他很敬业地在摄像机面前把上衣都脱了,给日后的广大群众留下了一个线条流畅惊艳,腰线紧致诱人的完美裸背。 他驾轻就熟地一件一件套上,丛小衣到外裙,规规矩矩齐齐整整,他又考虑到男子的骨架终究是比女子大,还别出心裁地要了一根腰带拦腰打了个漂亮的结,这一身淡青色的襦裙,和那纤纤不盈一握的腰肢,远远看过去飘飘若仙,美得不可思议。 在一旁根本没插上手的小姑娘完全傻了,经多见广的高真还勉强维持一点理智,冷静地提醒:“你没有胸。” “……”贺舒手一顿,脸色有一点纠结,“作假不是不能做,但是很容易露馅,一跑一跳突发情况很不方便,还有,大壮,你是在歧视平胸妹子吗?” 高真默默闭嘴。 贺舒又向小姑娘借了化妆品,按理来说妹子没必要提供这些,但她也被这大变活人一样的穿法给勾起了兴致,兴致勃勃地去给他取来,还问他需不需要自己帮忙。 贺舒当然是不需要,他怕妹子给他化成一个人妖。 然而就算他把易容术当化妆术用,在材料不足的情况下,也不可能搞个瓜子脸出来,贺舒着重勾勒了他的眼妆,最后还用口红在眉间画了个花钿,红砂白肤,美得惊人。 这下两个旁观者彻底傻了。 最妙的是,贺舒还借来了一款面纱,完美地遮住了他稍显硬朗的面部轮廓。 临走的时候,他还不忘得寸进尺地借走了一套男子的粗布衣裳。 贺舒聘婷地往外走,跨过门槛的时候非常自然地十指纤纤提了提裙子,动作优雅缓慢毫无男子的粗犷,从后面看,他走路也不是那种过犹不及的矫揉造作,怎么看怎么都是一个正经八百的美女。 贺舒一路从大妈手里哄来了两张草席,从大爷那骗来一根木杆。 他不紧不慢地走到一家卖纸笔的店铺,以帮忙写五副字为报酬交换了一张巨大的白纸,和笔墨的使用权。 贺舒铺开纸,和高真说让他先别拍自己的字,留个悬念。高真很给面子地退后几步,只是拍了他挽袖执笔,挥毫泼墨的侧面,如果不是他写字大开大合,气魄非常,倒颇有几分红袖添香的美感。 他带着已经麻木了的高真,堂而皇之地走到集市的中央袍袖一抖将白纸展开,穿在在竹竿上。他铺展开席子,把借来的男装铺在上面,再盖一层席子。 所有的准备工作做完,贺舒周身坦荡地扑通往下一跪。一阵风起,他头顶的白纸飘飘荡荡,上面是摛翰振藻的四个大字—— 卖、身、葬、父。 第42章 斗智 没人采访第一时间目睹了一切的摄像高真,如果给他一个在广大观众面前倾吐内心世界的机会,他一定会说——劳资膝盖一软差点也跟着跪了啊! 相比于非常想哭着找导演的高真,贺舒的内心真是毫无波动。他甚至在给自己那素雅清净的裙摆摆了凄美的弧度后,还满腔悲痛地给他那“死无全尸”的爹整理了一下“遗容”。 贺舒的准备工作都做完了,他四下看看,重重提起一口气,然后就悲怆地哭了出来! 高真:“……” 这一幕,在后来节目上映后,成为了贺舒粉丝们反驳黑子说他没演技只靠脸的最强佐证! 他提袖掩面,泪眼朦胧,整个人就像一株随时可能被吹折的嫩柳枝,端得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而这样一看就是“触发剧情”的场景,则完完整整地落到第一位倒霉蛋——摇滚歌手付志辛的眼里。 付志辛躲在墙壁后面,探头看了一眼,扭回头对着镜头说:“啊,我好像发现任务发布人了,看,旁边还有一个摄像专门拍她呢,这个太明显了。” 付志辛的摄像当时看他的眼神怎么形容呢,真是一言难尽。 付志辛还在逼逼叨:“这美女真漂亮啊,是不是哪个女明星?没准我认识还能套个近乎什么的,不行,我得动作快点,省得被人捷足先登。” 他往周围看了看,猛地窜出去。他一路猫腰鬼祟地借着人群的遮挡,摸到贺舒身边,一搓手,“哎,姑娘,你是不是有什么困难啊。” 贺舒刷的别开眼,用袖子遮脸哽咽了两声。其实他能玩这招主要还是因为他不红,大家不过一起吃了顿饭而已,还没到隔着重重阻碍也能认出人来的地步,再加上谁也没想到还能这么玩,没做防备,这才让贺舒得手。 可是,贺舒明白,这种粗浅的化妆还是不能和易容术相比的,太粗糙,存在很多弊端,实施起来需要小心再小心,才能不被识破。 “我爹爹被歹人害死,我、我没有钱安葬他,所以只能——”贺舒的声音明显变了,不同于他平日里清朗的男声,而是一种模棱两可的中性声音,不够女性化,但也绝对不会令人起疑。他幽幽地叹了口气,一切尽在不言中。 付志辛眼睛一亮,“那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 贺舒:“是这样的,我姑妈今日到城中奔丧,我要去接她,可又无处安放我父遗体,实在分|身乏术,壮士可否帮我一个忙?” ——其实刚刚在墨斋,他写完那五副字后,有向老板打听城里最近有什么奇闻异事,老板递给他一张写着“城门口有知府管家广招能人志士”的纸条。所以现在贺舒不仅要尽快赶去城门口,还要把这第一个送上门来的倒霉蛋撵得远远的。 “壮士能否替我将父亲送到城北的义庄?” ——义庄和城门连起来正好是一个完美笔直的对角线。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付志辛痛快地抱起两块席子,非常热心地说:“哎呦,姑娘快别跪着了,地上凉,赶紧起来。” 贺舒:“……好,谢谢壮士。” 付志辛看着站起来比他高出一个额头的贺舒,表情崩裂,“……姑娘,你看着弱柳扶风的,没想到这么高大威猛。” 贺舒面不改色,一副暗自神伤的样子,“壮士莫要取笑于我了,若非我长得如此不登大雅之堂,也不会沦落到嫁不出去,只能卖身葬父的地步。” 付志辛诚恳地说:“你这个头儿是有点打击男同胞自尊心。” 贺舒幽幽地盯着他。 付志辛闭嘴,抱起席子转身跑了。 贺舒望着他消失在拐角的身影,一步三摇地走到没人的小巷里,刷地撩起裙子。 高真:“……” 贺舒把裙子提起来固定好,露出穿着黑色裤子的两条笔直大长腿,他回头冲高真一挑眉,“我要跑了啊,跟上。”话音刚落,他拔腿就跑,那速度快的吓人,高真扛着摄像机仗着人高马大也只能勉强让贺舒不从自己的镜头里飞出去。 两人一前一后在这座古城的小巷中急速狂奔,脚步不停地横穿了小半个城才赶到城门口,贺舒整理了一下仪容仪表,确定自己还是个美女,这才脚步悠闲地走出去。 一个管家打扮的人正在城门口焦急地转来转去,贺舒走到他身边,干脆利落地说:“我就是能人志士。” “……”管家一是没想到能有人自荐得如此简单粗暴,二是不知道这女的哪冒出来的,一时有点懵,随口打发了一句,“我们不招女的。” “谁说我是女的?”贺舒皱眉,他扯了扯领子,露出喉结,“我是男的。” “……”管家的眼睛差点瞪脱窗,他现在特别想找导演问问,这都是哪找来的奇葩!他默默咽下一口血,说:“不好意思,知府大人有命,只有小人找到两位义士才能回去,这位姑——公子,可以先到一旁稍等。” 贺舒皱眉,他刚要说话,就见不远处呼哧带喘跑来一个人——小童星齐珖。 ——其实几个嘉宾都不知道的是,他们于城中各处接到的任务是有评级的,根据完成质量的高低给予相对应的任务提示。比如,贺舒那一手笔走龙蛇的好字就得了a,而满头热汗跑到切近的齐珖的任务则是给老奶奶磨黄豆,这倒霉孩子吭哧吭哧磨了五分钟累得快吐血了才勉强得到一个b,附赠的提示是“去有告示的地方找找。” 连个准确的地点都没有! 所幸齐珖还挺聪明,猜到可能是城门口,一路打听,再加上位置离城门口又近,这才勉强成了贺舒之后第二个到的人。 贺舒思量了一会,反正任务发布人要求必须达到两个人,那与其弄个老奸巨猾的来,还不如就让齐珖这个天真的孩子来呢,起码好骗。 齐珖远远就看到了巨大的告示牌,根本没注意周围有什么人,他高兴地一蹦,“啊”了一声就要冲过去。结果他刚跑到一半,就忽然听到了一声沙哑凄厉的哭嚎。 “大人!!!求求您了!!就让小女子见一见知府大人吧!我、冤、啊!” 猛然间被抱住大腿的懵逼管家:“!!!” 一个急刹车停住的正义少年:“???” 贺舒声泪俱下,“家父死的太惨了!连全尸都没有啊!杀父之仇不报,小女子死不瞑目啊!” 管家茫然地看着自己貌美的腿部挂件,干巴巴地说台词:“人、人数不达两人,不、不得——” “我!我来!”齐珖露胳膊挽袖子一声暴喝,他虎虎生风地走过来,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傻气”,“不就是不够两个人吗!算我一个!” 他走到贺舒身边,羞涩地笑了笑,露出可爱的小酒窝,“姐姐,你别哭了,我陪你伸冤!” 贺舒破涕为笑,他摸了摸小少年的手,眼神慈爱,“真是太好了,弟、弟。” 齐珖莫名觉得后背一凉,还天真的以为是自己出了汗吹了冷风的缘故。他伸手扶起贺舒,看着身高和他搂个平的“姐姐”,呆住了,“姐、姐姐,你真——” 贺舒对付这个小天真都不用编理由,直接一掩面,又哭起来。齐珖让他弄得手忙脚乱,赶紧说:“姐姐你别哭了,我不说了,我不说了。” 贺舒抽噎了两声,“那我们可以走了吗?” 齐珖:“可以可以可以。” 莫名其妙的条件就符合了,管家呆滞地转回身,带着他们往城里走。三个人走得很慢,长长的一条街好不容易走过了大半,突然听到路边有人说:“齐珖?你这是在干嘛?” 贺舒听到这个声音心里就是咯噔一声。 影帝杨卓秦!李胜口中那个,家庭美满事业稳定,双商同时在线的最大变数! 他在心里默默拉响了警报。 齐珖傻乎乎地转回头,朝杨卓秦挥了挥手,“杨哥!我在陪这位姐姐去伸冤!” 贺舒:好样的宝贝儿,这队友卖得漂亮! “伸冤?”杨卓秦看向这位身高感人的姐姐,微微眯起眼,“这位姑娘有什么冤情啊?” 齐珖:“哦!这位姐姐的爹死了,她要——” “杨老大!齐珖!”又一个人跑了过来,竟然是早早被贺舒支开的付志辛,他看到贺舒表情特别惊讶,“哎呀!姑娘你怎么在这!你不是去城门口接你姑妈吗?” “姑妈?”齐珖一愣,迷茫地看向贺舒,他旁边的杨卓秦见状,眉毛挑了挑,也跟着看过来。 “姑妈!”贺舒深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掩面,嚎啕大哭,“这位壮士不要再提了!哪有甚么好姑妈!她不过是见我父亲去世,欺我伶仃一人,想把我骗回去给我那克死原配、瘸了条腿的赌徒表哥作继室!” 付志辛和齐珖同时被这悲惨的遭遇给震惊了,只有杨卓秦玩味地笑了笑。 杨卓秦:“志辛你也见过这位姑娘?” 付志辛头如捣蒜,“我在路边见这位姑娘卖身葬父,然后——” “卖身葬父?”杨卓秦轻笑出声,他看向贺舒,“卖多少?” 齐珖、付志辛:“……” 贺舒硬着头皮弱弱地说:“十两。” 齐珖和付志辛摸摸自己的兜,发苦逼的发现自己连零头都不够。没想到杨卓秦又笑了一声,轻描淡写地说:“十两是吗,我有,你跟我走吧。” 齐珖和付志辛神同步地张大嘴,看杨卓秦的眼神极度谴责,就像在看一个趁人之危的人口贩子! 贺舒已然哭得泛红的眼睛微微一眯,知道自己这是要暴露了,他抬头看向淡定的杨卓秦,于刹那间来了个只有两人能懂得眼神交锋。 杨卓秦:“怎么,不走吗?” 第43章 互坑 贺舒在心里深深提起一口气,眼见齐珖和付志辛都看了过来,他恍然大悟般攥紧自己的领口,看起来就像一朵被逼良为娼的小白花,表情泫然欲泣,“小女子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一天,唯愿公子日后能对我多加怜惜。” 杨卓秦:“……” “只是小女子还有心愿未了,等到大仇得报,小女子必会为公子红袖添香,绵延子嗣。” 杨卓秦的表情持续开裂,“你别说了,就说你还有什么心愿吧。” 贺舒蓦地看向在一旁乐不可支的付志辛,严肃道:“这位壮士,您可安置好我那苦命的爹爹了?” 付志辛有点尴尬,“啊,我在路上碰见了吴康,他说让我过来通知大家到知府门口会和,说知府是最大任务发布人。那个,姑娘,吴康说了,他知道义庄在哪,他会帮你把爹送到的。” “多谢这位壮士。”贺舒朝他柔柔弱弱地行了个礼,心里却打个问号:难道不止一个任务发布人? 杨卓秦突然说:“你们两个先和管家过去,我有话要和这位姑娘说。” 齐珖:“!!!” 付志辛看他的目光像在看一只禽兽,“杨老大,这还做节目呢,你克制一点好吗!” 贺舒掩面,“我已是这位公子的人了,便是公子对我做些什么,嘤——” 杨卓秦一把把他扯走,“跟我来!” 齐珖:“杨哥这样不好吧,好粗暴……” 付志辛:“杨老大节目播出后肯定要在家里给嫂子表演膝盖碎榴莲了……” …… 另一边,杨卓秦一挑眉,“贺舒?” 都被人拆穿了,再做垂死挣扎就不好看了,贺舒坦坦荡荡解下面纱,“杨哥,合作吗?” 杨卓秦笑了,“怎么合作?” 贺舒:“把他们都干掉,咱俩决胜负怎么样?” 杨卓秦伸出右手,“合作愉快?” 贺舒和他握了一下,“合作愉快。” 强强联合的两个人密谋过后很快赶上管家他们,眼看要走到知府门口了。又从一旁窜出来两个人,“你们怎么也在这?” 正是之前一直不见踪影的李铭和刘安哲,杨卓秦眉头一皱,给了贺舒一个眼色——先下手为强。 贺舒眼皮子颤了颤,突然倒抽了一口冷气,他捂着胸口倒退一步,看起来像一只受惊的小——大兔子,“几位壮士可否借一步说话?” 李铭和刘安哲不明所以,但见其他的三个人都跟上去了,也就跟着走过去。贺舒压低声音一指知府大门的门环,“诸位壮士可能看见那个门环,那日我父亲遭人追杀,那贼人的剑柄上就刻着这样的花纹!” 李铭刘安哲对视一眼,“正巧我们这里也有一条消息,我们的任务发布人说这个知府是个大贪官,前些日子府邸遭窃,正在大肆抓捕城中的外乡人,让我们千万不要自投罗网。” 齐珖大吃一惊:“啊?可是吴哥说让我们在知府门口集合啊!” 杨卓秦往后退一步,把手背到身后,早就商量好的摄像把自己的平光眼镜摘下来,悄无声息地递到他手里。杨卓秦手腕一翻,不动声色地走到贺舒身边,把它递给贺舒。贺舒就更容易了,直接把它藏到长长的袖子里。 他俩在这暗度陈仓,那群掉进两人陷阱的小白鼠们还在那无知无觉的争论。杨卓秦给他使一个眼色,然后往前走了一步巧妙地用身体挡住了贺舒大半的后退路线。贺舒无声无息的往后退了五步,然后果决地掉头就跑。 他越过密集的摊贩,跑到一个僻静的小巷里,把手里的眼镜递给高真,然后飞快地把自己这一身衣服全部脱下来,又把高真的棒球帽接过来反戴到头上。不过三十秒的时间,他就从一个柔柔弱弱的少女变成了朝气蓬勃的年轻人。 贺舒把衣服叠起来,交给旁边卖东西的小摊贩代为保管。他默默退后借着人群的遮挡,偷偷运起一点内力捏了捏嗓子发出一声刺耳凄厉的尖叫。 “啊啊啊——” 他喊完之后立刻蹲下来,从商贩身后绕了一圈,然后一脸震惊地从人群里钻出来,正好碰到闻声赶来的杨卓秦等人。 齐珖:“怎么回事?那个姐姐呢?” 贺舒:“什么情况?” 齐珖:“哎?贺舒你怎么在这?” “你们触发什么剧情了?”贺舒一脸“发生了什么你们在干嘛”茫然的表情,“我刚刚看到一群黑衣人跑过去,还以为是抓我的,赶紧躲起来,结果就听到有女人尖叫?咱们还有女嘉宾?” 李铭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竞争对手显然抱有怀疑,“黑衣人?” 杨卓秦突然插嘴,“我也看到了,刚刚忙着和你们说话,忘了她了,结果一回头就看到有人把她抓走了。” 众人人的怀疑稍减。 李铭和刘安哲赶紧说:“应该是触发剧情了,我们赶紧分头找吧!”说完,他俩转身就跑,杨卓秦说了句“那我去那边找找”也跑开了。贺舒见状赶紧跟上去,像一个茫然天真好不容易找到组织的迷途羔羊,“杨哥等等我,现在什么情况啊——” 眨眼之间就被丢在大街上的付志辛、齐珖面面相觑,有点傻眼,“咱俩,要不也去?” …… 另一头,贺舒和杨卓秦又绕回了知府门口,杨卓秦:“你觉得李铭和刘安哲怎么回事?” “肯定有问题,”贺舒笑,“只是不知道,他们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杨卓秦:“不管了,我们先进去。” 管家还在门口等着,见他们进来,赶紧带着他们去见知府。知府是一个大腹便便的和蔼中年男人,他见到贺舒和杨卓秦就开始长吁短叹,“二位壮士是有所不知啊,我这府里遭了窃贼了啊……” 知府嘟嘟囔囔说了半天,大概意思就是让他们帮他找到窃贼上交官府,两人半点提示都没得到就被知府送客了,刚从客厅里出来,一个小丫鬟突然走过来撞了他俩一下,往他们手里塞了一张纸条和一个任务卡。贺舒和杨卓秦对视一眼,打开纸条发现上面写着,“知府欲瓮中捉鳖,大门已封锁,杀手正于府中搜捕二位,望珍重。” 贺舒、杨卓秦:“……” 这是什么鬼走向? 贺舒赶紧又打开任务卡发现上面写着:“知府绞杀”任务—— 吴康——引诱全员进入知府府邸失败,被杀手抓到已灭口——游戏失败; 李铭、刘安哲——知晓指挥使与知府秘密太多,被杀手抓到已灭口——游戏失败; 贺舒、杨卓秦——二位壮士一路走好,加油,么么哒。 贺舒、杨卓秦:“……”节目组有毒!!!! 就在这时,一直没有动静的后方突然传来一声暴喝,“抓住他们!” 杨卓秦转身就跑,“分开跑。” 贺舒没动,他看着杨卓秦的背影,微微眯起眼睛。 十分钟后,杨卓秦猛地冲进一间屋子,合上门急促地喘气。屋中帘子一动,贺舒不紧不慢地走出来,眼神幽怨,“夫君,我们又见面了。” 杨卓秦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夫君,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不能看着你送死,我这就出去替你引开追兵!”贺舒看着他,深情地说:“为了日后我们黄泉下还能再见,做一对只羡鸳鸯不羡仙的鬼夫妻,夫君给我一块信物吧!” 杨卓秦直觉不对,“什么信物?” 贺舒:“就夫君刚刚拿到的东西吧。” 杨卓秦顿足捶胸,满眼不舍,“为夫舍不得让夫人冒险。” 贺舒:“不,夫君!你不能死在这里,你活着妾身就死而无憾了!妾身什么都愿意为你做!” 杨卓秦悲痛欲绝:“夫人!” 贺舒刷地变成冷漠脸:“十米了。” 杨卓秦:“夫——” 贺舒:“五米。” 杨卓秦丢给他一把钥匙,“成交!” 贺舒接过钥匙也不走门,直接窜到窗框上,他回头决绝地抹了把眼睛,大义凛然地说:“夫君,我不悔!” 杨卓秦:“……” 贺舒跳到地上,冲着三米外的杀手吹了个长长的口哨。 被留在屋里的杨卓秦和两个摄像眼睁睁看着贺舒转身“咻”地跑了出去,紧随其后两个黑衣人也在窗口一晃追了出去。 “……” 高真木然地拿出手机,“导演,贺舒跑丢了——” 城中控制中心,一架航拍小飞机升空,正正好好将在知府内上演极速追杀的贺舒和杀手们拍到里面,双方的速度都非常快,在航拍模式下显得尤为激烈,很有种大片的冲击力。特别是贺舒,强大的爆发力和持久力竟然让他渐渐和后面紧追不舍的杀手们拉开了距离。眼看就要甩掉了,抄手回廊的另一头竟然也出现了一伙黑衣人,贺舒一个急刹车停住脚步,单手干净漂亮地撑在围栏上一跃而出,跑进了曲折迂回的花园里。 杀手们:“……” 喂!你体能这么好!怎么不去当运动员啊! 贺舒一路连躲带藏终于找到了知府的书房,他刚一推开门,就看见管家静静地看着他。 管家:“壮士来晚一步,东西已被人取走了。” 被人撵成狗的贺舒:“……”这个见鬼的节目组! 贺舒憋气,“让谁取走了?” 管家:“前几天知府书房遭窃,知府的里通外国的证据被偷走,他这才想将你等一网打尽。现在我分身乏术,需要等待时机与钦差大人里应外合,劳烦壮士帮我把证据取回来。” 贺舒长出一口气,“在哪?” 管家:“在城西竹柳巷——” 贺舒转身就跑。 贺舒先到中央大街取了自己的女装,迅速穿好,紧接着狂奔到竹柳巷。 跑到门口正好看到白白胖胖的宋金跨出门槛,一脸纳闷地颠着手里的信。贺舒想也不想以一个标准的乳燕投林冲着宋金扑了过去,犹带香风的袖子瞬间糊了宋金一脸,贺舒默默退下两登台阶,仰头眼神温柔地握着宋金胖出坑的手,泪眼朦胧,“夫君我可算是找到您了!” 宋金被这突然窜出来的漂亮媳妇吓得倒退一步,正好绊到了台阶,咣当一声结结实实坐了个屁墩。 他磕磕巴巴连东北话都跑出来了,“哎呀我的妈呀,大妹子你这是要干啥!大妹子!大妹子!有话好好说!别薅(hao)大哥领子啊!” 贺舒执手相看泪眼,竟嘤嘤嘤地哭了出来,“薄情郎,你手上还拿着的!可是我们情到浓时咬破指尖用血写下的婚书啊!” 宋金:“……!!!” 第44章 男孩 呆滞的宋金和悲伤的贺舒对视了那么几秒,宋金突然往前一扑,“噗通”一声就跪下了。他挺直后背,梗着脖子,两只胖手合在胸前止不住地颤抖,宋金哀求地看着贺舒,扯开脖子可了劲儿地嚎:“大妹子!你放过我吧!这节目我媳妇会看的啊!!让我媳妇知道了,她非得拿擀面杖给我脑袋削出坑来啊大妹子!您菩萨心肠,放过我成吗?!!” 贺舒仿佛受不了重大打击一样蹬蹬蹬倒退三步,他绝望地捂着胸口,伸出一根葱白的指尖颤颤巍巍地指着他,惨笑一声说:“你、你让我放过你?可你毁了我的清白,谁又来放过我?!” 宋金好悬吐出一口血来,“大妹子你说话得有证据啊!你这话说完我的清白也没有了啊!” 贺舒恨恨地纠正他,“你的清白早就没有了!” “……”宋金痛苦地抹了把脸,“不是,妹子,你听哥给你捋捋——” 贺舒捂着耳朵把自己晃成了一个拨浪鼓,“我不听!我不听!” 宋金:“哎,大妹子你这是碰瓷啊,你不能就因为一封信——哎哎哎哎!等会!姑娘你别晃了,哎呦我的妈一会脑袋晃掉了!那什么!误会误会!我不是你情郎啊!!!” 贺舒立马停住,透过混乱的头发幽幽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宋金可算是抓到救命稻草了,整张白面团一样的胖脸上都好像散发出了发酵后愉悦的光泽,他噌地窜起来,顾不上拍自己膝盖上的灰尘,急忙火四地往身后的宅子一指,“那儿!那儿!看见那大门没!姑娘你情郎搁里面呢!这封信就是里面那人给我的!” 贺舒盯住他手里的信。 宋金手一抖,赶紧把这烫手的信双手奉上。 贺舒轻轻接过去,把它遮到大袖子里,他面带犹豫,“你说的可是真的?” “真的真的,”宋金偷瞄了贺舒一眼,见“她”冷静了,立马扬眉吐气起来,他抖抖嗖嗖地挽了挽袖子,豪迈地一拍胸脯,“大妹子我跟你说啊,就这样不负责任的男人就应该正手反手大嘴巴子抽得他妈都不认识!你要是舍不得下手,哥帮你抽他怎么样,保证给他那脸抽成哥这个脸型——” 贺舒冷漠地推开他:“请不要挡了我找我夫君的路。” 宋金:“……” 现在小姑娘翻脸都这么快吗? 宋金目送“她”进了小院,回头对着镜头说:“你说她能不能吃亏啊,我用不用帮她撑撑场子?” 他在原地踌躇地转了几圈,下定决心一拍手,“走!进去看看!” 然而,宋金在不大的院子里找了两圈,也没有找到那个“千里寻夫”的“姑娘”。 而另一边,贺舒又开始了提裙狂奔,他跑到知府门口,发现里面全是官兵,贺舒在门口说了来意,很快就有人把他领进去。 会客大厅里,管家和钦差大臣站在中间,知府五花大绑地跪在地上,左侧是脸色尚且茫然的李铭、刘安哲、吴康,右侧是同样茫然的齐珖、付志辛和满脸无奈的杨卓秦。 贺舒迈过门槛的脚步一顿,在众人的注目礼下坦坦荡荡地走了进去。他把信交给管家,管家拆开后大喜过望,又递给钦差。钦差看过后大笑三声,让人把赏赐拿上来,并传了圣旨封贺舒为“御用猎人。” 剧情走完了,管家钦差官兵押着知府出了大厅,就剩下了贺舒等七个人。 众人面面相觑:“……” 没过一会,导演带着宋金一起进来,略感诧异,“你们还在这干嘛?” 齐珖茫然:“啊?所以最后谁赢了啊?” 导演:“……” 杨卓秦:“夫人,快到为夫碗里来。” 贺舒摘下面纱,朝着杨卓秦捏出一个甜腻腻的兰花指,“死鬼!” 李铭、刘安哲、吴齐珖、付志辛、宋金:“!!!!!” ——只是一个真人秀啊少年!用不用这么拼啊!!! 恍惚之间,他们好像看见了一扇被轰然推开的新世界大门…… 宋金:“贺舒,你来,哥哥今天不打你一顿,我回去就得心梗。” 杨卓秦挺身而出,“老宋,你冷静一点,这种事情还是大家一起来比较好。” “夫君这是要和我恩断义绝?”贺舒幽幽地站到他身后,“请先把我卖身葬父的钱还我。” 杨卓秦:“……” …… 最后贺舒当然没有被打,其他七个人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轮着番揉了他一顿,最后定下来让他请客搓一顿。 付志辛认识当地的一个酒吧老板,八个大男人就决定去一起去喝酒,贺舒自然是没意见的。酒过三巡,贺舒和身边的杨卓秦说了一声,起身去卫生间。 也不知贺舒是什么招灾祸的体制,他刚一跨进洗手间的门就听到一声低低的哀求,那打着颤的小嗓音飘飘忽忽地落到贺舒耳朵里,好像一把刷子,扫得贺舒耳廓发麻。他掏了掏耳朵,脑补了一下发出这声音的小可爱那羞红的脸蛋和纤细的腰肢,忍不住扼腕叹息。 “这位先生,我真的不是做这个的,您放过我吧。” 贺舒打开水龙头心不在焉地洗手,觉得自己就快要遏制不住英雄救美的冲动了。 “先生!”里间突然传来骤然拔高的尖叫,紧接着“嘭”地一声,卫生间隔间的门猛然被推开,重重地撞在隔壁敞开的门上。一个穿着酒吧制服的年轻男孩跌跌撞撞地跑出来,看到门外站着人眼睛一亮,还没来得及呼救就又被后面骂骂咧咧追出来的男人揪住头发往回扯。 “小崽子还敢打我!今天不把我伺候舒服了,你就他妈等着坐牢吧!” 男孩脚步不稳摔在地上,他顾不上呼痛,脸色惨白地去抓敞开的隔间门板。骂骂咧咧的男人扯了半天都没扯动,一回头见他可怜巴巴地扒在门上,立马火大起来,他一脚踹上男孩的手,狞笑:“不愿离开这儿是吧,好,老子就在这操|死你。” 水龙头的水还在淅沥沥地流,从贺舒的指尖无意识地滑下,涌入阴暗肮脏的下水道。贺舒静静地从巨大明亮的镜子中看到男孩撕扯中露出的细白的腰肢,擦破出血的白嫩小手,以及一张精致秀美的小脸上我见犹怜的惊恐……他轻轻叹了口气,关掉水龙头,从一旁的纸箱里抽出一张纸慢条斯理地擦过手,把它团成一团,朝后面丢了过去。 那轻飘飘的纸团好像携带了不属于它的重量,越过几米的距离重重打在男人臃肿的后背。男人没有防备,就感觉背后好像被网球狠砸了一样,疼得他一个踉跄。他怒火中烧,还不忘泄愤似地在男孩身上踢了一脚,他朝着疼得蜷缩起来的男孩吐了一口吐沫,赤红着眼转回身,张口就骂:“哪个不长眼的孙子——” 贺舒抱着肩靠在烘干机上,满脸不赞同,“这种事情你情我愿比较好吧,你把人打成那样有什么意思?” 男人自带酒臭的目光在贺舒身上拖拖拉拉不肯挪开,浑浊的眼珠在布满血丝的眼底转了个别有所图的圈。他扯了扯自己的裤腰,往贺舒的方向走了一步,“帅哥也好这口?” 贺舒克制地笑一下,像极了自恃身份点到为止的衣冠禽兽。 男人的眼睛亮了亮,“那不如一起?” 贺舒的眉毛高高扬起,他的目光落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男孩身上,晦暗的眸色藏在了大片长羽似的睫毛中,有种教科书式的傲慢和冷漠。他装模作样地理了理袖口,脚步优雅地从极亮处走到极暗处,好像一只撕开了楚楚衣冠的恶魔。 贺舒:“仗着里面没监控?” 男人一怔。 贺舒抬腿照着他肚子就是一脚,男人被这一脚踹得倒退了好几步,正好绊上男孩的腿,往后跌撞几下一屁股坐进了马桶里。贺舒紧跟一步,抬手按着他的肩膀往下一压,把他半截身体满满当当地塞了进去,看起来好像恐怖片里被下水道吸走的倒霉鬼。 男人破口大骂,奋力地想要从马桶里挣扎出来,却忘了他吃的脑满肠肥的时候,是万万想不到自己“富贵逼人”的将军肚,会有让他和小小的马桶难舍难分的一天。 贺舒欣赏了一下这个长出四肢还满嘴脏话的马桶怪,体贴地帮他关上了门。他低头看向捂着肚子扶着门板缓缓爬起来的男孩,微微挑眉。 这小美人看起来二十出头,个子不高,从头到脚没有一处不精致,老天爷好像对他格外偏心,不仅给了他一副精雕细琢的好相貌,还给了他人人对他软下三分心肠的柔和气质,若说浑身上下唯一的败笔,大概就是眉宇间藏的那抹好像天生洗不掉擦不净的懦弱了。 ——不过他的怯懦尚在人类的审美范围之内,可以无限等同于温顺乖巧,是个招人疼的小家伙。 的确是贺舒在遇见周壑川前偏好的长相,故而贺舒也不吝惜几句好言好语,“怎么样,还能走吗?” 男孩的脸一红。 贺舒意味深长地一笑,“我扶你”三个字不经调度就已经在他唇舌间严阵以待。 男孩却白着一张脸连滚带爬站起来,不敢抬头看他,只是说了句“今天的事谢谢您,我还要上班,我先走了”,然后匆匆忙忙地从贺舒身边溜走了。 贺舒:“……” 马桶怪还在和他的壳做着殊死搏斗,满嘴的污言秽语顺着门缝散发出难闻的恶臭。贺舒脸上笑开一半的风流多情被紧急叫停,他有那么一瞬间也很想骂脏话。 难得自作多情了一把的贺舒脸色冷了下来,他走到外面重新洗了手,抽出一张纸准备回包厢。结果走到一半,刚刚那个年轻男孩竟然去而复返,他的领结还歪着,惨白的小脸也因为快速的奔跑泛起了水润的红色,看起来可口极了。 “先生,”男孩局促地舔了舔自己干涩的唇,垂着脑袋露出雪白的后颈,“我和领班请了假,我能请你吃饭吗?” ——自古深情留不住,总是套路得人心。 贺舒从胸腔里溢出一抹低笑,在这种纸醉金迷欲|望蒸腾的地方,有一种蛊惑人心的魅力。他朝男孩伸出手,在他微微的瑟缩中帮他慢条斯理地扶正了领结,翻好了衣领,整个人连指尖都散发着罂粟般的温柔。 “好啊。” 男孩是领着贺舒从酒吧的后门离开的。 贺舒扫了一眼周围昏黄的环境,觉得再不做点什么,都对不起人家小孩这份羞涩馥香的暗示了。他突然伸手一揽他的腰,把人压在墙上低头含笑看他,“那狗东西踢你哪了?” 男孩的睫毛颤了颤,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声细不可闻的低语,“腰。” “他怎么下得去手,我看着都觉得疼,”贺舒又笑了一声,“心疼。” 男孩轻轻咬了咬下唇,唇红齿白,在昏暗的灯光下越发可口,“我们先去吃饭——” “别,”贺舒截住他的话,左手滑到他的腰间,暧昧地在他腰际磨挲,“乖,自己掀开衣服给我看看,伤没伤着,我不放心。” 男孩的脸红的更厉害了,他轻轻地在贺舒的胸口推了推,摇了摇小小的脑袋,“不用了,我不疼了。” “那可不行,你不疼了,我的心还疼呢,”贺舒的指尖沿着他的侧脸轻轻描摹,像是收藏家抚摸最珍贵的藏品,又像画家在勾勒自己最得意的大作,他微微弯腰,歪头去捕捉男孩无处安放的目光,“不过你亲亲我,没准我就不疼了。” 男孩倏地闭上眼,从眼角一路红到耳根。 贺舒成功接受了他无声的准许和邀请,从善如流地压了下来,对准他轻颤的唇瓣。 “宝贝儿。”贺舒顿住,眼睑一抬,露出其下雾霭沉沉的一双眼,他扯出一个极艳丽的笑容,好像一朵盛开在忘川河畔的血色彼岸花。 “接吻的时候可没有拿刀抵着人后背的道理。” 第45章 壬水 整座大楼的灯光一簇接一簇地熄灭,陡立的建筑渐渐沉寂下来,它脚下的城市脉络却越来越亮,在黑夜里跃动着无穷生命力。 周壑川揉了揉眉心,看了眼表,发现已经八点了。他动了动酸涩的肩膀,拿起手机,发现上面别说电话了,连一条短信都没有。 ——贺舒一向是这样,从来不记得在闲下来的时候给自己打个电话,更别说粘着他了。 他穿上外套拿好东西,准备下班回家。他走进电梯,按了一层。 这时,一条短信顺着堪堪闭合的电梯门缝溜进他的手机。 电梯一震,缓缓下行。 周壑川看到屏幕上的人名,眉心就是一跳,等他点开短信的时候几乎算得上是勃然色变了。 周九:r的人盯上了贺舒,可能已经查到他的行程。另,丙火前几天入境,不知是针对你还是针对贺舒,万事小心。 周壑川的太阳穴突突突直跳,他手指飞快地回了句“立刻派人去保护贺舒”,然后赶紧给贺舒打电话。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叮——”周壑川的心和电梯一起沉到了底。 …… 没电自动关机的手机没心没肺地躺在贺舒的口袋里,而它的主人则正在用实际行动诠释着什么叫“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后心抵着的那把尖刀已经在他外套上戳了一个坑,贺舒却好像完全感受不到随时能把他捅个对穿的压迫感,甚至还特别不吃亏地摸了把男孩水豆腐一样滑嫩的脸蛋。他抻着长调,不慌不忙地说:“我可不是那种不讲情趣的人,最讨厌的就是一夜情。宝贝儿你要是觉得现在接吻太快了,我可以陪你从写情书拉小手开始,用不着这么害怕的。” 男孩脸上的红晕犹在,他又卷又翘的睫毛颤了颤,眼睑一寸一寸地撩起来,露出其下玻璃似的毫无生气的眼珠子,当乖巧的伪装卸下后,那双原本极明亮可爱的大眼睛像是瞬间被人抽去了生命力,在里面徒留一片秃鹫盘旋的埋骨荒原,让人看了就心里发寒。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吗?” 贺舒让他逗笑了,“我怕你还没把我后心扎透,我就一个不小心把你脑袋扭下来了。” 他脑补一下那个场景,忍不住叹气,“那简直太暴殄天物了,我可舍不得。” 男孩定定地看着他,像是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漂亮的小眉毛打了个一一触即分的结,“我是来和你谈合作的。” “你这孩子情商太低,”贺舒语重心长地说:“无论是接吻还是谈合作,都没人把刀抵在人家背后的,太没诚意了。” “因为你看起来很随便,”男孩表情认真,“你身手太好,连己土都打不过你,我需要防着你一点。” 贺舒让“随便”两个字砸的胸口有点闷,他嘟囔一句,“明明是你勾引我的,怎么就算我随便了?还有,你怎么会知道己土的事,难道他喜欢用自己挨揍的事娱乐大众?” “因为我也是r的成员,我的代号是壬水,”男孩收回刀,推开贺舒,“还有,己土很爱面子,他不会把丑事讲给别人听的。” 贺舒往后退一步,抱着肩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位送上门来的小美人,“你们组织的人要么要杀我,要么要和我合作,都这么任性吗?” 壬水不理会他的调侃,语气毫无波澜地说:“我想和你们合作一起铲除r。” 贺舒:“……” 头一次听别人把掀自己老巢说得跟挖蚂蚁窝一样轻松。 贺舒:“你们这个行业脾气也太冲了,人家福利待遇不好充其量罢工,你们倒好,直接玩同归于尽?” 壬水:“你不信我?” 贺舒:“朋友,你先说说为什么,我看看靠不靠谱。” “他们害死了我哥哥,”壬水的下颌绷了绷,眼覆阴霾,“我要报仇,要他们给我哥陪葬。” 贺舒觉得头疼,这都是什么乱账,“你哥又是谁?” “我哥哥是上一任甲木,”壬水垂下眼,他手里的刀折射出晃眼的光,落在他眼睛里隐有一点寒芒,“他是被他们联手害死的。” 贺舒:“恕我直言,如果真像你说的,你作为他的弟弟,恐怕活不到现在吧。” 壬水:“他们以为我不知道,而且我手里握着我哥的遗产,他们轻易不会动我。” 贺舒不置可否,“合作的事放到一边,咱们先谈谈报酬。” “我可以告诉你所有我知道的关于贺巍然的事。”壬水说。 贺舒的眉毛高高扬起,“就这?” “这世上除了当事人,能尽可能详细告诉你的只有我和周九,但是周九是周壑川的人,不方便。” “再加一条,”贺舒说,“我要你帮我查查我的事。” 壬水愣了一下,觉得奇怪,但还是答应下来,“没问题。” 贺舒似笑非笑地看他,“你也知道这种口头约定没什么约束力吧,你就不怕我反悔?” “你不是周壑川的情人吗?”壬水早有准备,“周壑川和r之间有大仇,以后肯定要拼个你死我活的,到时候你也脱不了干系。” 贺舒耸耸肩,“好吧,不过介绍贺巍然之前你先说说你们那个组织吧。” “r没有什么值得介绍的,”壬水摇头,“一共十二个成员,首领‘乾’‘坤’,和十大天干,并不是什么秘密,什么时候说都无所谓,你确定要先听这个?” 贺舒想了想,权衡了一下自己的好奇心,说:“那你还是先说贺巍然吧。” “贺巍然是那个时候算得上最神秘的人了,”壬水说,“他来历成谜,首领乾对他的过去很感兴趣,费尽周折想知道他的事也依然一无所获,他到底是谁,在哪里长大,又经历过什么,这些恐怕只有当年把他带回周家的周韩深知道了。” 贺舒:“周韩深?” 壬水:“是周壑川的父亲。” 贺舒的眉尖动了动,他想起周壑川说贺巍然最一开始是他父亲的情人…… “据说周韩深把贺巍然带回周家的时候贺巍然就剩一口气了,如果不是周韩深花了大力气给他吊住命,他根不可能再活上八年,就因这个后来贺巍然解决周韩深的时候不少人都说他忘恩负义、心狠手辣,”他看了垂眸沉思的贺舒一眼,把人们使用次数最多的“婊|子无情”给咽了回去,“不过乾倒是很欣赏他这点,他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那种时候他不弄死周韩深,周韩深是绝对不会放过他和周壑川的。” “贺巍然到了周家先是养了三年病,第一次出现是在周韩深二儿子周瑾睿成人礼上,作为周韩深的助理出现的。” 壬水像是回忆起了当年的事,“那年我十五岁,哥哥还没出事,我和哥哥一起去参加典礼,虽然过去十年了我对当时的场景仍旧记忆深刻。说真的,”他看着贺舒,诚恳地说:“你虽然和贺巍然长得一模一样,但是到底比他少了几分味道。当年贺巍然不过二十五六岁,正值盛年的周韩深在台上演讲都盖不住他的风头,他只是简简单单靠在下面的酒桌上就迷倒了几乎在场的所有人,因为他的长相气度都太出色了,大家一度以为他是周韩深的新情人,还是那种喜欢的能带到正式场合的情人。不过后来,大家就知道了,他不仅是周韩深的情人,更是他手里最锋利的一把刀。” “我记得我当时哥哥对我说,”壬水抿了抿唇,神色柔和,嘴角隐有笑意一闪而过,让他瞬间有了活人气儿,“让我离这种男人远点,一不小丢了心是小事,把命丢了才是大事。” “十年?”贺舒没心思体悟这小孩的对哥哥的想念,而是敏锐地察觉到这个时间点,“周壑川今年二十八,十年前,他不是也才十八岁?他怎么会和周瑾睿一样大?” 壬水闻言惊讶,“你不会不知道周壑川是私生子这件事吧?” 贺舒一怔。 “周壑川在周家非常没有地位,十八岁之前连个像样的名字都没有,周韩深把他养在家里一是觉得自己的儿子养在红灯区不像话,二是为了给他两个儿子磨刀用。周壑川的母亲是个妓|女,当年是竞争对手用来恶心周韩深的,不知情的周韩深宠了她一段时间后才知道她的身份,暴怒之下差点把她弄死。这女人心也很大,耍手段怀上了周壑川,想借此搏一个周夫人的位置。没想到周夫人没当成,最后还把命丢了。” “那时候没人想得到最后的赢家会是周壑川,要不是贺巍然帮他,他就算死不了估计也活得舒坦不到哪里去。你不会明白的,没有当年的贺巍然就没有如今的周壑川。人们都说,如果不是贺巍然临死之前把周家从里到外洗了个干净,周壑川根本坐不稳这个位置。” “换句话说,经历过当年的事的人都不怕周壑川,怕的是他身后的贺巍然。” 贺舒原本一直神色淡淡地听他说,听到这他突然意味不明地嗤笑一声。 壬水静静地看着他,微微一歪头,“你为什么笑?虽然他是你现男友的前男友,但是他的确是少有的狠角色,你不应该小瞧他。” “我不是笑这个,”贺舒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我笑得是你们小看了周壑川。” 壬水一愣。 “虽然我不知道当年周壑川到底窝囊到什么程度能让你们这么多年都念念不忘,但是当你们这群失败者躲在阴影处回味他年少时的蠢事时,他已经走了很远站得很高了,而你们连堂堂正正和他正面交锋都不敢,只能暗搓搓地耍一些不入流的手段。” 壬水皱了皱眉,觉得这人真是要命,别人说周壑川一句不好,他能怼回来十句,还乱放地图炮。 “你到底要不要听贺巍然的事了?” 第46章 名字 没人知道,贺巍然这三个字对贺舒来说就好像一记重鼓,足够震散他大半的疑虑。在他看来,天下哪有那么多的巧合,刚好有一个人取了他的字作名,还和他长着同一张脸? 可贺巍然的名号不是那么好领的,他见了这么多形形色|色的人,每个人对贺巍然的评价都不尽相同。自己做下的事,贺舒肯定认,但那些有的没的一看就不是自己的屎盆子他也不会贸贸然往自己身上扣。 ——只有他故作不知,蠢蠢欲动的敌人才会露出马脚。 贺舒沉吟片刻,问:“其实我一直想问一个问题,你们都说贺巍然身体弱,他到底得的什么病?” “贺巍然的病一直是个谜,只知道他是罕见的早衰症状。周壑川和周韩深父子俩想尽办法找了不少医生都没有用,据说最后他快不行了的时候,周壑川急病乱投医把少林的内功宗师续烛大师都请来了,也只得了一句‘五脏衰竭,油尽灯枯’。” 贺舒闻言皱眉,壬水观察他的神色,见他好像对这位前男友没有想象中那么大的敌意,便没什么顾忌地说出了自己心里对贺巍然的一句暗含赞赏的评价,“不过说句良心话,贺巍然真是个人物。以周家的财力,给他换内脏不是不能实现的,但是这个方案一提出来就被他本人拒绝了。” “他说,”壬水目不转睛地盯着贺舒的表情变化,“心肝脾肺肾都换成别人的,就算我这副皮囊还能喘气,也不过是个换了芯的行尸走肉罢了。” 果然,贺舒的表情微妙了一瞬,可还不等壬水看出端倪,他就神色平平地转移了话题,“既然贺巍然一直支持周壑川,最后为什么还和他反目了?” 壬水:“有人说是贺巍然身体越来越不好的那段时间两人总是发生争吵,可能贺巍然觉得周壑川翅膀硬了,不好拿捏,就决定除掉周壑川,自己掌周家的权。” “不是说他都不想续命了吗?”贺舒翻个大大的白眼,“一个人连求生的*都没有了还争什么权啊。” 壬水难得笑了一下,像是对这种说法同样感到不屑,“当然,还有说贺巍然变心的——” “这更扯,”贺舒这回连白眼都懒得翻了,他抱着肩一脸索然无味,“费劲巴力把自己小情人推上位,然后就变心了,再把小情人弄死,这得的是疯病吧。” 壬水面不改色,继续说:“哦,还有一种说法是,贺巍然根本没爱过周壑川,一直都是在用他当挡箭牌,好在临死之前把无主的周家送给自己真正的爱人当遗产——” 贺舒听得脑仁都疼了,“停停停停,我跟你合作不是让你给我讲桃色新闻的,你能不能弄点靠谱的。” “最后这个就很靠谱啊,”壬水无辜地看他,“因为当事人之一周壑川就是这么认为的。” 贺舒无语,“……那傻缺怎么不觉得贺巍然是死了也受不得寂寞,所以提前送他下去让他俩在阴曹地府继续做一对亡命鬼鸳鸯呢。” 壬水睁大眼:“……” 贺舒:“明显我说的这种可能性更大啊!” 壬水表情严肃地回想一下贺巍然当年的手段,莫名觉得贺舒说的好有道理! 贺舒也不过是随口说一句逗逗他,见这小东西还当真了,忍不住拍拍他的肩膀,“我说着——”话还没说完,他脸色一沉,突然伸手捂住壬水的嘴,用口型说:有人来了。 壬水的眉心一跳,示意他先后撤。贺舒松开捂着他的手,拉着他悄无声息地退到后面的拐角处。 纷乱的脚步声从小巷的一头传来,停在他们刚刚站的地方,壬水偷偷看了一眼,脸色猛地一变,赶紧回身推贺舒,示意他:快走! 贺舒半点不紧张地挑了挑眉,表示疑问。 壬水急得不行,只能一个劲儿用口型说:快点走!再晚就来不及了! 贺舒见他是真着急了,虽然很好奇来的是谁,但也不好再逗他,就顺着他的力气,沿着小巷跑掉了。壬水仿佛对这里的地形非常熟悉,他拉着贺舒在里面七拐八拐,竟然奇迹般地一口气绕回离酒吧不远处的胡同里。见周围安全了,他才小松了一口气。 “刚刚是谁?” 壬水急喘了两口气,“是丙火!他是冲着你来的。” “我?”贺舒觉得奇怪,“找我干嘛?” “你其实不知道,自从你出现之后,很多人都觉得当年的贺巍然根本没死,你就是贺巍然。乾见过你的照片后也有这种怀疑,所以就让当年和贺巍然交过手的丙火来试探你。” 贺舒微微眯起眼,暗自把丙火这个人记下来——看来有一天要确定他到底是谁的时候,恐怕还要用到他。 壬水:“丙火现在肯定在找我,我必须得回去,日后我再和你联系。” 贺舒:“你回去不会有事吧。” 壬水:“没事,我早就布置好了,他抓不到我的错处的。” “那就好,”贺舒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突然说:“你的代号是壬水,那你的名字呢?” 壬水的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只是低声说:“只要r在的一天,我就只能是壬水,那我叫什么又有什么意义呢。” ——阴影下无力反抗的人注定要屈从于头顶的威胁,哪怕心里再不甘,也只能披着这层污秽的皮混迹在魔鬼中间,更何况旷日持久的伪装早就不可避免地让他长出一把出鞘必见血的仇恨之剑,只要仇恨的源头不灭,这把伤人伤己的妖兵就永远不会沉寂下来,而他也永远也不要妄想能心安理得回归平凡。 人世间的名字,只有人能叫,地狱里的恶鬼又有什么资格沾染? 壬水抿起唇微不可见地笑了一下,他浑身裹藏在浓沉的黑暗里,一旁年迈体弱的老路灯伸长了胳膊也没法将他从里面拉回来。他回过头看向贺舒,眼里带着的是那种单纯的、真挚的、足以让人看到后热血上头的希冀,那是一种深陷泥沼的人对施救者最迫切的期待。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觉得你和贺巍然有一样东西特别像。” 贺舒一愣,“什么?” “我一直无法理解,周壑川在那种人人想要从他身上啃下一块血肉的环境里,为什么如此依赖和信任一个看起来并不值得这么做的人,这根本就是毫无道理的豪赌,”他狡黠地笑了笑,终于有了点他这个年龄本该有的生命力,“现在我明白了,因为有的人天生就比别人多了一股值得性命相托的侠气,比如贺巍然,比如你。” 这顶咣当砸下来的高帽里面好像藏了一个小型热气球,险些把贺舒拽得离地三寸飘飘然起来。 壬水就像个亟待解救的小天使,只是看到他满怀憧憬的笑脸,就能让人生起披荆斩棘猎杀巨龙的冲动,他望着贺舒平静地说:“如果r从世界上消失的那天我还侥幸活着,我再告诉你我叫什么吧。” 贺舒盯着他好似琉璃珠做的大眼睛,不高不低地应了一声,“好。 壬水走了。 极少在“品德”上得到称赞的贺舒站在原地咂摸了半天那句“性命相托的侠气”,他东拼西凑地想看看自己到底哪里符合这句话,结果不仅没对上还觉出不对味来——怎么越品越觉得壬水其实是在说他“看起来就像好管闲事的事儿爹”? “……” 越想越觉得是好嘛!贺巍然当年寄人篱下自身难保的时候,还欠儿登地去拉扯人家的便宜儿子;现在他连自己是谁都没搞懂,就要准备磨枪擦剑地去当救世主了? 贺舒长这么大头一回对自己产生了深深的怀疑——难道他一直是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中二病晚期患者?! 恶人领袖·前魔教教主·贺舒捧着一颗哇哇淌血的小心脏郁闷地回到酒吧。 他一进门没走上十米,就敏锐地察觉到周围至少有五个人盯上他了。他微不可见地眯了下眼,不动声色地往卫生间走。他仿佛无知无觉地走到最里面,一闪身,躲在墙壁后面。没过一分钟,就听到三个人的脚步声传来。 贺舒按兵不动地让过一个人,在后两个人将进未进的时候窜了出去。那两个男人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就感觉自己的脖子被人掐住,紧接着往中间踉跄了一下脑袋一疼就人事不知了。贺舒把两个互相撞晕人随手丢到一旁,回身正好看见第一个男人转回头满脸惊骇正要惊呼,贺舒借着转身的力道抬手按住他的肩膀猛地一个膝击,直接把他也放躺下了。他把男人的手往后一背,用膝盖顶着他的脊背,压在地上逼问:“谁派你跟踪我的!” 只一个照面就被按在地上只有喊疼的份的男人觉得自己倒霉透了,也顾不上叫唤,赶紧磕磕巴巴地亮好阵营:“贺、贺先生,误会误会,咱们是自己人啊!!!” “自己人?”贺舒似笑非笑,“哪边的自己人?” 男人为自己平白挨的一顿胖揍感到不值,心想:这位身手这么好还哪需要他们保护啊!他欲哭无泪地说:“我们是周总的人,是来保护您的!” “保护我?”贺舒让他逗笑了,“你觉得是咱俩谁保护谁?” “是真的!”男人急扯白脸地说,“周总找您都找疯了,让我们找到您之后告诉您立刻给他回电话。” ——谁知道你这么暴力!连问都不问就动手啊! 贺舒一愣,忽然想起来自己的手机好像早就没电了…… 第47章 坦诚 贺舒从那位飞来横祸的哥们儿手里接过电话的时候,他有一瞬间是忐忑的,甚至还冒出了立马挂断电话能拖一时是一时的冲动…… 可惜,电话那头的人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通话只响了一声不到,就被接起来。 周壑川:“怎么样?找到人了吗?” 贺舒头皮一麻,他眼珠转了转,福至心灵地说了句:“壑川,是我。” ——也难为他能把这么简单的四个字说的满是温柔歉意,而周壑川竟然意外地很吃他这套,略微停顿之后说出来的话虽然语气有点生硬,但总体来说还是平和的,“你怎么样?受伤了吗?” “我没事,”贺舒发现这招好用,立马打蛇随棍上,“对不起,我手机没电了,让你担心了。” 电话另一边,谢绡近乎是惊悚地看着自己浑身写满了暴躁的老板,一点点消了火,最后既无奈又疲惫地掐了掐自己的眉心,叹气道:“没事就好,你在那头我不放心。能连夜坐飞机回来吗?” 贺舒识时务极了,痛快地答应了周壑川的要求后,上楼和杨卓秦他们说家里有点急事要先回去。杨卓秦等人非常体贴地让他先走,贺舒自罚三杯,留下一个周壑川的人让他帮着最后付账。一切都安排妥当后,他坐上了回首都的最近一班飞机。 下了飞机已经是后半夜了,贺舒拖着箱子往外走就看到周壑川等在外面,他以为周壑川怎么也会给他点脸色看,却没想到刚走出大门,周壑川就突然紧走几步,一把把他搂进怀里。 这个猝不及防的拥抱甚至还带着夜露的寒凉。 贺舒的脸贴在周壑川被凉夜浸透的外套上,鼻尖嗅的是这个怀抱独有的清淡味道,紧密相连的身体间传递的却是对方纷乱而压抑的情绪。贺舒愣了一下,觉得他这个反应有点奇怪,还以为他是太过担心才这样的,心里不免愧疚。他右手松开箱子,轻轻拍了拍周壑川的后背,“我真的没事,你不要担心。” 周壑川没有说话,回应他的是更加用力的拥抱和掌心下越发紧绷的脊背。 贺舒觉得不对劲,他努力想从周壑川怀里把自己刨出来,看看他到底怎么了。没想到周壑川竟然先一步放开他,他握着贺舒的肩膀俯身在他额头上轻轻亲了一下,面色如常,“今天别回去了,先去我那住一晚上。” 那温热的触感在他额头一掠而过,贺舒却不知为何感受到了其中难言的重量和不为人知的克制,他看着周壑川毫无波动的目光,理智识相地退避三舍,本能则瞬间掌握了他身体的每一个细胞。 “好。” 周壑川仿佛是想笑一下,却被潜伏在平静下汹涌的情绪绊了个跟头,有种狼狈的僵硬。 贺舒越发确定有问题,他暗自猜测:在飞机上这一个多小时发生什么事了吗? “先上车。”周壑川避开他探究的目光,拎起他的箱子,往自己车那儿走。 贺舒把满肚子的疑问揣回心里,跟着周壑川一起上车。 周壑川正准备发动车子,贺舒看他一眼,突然把手敷在他右手上,语气平淡地说:“上次我去的那个房子太远了,去最近的那个吧。” 周壑川的动作顿住,蓦地去看贺舒,脸上满是难以置信——最近的房子…… 那不是当年他和贺巍然住过的那间老房子吗?他不是一向不喜欢那里吗?为什么突然要去那?! 贺舒:“怎么?没带钥匙?” ——怎么可能,那把钥匙周壑川一向是随身携带的。 周壑川的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结果贺舒把眼睛一闭,说了句,“就去那吧,这么晚了,大家都累了。” 周壑川凝视着他的侧脸,隔了十几秒才发动车子,“好。” 贺舒看起来像是睡着了,实则无比清醒。自从看到周壑川之后他就一直心绪难平,原来真的有那种,只要一出现就能让你毫不犹豫地推翻所有计划的人。 原本还打算不动声色的贺舒决定改变主意,他觉得自己没那么好的忍耐力和周壑川打哑谜了。 可具体要怎么么做,他需要时间来思考,不用太长,就这一段路足够了。 寂冷的月光下,空旷的街道上,一辆飞驰的汽车里坐着心思各异的两个人。 这条路两人从过去到未来都已走或将走过无数次,可每当两人回忆起今天,都会觉得这一晚的路格外漫长,每一秒都翻滚着内心博弈的煎熬。 周壑川把车稳稳停在自家楼下,平日里喧闹的小区静如死鸡,他偏头看向贺舒,以为他睡着了,脸上终于露出那种于无人处才能露出冰山一角的复杂情绪。他抬起手慢慢靠近贺舒美好的侧脸,与此同时,他心上那堵不可逾越的铜墙铁壁也随之轰然坍塌。 他隔着空气,一寸一寸地描绘那深刻在他骨血里的五官。没人知道他心里此刻有多难受,任何人都不能感同身受,他觉得五年前那个不堪回首的夜晚都没有让他这么痛苦惶恐过。 他一直在克制自己不要去深想,因为他知道那是他可不能承受的痛苦,每离那个真相更进一步,就要在他心上多捅一刀,一刀一刀扎进去能结结实实没到刀柄,半点都不会留手。 他深吸一口气,收拾好自己外露的情绪,轻轻推了推贺舒,“别睡了,到家了。” 贺舒微微一动,他抬手揉了揉眼睛,隐在阴暗处的眼神一片清明。 周壑川下车去取行李,贺舒跟在后面。两人一前一后地上楼。 贺舒双手揣在兜里,一身轻松地上楼梯,眼神却一瞬不瞬地落在周壑川宽阔的脊背上,看他因提着箱子而不太自然的走路姿势,以及他转弯时专注俊美的侧脸。 贺舒的心忽地定了下来。 他想:如果,他真的是贺巍然的话,那他们为什么还要把时间浪费在彼此猜测上呢?他们已经错过那么多了,难道还要在一臂之遥的地方再度错过吗? ——他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优柔寡断,瞻前顾后了? 从认识以来,周壑川那些小心翼翼的试探,隐而不发的情绪,爱恨交织的表现全都不听召唤地纷至沓来,在贺舒眼前犹如走马灯般闪现。 贺舒突然觉得可怜他。 忘了的人过得那么容易,记得的人却活得如此艰难。 一时间,就连之前那些无谓的飞醋也变得可笑起来——周壑川这样的男人或许会把刻骨铭心的爱情记一辈子,再也不会爱上别人,可他永远不会用最愚蠢的方式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刻骨的怨恨都不能倾覆的真感情怎么可能因为相似的长相就转移到别人身上呢? 他从来都知道自己的爱人是谁,目标坚定,从无转移。 甚至于贺舒认定自己就是贺巍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周壑川这个人——他坚定到不需要虚幻的假象来安慰自己,当然,这点虚幻的假象也不能填满他膨胀的胃口。 只是现在还有一点疑问。 周壑川一开始在试探想确定他是贺巍然,可为什么后来又矢口否认?他为什么不想让自己成为贺巍然了?他在担心什么? 周壑川掏出钥匙开门,打开灯,进屋。 贺舒跟着进去,他站在这个他曾经来过几回的家里,看着周壑川拎着箱子往里走的背影突然说:“当年你和贺巍然在这里生活过?” 这是贺舒第一次在周壑川面前问起周壑川和贺巍然的事。 贺舒只能看到周壑川的后背肌肉一紧,却看不到他骤然风云变幻的脸色和内里翻江倒海的心绪。 两人心里都知道,这是贺舒要把两人之间最心照不宣也最矛盾的那根刺挑出来了。周壑川闭了闭眼,如果贺舒是在两个小时前问这个问题,他此刻或许会措手不及,会多番考量,会权衡利弊,甚至会用连贺舒都发现不了的方式把当年的事歪曲到另一个方向,以达到他最见不得人的自私目的。 可现在,他只觉得心里一片平静,经年禁锢在他头顶的大片阴云好似被一双大手不容抗拒地缓缓推去天际,势要将这横贯十三年的阴谋与夕阳时分烈烈燃烧的彤云一同烧成一把天光乍现前的灰烬。 以前周壑川从不知道,仇恨能如此恐怖,把一个耳清目明的人活生生变成一个耳聋眼瞎的废人,现在他明白了,原来贺巍然当年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竟然是为了这个。 人在绝境时,仇恨是麻痹痛觉的毒|药,是永不卷刃的凶器,是吊着他走在这条孤胆独行的路上的最后一口气。 然而贺巍然却忘了,重回人世时,仇恨就成了最恐怖的瘟疫,是一旦爆发起来就不得回转的灾难,而这柄双刃剑注定要将彼此划个两败俱伤。 ——可惜,贺巍然,饶你机关算尽,也没想到你走的最后一步棋,竟阴差阳错地把自己也给坑了个彻底吧。 他轻轻把行李箱放到地上,嘴角扯起一抹嘲讽的笑,眼神里却蒸腾出温柔而怅然的热气。 “是,我和贺巍然在这住了小一年。” 贺舒本来都做好套话的准备了,没想到周壑川竟然这么痛快地承认了。他怔愣几秒,半真不假地调侃一句,“你倒是敢作敢当,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以为我会否认?”周壑川转身看他,往贺舒面前走了一步,他人高腿长,一步迈出来就有一种浓浓的压迫力势不可挡地横推过来,“这本就是事实,我为什么要否认?” 贺舒敏锐地发觉周壑川今天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怎么说呢,在他面前周壑川一向是内敛深沉的,今天却格外锋芒毕露。 ——但是,真是他妈帅爆了。 好在贺舒还知道正事要紧,他按捺住自己蠢蠢欲动的色心,正色说:“那在你心里,贺巍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闻言,周壑川微不可见的皱了一下眉——不对劲。 贺舒不是毫无章法的人,他看起来行事随心所欲,实则自成体系,做事一定是师出有名的。现在他莫名其妙问出这句话,肯定是有目的的。之前出了什么变故导致他变了态度?他问这句话的目的是什么?试探贺巍然和他在自己心里的地位? 不,不像,贺舒不是这种人,就算他心里想知道,也是不屑于把和死人争地位这种事宣之于口的。 难不成—— 周壑川心里重重一跳。 然而他微妙的神色变化却让贺舒想歪了,他想起之前周壑川那个极尽抹黑之能的刺耳评价,实在不想再听第二遍,赶紧提声说:“我劝你谨慎点,周壑川,你比我更清楚你说出这话之后要付什么样的责任,和,以、后、你担不担得起这句谎话的后果。” 这句话里的暗示太明显了,周壑川的心脏在他胸腔里一下一下地发狠冲撞,好像随时能把他心口砸出一个大窟窿。他看着贺舒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仿佛能感受到他大脑里的神经一根接着一根如临大敌般绷紧了。 他嗓子发紧,“我——” 贺舒终于耗尽了最后一点耐心,他觉得自己纯粹是没事找病,问个问题还要起兴的臭毛病他是什么时候染上的?简直是浪费时间! 他抬手止住周壑川还未成型的回答。 ——殊不知,就这么一个动作在这一刻,瞬间打破了时间的壁垒,成熟与稚嫩,虚弱与健康,所有的微不足道的差异都在这股巨力之下无声湮灭,和周壑川记忆中无所不能杀伐果决的男人完美重合。 他锁住周壑川目光,一字一顿地说。 “我就是贺巍然,对吗?” 第48章 错了 五个小时前。 电梯门在“叮”地一声中缓缓打开,周壑川当机立断把电话挂断,给周九拨回去。 手机通话在一片寂静的地下停车场里发出一声无论何时都不紧不慢的“嘟——”,周壑川迈开他那双足以秒杀圈内所有男演员的长腿,衬着格外阴沉的表情,像是裹挟了一身风雨欲来的戾气,生人勿近。 一向不愿显露人前的保镖们称职地从后面的一辆车上下来,跑到周壑川的车前给他开门,然后到驾驶室和副驾驶。 临时充当司机的保镖请示:“老板,回家吗?” 一直半死不活“嘟”个不停的通话终于接通,周九上来就是一叠声的道歉:“抱歉抱歉,刚才和底下人交代事情去了,没听见。还有事情要交代?” 周壑川:“你现在在哪?” “我?我现在往打听贺舒消息那小子住的地方赶呢,”周九那头的环境乱得厉害,而周壑川这里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整片停车场都是他一个人隔着电话扯着嗓子大骂的声音,“我擦,这小子属兔子的吧,真他妈能躲,我带人翻了俩地方全是假的。” 周壑川语气不善地吐出两个字:“地、址。” “……”周九的导弹探测系统立马上线,再也不敢废话了,吐字飞快而清晰地报出自己的目的地。 二十分钟后,周九正蹲在马路牙子上边抽烟边和人说话。烟刚抽到一半,就看到不远处的街角拐来三辆黑色轿车,周九飞快地把烟掐了,站起身朝车的方向招了招手。 三辆车开到他面前停稳,周壑川从中间那辆车下来,直奔周九,上来就是一句,“你的人找到贺舒了吗?” 周九干笑:“没、没呢,我刚联系了一个那头的朋友,他说正帮着联系呢,你别急。” 周壑川眉间皱起一道深刻的竖纹,“我上去看看。” “别别别别——”周九让他吓了一跳,一个劲儿地摆手,正打算来一番长篇大论苦口婆心的劝阻,就听一阵发动机的引擎声从街角传来,一辆红色敞篷跑车兜着夜风气势汹汹地杀了过来,一个完美地漂移停在了两人不远处。 刚从纸醉金迷的夜生活里抽身出来的谢绡披散着一头波浪大卷发,浑身上下散发着午夜场里带着酒香的妩媚,然而当她摔上车门往两人这边走的时候,眉宇间却变成了平日里精明强干一丝不苟的谢大秘书。夜晚的风偷偷摸摸拂了一把她柔软的发丝,一不小心碰歪了一缕到她脸上,谢绡不耐烦地皱了个“老板同款”的眉,脚下踩着汇集一身强大气场的正红高跟鞋,快步朝两人走过来,一边还痛快地抬手给自己扎了个干净利落的马尾。 “抱歉,来晚了。” “不晚不晚”周九眼睛一亮,赶紧把直言劝谏的工作丢给谢大秘书,“上面就是那个——” “我已经知道了,大勇和我说了,”谢绡朝周九抬了抬下巴,“让你的人带路,我先上去看看,你和老板殿后。” 周九:“……”真是什么样的老板带什么样的秘书! 谢绡跟着一群在她身边被比成鹌鹑的周九手下们上了四楼,她推开蹲地上抠抠搜搜撬锁的“专业人士”,运足内力照着年久失修的破铁门,抬起长腿就是凶悍粗暴的一脚。 “咣!” 壮烈牺牲的古董级铁门连声像样的惨叫都没发出来,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踹了个半废。 周围一圈男人们看着谢绡那依稀泛着血光的细高跟,差点给跪了。 谢绡一马当先冲了进去,四下环顾,就是一皱眉。 屋子里的原主人走得太急,又没想到会这么快被抄了老家,辛辛苦苦半个月的劳动成果不加掩饰地呈现在众人面前。贺舒各种角度的偷拍照满满登登贴了一墙,工作台上还放了一张尽职尽责,事无巨细的行程表。 周壑川进这间屋子时的脸色简直太好看了,连比男人都勇猛的谢秘书都很有眼色往后退了退,以免被殃及池鱼。 他盯着那一墙的照片,胸膛剧烈起伏,忍了半天到底没忍住,一脚把右手边的桌子踹出三米远,火冒三丈,“r把手伸到你们眼皮子底下了还没发现,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周九硬着头皮说:“对不起,我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做。” r是干什么的?那是最出名的杀手组织啊!他们不是只接暗杀任务吗?什么时候还开始在跟踪和绑架上开拓市场了? “把这些都收走,让人在这附近守着。”周壑川的太阳穴突突突直跳,过热的心脏却慢慢冷下来——看这个架势,贺舒现在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他转身往楼下走,谢绡赶紧跟上。 刚走到一楼,周壑川的电话就响了,是贺舒打来的。 众人偷偷瞄了一眼周壑川慢慢缓和的脸色,暗自松一口气,知道警报解除了。 “尽快把他们给我揪出来,”周壑川挂断电话,看向周九,见他一个劲地点头,又对谢绡说:“你回家吧,明天放你半天假。” “不急,”谢绡认真道,“我送你去机场吧,丙火入境,哪里都不安全,等接到了贺先生我再回去。” 周九见状也跟着劝,周壑川正好也有些事要问她,就同意了,“那明天你放一天假。” 还是保镖大勇开车,谢绡坐在副驾驶,周壑川坐在后面闭着眼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在想事情。 车刚开出去不到二十分钟,周壑川的电话又响了,这回是个陌生号码,可电话一接起来,车上的三个人齐齐色变。 井仲一焦急的声音在一片死寂的车厢里回荡,“壑川,我接到消息r的人盯上了贺舒,我现在在日本走不开,你能不能——” 谢绡在一旁听得头皮发麻,甚至不需要抬头去看自己老板的脸色就能感受到从他身上冒出的远远不到段的压迫感。周壑川闭了闭眼,之前被贺舒几句话安抚下来的怒气死灰复燃,在他脸上烧出一层骇人的凶狠。 周壑川忍不住想:总是这样……总是这样!这种多余的关心!这种无时不刻不在凸显他们关系亲密的口气!他算什么东西!他有什么资格和立场来说这种话! 他牙关紧咬,用全身的控制力把嫉妒、愤怒、怨恨的失态情绪从大脑里活生生抽出来,再分毫不差地将它们严加看管。 这种自残式的剥茧抽丝让他觉得自己的灵魂仿佛都要被剥离出来,灵魂在他头顶歇斯底里,而那具冷静的躯壳则保持着一种尽在掌握的淡定,语气里甚至带了点不甚关心的轻松,“我已经知道了,不过与你无关。” 井仲一的话都卡在嗓子眼里,再吐出来就变了味,他恨声指责:“如果如今遇险的是巍然,你还会这么淡然吗!周壑川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良心?”周壑川讥讽一笑,那笑声刺耳极了,“不好意思,周家人天生就没长这个玩意儿。” “我再说一遍,”井仲一压着怒气,不想在这种时候和他吵架,只能屈辱地服软,“当年的事是我和巍然对不起你,可这和贺舒无关,你有什么可以冲着我来,不要牵连到无辜的人!” “他长着那样一张脸,本身就不无辜了。” 井仲一忍无可忍:“你这是在迁怒!贺舒是个好孩子,他没做过错事,你——好!你不管!我管!” 周壑川冷笑:“请便。” 谢绡和大勇对视一眼,噤若寒蝉。 这通莫名其妙的电话来得快,挂得也快。谢绡偷偷从后视镜看他一眼,却发现周壑川闭着眼靠在靠背上,车窗外飞掠的灯光明明灭灭地落在他脸上,打了一圈晦涩不明的阴影——他没有谢绡想象中的暴怒,反而有一种伺机而动的恐怖平静。 谢绡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位城府随着年龄呈现几何式倍增的老板,好像已经很少露出那种碰到逆鳞就要拼个同归于尽的不稳定情绪,不知何时他跳出了那个“提贺字必暴躁”的皮囊,有了高度的冷静。 ——而这一切好像都是从贺舒出现开始的。 “谢绡,两个月前我们在做什么?” 谢绡一愣,她的大脑开始高速运转,只可惜周壑川这两年看着不动声色实则暗地里搞得大小动作太多了,这么大面积的搜索范围落下来,谢绡一时也不知道他指的是哪方面。 周壑川短促地笑了一声,“这几年他每次见我总要用贺巍然来刺我的心,我一直以为他是在和我炫耀,从来都没怀疑过他的目的。可现在想想,为什么呢?为什么他嘴上说希望我对贺舒好点,做的事说的话却只会让我越发厌恶贺舒?” “言多必失,他终于露出马脚了。” 谢绡听的云山雾罩,“对不起,我不懂你什么意思。” 周壑川闭着眼,脸上还是那副平淡的样子,只是说出来的话却好像一声平地惊雷,惊得谢绡心脏狂跳。 “两个月前,我们拔了他在意大利的势力,抢走他最大的一单生意,让山口组元气大伤。” “我们都以为,贺舒的出现是他的报复。” “看来,”周壑川睁开眼,明灭的光影落在他眼里好像极地冰川上终年不化的坚冰,“是我们触到他的底线了,如果再继续逼下去,他背地里做的有关贺巍然的事必定暴露!所以为了不让我们发现真相,干脆破釜沉舟把贺巍然放出来,或许还能浑水摸鱼扭转乾坤!” 谢绡完全傻了。 周壑川再次闭上眼,胸口好像有人用一把小刀一块一块地往下削肉,每划一下都要问他一句—— 贺巍然失踪的这五年到底是怎么活过来的!!! …… “我就是贺巍然,对吗?” 周壑川静静地看着贺舒,思绪却飘远了。井仲一迫于无奈只能放了贺巍然,却又不想自己与贺巍然相认,所以一直在引导自己贺舒不是贺巍然。他太了解自己了,甚至知道说什么话能让他最大限度地被激怒,进而越发厌恶贺舒。 现在周壑川想来都觉得后怕,如果他没有察觉到他的险恶用心,他在知道r对贺舒下手时,会说什么? “贺巍然,你当初用这把刀杀我的时候想过自己也有被它反噬的一天吗?” “什么时候开始,杀人不眨眼的r也让放任猎物完好无损的溜走,你是不是还和他们有牵连?时隔五年,又臭味相投一拍即合地想弄死我吗……” 这些真真切切在他脑子里出现过的话一说出口,是不是就真的把两人最后的机会亲手葬送了? 周壑川心里千回百转复杂难言,却不妨碍他一步一步走到贺舒面前,将他搂进怀里,轻声说:“是,你就是贺巍然。” “是我被人偷走五年的爱人。” 他满足地嗅了一把贺舒发间的清香,心中冷笑:还要多谢你那一通画蛇添足的电话啊。 ——酒井一郎。 第49章 下面 贺舒已经记不住这是周壑川今天第几次出乎他的意料了。他一边惊讶于周壑川的坦诚,一边又对他突如其来的“表白”略感不爽。就算他心里已经接受自己就是贺巍然这件事,可他毕竟没有那段记忆,代入感很低,尤其是周壑川表白之前还特意强调了一下“贺巍然”。 他一手抵在周壑川的肩膀上,一手掰过周壑川的脸和他对视,贺舒严肃地问:“你看我的时候脑子里想的是贺巍然还是贺舒。” 周壑川的眉头轻轻挑了挑,“你让我感受一下。” “这有什么好感受的,”贺舒一脸不满,“你平时看人的时候还要考虑个三五分钟才能想起这人叫——唔。” 周壑川一把扯下他的手,低头将他的话用一个吻悉数堵了回去。 贺舒正吃着没有边的飞醋呢,哪想到他会来这么一下,猝不及防间被亲的倒退一步,正好撞到身后的门上。周壑川的眼疾手快往他脑后一垫,防止他磕到脑袋的同时,还顺势把他往自己的方向压了压,方便自己在贺舒的唇舌间更深入地入侵。 这已经是第二次接吻的时候周壑川用手护住他的后脑了。贺舒理智上知道这个时候应该推开他把“原则性”问题问清楚,但周壑川掌心炙热的温度和近在咫尺的深情目光前后夹击般烫化了他那本就少得可怜的原则,让贺舒神思不属地跌进他幽深的眼神里,再也无法抽身。 两人一个完全掌握了进攻的节奏,一个内力绵长,接起吻来根本没个头。也不知过去了几分钟,隔音不太好的老式防盗门外清清楚楚地传来一阵纷杂的脚步声,一个温柔的女声问:“今天姥姥做的大虾好吃吗?” 六七岁女孩的声音柔软又清脆,“好吃!我吃了六个,啊不,七个,啊……六个还是七个来的?” 贺舒精神一震,下意识地推了周壑川一把。却不想周壑川更加来劲儿了,他放开贺舒已然鲜红的唇瓣,趁他不备快准狠地张口含住他滑动的喉结。 贺舒整个人不可抑制地一绷,差点没忍住哼出声来。 此时外面的母女已经走到他们门口了,听起来好像就在他们身后说话一样。 女人笑着说:“你吃了几个你都记不住啊。” 女孩无辜道:“那我没有查嘛,妈妈吃了几个呀?” 虽说外面的人肯定不知道他们俩就在她们右手边一步的距离接吻,但听着外面小女孩天真无邪的声音,贺舒到底还是觉得淡淡羞耻的,进而越发敏感,他甚至觉得自己能感受到周壑川舔舐喉结时他舌苔的纹路。 这太磨人了…… 贺舒闭了闭眼,想推开他,却不想周壑川早就防着他呢,中途截下他伸过来的手,不轻不重地往门上一按,发出让贺舒心头重重一跳的“咚”的一声。 贺舒都被这一声震得头皮一麻,下意识地分神去听外面的母女听没听到。 女孩:“妈妈,什么声音啊?” 小孩子的声音最干净也最富穿透力,一门之隔的两人全都真真切切的听到了,周壑川用牙轻轻在他的喉结上磨了一圈,轻描淡写地在贺舒身下摸了一把,然后低声笑道:“你好像有点硬了。” ——说实话,就算贺舒没硬,也要被他撩人的低音炮给震硬了。 可惜贺舒此时已经顾不上为自己惨遭偷袭的小弟弟讨回一个公道了,他更关心的是外面天真可爱的小妹妹有没有听到周壑川说的话。他用仅剩的一只手去捂周壑川的嘴,竖起耳朵仔细听。 母亲:“可能是门响,你拿着东西妈妈开门。” 周壑川趁机把手伸进他的t恤里面,灼热的掌心覆在他的尾椎像带着火一样磨挲。 女孩:“这间屋子里住人了吗?” 周壑川的手犹不满足地顶开他的裤子,摸到他的股缝,在有限的空间里极富暗示性上下进出。 母亲哗啦哗啦开门,“好像是住了,前几天见人来打扫过,好了,进屋吧。” “嘭。” 门关上了。 贺舒一把推开周壑川,眼中冒火,显然是要跟他算账。 周壑川表情严肃:“我心里想的是贺舒。” 贺舒:“……什么?” “贺巍然怎么看都二十五六岁了,”周壑川一脸理所当然,“我亲他的时候可不会有猥亵未成年的负罪感。” 贺舒这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立时气得够呛,被趁火打劫吃豆腐都成了小事,“你说谁未成年?” “我的意思是你看起来脸嫩,”周壑川意味深长地在他下身一扫,“我当然知道,你成年了。” 贺舒磨牙,“不,我觉得我需要再证明一下。” 占到实质便宜了,周壑川自然不会在意那点口舌利害,他抬头看了眼表,说:“快两点了,你要不要先洗漱然后睡觉?” 见贺舒还是锲而不舍地瞪着他,周壑川见状忍不住笑了笑,他走进卫生间里帮他把东西拿出来,又给他找出一套睡衣,然后对着不远处的贺舒说:“东西给你放这儿了,我去收拾一下屋子。” 贺舒泄气,不情不愿地走过去洗漱。等他洗完出来,周壑川已经把被单床罩换好了,贺舒盯着屋里的大床,终于意识到一个严峻的问题,“就这一张床?” 周壑川:“你觉得这个家里为什么需要两张床?” 贺舒语塞。 ——是啊!周壑川和贺巍然是情侣,要什么两张床! 贺舒:“可我们——” “我知道,”周壑川心平气和地说:“我们还不算情侣,之前的事你既然忘了,我也不强求你想起来,如果你心里不舒服,我可以去沙发上睡。” 贺舒心说:听听这话,真是各种委曲求全啊! 不过他转念一想,该亲的都亲了,该摸的没摸全但也没少摸,不过是一张床上睡个觉,这时候矫情个屁啊! 他拉住周壑川,“别去了,就你这身高睡一晚上外面那个小沙发还不得憋屈死,就在这睡吧,将就一晚上。” 周壑川很想说,不憋屈,当年咱俩运动之后累了连两个人都睡得下,现在老老实实睡一个人其实是非常宽敞的。但是他知道这话说出来指定没个好,所以又默默咽回去,最后只调侃地说了句,“我的‘负罪感’可能不太好用。” 贺舒冷笑,“放心,它不好用我的拳头还好用呢。” 周壑川笑了笑,开始脱衣服。 贺舒是抱着不看白不看的心态在一旁欣赏的,但是他越看越觉得这简直是对他自制力的考验。 周壑川最性感男人的称号可不是白来的,虽然他几乎没怎么在镜头前露过肉,但是只要他稍微露了点,哪怕只是少扣了个扣子都能把女粉丝们苏得五迷三道的。虽然说他是公认的衣服架子,宽肩腿长,硬件条件比起顶级男模也没差多少,还比模特们多了十足的强大气场,可要贺舒说,周壑川还是不穿衣服更适合。 完美的比例,宽厚结实的后背,一晃而过的流畅腹肌,遒劲有力的长腿…… 贺舒眼睁睁看着他把这些让人把持不住的好身材露出来,又用睡衣挡了个结实。他松开攥得死紧的手,安慰自己:穿上也好,穿上也好,要不今晚就不能睡了。 周壑川只扣了几个扣子,露出大半胸膛。他浑不在意地走过来,冲贺舒挑了挑眉,那意思——傻站着干嘛,还不睡? 贺舒觉得他是故意卯足劲儿色|诱自己,但偏偏他又不能说自己真的被色|诱到了,只能憋憋屈屈地到另一边躺好。周壑川见他躺下了,也跟着掀开被子上床,伸手要去关灯。贺舒闭上眼,却发现灯光一直没暗,忍不住又睁开眼,果然见周壑川正皱着眉坐在床上,看起来有些纠结。 贺舒:“怎么了?” “有件事忘记告诉你了,”周壑川扭头看他,“我怕我明早又忘了,现在和你说吧。” 贺舒不明所以,“什么事?” 周壑川侧头专注地看了眼他一会儿,突然左手撑在床上,右手撑在贺舒耳侧倾身覆过来,他俯视贺舒,压低声音说:“井仲一这个名字是假的,他真名叫酒井一郎,是个日本黑社会,不是个好东西。” 贺舒的大脑直接把他那一句话拦在耳朵外面,唯一还听使唤的眼睛扎进周壑川的衣服里就出不来了。他满心满眼全是眼前微微起伏的流畅肌肉,差点就克制不住直接上手了。 周壑川:“你听到没?” “嗯?”贺舒恋恋不舍地把自己的目光从人家睡衣里拔|出来,色令智昏的大脑这才把困在耳朵外面的那句话放进来,他慢半拍地愣了一下,然后满心旖旎的心思去了大半,之前忽略的细节一窝蜂从记忆里跑出来。 周壑川往下压了压,呼吸都喷洒到他略带深思的脸上,“你多提防,离他远点。” “当然,主要是我吃醋。” 这位吃醋吃得理直气壮的大爷给自己圈了地盘就心满意足地躺回去了,剩下被他一句话搞得睡意全无的贺舒在黑夜里干瞪眼,脑回路让这巨大的信息量差点堵成首都三环。 他睁着眼睛无意识地盯着天花板十几秒,猛地翻身坐起来去推周壑川,顺便假装天太黑看不清把手伸到人家睡衣里抹了一把,“起来!” 周壑川握住他的手,“快睡吧。” “这谁还能睡着!”贺舒气得够呛,“你快起来。” 周壑川叹了口气,“你要是睡不着咱们可以做点什么有益身心健康——” “我饿了,”贺舒说,“我晚上只喝了酒,没吃东西,胃里难受。” 其实他是说着玩的,他根本没喝几口酒,不过有点饿倒是真的,但绝对没到难受的程度。结果周壑川一听这话立马就坐起来了,他打开灯,掀开被子就要下地,“我去给你下碗面。” 贺舒坐在床上傻了,这大后半夜的下面不是折腾人吗?他赶紧跟着下床,追上周壑川,“下什么面啊,几点了,吃完天都要亮了。我说难受是逗你的,你怎么还当真啊!” 周壑川不容分说地把他按到椅子上,“等着吃,很快就好。” 贺舒:“真不用——” “我也饿了,我晚上也没吃饭,”周壑川俯身在他额头上亲一口,动作流畅,仿佛做过无数次一样,“就当是陪我了。” 额头上的触感余温尚在,贺舒看着周壑川轻车熟路地打开冰箱拿出材料,昏黄的灯光仿佛将他刀削斧凿的侧脸磨平了棱角,只留下令人怦然心动的俊美。 温馨的灯光、利落的侧影以及那句仿佛听过无数遍的“就当是陪我了”齐齐钻进贺舒的眼睛耳朵,狠狠地扎进他的大脑,尖锐的刺痛令他有一瞬间的恍惚。 他发出了一声几不可闻的闷哼。 可即便是这样一声几乎可以同化到呼吸里的低吟,还是被周壑川听到了,他猛地回头见贺舒脸色不对,赶紧丢下手里的东西,三步并作两步急急忙忙走到他身边,“怎么了?!” 怎么了。 周壑川焦急的脸在他眼前放大,贺舒头疼得更厉害了,他捂着头,硬是吐了一个“没事”出来。 周壑川的手一紧,脸颊的肌肉瞬间绷出了尖锐的线条。他的眼神格外矛盾复杂,像是在做一个取舍两难的决定。不过短短几秒后,他就认命地闭了闭眼,伸手搂住贺舒的后背,让他把头埋在自己怀里。 他轻声说:“什么也别想,放松,放松。” 贺舒一头扎进他怀里不声不响,周壑川轻轻顺着他的后背,也没有吭声。 过了一会儿,贺舒轻轻勒了勒他的腰,说:“我好了。” 周壑川手一顿,把人放开,若无其事地说:“那我去下面,你先回床上闭上眼歇一会。” 贺舒摇了摇头,“没事,你快去吧,不差这一会了。” “别逞强。”周壑川弯腰亲亲他的发顶,转身回去继续下面。 之后下面吃面不仅毫无波折,还别有惊喜。别看周壑川是身家巨富的大老板,但他那手艺去当个厨师都绰绰有余了,贺舒本来就饿,吃他一口面差点把舌头一起吞下去。周壑川见他吃得开心,微微笑了笑,把自己碗里的鸡蛋也夹给他。 吃完了面周壑川也不打算洗碗了,他把碗往水池里一堆,拉着贺舒并排站在狭小的厕所里刷了牙,才一起去睡觉。 一夜无梦。 第二天上午贺舒醒的时候周壑川还在睡,他睁开眼往旁边一看,就见他半张脸埋在枕头里,神情难得柔和,好像坠入人间正沉睡着的神祇。 刚睡醒本来就定力不足的贺舒看得心中一动,他半坐起身,手肘支在床上想偷袭个早安吻。没想到他这一动,周壑川立马醒了,他睁开眼见贺舒近在眼前,眼睛还没太睁开,就捞起被子给贺舒裹上把人按回被窝里。他坐起身,翻身下地,“你再睡一会儿,我去做早饭,快好了我喊你洗漱。” 贺舒裹着被,窝在被窝里眨眨眼,他看着周壑川迷迷瞪瞪往厨房走的背影,突然觉得窗外的阳光仿佛穿过了窗帘和被子,直接晒到了他心里。 …… 两人吃完饭后,贺舒说下午跟人约好了打篮球,准备回公司的周壑川就开车先把人送到学校门口。 他目送贺舒走进学校,拿出手机打给周九,一打方向盘拐到路上,“你查一下昨天在酒吧,贺舒遇见你的人之前都做了什么事。” 第50章 道士 去武当山之前贺舒也参加过几次篮球队训练,和大家的默契虽然没培养出多少,但起码都混了个半熟。而这所谓的半熟,一半归功于他的好球技,另一半则完全是依仗他的个人魅力。 有句话用在他身上很合适——哥不在江湖,江湖全是哥的传说。 他可不知道,不过就是打了那么屈指可数的几次球,他的大名就先是在篮球队的女性家属之间不胫而走,进而扩散到家属的室友同学,最后整个学校对帅哥有兴趣的女生几乎都知道首影出了个帅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大一学生。 不过毕竟是首影的女生们嘛,帅哥见得多了,要求还是很高的,所以很大一部分人都对那个略显夸张的描述表示怀疑。 而那些见过真人的女生们见她们不相信,也非常淡定:这种严谨的态度很值得学习,怀疑是吗?那还不好解决,来看看真人不就知道是不是夸张了吗? 这个“帅哥到底帅不帅”事件从贺舒去武当山一直发酵到他回来,期间篮球队的男生们真是痛并快乐着,之前对他们爱答不理、微信屏蔽的女生们纷纷小意温柔地发来一个“在吗”,起初他们还受宠若惊,欣喜若狂,后来就渐渐被冷漠的现实打击得麻木了——因为每一句“在吗”之后,都会跟上一句“师兄/师弟/帅哥你认识贺舒吗”。 前期大家莫名其妙,都会回一个“认识啊”,当女生们千篇一律地问“他真人帅吗”之后,他们再见到有人问认识贺舒吗,就会直接回一句。 “他真人很帅。” 可惜篮球队员们对贺舒的爱恨交加贺舒是无法体会了,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今天回来参加训练这件事成了学校论坛上的一则火爆新闻。他以为的微不足道的一次普通训练,已经变成了半个学校都知道的事情。 贺舒去篮球馆的路上顺道去学校超市里买了一大堆吃的,他提着这一大堆零食走进篮球馆的时候,差点吓了一跳。 篮球馆的观众席上坐了黑压压一片人,整个篮球场里都是嗡嗡嗡的说话声,放眼望去一水儿的女生,三五成群,嘁嘁喳喳。 贺舒默默收回脚,迟疑地想:我是不是来错时间了? 然而他这稍一犹豫就已经来不及了,时时刻刻瞄着篮球馆大门的女生们瞬间就捕捉了这个突然闯入的大帅哥,那反应速度快得堪比最精密的人脸识别仪器。 “啊啊!他来了!!!门口那个是不是!!!” “在哪呢在哪呢?!!前面那个女生站起来干嘛啊!第一排都站着后面的人看不看啊!” “啊啊啊啊!!谁说图是p的啊!!我保证不打死他!!我去,好帅啊!!” “我就说很帅吧很帅吧,你非不信!怎么样!火锅什么时候吃?” 贺舒:“……” 女生们澎湃的热情山呼海啸着拍过来,那探照灯似的目光有如实质般把贺舒钉在原地,让他是去留不得。 ——贺舒上一次见到这种群情亢奋的大场面还是在武林正道纠集了三千侠士到魔教驻地无回山声讨的时候。 这么大的动静篮球队那边肯定也听到了,他们对视一眼,队长走过来问:“门口站着干嘛?怎么不过去?” 贺舒把零食递过去,皱眉,“这什么情况?” 队长调侃,“还不是来看你的?” “看我?看我干嘛?” “学校风云人物啊,”队长朝他挤眉弄眼,“知名帅哥,大家都好奇嘛。” 贺舒“哦”了一声,问:“不耽误训练吧?” “真绝情,”队长啧啧感叹,“不耽误,快来吧。” 贺舒当然不可能怕被看,一开始还会因为断球投篮时爆发的尖叫给吓一跳,后来就习以为常了。两个小时训练时间过去,和陆陆续续赶来的女生们一起的,还有接下来要用场地的摄影系篮球队员。 贺舒跟着队长他们往外走,耳朵很尖地听见他们其中一个人不屑地低声说:“表演系那水平还借场地,真是浪费我们时间,除了长一张吸引女生的脸,还有什么,最看不上他们。” 贺舒脚步一顿,问身边走过的中锋,“那边那几个是谁啊?” 中锋看了一眼,“哦,摄影系的,他们篮球很厉害。” “是吗,没看出来,”贺舒轻描淡写地说一句,“不过,背后说闲话倒是很厉害。我先走了,还有事。” 中锋让他说得一愣,只来的及和他挥了挥手。他站在原地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这话学给自家队长。 …… 那边贺舒的确有事,李胜早上和他说那位被师门踢出来的助理季玄臻小道士已经培训好了,随时能上岗,并让贺舒中午请人家吃个饭。 要不是他提起来,贺舒早把这么个人给忘了。他选了一家学校附近的餐馆,进去找好位置,没一会,李胜就带着季玄臻到了。 三人和和气气吃了顿饭,李胜中间问贺舒,“小季没有地方住,你那有地方吗?实在不行住我家也行,就别让他出去租房子了。” 季玄臻早没了当初用剑指着贺舒的勇气,他红着脸摆手,“太麻烦了,师父有给我钱,我可以租房子住。” 贺舒慢条斯理地擦擦嘴,一挑眉,“巧了,我的房子可以给你住。” 李胜立马警惕问:“那你住哪?” 贺舒把手机调出短信递给他看—— 川妹:来我这住吧,今晚我帮你搬家。 贺舒:你庙太小,住不了我这尊大佛。 川妹:不住昨天那个,住上次那间,方便还宽敞。 贺舒:我家也宽敞。 川妹:我做的饭不好吃吗? 贺舒:好的,搬家。 李胜被这满屏幕的秀秀秀划伤了眼睛,赶紧眼不见为净地把手机推回去,他拉着季玄臻恨恨地说:“就住他家,租什么房子!” 季玄臻觉得不好意思,“那个,能明天吗?今天晚上一起培训的同事要出去聚餐,说好了的。” 贺舒心说:我是能等啊,我家川妹可等不了。他说:“没事,你在哪聚餐?聚完餐我去接你,顺道把你送家里去。” 季玄臻羞耻地报了个酒吧的名字,一下逗笑了贺舒,“哎呦,这才几天清心寡欲小道士就泡上吧了?你师父要是知道可有好戏看了。” 季玄臻大急,“我不会喝酒的!只是他们邀请不好拒绝!” 贺舒挤挤眼睛,“我懂。” 季玄臻真是百口莫辩,贺舒见状笑得更开心了。 …… 晚上,酒吧。 季玄臻看着第三次伸过来的酒杯,摆摆手,“我不能喝酒。” 跟他一起培训的一个助理冲他挤挤眼睛,打趣道:“你是酒精中毒还是在备孕啊?” 季玄臻让他一个“备孕”说得有点不好意思,只能实话实说,“我做助理只是兼职,以后还要回武当当道士的。” 助理:“……当、当道士?” 季玄臻:“是的。” 助理握着酒瓶子一脸麻木,“这真是我听过的最特么清新脱俗的理由了。” 年轻人们喝起酒来没个头,要不是明天就要上班了,不一定要闹到什么时候去。散场之后,季玄臻把他们一一送上车,又用手机记好每一个人坐的出租车车牌号。当他把最后一个醉醺醺的男人推上车,关上车门,才发现自己出了一额头的汗。他想到贺舒说,完事了告诉他一声,赶紧拿出手机给他发短信。 他在的地方是著名的酒吧一条街,他和日后的同事们去的是比较大众化的,相对来说“物美价廉”的地方,而就在他们不远处也就一百米的距离,则是这条街上最高档的酒吧,也是有名的销金窟——深夜。 季玄臻从小就生活在孤鹜落霞、暮鼓晨钟的武当山上,看的最多的是满山青翠云海翻腾,而眼前这样纸醉金迷、灯红酒绿的“繁华地”是他最陌生的地方。别看他平时一个人走在乌漆嘛黑的武当山路上不怕,现在站在这人流络绎不绝的地方,却让他很觉得不自在。 他忍不住加快脚步。 结果他还没走出两步,一个只穿了抹胸小吊带的年轻女孩身手敏捷地窜到他面前,面色酡红,妆容微晕,衬着袒露的大片雪白肌肤,就像典籍上写的半夜在路边勾走路人魂魄的精怪。她笑眯眯地看着季玄臻说:“帅哥,留个电话呗。” 季玄臻只觉得自己脑袋嗡地一下,整片后背的汗毛孔都炸开了,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半步,从脸一直红到脖子。他低头死死地盯着自己脚尖,满脑子都是电视剧里大和尚们面对妖精时念的一句——色空,空即是色。 ——无量天尊,原谅弟子此时实在是想不到别的了……弟子以后一定少看电视多读书…… 女孩见他低着头不说话,觉得好笑,往前迈一步想拉着他的袖子撒个娇,“帅哥……给个电——” 季玄臻只觉一股香风扑面,他下意识地倒抽了一口冷气,猛地往后跳出去一尺远,他也不敢抬头去看那“吃人的妖精”,只能红着一张大脸,飞快地丢下一句“对不起”,然后像支离线的箭一样一溜烟儿跑远了。 少女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满腔的少女心都被他跑过时带起的风给吹灭了,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难以置信,“我妆花了?我有那么吓人么?什么毛病?!” 季玄臻只顾着闷头跑,路过富丽堂皇莺歌燕语的“深夜”时,连头都不敢抬一下,生怕多看一眼就被“盘丝洞”里的妖怪给抓进去。 他没跑出一百米,手机突然响了,拿出手机一看,发现是贺舒,赶紧停住脚步,把电话接起来。 贺舒:“你聚会完事了吧?在哪呢?我去接你。” 季玄臻四处看了看,怕旁边的小酒吧不好找,只能报出那个地标性建筑,“我在深夜附近。” 贺舒闻言笑了一声,“行,在原地等我,我马上就到。注意安、全,别让人抓紧去破了色戒。” 季玄臻更不自在了,梗着脖子干巴巴地反驳,“你、你别胡说。” 贺舒又笑了一声,满是戏谑。 季玄臻四下看了看,实在不好意思走到深夜门口去,又担心自己站得远看不到贺舒,给他添麻烦,两难之下,这直眉瞪眼的小道士竟然自认聪明地选择钻到深夜旁边的小巷里。 殊不知,最奢靡富贵的地方也常常滋生着最肮脏丑恶的毒虫,而那些被炫目霓虹遮盖的角落,是他们最喜欢的去处。 他几乎是一进去,就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叫骂声。 “我操|你们这群狗东西!有能耐今天就打死我!不打死我等我出去就找人把你们弄死!” 一个男人阴阳怪气地说:“呦,关少爷,我们好怕啊——呸!你欺男霸女都不怕被报复,我们替天行道怕个屁啊!” 那位被打的关少爷又是一声闷哼,周围人一阵哄笑,“关少爷你怎么跟狗似的趴在地上吃|屎啊,来来来,这也不知道是谁尿的尿,尝一口?” 季玄臻本来还有些犹豫,但到底还是见不得他们这么羞辱人,只能叹了口气,紧跑两步,正好看到一个干瘦干瘦的人扯着地上一个人的头发把他往墙角按。季玄臻眉心一跳,高声喝止:“住手!” 笑作一团的人齐齐顿住,回头看他。那位关少爷趁机撞开身边的人,非常光棍地趁他不备就是一记没有节操的撩阴脚。 关少爷摸了把出血的嘴,“不怕死就来啊,谁他妈——” 他扬眉吐气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人从背后一脚踹在地上了。 季玄臻看着这群人一拥而上又开始群殴,生怕照这架势把人打死,赶紧跑过去,拉住揍得最凶的壮汉,运足内力往外一扯,那一百八十多斤的男人就被甩出三四米去。 混混们:“……”什么情况? 季玄臻今年不过二十岁,干干净净地站在那里就跟个勤学苦读的高中生一样,看起来毫无杀伤力,“你们打得也差不多了,再打就要出人命了。” 一个黄毛打量了他一圈,用手指着他,流里流气地说:“你他妈谁啊,什么事都敢管?” 季玄臻正正经经地报了师承,“武当山龙门派三十五代嫡传弟子季玄臻,请指教。” 黄毛:“……” 季玄臻报过名号就觉得可以动手了,他一手握住黄毛快要戳到他脸上的手,身法迅速地绕到他身后狠狠往后一扭,在他的惨叫声中把人推向了之前被甩出去的壮汉怀里。 混混们全是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季玄臻看了一圈,见他们再没有动手的意思,就转回身去扶爬了半天都没起来的关少爷,“你没事吧?” 这位作死功力深厚的关少爷也没想到还能来个神兵天降,他就着季玄臻的手站起来,只觉得眼前这张清秀的脸都要自带神光了。一旁的混混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进退维谷,最后只能示弱,撂下一句“算你走运”,虎头蛇尾地乌泱泱走了。 季玄臻扶着关少爷,问:“他们为什么打你啊?你真的欺男霸女?” “什么欺男霸女,我那都是你情我愿、钱货两讫好吗?”关少爷扯了嘴角,疼得轻嘶了一口气,他冷笑一声,“过两天我那位好大哥就要订婚了,他不让我出出丑,这婚他得订得多缺憾啊!” 季玄臻听得云里雾里,又不好对人家家事评判什么,只能扶着他慢慢往外走,结果还不等走到小巷口,就见门口杵了两个人。 被骂骂咧咧的小混混吸引来的贺舒抱着肩站着,身后是面无表情的周壑川。他看了看关佑鸣脸上的伤,再看看三好学生一样的季玄臻,满脸兴味地一挑眉,“真是巧了,这是什么情况?” 第51章 同居 如果问关佑鸣最不想让谁见到自己这副狼狈的样子,首当其冲的是他那同父异母的好大哥关远圣,其次就是他屡战屡败、屡败屡战老对头贺舒了。 关佑鸣半侧过身,心怀侥幸地希望借着环境的遮挡能让贺舒认不出自己,他靠在季玄臻的肩膀上掐着嗓子哼哼唧唧,“哎呀呀,我胸口好疼啊,是不是肋骨折了啊,小弟弟,快给我叫救护车——” 季玄臻让他吓了一跳,赶紧一手扶住他,一手飞快地在他前胸一抹,然后满脸纳闷,“没折啊,”季玄臻想了想,觉得他虽然嘴上叫嚣得厉害,实际也被吓得得够呛,赶紧安慰他,“你不要害怕,那伙人看着下手挺狠的,但很有分寸,都没往要害上打,你不会有事的。” 关佑鸣:“……” 贺舒在一旁不给面子地笑出声。 关佑鸣恼羞成怒,把炮火对准贺舒,“你笑什么?看我这样你很得意?” 贺舒诚实地点头:“是啊。” 关佑鸣气得跳脚,当即就要撸胳膊挽袖子和贺舒决斗。 季玄臻赶紧把他拉住,他看看关佑鸣,又看看贺舒,疑惑,“你们认识?” 贺舒噙着笑打量他俩这个奇怪的组合,点头。 季玄臻一拍手,“那太棒了,贺先生我们先带这位关先生包扎一下吧,他的皮外伤不轻。” 关佑鸣:“……” 这位关小少爷坑了贺舒不是一回了,贺舒是没那么多的好心来管这位的破事,不过看着季玄臻那样子并不是很讨厌关佑鸣,贺舒也不好驳他面子,便顺水推舟的同意了,想着正好让他俩多接触,这样小道士也就知道这位关小少爷是个什么货色,进而离他远点。 关佑鸣不情不愿地被季玄臻拉上车,周壑川把人放到附近的小诊所,季玄臻见关佑鸣的保镖已经在那等着了,也就不再多事陪着。 两人带着季玄臻去宿舍取他的行李,又回到贺舒的公寓帮他搬家。尽管贺舒的东西很少,看起来像随时能拎包就走的样子,但这么来回折腾完,两人回到周壑川家里的时候也已经快十二点了。 周壑川左手一个大箱子,右手一个小箱子,根本腾不开手去开灯,只能一边脱鞋一边和身后的贺舒说,“把灯开一下。” 贺舒回手关上门,眼珠一转也不去开灯,而是从身后扑过去一把搂住周壑川的腰。周壑川猝不及防,让他撞得往前跄了一步,差点撞上门口的间厅柜。他有些无奈,问:“怎么了?” 贺舒本来是想在黑暗里从后面给他来一个温柔的搂腰,强行撩一把,没想到身高受限,周壑川的腰又精壮得很,他这么一抱,没有*的暧昧,反而多了依恋的温存。贺舒有点郁闷,他把头放在周壑川的肩膀上报复性地蹭了蹭,试图用头发去痒周壑川的脖子。 周壑川果然让他弄得后背一紧,偏偏又舍不得躲开他难得的“撒娇”,只能略带僵硬地让他抱着,很有耐心地问:“怎么了?不开心?” 贺舒蹭得满意了,把下巴往他肩膀上一放,又坏心眼地往他耳廓里吹了口气,懒洋洋地说:“我饿了,想吃夜宵。” 周壑川这么多年几乎不怎么找钟点工,家里的卫生都是他自己一个人大包大揽,所以一开始他是不想把箱子放下来污染地板的,但是现在看来,他的一双手有比拎箱子更重要的事要干。 他把箱子放到地上,转个身把贺舒搂进怀里,低头在他唇上亲了一口,“想吃什么?” 贺舒两只手松垮垮地搭在他腰间,想也不想地说:“想吃饺子。” “你还真不客气,”周壑川低声笑了,“那这可有点不好办,我也饿了,可我不想吃饺子,怎么办?” 贺舒似笑非笑,“你不知道怎么办?” 周壑川低下头抵在他的额头上,浓密的睫毛下是一双盛满了笑意的眼眸,“知道是知道,就是怕你不配合。” 贺舒的理智警惕地跳出来提醒他这是个套路,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处,他还是义无反顾地跳进了美人计,“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配合。” “你吃饺子,”周壑川低下头精准地吻住他的唇,在他唇瓣上轻轻磨着,吐出模糊暧昧的三个字,“我吃你。” 贺舒搂着周壑川的腰,仰头和他交换了一个无限缱绻的吻,心说:美得你、 因为功法的缘故贺舒的身体比一般男人要凉很多,而周壑川则是那种标准的血气方刚。他的手刚从贺舒衣服底下暗度陈仓地摸进去,贺舒就被他掌心的温度给暖得浑身一麻,他享受地眯了眯眼,放任周壑川沿着他平滑的腹肌一点点往上摸……然后出手如电地把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胃上! 他舒服地低叹一声,在周壑川的侧脸上响亮地亲了一口,“快去做饭,我饿了!” 周壑川满肚子的绮念都让他给搞没了,只能挫败地在他胃上力道适中地揉了揉,恋恋不舍地把手抽出来。他亲了亲贺舒半眯着的眼睛,“家里没有包好的饺子,只有速冻的,少吃一点垫一下,明后天有时间我买材料回来给你包饺子?” 贺舒:“准奏。” “先撒手,”周壑川在他手背上拍了一下,“我把行李给你拿上去,你自己收拾一下东西,我去下饺子。” 虽说贺舒很喜欢周壑川无微不至的照顾,但不代表他连箱子都提不起来,他撒开手,顺便在他腰间捏了一下,弯腰要去拎地上的行李箱,“用你拿什么箱子啊,我拿得动,你去下饺子吧。” 哪想周壑川动作比他快多了,抢在他前面拎起来,“没事,正好我要上去换个衣服。” 贺舒耸耸肩也不和他抢,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到楼上。等周壑川半点犹豫都没有地拎着箱子进了主卧,贺舒立马就明白他刚刚为什么那么积极地拎箱子了,原来是怕他不和他睡一个屋。 他抱着肩靠在门框上调侃,“你这个房子也只有一张床?” 周壑川:“我家里的东西一般不喜欢经别人的手。” 贺舒不明所以,“所以?” 周壑川的理由非常正当,“你睡了别的床,我肯定要洗,但我不想洗。再说,昨天晚上你睡得不好吗?” 贺舒无力反驳,心想:昨天睡得好有什么用,睡了一个床之后,以后的晚上一定睡得不好啊! 周壑川目的达到,嘴角控制不住地翘起来。他贴心地帮贺舒把箱子打开,告诉他东西都放到哪,然后才开始换衣服。 贺舒看着周壑川飞快地换睡衣,走进去坐在床边笑眯眯地欣赏了一下帅哥的*,等到周壑川下楼去下饺子了,才意犹未尽地站起身准备去收拾自己的行李。结果他这一起来,就眼力非常地看到巨大落地窗上倒映出的自己那一脸“春心荡漾”的表情。 他猛地把表情一收,趁他不备就出来兴风作浪的恋爱脑见势不好赶紧躲起来,贺舒咂咂嘴,回味了一下刚刚从进门开始两人腻腻歪歪的样子,自己都觉得见鬼了。 ——他俩恋爱的节奏是不是有点快? 这种刚一破土而出就涨势喜人的感情是不是需要用手段遏制一下?比如先分开睡? 贺舒盘腿坐在床上,正想公允地评判一下利弊,周壑川各式各样的脸就作弊一样自动组成在他眼前飞快掠过的走马灯。贺舒撑着脸纠结一会,最后还是被周壑川早上醒来时安宁的睡颜打败,摸摸鼻子,认命地去收拾行李。 周壑川把饺子下到锅里,到底不放心贺舒的自理能力,上来看看他弄得怎么样了,结果刚走到门口,就看到贺舒站在散乱的行李箱中间,手里搭着一摞衣服,一件一件往柜子里挂。 他一个恍惚,只觉得胸腔里的那颗心脏又开始不听指示地活蹦乱跳,一阵闹挺之后也不知道压到了哪根血管,竟然堵得他心口发闷,眼底发涩。仿佛忽然之间得到了一个一直求而不得的珍宝,简直做梦一样。 早就发现他过来的贺舒看他一眼,“愣着干嘛?” 周壑川这才回神,他牢牢地眼前的这幕烙刻下来,走过去从贺舒手里接过衣服,“我来吧。” 贺舒连犹豫也没犹豫就交给他。 周壑川正要往柜子里挂,突然福至心灵地想到一件事,他眼色微沉,若无其事地问:“这些衣服都是你自己买的?” 贺舒还以为他是在和自己唠家常,也就随口回答,“不是啊,有一部分是后买的,一部分是家里——”他话音一顿,显然也觉出不对的地方了。 贺舒那间房子诡异得很,所以他一般不太喜欢用里面留下的东西,这么轻而易举地答应搬出来,也不乏有这个缘故。这次因为要把房子腾给季玄臻,所以贺舒把东西都拿了出来。刚刚他心思没在上面,没想到这个,就顺手把这些都挂上了。 周壑川不知道他房子里那些怪事,但他一直猜测贺舒之前是“被迫”和酒井一郎在一起的,所以觉得很有必要怀疑这些衣服也是酒井一郎置办的。他这么一问,见贺舒脸上神情微妙,知道这些衣服可能真的来路不明,伸出去的手立马收回来,连带着把已经挂上去的也摘了下来。他把衣服扔回箱子,神色淡淡地说:“看着不好,日后你红了肯定不能还穿这种衣服,过两天我们去买,这些就收起来吧。” 本来贺舒心里还有点别扭,见周壑川比他还别扭,差点笑出声,心说,你个醋王其实是想把它们直接扔了吧。 贺舒踢了踢小箱子,“这里是我自己买的。” 周壑川这才面色如常地蹲下来把衣服拿出来,他边往衣柜里挂衣服,边说:“下楼帮我看一下饺子,我很快下去。” 贺舒一屁股坐回床上,故意欺负他,“不爱动。” 周壑川手一顿,叹气,他把衣服放到床上,“那行,等我一会回来弄。” 他转身往外走,贺舒立马站起来,也跟着往外走。 周壑川下楼梯的时候往上瞟了他一眼,眼带笑意,贺舒朝他挑挑眉,一脸理所当然。 到了楼下,贺舒大爷一样坐在桌边等,周壑川则照旧贤惠地盛饺子,两个人角色分配得理所当然。 贺舒坐在那看着他有些感慨,莫名觉得他俩直接过上了老夫老妻的生活,这种彼此熟捻的感觉,就好像是他们是同居已久的恋人。 想到这,贺舒心中失笑,可不是恋爱了很久了吗,虽然他不记得了。可见,哪怕一个人的记忆失去了,他的本能也不会忘记。 没一会儿,周壑川把饺子端上来,帮贺舒调好醋,坐到他对面,把筷子递给他。 贺舒欢欢喜喜地接过来,夹起一个饺子在嘴边吹了吹,“烫吗?” 周壑川拿着筷子看他,“烫,慢点吃。” 贺舒翘着嘴角吹了半天,才把它一口吞下去,“好吃。” “好吃也不能多吃,时间太晚了。” 贺舒瞟他一眼,又夹了一个饺子,结果他刚递到嘴边突然脸色一变,捂着肚子弯下腰,脸上隐有痛楚一闪而逝。 周壑川哗啦一下站起来,他丢下筷子绕到贺舒身边,扶着他的肩膀弯腰看他,急声问道:“怎么了?哪不舒服?” 贺舒摇了摇头,神色隐忍,他张嘴把筷子上的饺子咬下来。 周壑川急得够呛,忍不住提高音量,“难受就别吃——” 贺舒突然直起身,飞快地一搂周壑川的脖子,他笑弯一双亮晶晶的桃花眼,叼着饺子把那半个精准地送进了周壑川的嘴里。 第52章 浴室 贺舒含着笑眨眨眼,把整个饺子顶到周壑川嘴里。 周壑川看他精神奕奕的样子,眼神数变,猛地挣开他的手,直起身站在原地胸膛起伏了片刻,黑着脸转身往楼上走。 贺舒立马蹦起来,拉住他的胳膊,“生气了?” 周壑川回头看他一眼,倒没再继续往前走,他囫囵吞枣似地把饺子咽下去,目光低垂,“没有。” ——他不是生贺舒的气,而是生自己的气。周壑川知道自己的现在的心态有问题,贺舒已经不是当初的贺巍然了,他并不需要自己这么小心翼翼地照顾着;他也知道贺舒并不是故意惹他担心的,在他看来这不过就是个情侣间稀松平常的小情趣。 可是,就算他知道这不是他们俩之间任何一个人的错,他还是觉得心里不太舒服,就好像所有人都步履不停地往前走了,只有他还在几步一回头的磨磨蹭蹭,不肯离去。仿佛只有他在执着于一些不再重要的东西,看起来傻的可怜。 其实,贺舒在看到他半点不作假的焦急时就知道自己这个玩笑开错了,但也只能硬着头皮演下去。此时见他情绪低落,跟被浇了一盆凉水的大狼狗一样,贺舒心里也不太好受,觉得心口发闷。他顿了一下,试探着抬头亲了亲周壑川抿紧的唇,低声说:“我错了,好不好?” 见他这幅样子,周壑川天大的火气也要被浇灭了,他叹了口气,伸手拢住贺舒的腰把他往自己怀里一带,“我怕这个,以后别拿你的身体吓唬我,好吗?” “好,”警报解除,贺舒立马笑开,他抬手摸了一把周壑川的胸肌,飞快地说:“我只拿我的身体诱惑你,好不好?” 周壑川无奈,手往下一滑拍了拍他的屁股,却没有接他的话茬,“先吃饺子吧,一会凉了。” 贺舒不撒手,“你还没说我喂你的饺子好不好吃呢。” 周壑川往后退开一步,随口应付,“好吃。” “我不信,”贺舒把人揪回来,重新把手环在他脖子上,用力把他的头往下压,一脸真诚,“给我尝尝。” 周壑川嘴角微勾,抬手按住他的后脑,朝他的嘴唇压了下来。贺舒张开嘴让他进来,然后坏心眼地用牙齿磨了磨他的舌头。他刚想勾着他不放,没想到周壑川突然直起身,放开他说:“尝到了吧。赶紧吃饺子,一会真凉了。” 贺舒脸上的笑一僵:“……”不要以为我看不出来你这个吻接得很敷衍! 他憋着气被周壑川按到椅子上坐好,和满盘饺子大眼瞪小眼,心里却把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作响——装什么正人君子,我就不信你一直忍得住! 他食不知味地把一盘子饺子都吃了,那边周壑川起身给他泡了小半杯花茶让他解解腻,然后把桌子上的盘子收走,说:“把水喝完你先上去洗澡,我把碗刷了。” 贺舒抱着杯子看他,微微眯起眼,一口把剩下的水全干了,他放下杯子,走进厨房站到周壑川身后,探头往水池里看,“要我帮忙吗?” 周壑川:“不用,赶紧上去洗澡,时间很晚了。” “我还是帮帮你吧,”贺舒就像没听到他的话一样,从后面贴上他的身体,两只手从周壑川胳膊底下伸过去。他整个人覆在周壑川后背上,用尖尖的下巴轻轻摩擦他的肩膀,指尖藤蔓一般勾缠到他的手腕上,轻轻抚摸,“不过我没洗过,不如你教我?” ——五年前两人住在一起的时候,贺巍然可不爱洗碗,不,应该说所有的家务他都不愿意干,周壑川现在家务全能就是那个时候锻炼出来的。他是什么样的富家少爷性格周壑川最清楚了,现在突然过来要求洗碗肯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更何况贺舒都撩拨他一晚上了,周壑川又不是圣人,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只是他很清楚自己,要真折腾开,今天晚上他俩谁都别睡了。而且明天贺舒还要训练,太过了也不好办。 他只能装作不懂贺舒的暗示,手指弹了一下他的手背,“别捣乱,赶紧去洗澡。” 贺舒:“……” 我都贴上来了!你怎么还没反应! 贺舒真想问一句,你他娘的是不行吧?! 你不行我行啊! 他盯着周壑川的后背,目光愤恨得快要把他的后背出戳个大洞来。他磨了磨牙,泄愤般地在他肌肉结实的腰间掐了一把,转头上楼。 他走到楼梯口,回头看一眼,发现周壑川的手还在水池里,目不转睛,神情专注,比柳下惠还要淡定。贺舒气得冷笑一声,好,我看你能忍到什么时候! 厨房里,水龙头吐出的凉水哗哗哗地往下淌。 周壑川看着自己泡在凉水里的手,一动不动。良久,他才吐出一口带着燥热的气,勉强定了定神,把碗刷了。 他洗完碗上楼,卧室自带的浴室传来哗哗的水声,周壑川脚步一顿,目光落在磨砂的玻璃上,突然觉得的他那扇简洁欧式的浴室门都变得旖旎起来。他在原地放空地想了一会,发现浑身的热血都有往下跑的趋势,赶紧生硬地别开目光,身体和大脑不同步地帮贺舒收拾行李。 他将贺舒的衣服都叠好,然后把行李箱举到柜子上面。他使劲往里推了推,突然听到浴室里的水声停了。 周壑川心中一跳,胳膊上的劲儿一个没绷住,推得狠了,可怜的塑料箱子和无辜的衣柜齐齐发出一声痛响。 屋子极静了一瞬间,传来一声让周壑川汗毛倒竖的“咔哒”声。 浴室门被推开一个缝,蒸腾的水汽带着暧昧的热度飘了出来。贺舒半倚在门框上,抬手把湿漉漉的头发撸到脑后,露出带着水珠而愈发白皙剔透的脸,他笑眯眯地看着周壑川,滚落的水珠从他飞扬的眉梢滑过他被水汽熏得微红的眼角,再到纤长的脖颈,最后一路畅通无阻地划过他流畅的肌理,隐于被门堪堪挡住的腰腹以下。 贺舒轻笑一声,那笑音隔着几步远的距离差点把周壑川狂跳的心脏给勾出来,灯光下精致雪白的锁骨简直比最名贵的白玉还要温润诱人,他慢声细语地说:“亲爱的,我能用你的浴巾吗?” 周壑川很想跟他说,可以。只是他着实口干舌燥,不知所措的喉结上下滑动了好一番,也没有吐出一个字,只是愣愣地盯着他,仿佛被这活色生香的邀请勾去了魂魄。 贺舒:“怎么?不给用啊?” 周壑川深深吸一口气,直接从凳子上跳下来,说:“我去给你拿新的。” 贺舒的笑容一顿,他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周壑川“落荒而逃”的背影,愣是没缓过神来——他是真不想让自己用他的浴巾?还是真不懂他的意思? 还没等他调整好作战方案,周壑川拿着一块浴巾又风风火火地回来了,他一进门就死死地盯着贺舒,眼神锐利得好像发现猎物的雄狮。 贺舒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把门稍稍关上一点,可惜已经来不及了,周壑川仗着人高腿长,几步就跨到切近。他左手一把握住门边,右手把浴巾递了过去,然后毫不客气地把贺舒从头看到了脚。 贺舒硬是让他那带着火星的目光烫的后背一麻,又往后退了半步,想把浴巾接过来然后关门。 ——浴巾没有扯动。 贺舒霍然抬头,终于知道周壑川为什么刚刚不让自己用他的浴巾了! 无形之中坑了自己一把的贺舒瞬间明白过来周壑川的“急智”,他恼羞成怒,刚要发狠把浴巾扯进来,结果周壑川竟然拼着一股蛮劲,硬生生从门缝里挤了进去。 贺舒心中警铃大作,“喂,你——” 周壑川:“过来,别着凉,你身上都是水。” 贺舒狐疑地看他一眼,就见周壑川皱着眉把手里的浴巾散开,目光半点不斜,完全没有多看两眼的意思。他犹豫了一下,两人一个衣冠齐整,一个一挂,就算他脸皮再厚也觉得怪羞耻的,唯一的遮挡物又在周壑川手里…… 他浑身紧绷地往周壑川身边挪了一下。 周壑川前跨一步,把浴巾抖开,严严实实地披到他身上,裹紧。 贺舒心底一松。 然而就在他那颗高高悬起的心刚沉到底,正是全身戒备最松的时候,他检查完自己没再露出重点部位,一抬头,正好对上周壑川深邃如海,暗潮汹涌的眼睛。 下一秒,周壑川骤然发难,他一手揪住浴巾的领子,把人扯到怀里,另一手托着贺舒的屁股,直接把人抱起来放到了洗手台上。台子上的牙杯牙刷稀里哗啦被撞翻一地,周壑川顺势站在贺舒两条腿之间,垂眸看着已经傻了的贺舒,眼神危险。 周壑川:“你真当我是吃素的?” 贺舒:“……” 他徒劳地把散开的浴巾勉强遮在身上,一脑袋浆糊——明明他只是想撩周壑川一把,让他多憋一把火,然后就把门关上,怎么就发展成这样了? 贺舒的大脑让这极度不利的局势刺激得高速旋转,权衡利弊之后,他眨眨眼,可怜兮兮地说:“凉。” 周壑川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大手顺着他四面透风的浴巾摸进去,热的吓人。 “放心,马上就让你热起来。” 第53章 相拥 如果贺舒脑袋上按了个警示灯,灯上的红光估计已经能亮得闪瞎人眼了。 贺舒心想:再这么发展下去,绝对不是亲两口摸两下就能解决的啊!这个套路太熟悉了啊!他以前也是这么泡懵懂无知的富家小少爷的啊! 他满腔的咆哮体周壑川不得而知,不过他摸着贺舒潮湿滑腻的肌肤是真的快要压不住周身乱窜的火气了,原本就摇摇欲坠的控制力更是以目见的速度在崩塌殆尽。 让周壑川摸得受不了的贺舒脑袋嗡嗡作响,他想:看周壑川这副理所应当的样子应该是做惯了上面的那个……虽然不知道五年前的自己为什么妥协了,但是现在来说自己还不是很能接受在下面啊!! 就算不为了自己,为了魔教的尊严也不能屈服的这么快啊! 教主都以身作则地躺平了,让魔教几万教众情何以堪啊!! 贺舒心里莫名悲愤,顾不上抓住自己不掉比掉更诱惑的大浴巾,赶紧伸手捉住周壑川的两条胳膊,抬头用尽量真诚而无邪的目光看着周壑川,语气肯定,“我不做下面那个的。” 周壑川的胳膊被他固定住了,手还是能动的,他的手指在贺舒腰间若有若无地打着转儿,惹得贺舒的腰敏感地抖了抖。他看着明显也起了反应的贺舒,挑了挑眉,“放心,你不只做过下面,而且一直很喜欢。” “……”如果现在贺舒能看到五年前的贺巍然,一定要冲他咆哮一句:你看你给我挖的一手好坑! 他抿了抿唇,一双微红的桃花眼里水光粼粼,看起来可怜极了,“可是对于我来说还是第一次啊,能不在这里吗,不舒服。” 周壑川目光一沉。 这是十九岁的贺舒,也是十九岁的贺巍然。 没有苍白的脸,没有成熟深刻的五官,更没有高高在上的容忍。那么近,那么触手可及,简直圆了周壑川看着贺巍然时不敢宣之于口的隐秘绮念。 想让贺巍然求他,很难,他一向自恃年长,从不肯说两句低声下气的话,哪怕是在情|事中也多为隐忍,只有在最难耐最承受不了的时候,才会从喉咙里挤出两句带着哭腔的恳求。 现在不一样了,重回这么一具鲜活身体里,贺舒也仿佛年轻了起来,他会因为各种原因和他抖机灵,为了达到目的频频示弱也是肯的。 若是放在以前,贺巍然肯这么低声下气的求他两句,周壑川一定拒绝不了,肯定会言听计从。可现在也不知是怎么了,或许是男人天生的劣根性使然,又或是姓周的骨子里的恶性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愈发明显,他看着一脸惨兮兮的贺舒,只觉得火往上撞,只想逆着他的性子来,让他百般哭求也什么也无计可施! 贺舒眼见他无动于衷,而且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又不能直接把他打晕,只能继续诱哄:“我可不是当初的贺巍然了,你知道的,我真不想在这里,是有反抗能力的,你也不想我这么煞风景的打你一顿吧。” 周壑川的手一顿,理智在崩溃的边缘垂死挣扎——看来贺巍然变成贺舒也不全是好事,以前的贺巍然可没什么反抗的能力。 那头贺舒打一棒子给个甜枣,“你还没洗澡呢,我也没吹头发,湿着头发明天会头疼,我出去吹个头发等你好不好。” 周壑川盯着他一言不发,不过眼里的热度却一点点降了下来,他突然一伸手把贺舒抱了起来。贺舒大惊失色,平衡不稳吓得他赶紧伸手搂住周壑川的脖子,瞪圆眼睛喊:“你干什么?” 周壑川抱着他往外走,声音喑哑,“我先给你吹头发。” ——归根结底,贺舒还是不想跟他做。他不是瞎子,看得出来。 他也不是等不起的人,五年都等下来了,还差这一晚吗? 他把贺舒放到被子里裹好,从抽屉里拿出吹风机,坐到床上,再把贺舒拉到自己怀里,让他靠着自己然后仔仔细细地给他吹头发。 贺舒眨眨眼,风筒里温暖的风扫过他的耳廓,周壑川的手指时不时地擦过他的头皮,刚刚一触即发的危险境地瞬间被打了一层柔光,过渡生硬地变成了细水长流的温馨——如果不是有东西结结实实地顶着他,贺舒简直要以为刚刚的一切都是做梦。 贺舒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就应该老老实实地闭上嘴,但是他目光一落到岔在自己身体两边的两条大长腿就觉得心痒难耐,赶紧强制性地把自己蠢蠢欲动的两只手固定住,没话找话,“你先去洗澡吧,我自己能吹。” “你最好让我先冷静一下,”周壑川偏头看他水嫩白皙的侧脸,意味不明地说:“而且我很享受这样。” 贺舒:“???” 他默默闭了嘴,搞不明白吹个头发有什么好享受的,周壑川什么时候这么有少女心了? ——殊不知,他这副乖顺窝在人家怀里的姿态极大满足了周壑川某些不可言说的心思。 当湿漉漉的发梢在他手里变回平日里的柔软蓬松,周壑川关掉吹风机,随手把它丢到一边,退开一点,一把把贺舒摁到床上,压了上来。 被他老道的按摩搞得昏昏欲睡的贺舒一个激灵,还没等发出抗议,就被周壑川用嘴给堵回去了。周壑川借着体格的优势把人牢牢压在身底下,上面气势磅礴地在他口腔里扫荡,下面又隐秘地摩擦他的敏感部位,直到贺舒也被他弄得起了反应,气息不稳,才施施然退开。他轻轻亲了一口贺舒的额头,翻身下地,“我去洗澡。” 被蹭出一身火的贺舒:“……” 他咬牙切齿地坐起来,盯着周壑川背影的目光近乎凶恶,说出的话却是声音婉转而意味勾人,“好啊,我在床上等你。” 周壑川嘭地关上了门。 贺舒恨恨地砸了一下床,心浮气躁地搓搓自己的脸,这才憋着火躺下盖被准备睡觉。 周壑川的澡洗得比较长,等他粗粗披上浴袍走出来的时候,贺舒看起来已经睡着了。他陷在蓬松的被子里,发丝柔软地搭在黑色蚕丝枕头上,衬得五官愈发精致柔和。他呼吸平稳,红唇水润,长长的羽睫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打下一圈鸦羽似的阴影,美得好像画一样。 周壑川满腔的邪火被冷水治标不治本的压下去,直到他看到这样一幕安宁的画面时,叫嚣的火气才不甘不愿地蛰伏起来。他突然觉得,就算不做些你中有我的热烈事情,就这么和他相拥而眠直到天明,仿佛也不错。 成功顶着“坐怀不乱”成就的周壑川在原地傻不愣登地站了快五分钟,才把自己的眼睛从贺舒身上拔下来,他关了灯,摸着黑轻手轻脚地上床,半支在贺舒身边,勉力在黑暗中近距离地用目光描摹他的睡颜,直到心头最后一丝躁动也平和下来。 他犹豫了一下,到底禁不住诱惑,掀开被子靠过去。他伸手一揽贺舒的腰,想要将人搂进怀里,没想到睡着了的贺舒倒是乖巧得很,他不安地动了动,自行靠在他怀里,把脸贴在周壑川犹带水汽的胸膛,再度沉沉睡去。 周壑川被他依赖的亲昵弄得浑身一紧,觉得他好像直接压到了他的心口上,沉沉的,足够让人类生来就飘飘然的灵魂都安定下来。他把下巴轻轻放在贺舒的发顶把手放在他的腰上,闭上眼,也准备睡了。 而他怀里呼吸平缓的贺舒突然无声无息地睁开眼,眼底没有一丝睡意。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起伏的胸膛,从嘴角开始,笑意一直蔓延到眼底,他张了张嘴,无声骂了一句—— 傻子。 他再次闭上眼,也睡了。 …… 第二天一大早,到时间贺舒自动就醒了,他睁开眼正好看到周壑川正垂着眼看他,眼神清明,看起来像是醒了好久了。 贺舒一愣,这才感觉到自己脑袋底下枕得不是枕头,而是他的胳膊。他立马坐起来,去给他揉胳膊,“是不是麻了?” 周壑川没说话,另一只手放到脑后枕着,露出大片结实地胸膛,就这么目光温柔地躺着看贺舒坐在他身边帮他按摩。 虽然不知道自己枕了多久,不过看这架势,周壑川应该是被胳膊麻醒的。贺舒忍不住瞪他一眼,手上力道不轻不重地给他按着,“手麻了不会抽回去吗?逞什么英雄?” 周壑川嘴角一勾,也不辩解。他倒不是逞英雄,而是知道贺舒睡眠很浅,警惕性很足,他把胳膊抽回来倒是容易,贺舒是一定会被弄醒的,他看着贺舒靠在他怀里睡得好好的,实在不舍得把他叫醒,只好让胳膊继续麻着。 ——所幸,就算这么一直看他的睡脸也不觉得时间难熬。 早上的小插曲简直是美好一天的开端,周壑川心情大好地去做饭,贺舒收拾好自己去下楼跑步,等他回来周壑川已经把早饭做好了,两人一起吃了饭,周壑川把贺舒送到学校,自己去上班。 打算徐徐图之的周壑川满心以为自己把人弄回家了就前途一片光明,没想到一捡起工作就连他自己都抽不出空来。每天至少加班到晚上八点,而那边贺舒要拍戏,要训练,周末还要拍真人秀。两人每天见面的时间基本都是晚上九点以后——总要有一个人等另一个人回来。 周壑川不明白,明明前一天还是蜜月期,怎么转过头就开始忙了呢。 就这样忙忙碌碌的,时间过得很快一晃就到了六月底。 首都电影学院的运动会要开始了。 第54章 半决 “哔——” 当最后一声尖锐的哨声响起,紧随其后掀起的巨大声浪从观众席上炸开,那动静大得几乎要把整座篮球馆震塌,几十米内路过的学生们纷纷惊讶地看过去,不知道里面出了什么事。 “是又有明星来宣传吗?” “没听说啊,今天不是篮球比赛半决赛吗?” …… 篮球馆内,观众们还在热火朝天地讨论着,几乎每个人都面色赤红,神情激动,手舞足蹈地和身边的人比比划划。而场地中央,连同表演系铁塔队长在内的四名篮球队员却像傻了一样,盯着场下清清楚楚的比分牌半天缓不过神来。 表演系上场的篮球队员里还能保持冷静的也就只有贺舒了,他慢条斯理地活动了一下手脚,揪起队服下摆擦了一把汗湿的脸——对手很强,整体实力远远高于表演系,敌强我弱之下贺舒也是打出了真火。 场内嘈杂的声音一顿,然后猛地再次拔高了一个度。 “啊啊啊啊啊!!!天啊!!!不行了啊!!!我看到男神腹肌了啊!!!!” “卧槽太帅了啊!!!表演系打赢了导演系!!简直是有生之年系列啊!!!男神太牛逼了啊!!!会、飞、啊!!” 贺舒抬腿想往队长他们那里走,就听后面有人叫他,“贺舒。” 他回头,发现是导演系的篮球队长,他笑了笑,“师兄。” 导演系队长目光复杂地看他一眼,走过来朝他郑重地伸出右手,“之前我还觉得传闻言过其实,没想到竟然是我眼界太低,导演系输在你手里不冤。” ——意思是,输在你手里不冤,输在表演系手里就很冤了。 贺舒的眉毛轻轻挑了挑,衬着他汗湿的发梢,整个人看起来很有攻击力。他伸手握住导演系队长的手,语气平和,自动把“你”替换成了“你们表演系”,“师兄言重了,我们也是侥幸获胜。” 导演系队长笑了笑,也不再去纠缠这个问题,“以后有时间还一起打球,我先过去了,后天比赛加油。” 贺舒略带诧异地看他。 “无论是径赛还是篮球赛,都加油,我们会看你比赛的,”导演系队长调侃了一句,“校园男神。” “……谢谢。” 贺舒转回身,正好看到表演系篮球队成员们从场下扑上来,个个激动地抱着场上的四个人干嚎。还没从杀入决赛这巨大的惊喜中缓过神来的铁塔队长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什么“冠亚军”“决赛”之类的,才终于意识到他们竟然一路打到了决赛,他咽了咽口水,浑身一个激灵赶紧去找贺舒。 他转头四处乱寻摸,正好见贺舒在不远处站着看他,赶紧兴奋地招呼贺舒过去,远远看过去就像一只手舞足蹈的大黑熊。 贺舒也被他们的狂喜感染了,他笑着走过去,立马就被一拥而上的篮球队队员给淹没了。他哭笑不得地把自己从人堆里挖出来,“你们其实是摄影系的卧底吧,想借机把我压断气,就不能上场了。” 众人哈哈大笑,队长也跟着笑了一会儿,然后把贺舒拉出来,说:“摄影系也来了。” 贺舒偏头往场下看,正好看到那天遇见的摄影系篮球队,和上次趾高气扬的样子一比,他们的脸色可算不得轻松。 见状,贺舒愉悦地微微翘起嘴角。 铁塔队长偷瞄他一眼,被这个笑容晃得虎躯一震,倒不是因为美色,而是条件反射——在球场上被这人面兽心的家伙坑出心理阴影了,一见他露出这种不怀好意的笑容就觉得后背一凉。 不过一想到这个不仅实力强心眼儿还贼多的妖孽是留给别人头疼的,他就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暗爽。 他伸手一搂贺舒肩膀,把重量压在他肩上,“你还笑?这下咱们什么水平他们可都知道了,绝对不会给咱们空子钻,没准还能派人盯死你。” “想法不错,就是不太现实,”贺舒气定神闲、成竹在胸,看起来欠打极了,“想盯死我,下辈子吧。” 队长乐得不行,“行行行,我就喜欢你这副老子谁也不放眼里的狂样儿哈哈哈。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又想什么损招了?” “用得着?”贺舒似笑非笑,“你别忘了我当初进篮球队的看家本领,我可一直没往外露呢。” “好!”铁塔队长声如洪钟,他喜滋滋地搭着贺舒的肩和他一起往场下走,殊不知这一幕被报道部勤劳的小干事给拍了下来,成了当天屠了学校论坛半个版面的热门照片——男神与野兽。 赛前篮球队就约好比赛完事无论输赢都找个饭店庆祝一下,现在见没什么事了就一起往外走准备去吃饭。他们刚走出门口,一个女生走过来,面颊通红。她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窜到贺舒面前,把本子往前一递,“师弟能给我签个名吗?” 贺舒微微一愣,倒是没有拒绝,他顶着队员们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将纸笔接过来,非常自然地给她签了名字,还打趣道:“你要我签名没用啊,我又不出名。” “你在论坛上已经很火了,日后一定会更红的,”女生坚定道:“一定。” 她掷地有声地吐出两个字,然后瞬间脸红,一溜烟儿跑没影了。 说到论坛,贺舒还真是借着它好好出了一回名—— 不提那张后来屠了半个版面的照片,单说贺舒这个人就霸榜霸了足足有一个星期。从篮球赛开始那天一路热到半决赛,各式各样的偷拍被放到论坛上,连他出演《凌霄天》和运动会参赛项目表都被扒了出来。一时间,全校都在讨论他,女生讨论他逆天的颜值和球场上的帅气,男生们则各种技术分析他的篮球到底强到什么程度。 到后来迷妹们的呼声越来越高,男生们的质疑越来越少,最后竟然在本人没有出面的情况下直接秒杀同校若干帅哥,成功斩获“校草”封号。 这些已经是人尽皆知了,恐怕只有当事人贺舒没当回事。 那边篮球队找了个小饭馆吃饭,点了点瓶酒,大家开开心心热热闹闹一直到闹到九点多才散场,走到门口,队长问贺舒:“你怎么回啊?” 贺舒指了指路边不知什么时候就在那等的黑色轿车,“我‘经纪人’来接我。” 队长瞄了一眼路边的车子,感慨,“你经纪人对你真好,这么晚还来接你,真贴心。” 贺舒笑得意味深长,“是啊,不只贴心还贤惠得很呢。” 队长:“???” “我先走了。”贺舒朝他摆摆手走到车边,拉开门。队长远远地看他在车门边顿了一会儿,像是在和里面的人说话。果然,没过几秒,贺舒关上车门,又跑回他这边了。贺舒走过来指着街边的一辆车,“我经纪人找了人送你们,这么晚了你们还喝酒了回去不安全,”见队长还有些犹豫,贺舒又说:“后天就决赛了,这个时候别出什么岔子。” 一提到决赛大家又紧张起来,觉得贺舒说的有道理,立马全都眼巴巴地看向队长,队长略一犹豫,“那就谢谢了。” “都是小事。”贺舒把他们带过去,打开门发现里面果然是周壑川的保镖,大勇。贺舒放心下来,回头却见队长一脸震惊,他拽拽贺舒,表情局促地小声说:“这是什么人啊,太酷了吧?保镖?你经纪人怎么还配保镖啊?” 贺舒随口瞎掰,“哦,这是他表哥,干保镖的,刚下班,你没看他工作服还没脱呢嘛。” 并没有下班的保镖大勇:“……” 队长有点轻微被迫害妄想症,心里不太踏实,“你确定这位大哥是普通保镖,不是黑社会身边的保镖?” 贺舒:“……你猜对了,他觊觎你的美色很久,这才买通我——” 他话还没说完,周围的人全都惊悚地看他,那表情写满了“你一定是疯了”。 贺舒只好默默把话噎回去,队长也觉得自己说错话了,人家好心好意来帮忙,自己还在这东猜西猜多不好啊,赶紧带着队员们上了车,跟贺舒说再见。 大勇朝贺舒微不可见地点了一下头,开车走了。 贺舒回到车上,周壑川扭头看他,嘴角含笑,“赢了?” “当然,”贺舒挑了挑眉,“我什么时候输过。” 周壑川:“那我作为你的指导老师有没有什么奖励?” “这还没结束呢,指导老师就来收红包了?”贺舒翻了个白眼,“指导老师明天有空没啊?” “没空,”周壑川一本正经,“我明天要去看你师娘的比赛。” 贺舒:“……” 他朝周壑川勾勾手指头,等他一靠过来就立马揪住他的领带,凉嗖嗖地说:“占我便宜是不是?” “当然不是。”周壑川被他拽住也不恼,顺着他的力道前倾,看着他的眼睛说:“这才是占便宜。” 话音刚落,他就握住贺舒的下巴,吻了下去。 …… 两天后,首都电影学院运动会开幕,一百米预赛结束后,开始进行二百米检录。 一个穿着黑色运动服的男生出现在田径场上,将早就等候多时的女生们激动的情绪瞬间引爆— “啊啊啊啊!!是!贺!舒!啊!!!!” 第55章 赛场 一个小时前。 贺舒作为运动员代表队的旗手站在操场上,他百无聊赖地靠着旗杆,听着上面没完没了、情绪激昂的开场词。 他昏昏欲睡地听了一会儿,实在扛不住了,极不文雅地打了个哈欠。没想到他嘴刚张到一半就听到台上激动地说了一句,“下面有请宙斯奖影帝、知名企业家周壑川先生为开幕式致辞!” 哈欠打一半被吓回去的贺舒:“……” 田径场上诡异地静了一瞬,紧接着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甚至还能清晰地听到来自女生们激动地尖叫,与之前校长致辞时稀稀拉拉敷衍了事的掌声完全就是两个极端。 就连草地上一动不动站着的各系仪仗队代表队中都爆发出了一阵惊呼,合数清晰地听到周围周围愈演愈烈的讨论—— “我的天啊,我没听错吧?周壑川?” “卧槽!!男神啊!!尼玛!!这是我离男神最近的一次啊!!!” 贺舒眨眨眼,站直身体。 这时,就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拿着话筒走到主席台前,下一秒,低沉而极富有磁性的男低音势不可挡地扩散到田径场的每一个角落。 “各位同学大家好,我是周壑川。” “……” “啊啊啊啊啊啊!!!卧槽啊!!!真、的、是、周、壑、川、啊!!!” 于是,在这场只有短短两分钟的致辞期间,全校师生竟然高度统一地全神贯注,其态度之认真,真是恨不得把把每个字都听仔细——当然,有人直接拿出手机把它录了下来。唯一一个听得不认真的应该就是贺舒了,周壑川都讲完了,他才缓过神儿来,然后就听身后有人在抱怨,“天啊,好短啊,再讲个二十分钟嘛!为什么不把校长的稿子给男神念啊!” 贺舒:“……”你们考虑过白发苍苍兢兢业业的老校长的感受没有啊! 主席台上,周壑川在热烈的掌声和热情的尖叫声中走下来,把话筒还给一旁满面通红的女播报员,面不改色地坐回自己的位置,旁边来凑热闹的陆祁和杜修古怪地看着他,觉得他一定是吃错药了。 杜修:“我天,出什么大事了?都到你要出卖色相的地步——周氏要破产了?” 陆祁在一旁摸了摸下巴,“看样不像,你看他今天收拾得跟个开屏的孔雀一样,这是铁树开花的架势啊。” 周壑川挑起嘴角笑了笑,目光落在阳光下轻轻飘起的“运动员代表队”的大旗,没说话。 杜修无语地翻个白眼,“行了你存在感也刷完了,咱们可以走了吧,我下午还有事儿呢。” “你们走吧,”周壑川往后一靠,拿起桌上的项目单,漫不经心地说:“我看完比赛再走。” 杜修、陆祁:“……” 喂!你别这么任性好吗!旁边副校长战战兢兢半天了!你让人家好好开个运动会行不行啊?! 这下陆祁和杜修也不着急走了,事出反常必有妖,周壑川破天荒来参加和他八竿子打不着的运动会还不肯走,肯定藏着大问题。陆祁想了想,问:“如果我没记错,你个小情人贺舒在这上学?” 周壑川眼也不抬,“那是你们弟妹。” 杜修一脸震惊,“我以为你就是冲着那张脸玩玩而已,你竟然来真的?” 陆祁脸上的笑容淡了,他看着周壑川,眼睛微微眯了一下。 杜修这话说的不太好听,周壑川有点不高兴,他刚要反驳就发现下面的代表队已经带出场外了。他立马顾不上和两人讨论自己的真心,把项目单往桌子上一放,起身要往外走,“你们俩有事就先走,不用等我。” 杜修眼睁睁看他急匆匆地走了,有点摸不着头脑地看向陆祁,“那咱走吗?” 陆祁笑了一声,有种说不出的深意,“来都来了,正好见识一下这位‘弟妹’的能耐。” …… 另一边,贺舒刚把旗子送还给体育部,他手机一震,收到一条短信。 川妹:来德馨楼四楼东侧。 贺舒嘴角抽了抽,虽然觉得两人这样很像偷情,不过他还是去了。 到了四楼,他站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四处看了看,给周壑川打电话,“你在哪?” “往里走,东边的卫生间。” 贺舒:“……” 他紧跑两步到卫生间,果然看到周壑川在里面站着,他没绷住笑,乐出了声,“你怎么来了?不怕被围堵吗?” 周壑川就是怕被围堵才只能委屈地把地方约在厕所,可是他又不能说,只能故作轻松地说:“没事。” 贺舒:“噗哈哈哈。” 他乐不可支地走过去,抬手勾了勾周壑川的下巴,“这么想我啊,才分开多一会就迫不及待地想见我了?” 周壑川也没有被说中的羞恼,只是很平淡地低头看他。贺舒里面穿着紧身的运动服,是无袖背心和短裤,在外面套了宽大的运动服,周壑川一低头,就能看他散开的领口处被里面黑色背心衬得越发雪白诱人的锁骨。 他眼光一沉,伸手把人扯到自己眼前,“紧张吗?” 贺舒莫名其妙,“有什么好紧张的?” “不,我觉得你很紧张。”周壑川低头凑到他脸前面,语气笃定。 贺舒:“……好吧,我紧张——唔。” 周壑川把人往怀里一揽,右手扣住他的后脑勺,用嘴把他的话悉数堵了回去。贺舒眨眨眼倒没反抗,所幸周壑川还有点理智知道一会他还要上场不能太过分,没一会儿就放开了他,他在贺舒唇上轻轻一啄,低笑一声,“还紧张吗?” 贺舒翻个白眼,心说我本来也不紧张。 目光落在他微红的唇瓣上,周壑川神情微顿,他的手钻进贺舒的衣服里,贴着他腰间微凉的肌肤轻轻磨挲,“真不想让你露给别人看。” 作为一个骨子里的古代人,贺舒也觉得布料太少,不过人家校队就是这么要求的,他也不能整个大t恤大裤衩在赛场上跑吧。他笑眯眯地亲了周壑川下巴一口,“别乱吃飞醋啊,我下了场就把外套穿上。” 周壑川没吱声,不过在他衣服里的手倒是越来越不老实了。贺舒退开一步,似笑非笑地看他,“行了,二百米快检录了,我得过去了。你回去的时候注意点,别让我们学校的小姑娘们堵个正着。” 周壑川意犹未尽地抽回手,“我知道,你去吧,我一会回主席台看你比赛。” 贺舒:“那我先走了。” …… 等周壑川回到主席台,一百米的小组赛已经进行一大半了,很快就要到二百米。没过多久,二百米的运动员开始检录,贺舒第一个进去找到自己位置站好,非常巧,他是a组的一道。 播报员:“200米,a组,1道,表演系贺舒。”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骤然间满场爆发的尖叫声一瞬间盖过了播报员的声音,几乎每个系的鼓都被敲了起来,之前没有任何一个运动员得到了这么大的欢迎。“身经百战”的播音系学长难得卡了壳儿,他抽了抽嘴角等着声浪小一点,才若无其事地继续念下去:“2道——” 贺舒站在一号牌后面垂着眼活动脚腕,紧身的黑色运动服将他完美的身材勾勒的淋漓尽致,那两条笔直的腿长得简直能晃瞎人眼,站在阳光底下浑身洋溢着青春逼人的朝气。 “贺舒!加油啊!” 贺舒循声看过去,离他最近的位置是导演系的人,站在鼓前面的正好是篮球队的队长,他见贺舒看过来,又奋力地敲了两下鼓和篮球队的人一起喊,“贺舒,加油。”贺舒忍不住笑了,他朝他们挥挥手,做了个口型“谢谢”。 导演系的女生瞬间被这个笑容秒了一大片。 跑道上的运动员们都已经就位,在裁判的示意下,运动员们蹲下准备起跑。贺舒脸上的笑容淡了,他身体微微前倾,露在外面流畅的肌肉紧绷,盯着跑道的目光锐利而志在必得,那线条锋利起来的侧脸把一旁拍照的摄影小姑娘帅的腿软,控制不住自己一样拍了无数张照片。 全校大半的女生都在看着这里,紧张地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啪!” 发令枪一响,众人就见一道黑色的身影箭一样冲了出去,那两条大长腿像带着风一样,不过几秒钟的功夫,就挟这恐怖的速度从最后反超到了倒第三。 “啊啊啊!!太太太太太帅了吧!” 同学们全都疯了,虽然说弯道内道超得快,但也没有这么快的吧!不过紧接着大家就意识到这根本不是内道外道的问题啊! 大家眼睁睁地看着贺舒像一道骇人的旋风一样在直道上连追三人,哪怕和他有着一段距离,那恐怖的爆发力还是让大家不由自主地喊起来,在一片岔音儿的“超了超了”中,于最后几秒钟的时间里和第二名拉开一个在二百米中算是可怕的距离一举冲破终点线。 “卧槽啊!!太快了吧!!这尼玛绝壁破纪录了啊!!” “太帅了啊!!怎么能这么帅啊!!!” 整个田径场都沸腾了,在一旁记录时间的学生裁判都傻了,他激动地走过去和老师裁判比比划划的说话,老师听到后频频回头看贺舒,那眼神惊讶极了。 贺舒看见了,但没空过去问怎么回事,因为他一过线就被跑第二的运动员截住了,他崇拜地看着贺舒说:“卧槽,哥们儿你是二级运动员吧?你也太快了!你破纪录了吧?” 贺舒笑了笑,“今天状态好。” 他们正说着,贺舒他们班的班长吴勋挂着工作牌拿着一瓶水兴奋地朝贺舒跑过来,上来就是一个熊抱,“天啊!你破校记录了你知道吗?!!你太牛逼了啊!!!” 贺舒淡定地把他从自己身上扒下来,抽出水喝了一口,“过奖。” 吴勋:“你是不知道,咱们系女生都疯了啊,四处找人要你电话,校草你地位稳固啊!” 贺舒失笑。 …… 整个赛场都被这横空出世的黑马给震惊了,尤其当公布成绩,播报员说出“20秒95,打破200米校记录”时,全校都轰动了,校草和破纪录年年都有,可很少见校草去破纪录啊!!!你这么全能让颜值不够的人怎么活啊!! 主席台上,副校长笑吟吟地和周壑川说:“没想到还能破纪录,真是了不起。” 周壑川脸上也露出笑容,“学校体育工作抓得好,学生也非常优秀。” 副校长立马眉开眼笑。 杜修看周壑川的眼神直接上升为惊悚了,他见周壑川一副与有荣焉的嘚瑟样,觉得奇怪,不是说贺巍然身体弱,走三步脚软,走五步就喘吗?这和下面那个小猎豹完全不一样啊? 难道周壑川这回真是因为真爱,不是冲着那张脸? …… 贺舒应付了一波又一波来贺喜的人,因为下午没他的项目,就和准备回家休息养精蓄锐了。他走出校门口,周壑川已经在车里等他了。他坐上车,还没等说话,车窗就被人敲了两下。 车外站的是杜修和陆祁,他俩朝贺舒点了点头,杜修笑着说:“一起吃个饭吗?就当给贺舒明天的决赛加油打气了。” 周壑川想也不想立马拒绝,“不了,运动会之后再吃庆功宴吧。贺舒明天还有比赛,外面的东西不干净,我不放心,打算回家做给他吃。” 杜修、陆祁:“……” 猝不及防,一口狗粮。 陆祁抽了抽嘴角,不想去看自己那贤惠的朋友,对贺舒说:“恭喜破纪录,明天加油,我们先走了。” 贺舒笑着和他们说再见。 车窗升起来,贺舒一转头就见周壑川正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看我干嘛?” 周壑川笑了笑,凑过去在他唇上亲一口,浓沉的一双眼里满是他的倒影,“今天太帅了,你们校长和我说你厉害的时候,我真想告诉他你是我老婆。” 贺舒:“管谁叫老婆呢?” 周壑川微微一笑,直接把他按在椅背上狠狠亲下去。 …… 两人回到家,贺舒先进屋,他飞快地脱了外套和裤子丢在沙发上,穿着那身黑色运动服往楼上走,“我去洗个澡,身上黏死了。” 周壑川被他那白得晃眼的大长腿和细窄的腰刺激地眼光一沉,紧走几步从身后把人抱起来,丢到沙发上压了下来。 贺舒皱着眉伸手推他,“干什么干什么,你又发什么疯?” 周壑川一手去抓他的腿,一手伸到他衣服里乱摸,嘴上诱哄说:“把衣服脱了,我好帮你洗了晾上。” 贺舒又不傻,当然不可能听他的,他曲起腿顶了顶他的小腹,“别闹了,一身的汗你有什么好摸的,我饿死了,快去做饭。” 周壑川一把抓住他的小腿,他低头在他肌肉匀称的小腿上亲了亲,“你现在使唤我越来越顺溜了啊?” 贺舒让他亲得头皮一麻,想抽又抽不会来,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手从小腿滑到大腿,暧昧的揉捏。周壑川结结实实摸了个够本,又压着人结结实实亲了一通才起来。不知何时衣服已经被他推到胸口,他低头在贺舒露出来的肚皮上亲了一口,瞄一眼他起了反应的下身,笑了,“我去楼上给你放水,你泡个热水澡解解乏,我做饭。” 贺舒:“……”周壑川最近越来越过分了!净干一些点火不灭的缺德事! 他翻个身郁闷地趴在沙发上,浑身燥火乱撞,也不愿意动了,就把自己手机摸出来刷微博。结果这一刷,发现#首都电影学院运动会#竟然上了热搜,首都电影学院的官方大v发的那条微博内容竟然还是自己—— 首都电影学院v:今天上午的后台私信被挤爆了,好多人来问二百米赛场上跑出20秒95打破校记录的帅哥是谁……拿走不谢→20xx级表演系1班贺舒,前几天那个论坛上很火的篮球男神也是他(友情附赠一条消息啊,他还在《凌霄天》中扮演男配凌霄,是即将播出的《致命陷阱》的常驻嘉宾)。ps.当然还有要电话要微信要各种联系方式的,我只想说——不好意思我也很想要啊!如果你有的话请发给我一下,下次再有拼车预约我帮你走后门啊!……啥也不说了,直接上微博贺舒v,自己勾搭吧!加油!(前8图来自首都电影学院报道部) 下面附了九张图,前八张都是学校里的他拍,最后一张是凌霄的一张定妆照。 前三张是贺舒穿着黑色紧身运动服站在田径场上的,中间三张是穿着篮球服打球的,还有两张是偶尔出现在校园里被偷拍的。能看出来,这些照片像素不同,角度不同,只有那张过分帅气的脸真是怎么拍都半点影响都没有。 贺舒欣赏了一会自己的帅脸,翻评论,发现陈导,林梓,赵昀磊竟然都转发了这条微博,顺便调侃了他两句,他一一回复后,开始津津有味地看评论。 财富榜首的大姨妈:卧槽好帅!不愧是新任校草啊!!今天的比赛简直帅到没朋友! 大鱼:哇,没想到凌霄大大的扮演者现实里也这么帅,跟凌霄大大完全是两种类型啊!好神奇! 虎不虎:顺着川神微博爬过来,竟然看到了帅哥!赶紧点关注! 贺舒的眉毛轻轻挑了挑,去翻周壑川的微博。果然出现一条上午新发的—— 周壑川v:少年强则国强。首都电影学院v 贺舒:“……” 他瞠目结舌地想:周壑川这是在帮自己增大曝光率? 这还真不是他自作多情,就周壑川那种三观岌岌可危的人会发这种励志向上,忧国忧民的微博吗?更何况现在首影官v的第一条微博上面就是自己,这简直太明显了好吗? 他翻了翻评论,瞬间无语。 周壑川的腿部挂件:啊啊!!正能量男神啊!! 川神的长腿:我是谁我在哪???川神更博速度感人啊!欣慰大哭! 啦啦里拉:港真,周壑川真是少有的人品正直、洁身自好的男演员&企业家,这才是当之无愧的男神级人物。 贺舒:“……” 呵呵,真是可怜的天真。 第56章 双破 一条微博的作用能有多大呢?贺舒不知道。 可是第二天当他站在二百米决赛的赛场上时,他敏锐地发现今天和昨天不一样了。还是同样的位置,给他捧场的篮球队队员早就不知道被挤到哪里去了,剩下全是举着手机叽叽喳喳拍个不停的女生们—— “我的妈呀,真人比照片还帅啊!!腿也太长了吧!!” “不枉我早上六点起床花三个小时横穿首都来看个什么鬼的运动会啊!太值了好吗!” “好白啊,皮肤好好啊,不行了不行了,太帅了,我受不了了!啊啊啊!!他看我了啊!!!” 贺舒:“……” 跟他一起进入决赛的一个运动员噗嗤笑了,他走过来拍拍贺舒的肩膀,打趣说:“哎,你知道吗,我听说老多别的学校女生来看你比赛了,给咱们学校学生挤得都没地方呆,哥们儿,魅力无限啊。” 贺舒一脸无辜,“这锅我可不背,你确定她们不是来看主席台上的周壑川的?” 男生:“……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不远处裁判员特意走过来让那些女生小声点,运动员们回到自己位置蹲好。 裁判发令枪一响,贺舒丝毫没有被周围猛然暴起的尖叫声影响到,跑在第四道的他刚过弯道就就变成了第一,一路风驰电掣的领跑,在满场疯狂的欢呼和尖叫声中毫无悬念地冲破终点线! “实力碾压啊!!!太快了我的天!!!” 裁判激动地走过去,问一旁呆若木鸡的计时员,“多少秒?” “2……20秒45,”计时员一脸玄幻,“又……又破纪录了……” 当播报员播报成绩的时候,全校的人都彻底服了,先是打破校纪录,又是打破自己纪录,你这么牛逼为啥不去当运动员啊!!当演员完全屈才了啊!! 贺舒踩着震天价响的欢呼和鼓声走上领奖台,发现等在一旁准备颁奖的竟然是周壑川! 周壑川把奖状递给贺舒,非常温和地和他握了握手,“恭喜你。” 贺舒看着他,笑容灿烂,“谢谢。” 周壑川非常自然地握着他的手,半点没有撒开的意思,“你真厉害,只报了这一个项目吗?” 贺舒脸上笑容微僵,他警告地掐了一把周壑川的手心,说:“我还有一个三千米项目。” “哦,”周壑川这才施施然放开手,鼓励道:“希望我还能给你颁奖,加油。” 谁要你颁奖啊! 贺舒强行微笑,“谢谢。” …… 五个小时后,学生们麻木地看着领跑五圈后,已经遥遥领先的贺舒,冒烟的嗓子彻底喊不出来了。 说好的短跑强的不能跑长跑呢?! 说好的势均力敌怎么又变一枝独秀了呢?! 你和第二名旁若无人地争领跑争了四圈,就这么轻易地把他丢下自己跑远吗?! 你真的不是跑步出生的吗?! ……真是太过分了,你一圈一圈扣别人的时候能看看他们汗流浃背的样子吗?!你为什么还是那么帅啊!!!你不累吗!!!! 同学们半死不活地瘫在座位上,眼睁睁看着贺舒跑到六圈半的时候猛然提速,以一种完全不像跑了2600米的速度开始了最后一圈冲刺。 同学们:“……” 大家一个激灵重新爬起来,扒着栏杆,疯狂摇晃手里的小拍手,声嘶力竭地大吼:“尼玛太快了啊!!啊啊啊!!牛逼啊!!!卧槽真是神一样的牛人啊!!!” 贺舒在嘶哑的欢呼声中再度撞过终点线。 计时员咽了咽吐沫:“老、老师……又……” 裁判看着不远处被蜂拥围上的贺舒,表情淡定,“哦,又破纪录了吧。” …… 贺舒再次登上领奖台,周·大尾巴狼·壑川一脸理所当然地给贺舒颁奖。 他瞄了一眼非常享受自己感激涕零、受宠若惊表情的周壑川,突然说:“周先生,我能和您合个影吗?” 周壑川微微一愣,就见贺舒仰头看他,一双水润清透的桃花眼里满是仰慕和激动,他一脸“羞怯”地说:“我是您的粉丝,一直很崇拜您,不知道您能不能给我这个机会。” 周壑川盯着他没说话,微微眯了眯眼,而贺舒则完美滴演绎了什么叫迷弟,只有翘起地嘴角暴露了他不易察觉的狡黠。 “当然可以,”周壑川低笑一声,他彬彬有礼地问一旁看呆了的礼仪,“你好,能帮我们合个影吗?” 礼仪小姐哆嗦着手:“好、好的。” 周壑川淡定地走过去,把右手搭在贺舒肩上,“拍吧。” 礼仪小姐:“……” 宝宝好羡慕,但宝宝不说! 拍完之后,贺舒激动地接过手机,“真是我的荣幸。” 周壑川和他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嘴角微勾,“也是我的。” …… 晚上五点。 铁塔队长看着坐在一边悠闲玩手机的贺舒,眼神忧虑,“你上午跑了二百,下午跑了三千,一会在场上不会没力气吧。” 贺舒动动手指把编辑好的微博发出去,朝队长安抚地笑了笑,“没事,我状态挺好的。” 贺舒v:今天见到了可望不可及的男神兼老板!不要问我现在什么感觉,我只感觉自己随时能上天!还要了合照!瞬间腿不疼了!气也不喘了!我只想说!三千米算什么啊!再给我个签名我可以跑上一万米啊![图片] 正心不在焉地和学校领导们吃晚饭的周壑川看到这条微博,目光一沉,立马给贺舒发短信。 川妹:男神? 贺舒手机一震,他低头微微一笑,手指飞快地打字。 贺舒:男神,签名可以签在胸口吗? …… 晚上七点。 篮球赛决赛准时开始。 因为周壑川的缘故,学校保安把看台围了起来,防止有同学因为太过激动翻过栏杆打扰到他。后面看台如何人满为患周壑川半点不担心,他坐在裁判员后面,盯着穿着宽大篮球服的贺舒,目不转睛。 而贺舒此时已经顾不上周壑川了,他游刃有余地运着球,看着眼前对他严防死守的两个对手,心下好笑:竟然真让队长猜中了。 ——不过,两个人就想拦住他? 哪有那么容易? 于是,就在这小一千人的注目下,贺舒做出了一套后来被发到网上引起一系列讨论的假动作,他的动作快且猛,流畅复杂,竟然硬生生接连晃过了两个人的防守。 摄影系怎么也没想到两个人都防不住他,这时再想拦他已经来不及了,贺舒眨眼间就冲到篮下,高高跃起咣当把球狠狠地扣进篮里! “啊啊啊啊啊!!太帅了啊!!!” 贺舒和跑过来的队友击了一下掌,各自跑开。 几轮争抢后,当球再次到贺舒手里的时候,拦在他面前的已经变成了当初嘲讽过表演系的摄影系队长,王轩。 就在王轩以为他又要做假动作晃过自己的时候,贺舒突然笑了。他往后退了一步,竟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直接起跳,投球! 王轩根本就没想到他会投球——这可是中线!! 他猛地回头去看,正好看到那个跨越半场的篮球,稳稳地砸进了篮筐里。 “咚!” 全场皆惊。 王轩后背的冷汗刷地就下来了,贺舒从他身边跑过,微微一笑,轻声说:“这才刚刚开始。” “卧槽!!!什么情况?!!虽然我啥也不懂,但这个距离投球是不是有点远啊!!” 整个篮球馆都被刚刚贺舒的投球给震惊了,王轩心里乱得厉害,一个不留神竟然被铁塔队长断去了球。这位只知道横冲直撞的表演系队长顿了一下,竟然猛地回传给了身后不远处的贺舒。贺舒接到球,连半点犹豫都没有,直接起跳,又是一个远距离投球! 观众们已经激动地不知道说什么好只会啊啊啊了,无论是男生还是女生,无论是内行还是外行,都被他投球时恐怖的距离和可怕的准头给震撼得无以复加! 一次两次是巧合!三次四次五次还能是巧合吗!! 没看摄影系指导老师的脸都绿了吗!! 四十分钟的篮球赛,前半场摄影系被接连打击弄得灰头土脸,下半场勉强重振士气,却已经抗衡不了气势如虹的表演系了。 最后三秒,王轩手里的球脱手而出,在空中快速划出一道弧线,眼看就要进了,突然从侧面凭空出现一只细长的手,在千钧一发之际势不可挡地狠狠把球拍了出去。 篮球重重砸在地上,弹起时带起一阵刺耳的哨声。 结束了。 篮球馆里瞬间爆发出山呼海啸一样的欢呼声,排山倒海般从四面八方涌进场地中央,表演系那些平日里笑一下都要计算角度的美女们完全疯了,全都不顾形象地大声尖叫,那声音简直能把房顶掀翻—— “啊啊啊啊!太帅了啊!赶尽杀绝啊!!尼玛!!贺!舒!我要给你生猴子啊啊啊啊!” 篮球馆里太乱了,只有摄影系的人静如死鸡,王轩盯着不远处的篮球一时还有点回不过神来,直到听到满篮球场愈演愈烈的“表演系!表演系!”的欢呼声,他才有些难以置信地想:我们输了?输在了那群软趴趴的表演系小娘炮手里? 表演系的人早就疯了,铁塔队长一米九的汉子眼眶都红了,揪起球服狠狠地擦了擦脸,连同汗水和眼泪一起擦到了这件陪伴他三年的球衣上。 太他妈不容易了!万年倒第一啊!竟然赢了! 首都电影学院篮球之耻·表演系的人就差凑一块抱头痛哭了,不过还算他们有点理智,知道找一找这场比赛的大功臣——贺舒。 赢了比赛完全在贺舒的意料之中,他都无耻的用上轻功和内力了,再不赢就有点开玩笑了。不过,赢了比赛到底还是开心的,贺舒的心情也很好,他这心情一好,兴致也就来了。他朝着王轩走过去,路上顺手拍开了哭鼻子过来求安慰的铁塔队长。 这时候两边的人已经涌到场内,见贺舒走过去都有点紧张,毕竟这种情况下,一句话说错就很有可能打起来。 贺舒完全没让吃瓜群众们失望,他看着王轩淡淡地说。 “表演系如何,我们已经用实力证明了。” “其他的,日后咱们球场上见吧。” 第57章 风波 “喂!太没风度了吧!不就是赢了一回球吗!小人得志,炫耀什么!”摄影系一个刚刚入队的大一替补队员没忍住,声音不高不低地酸了一句。 贺舒诧异地看了眼这没上场的小炮仗,眼神有点无辜,又带了点受伤,“我的意思是以后你们不要再嫌我们占场地浪费时间了,大家可以一起打球啊……你为什么会把人想的这么坏?我们不是同学吗?” 摄影系:“……” 铁塔队长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算了,贺舒,咱们系实力弱人家看不上我们也正常,别跟人吵架,不好看。” 贺舒委屈,“可是我们赢了啊。” 队长沧桑叹道:“不就赢了这一回嘛,弱鸡形象根深蒂固啊。” 贺舒失望地“噢”了一声,看着脸色不太好看的王轩,嘀咕:“不就是打个球吗,还要分这么清?” 摄影系:“……”心累,感觉自己有罪。 王轩苦笑,心说你俩在这一唱一和地寒碜我,以为我看不出来?不过这事的确是他们有错在先,让人家刺两句也活该。他看了一眼他们身后若有若无往这边望的表演系的人,叹气,“以后当然能一起打球。” 贺舒微微一笑,“好啊。” 铁塔队长心情愉快地打了两句哈哈就把贺舒拉走了,走出几步远,他通体舒畅地说了句:“爽!” 贺舒见他高兴,不忍泼他凉水,只能委婉地说:“队长,咱们回去新人训练——” “我懂你什么意思,”别看队长长了一张老实人的脸,实际上不比谁傻,“你是想说只有自身硬起来才不会让别人瞧不起,我明白。不过——” 队长:“嘿嘿嘿嘿嘿,管那么多呢,反正这冠军奖杯过了我的手,以后青史留名是肯定的了啊哈哈哈哈。” 贺舒:喂,青史留名不是这么用的。 两人走过去,那头嘻嘻哈哈的队员们一哄而上,欢呼雀跃。 而另一边,就在贺舒他们笑闹的时候,报道部的工作狂们已经把拍好的照片传了回去,由坐等加班加点的p图圣手们大发善心的精修一番,连着白天的图片,一齐火烧火燎地发到了网上。 昨天那条微博在热门上挂了一圈,今天下午贺舒那张让人眼红的合照又刷了把存在感,不少颜控早就盯上贺舒这么块鲜嫩可口的肉了,因此现在这条微博在借着原本的热度和在某些人的推波助澜之下,那窜热的速度堪比火箭,轻轻松松上了热搜。 首都电影学院v:一天连破两个校记录,目前的200米校纪录保持者、3000米校记录保持者,篮球赛mvp——贺舒。他多帅看过比赛的都知道,直接上图。贺舒v 这条微博底下配的九张图可真是业界良心,全都是高清精修版,每一张都帅出了新高度。前六张还好,都是径赛的,之前大家也看过类似的,除了再度感慨了一下颜高腿长也没觉得别的。后三张就不一样了,尤其是其中一张,是贺舒后仰跳投时的抓拍,他穿着黑底金纹的篮球服,宽大的篮球服丝毫遮不住他精致的锁骨和肩膀上因发力而隆起的匀称肌肉。篮球从他细长的指尖飞出,微扬的脸上面无表情,汗湿的头发顺帖地贴在他的侧脸,更显黑愈黑,白愈白,惊心动魄。他半睁着眼望着不远处,眼底满是胜券在握的沉稳和带了冷漠的倨傲,看上去竟然和封面大片一样富有冲击力。 对此颜狗网友们很买账,纷纷表示:“啊啊啊啊!!帅飞了啊!!帅得我膝盖一软跪下就起不来了啊啊啊!” 贺舒还不知道自己又在网上火了一圈,刚刚篮球队的队员们本来想一起出去庆祝一下,后来听说贺舒明天还要参加接力赛,立马主动表示要把庆功宴挪到明天,不要影响他。贺舒自然同意,他披上外套,和队友们告别,坐上周壑川在外面等他的车。 贺舒:“回家吗?” 周壑川侧靠着盯着他,突然伸手把他半上不下的衣服拉链拉下来,他的手从他衣服下面伸进去,把人往自己方向搂了搂。他低头隔着黑金的篮球服在贺舒胸口轻轻亲了一口。 贺舒眨眨眼,推推他的肩膀,“喂,一身汗有什么好亲的。” 周壑川低笑一声,意味不明地说:“你穿着这身衣服在场上跑的时候,我心里想的全是回去怎么把这件衣服给你扒了,然后锁在床上谁也不给看。” 贺舒:“……” “我突然觉得或许让你这么站在大家都能看见的地方也许不是个好事。” 贺舒盯着他深沉的眼睛,突然倒吸一口凉气,有点惶惑地双手揪着周壑川的衣领,眼底泪光闪烁,“老板,你不要雪藏我,为了上位我什么都可以做的。” 周壑川:“……” 他叹了口气,在他衣服里乱摸的手下滑,捏了捏他挺翘的屁股,微微挑眉,“比如?” 贺舒脸颊微红,“车,车震我也不介意的。” 周壑川放在他腰间的手一紧,猛地就要把人抱过来。贺舒让他吓一跳,没成想这人竟然还当真了,赶紧手忙脚乱地抵住他的肩膀,瞪眼,“喂!” 周壑川:“你要反悔?” 贺舒掐他胳膊一把,“反你个大头鬼!赶紧回家!” 周壑川一脸可惜,看他的眼神好像在控诉:你这个言而无信的小骗子。他叹了口气,大方地表示:“好吧,暂且放过你一次,先欠着。” 贺舒:“……”好吧,自作孽,不可活。 周壑川瞟了一眼一脸郁闷的贺舒,伸手帮他把没翻好的衣领翻出来,转头开车,“先回家,你洗个澡换套衣服。陆祁和杜修说要请你吃饭,去吗?” 贺舒皱眉,“今天?” “嗯,就是普通吃饭,不喝酒,吃完就回来。” 贺舒想了想,“可以。” 两人回家换了衣服,开车去一家私房菜馆。除了他俩,该来的都到了,杜修甚至还带了陈落来。陆祁朝两人点点头,杜修比他更好相处一点,他大笑着拍了拍坐到身边的贺舒的肩,“恭喜啊,冠军。” 贺舒一笑,“谢谢。” 大家都是熟人,一桌吃饭也不会尴尬,很快就东拉西扯地唠起来。杜修给落落夹了一筷子菜,扭头和贺舒说:“你知道吗,周壑川有个怪癖,在家的时候必须穿睡衣,一秒都能不耽误。” 贺舒回想了一下,发现周壑川每天换睡衣的确换的很勤,点点头,“他的确毛病多,睡觉的时候还不爱穿衣服。” 周壑川的手一顿,无奈地看他一眼。 杜修哈哈大笑,“哎呦,他可不是不爱啊,他是不想穿吧。” 五个人吃得热火朝天,却不知道此时网上已经炸了锅。 首影官方微博发过之后没多久,就在大家纷纷舔颜并表示被圈粉的时候,与这种和谐氛围风格完全不同的微博突然被顶上了热门。 娱乐圈扒皮王v:#深扒h姓新晋小鲜肉背后的娱乐圈深水区#昨天首都电影学院的一个大一新生在网络爆红,好多人让我去八一八这个小鲜肉,本来以为也就能扒出个前女友之类的,没想到我连夜调查了一下发现这事情很不对劲。 如果你们只以为这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走红那可就太天真了,其实这根本就是一次成功的炒作! 试问,一个没有拍戏经验的大一学生,为什么能挤走大热的卫致新接到《凌霄天》男配?为什么能在大咖云集的《致命陷阱》得到一席之地?为什么首影年年运动会,偏偏让他风头无两? 说到运动会,我还要爆个料,我暗访了一下首影的学生,发现了两个问题。第一,小鲜肉在学校基本不参加训练,每次都是敷衍了事(教练对此很不满);第二,以前极少有大一新生参加篮球赛的先例。按理来说,他这种情况是不被允许上场的,但不知为何小鲜肉不仅上场了,还红的一塌糊涂,这次又挤了谁的位置我们不得而知,但是这里面有猫腻大家肯定一目了然。 说真的,这种靠炒作来捧上位的手段真的太急躁了,这位小鲜肉的吃相也太难看了些。 最后说一句,听说这位小鲜肉常年不住校,偶尔来学校都是豪车接送哦。 娱乐圈水深,望诸君洁身自好,且行且珍惜。[迷之微笑.jpg] 这条微博一出简直石破天惊,原本还很轻松的风向瞬间变了,很多刚刚路转粉的人很快就又粉转黑了。网友们纷纷跑到这条微博上提到的几个人微博下去闹,之前只吸引一部分颜控的贺舒竟然意外地被更多人知道了。 就在大家调转枪口,开始喷贺舒是踩人上位的炒作狗时,又一条微博跳出来,半点情面不留地撕了这位“娱乐圈扒皮王”。 林梓本来好好地欣赏自家凌霄的帅脸,结果好所有的好心情全被这么一条微博给搅了,当时就火了。她啪地丢开手里的指甲油,抓起手机,转发他的微博就是一顿喷。 姹紫嫣红v:贺舒是我和陈导选的,他的实力参加试镜的都有目共睹,熟悉他的人也知道他的人品。退一万步说,只要我不想,还没听过谁敢往我的剧本里塞人。而你说的那些捕风捉影的话实在臭不可闻,也不知道你拿了多少钱说这些酸不拉几的恶心话。真是心里龌龊,看谁就都不像好人。应了那句老话,丑人多作怪。 第58章 小火 娱乐圈的人大多讲究“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极少能见到和媒体撕破脸皮正面刚的勇猛人物。不过少归少,但绝对不是没有。而这样的稀有品种里,有的是纯粹缺心眼,有的则是背景深厚。 林梓就属于后一种——她容貌漂亮,家境优渥,事业有成,从小到大一帆风顺,没吃过亏,更没怕过谁。哪怕进了水深的娱乐圈,有她哥哥在后面保驾护航,活得依然潇洒滋润。 因此见惯了粉饰太平的娱乐圈众生相,冷不丁出来她这么个一言不合就大家撕起来看的爽快人,网友们纷纷表示喜闻乐见,就喜欢你这样的耿直girl。 姹紫的小迷妹:对不起,你不再是我的女神了,你是我的老公了!!老公你好帅啊! 打呼噜:就喜欢你这样的护“儿”狂魔。 浪里格朗:只有我一个人关注的重点是那句“丑人多作怪”吗?大大,你承认吧,你就是个颜控。 林梓的这条微博简直就是及时雨,很多还没来得及粉转黑的网友,被她这一条微博紧急叫停,站在中立的角度两头观望。 而等到李胜给忙着大快朵颐的贺舒打电话的时候,林梓已经荣登第n届国民老公了。 李胜:“你还在吃饭?” 贺舒张嘴,让周壑川把扒好的虾直接投喂到自己嘴里,他嚼着多汁鲜嫩的虾仁,朝被恋爱的酸臭腐蚀了眼睛的杜修等人灿烂一笑,“嗯,怎么了?” 李胜:“微博上有人黑你,看起来应该是故意针对你的,你先不要急着回应,等我电话。” 贺舒把嘴里的虾仁咽下去,一边的眉毛高高挑起,意味深长地说:“黑我?” 桌上其他四个人闻言一静,都朝他看过来。周壑川皱了皱眉,拿出手机给谢绡发短信。 电话里的李胜一听他这个语气,浑身汗毛倒竖,立马想起他那天拎起来直接往关佑鸣脑袋上砸的大椅子,当即说:“你把电话给周壑川。” 贺舒懒懒地往椅背上一靠,“给他干嘛?我解决不了?” 周壑川伸手抽走他的手机,夹起一块红烧肉来安慰一下不太高兴的贺舒,“找我?” 李胜:“……周先生,现在网上风向变得太快了,您看着点贺舒,让他不要乱说话,就算是他要出面解释,也麻烦您帮着把把关。” 这时,周壑川的手机一震,谢绡的短信回复过来。 周壑川:那群人忍不住了? 谢绡:是的,不过对方准备很仓促没什么杀伤力,已经被贺先生的朋友们自发搞定了,不需要我们的人引导舆论。 周壑川看了一眼拄着下巴心不在焉吃菜的贺舒,失笑,他对李胜说:“没事,差不多就这样,不会再变了。我看着贺舒发声明,你不用担心他。” 李胜却突然问:“周先生知道这次是谁做的吗?” “知道。” 贺舒闻声斜斜地看了他一眼,周壑川让他这一眼看得心里痒极了,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亲他的眼角,“我心里有数。” 李胜沉默了一会,才低声说:“那麻烦周先生了。” 周壑川:“应该的。” 他挂断电话,贺舒“啪”地放下筷子,抱着肩好整以暇地看他,“别是你惹下的风流债报应到我头上了吧。” “怎么可能?”周壑川把手机还给他,“上网回应一下吧,没什么事了。” 贺舒打开微博,发现此时网上的风向已经折腾了一个来回,继林梓一马当先撕了个旗开得胜后,赵昀磊又跳出来在一旁摇旗呐喊,陈定跟着不紧不慢地补上几刀,最令贺舒想不到的是连只有一面之缘的卫致新都出来帮他说了句公道话。 赵昀磊v:我眼里的贺舒人品演技都过硬,我相信自己的眼睛。 导演_陈定v:贺舒是个好苗子,是试镜会的大惊喜,我很庆幸当初在几十次试镜后等到了他。有礼貌、肯吃苦、帮了剧组很多忙,他就像匣子中的美玉,只要打开盖子见了光,就势必要大放异彩的,这点我从不怀疑。 卫致新v:《凌霄天》的试镜很公平,很精彩,坐等开播。 贺舒把这些支持的言论和诋毁他的那条微博一一看过,不由得嗤笑一声,开始手指飞快地打字—— “谢谢我的朋友们帮我说话,至于那位扒皮王说的屁话,我觉得没什么好解释的,没道理别人信口胡说两句,我还要费劲心力的解释——真是不好意思,没图没真相,你说我上了豪车,我还说我坐火箭上天了呢,咱们拿证据说话行吗?” 周壑川在一旁看得直头疼,赶紧把手机拿过去润色润色。贺舒任他拿走,心里半点不怵——开玩笑,就周壑川那个谨慎的性格,每次来接他的时候都开二手车,据说比李胜的车还便宜,他上哪坐“豪车”去? 等周壑川帮他修改完发上去,整条微博浓浓的“贺舒风味”不再那么锋芒毕露。周壑川了解贺舒,他不是会一味忍让的人,就算今天忍了下来,日后不一定哪天也要原形毕露,还不如让大家早点接受他的人设,以后也好办。 贺舒v:谢谢林姐、陈导、磊哥和卫哥,也谢谢相信我、帮我说话的粉丝们。今天运动量太大,刚刚忙着吃饭,没顾上看手机。等我知道怎么回事,发现能解释的大家都帮我解释地差不多了,就剩我是不是“洁身自好”这点——不好意思,没图没真相,你说我上了豪车,我还说我坐火箭上天了呢,咱们拿证据说话行吗? 贺舒看完他发的内容翻了个白眼,“虚伪。” 周壑川挑挑眉也不反驳,把他的手机放到桌子上,擦擦手,继续给他扒虾。 桌上的其他三个人看着他俩旁若无人地你喂虾来我喂肉,深深觉得自己这顿吃的不是菜,是狗粮。 …… 第二天,李胜早早到周壑川家楼下接贺舒。周壑川把人送到楼下,临走还不忘索要一个goodbyekiss。 李胜戏谑地看了贺舒一眼,“热恋期?” 贺舒笑而不语。 李胜:“别一天天不务正业,明后天我把新剧本给你,好好揣摩。” “好。” 两人开车到了首影门口,李胜看着围在大门口扛着摄像机的记者们,面露轻嘲,“还真是贼心不死,也不知道谁这么恨你,为了想看你没经验丢脸,竟然雇了这么多人来吓唬你。一会下去别说话,也别露怯,他们不敢进学校里闹的。” 贺舒:“放心。” 他俩下了车,记者们都认识李胜,赶紧扛着摄像机一拥而上。 “贺舒,网上说你炒作你怎么看?” “有人说你被潜规则这是真的吗?” “接送你的豪车主人是谁,方便透露吗?” 李胜一听就知道这群人来者不善,只能尽力地在人群中挤来挤去,护着贺舒往里走,“大家不要挤,一会还要进行接力比赛,麻烦让一下——” 贺舒看着李胜这根被推来搡去的小麻杆无力地挡在他身前,有点不高兴,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憋着气,一把把李胜拖到自己身后。他停住脚步看向其中的一个女记者,说:“不好意思,我没听清你的问题,你能再说一遍吗?” 那女记者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敢停下来,赶紧问:“网上说你最近大火是因为炒作,你怎么看?” “我怎么看?”贺舒满眼困惑,“其实我不是很懂大家的意思、。” 贺舒一脸耿直:“二百米,三千米双冠军是我自己跑的,篮球赛mvp也是我自己打的,再加上我长得还可以,大家觉得我还挺好的,就夸了我几句,这件事不正常吗?” 李胜:“……” 贺舒脸上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其实我自己还觉得我挺厉害的,网上有些人对我期望那么高,我昨天晚上受宠若惊得够呛,真的,我就是个普通人,”他自豪地笑了笑,说出的话朝气蓬勃,满是丝毫不会让人反感的少年意气,“我才十九岁,我真的觉得我已经很厉害了,反正我自己是有点小骄傲的。” 记者:“……” 又一个记者尖锐地问:“方便透露接送你的豪车主人吗?” 李胜闻言头皮一紧,就见贺舒轻轻一笑,冲着那个记者含情脉脉地说:“豪车主人明明就是你呀,你怎么明知故问呢?” 记者一呆,其他人也傻了,然后立马调转摄像头去拍这个记者。记者狼狈地捂住脸尖声反驳:“你胡说!和我有什么关系?!” 贺舒无辜地挑眉,“你什么都不知道就瞎问,我也什么都不知道,当然只能瞎答咯。” 李胜眼见记者们自乱阵脚,赶紧趁机拉着贺舒往学校里走。好不容易摆脱了这群狗皮膏药,他瞟了一眼气定神闲的贺舒,忍不住摇头笑了,“你啊。” 贺舒冷漠脸:“不要爱上我,我们俩不会有好结果的。” 李胜:“……滚。” …… 接力赛对于贺舒来说还是比较轻松的,表演系的男子短跑实力不算强也不算弱,每年拿个第三第四没什么问题。大家也没希望争个第一回来,就把目标瞄上了第二。 贺舒和别的系认识的朋友一起站到第四棒的位置,两人说说笑笑倒没什么紧张的气氛,却没想到他刚一露面,周围的女生们就疯了,虽然里面一部分是首影的学生,一部分不是,但大家的声音倒是格外齐—— “贺舒我们支持你!!加油啊!!!” 贺舒闻声回过头,朝她们笑了笑,挥手,“谢谢。” “啊啊啊!!!眼睛笑起来好好看啊!真人比照片还帅啊!!!!” 贺舒的同学拍拍他的肩膀,打趣道:“男神,你可以的。” 最后,贺舒他们这组是轻轻松松以小组第一出线,然后又在决赛里稳稳当当拿了第二。 更令表演系上下感到惊喜的是,由于篮球赛的意外第一,贺舒两次破纪录分数加成,接力赛第二名等一系列的好成绩,竟然让他们得了男子第一,女子第三,总分第二的黑马成绩! 表演系领导的嘴都笑得合不拢了,公认的体育瘸腿系终于有了扬眉吐气的一天,系主任给贺舒颁发“最佳运动员奖”的时候看他的目光分外慈爱,硬是拉着他的手狠狠地夸了他一顿。 贺舒把奖状交给李胜,又给周壑川打了电话告诉他今天晚上晚点回去,就跟着表演系的运动员们一起出去狂欢了。 他们一下午连着晚上吃饭唱歌泡酒吧,都玩疯了,根本不知道网上又起了波澜。 最先出来的是贺舒被堵在校门口的视频。 按理来说,像这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视频拍摄方是不会放出来的,但不知为何,没到下午它就出现在了微博上。视频以绝佳的拍摄角度记录了校门口发生的一切,把记者凶神恶煞不怀好意的嘴脸和贺舒势单力孤耿直聪慧的反应纤毫毕现地呈现给所有的观众。 被激起澎湃保护欲的女网友们一边骂他们欺负人,一边跑到贺舒微博底下安慰,浩浩荡荡又圈了一票阿姨粉姐姐粉。 一枝花向阳:相信我,你不是长得可以,而是长得太可以了。你不是很厉害,而是超级厉害。 :这样耿直的boy,真是娱乐圈一股清流。 礼盒爱情:不明白有些毒媒体为什么天天想着搞事情,人家才十九岁已经很优秀了好吗,说别人不好的时候先自己照照镜子。 此时的风向已经彻底扭转过来,贺舒的微博粉丝数经过一夜的反转,由之前可怜巴巴的三万暴涨到了三十万,整整翻了十倍。就在大家都以为这事也就这么尘埃落定了,却没想到贺舒这段采访就像一个引子,直接引出了第二轮和贺舒有关的各类消息,来了一次密集型轰炸。 先是cos圈的一位大手发了贺舒篮球赛和径赛的混剪视频,然后首影的官方微博转发。这位大手是高贺舒两届的大三学姐,粉丝超十万,很有影响力。 萌萌的兔耳朵叽v:昨天表演系的几个学长通过闺蜜找到我,说想让我帮忙剪个视频。大家也知道,我这几天搞了好几个通宵才把去日本拍的片子剪好,实在是精力不够,就想回绝了,没想到那几个师兄说不用太精细,就把其中一个人的镜头拼成一个视频就好了。我一想,这简单啊,我就说行,我看看是什么类型。结果我一打开!发现这不是我们学校最近大火的校草嘛!我一个没忍住就把所有的视频看完了……然后又一个没控制住把他们连夜剪好……现在我只想问,那些说人家走后门进校队的毒媒体,你们的脸被打的疼不疼?疼、不、疼! 还停留在上一个视频、义愤填膺中的网友们立马转移战场,看完这个制作堪称精良的视频,全都热血沸腾了,他们先去扒皮王微博底下把他臭骂一顿,又去贺舒那疯狂地刷“啊啊啊好帅好帅”之类的迷妹台词。 就在他们开始视频回放第三遍的时候,《致命陷阱》节目组又放出了第一期节目的预告片,大家对这个聚集了无数大咖的节目憧憬已久,见终于有动静了,赶紧一窝蜂去看,然后发现在微博正文里发现—— 咦?这里面怎么还有贺舒? 不过很快,他们就被《致命陷阱》这个非常有意思的的预告片吸引去了全部注意力。 点开视频,漆黑的背景上先是出了一行血淋淋的红字——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没下限的是嘉宾,不是节目组。 没下限的是嘉宾,不是节目组。 没下限的是嘉宾,不是节目组。 画面一转,这才开始预告片的正片,“致命陷阱”四个大字从画面上浮光掠影般消逝,镜头俯视这座历史沉淀的青龙古城,雄壮的鼓点压着节拍一声一声擂起,嘉宾们的精彩片段一一闪过:杨卓秦半跪在老槐树下从身受重伤的探子手中接过密信,付志辛背着席子在阴森鬼气的义庄门前叩门,齐珖在小院中挥汗如雨地推磨,贺舒和一群黑衣杀手在府中展开急速逃杀,宋金捧着弟子规蹲在墙角哭丧着脸背书,李铭刘安哲相视一笑向正襟危坐的知府抱拳行礼,吴康惨叫挣扎着被黑衣刺客捂住嘴拖进地牢…… 咚! 又是一声重鼓,所有的图像都模糊起来,然后急速后退,最后猛然定格——一个身材高挑,步摇微晃的女人提裙跨过门槛,那窈窕背影在那个瞬间被风化成一抹黑白色的剪影,血红的大字再次一个接一个出现在屏幕上—— 这一天,节目组所有的人都感受到了这个女人带来的恐惧。 网友们:“!!!!” 啊啊啊!!!一看就好好看啊!! 大家抓心挠肝想看得不行,只能用在底下评论来抒发自己的情感,结果刚一打开评论,就发现节目的八位嘉宾约好了一样在底下齐刷刷地评论—— 第59章 做戏 “贺舒,该你喝了吧,你从进来就没喝过!” “我擦!贺舒你特么什么手法?回回摇六点有意思吗?!” 使小动作引起公愤的贺舒被大家联手镇压,硬摁着他灌了三杯酒才哈哈大笑着一哄而散。贺舒叹了口气,把骰子丢回桌子上,“不和你们玩了,无敌太寂寞。” “一边去一边去,你个影响游戏平衡的外挂,快别在这碍眼了。” 贺舒往后一靠,不再加入他们,他从兜里拿出手机,发现上面有一条十分钟前的短信。 川妹:什么时候结束,我去接你。 贺舒看了看周围玩兴正浓的众人,中肯地回复:早着呢。 川妹:我有惊喜要告诉你。 贺舒:什么惊喜? 川妹:回家才能说的惊喜。 贺舒:……好吧,那你来接我吧。 贺舒回完这条短信又凑过去和他们玩了一会儿才说准备要回去了,其他人当然不可能放他走,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手脚并用地压着他,硬逼着他又喝了五杯,外带敲诈一顿晚饭才勉勉强强放过他。他从包间的门走出去的时候,因为喝得太急,脸上已经开始泛红。贺舒看了看时间,觉得还早,就去了趟卫生间,打开水龙头洗脸。 冰凉的水扑在脸上,把贺舒的那点飘飘然又给镇了回去。他随手抽了张纸,边擦脸边往外走,正好和一个男人走了个碰头。 贺舒惊讶地抬头,失笑,“我说,怎么总在卫生间遇见你啊?” 男人正是多日不见的井仲一,也是酒井一郎。 他看样子也吃了一惊,随即很开心地翘起嘴角,低声问:“真巧,你最近好吗?” “很好啊,”贺舒打趣道:“我还以为上网的人都知道我最近过得怎么样了呢。” 酒井一郎笑起来,眼神温柔,“我知道,你真的很厉害,恭喜你。” “谢谢谢谢,最近净收到恭喜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结婚了呢,”贺舒一边开玩笑,一边扭头把团成团的纸巾丢到垃圾桶里,看起来完全没注意到酒井一郎瞬间僵硬的笑容,“我先走了,外面还有人等我,以后再联系。” 酒井一郎没想到他这么急,心头一紧,也顾不上其他,赶紧转身冲着贺舒的背影说:“等一下!” 贺舒的脚步一顿,背对着酒井一郎的脸上面无表情,眼神薄而锐利,可当他转回身笑盈盈地看向酒井一郎的时候,依旧是没心没肺的样子,“怎么了?” “我知道我这么说很小人,”酒井一郎有些局促地抿了抿唇,眼里的犹豫一点一点变成认真,“但是我希望你能稍微记着点我的话,周壑川恐怕不是真心喜欢你的,好像还对你有点,嗯,误解……你一定要小心,保护好自己,别陷得太深。” 贺舒没说话。 酒井一郎觑着他的表情,语气犹疑地说:“不过也不一定,毕竟你这么好,没人会不动心的。” 贺舒闻言噗嗤笑了,他刚要调侃他两句,忽地面色一变。他摸了摸兜,一蹦多高,“哎呀!我得先回去一趟,钥匙没拿。” 酒井一郎无奈地看他,“你怎么总是丢三落四,快去吧,我跟你说的话你好好考虑。” 贺舒跑出去连头也没回,只是伸出一只手在空中晃了晃。 其实贺舒根本就没有钥匙,他只是懒得再继续听酒井一郎那种极富暗示性的话,才特意这么说的。他回到之前的包厢门口绕了一圈,又原路返回,结果刚走一半就听到周壑川和酒井一郎的声音。 他想了想,找到一个背着周壑川的角落站好。 酒井一郎看着周壑川,有些疲惫地捏了捏鼻梁,“我知道你一直因为过去的事情恨我,但你父亲过世这么久了,巍然也早已长眠地下,你为什么还是放不开?” “你说够了吗?”周壑川不耐烦地皱眉,“说够了就滚。” 酒井一郎叹了口气,笃定地说:“你果然恨我。” 周壑川把目光纡尊降贵地挪到他脸上,突然挑起嘴角露出一个无甚温度的笑容,“是又怎么样。” 酒井一郎被他无所谓的口气刺了一下,不免愤愤不平,“你放不下就算了,为什么要在贺舒身上找贺巍然的影子?这是对巍然的亵渎,更是对贺舒的侮辱!” 周壑川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我的事轮不到你管。” “我也没想管你,只是觉得你很可悲。我从不觉得他们有多像,分不清他们的一直都是你。不,其实你也知道他们不是一个人,只是不敢承认。越肮脏的人越喜欢干净人和事,我们都是一样的,你敢说你没发现自己其实更迷恋贺舒?” 周壑川的瞳孔微不可查地一缩。 井仲一低低地笑了,他前踏一步,蛊惑似地轻声说:“你好好想想,你是不是快要忘了他的样子了,那些本来以为会牢记一辈子的刻骨铭心的感情是不是只有用力去想,才能勉强想起来一点?” “你看到那张脸的时候,想到的最多的是不是已经变成贺舒了?” 周壑川冷冷地推开他,“我想的是谁和你没关系。” 被他狠狠推了一把,酒井一郎也没有生气,他仿佛已经看穿周壑川冷漠的外表下想要极力掩盖的真实情绪,他忍不住勾起嘴角抱着肩后退一步,欣赏被逼的露出痕迹的“手下败将”,“你不用急着否认,我问你这个没别的意思,只是想告诉你,你不是一个人,你不必觉得愧疚。” “因为我也是这样的,我已经从当年的感情中走出来了,现在,我爱的是贺舒。” 周壑川静静地看着他,突然冷笑一声,“贺巍然要是知道你这句话,不知道要不要后悔当初和你一起离开了。” 他抬头,目光越过井仲一的肩背,落在他身后的虚空里,声音冷硬又平静,像是裹狭着极北刮来的寒风,足以在悄无声息间将最坚实的堡垒刮个遍体鳞伤。 “你不用搞这些挑拨离间的手段,也不必再试探我,我永远只爱贺巍然一个人,哪怕他已经死了。” 不远的墙角处,贺舒靠在墙上,目光低垂,神色不明。 他这话一出,井仲一心中暗喜,他状不经意地往角落里一瞥,蓦地睁大眼,失声喊道:“贺舒?” 周壑川脸色一变,猛地回过头,正好看见贺舒静静地站在不远处的阴影里,整个人都好像被糊上了一层晦涩难言的僵冷。周壑川垂在一旁的手紧了紧,下意识地往前迈了一步,他喉结进退维谷地上下滑动,不知为何愣是没叫出他的名字。 酒井一郎盯着他僵成泥塑的背影,脸侧的肌肉微不可见地抖了抖,眼底骤然冒起的兴奋好像深夜投射在窗帘上扭曲晃动的树影,有种稍纵即逝的诡谲。 明明从一楼蒸腾上来的嘈杂近在咫尺,可在场的三个人都觉得周身三米之内静如死鸡。 贺舒突然短促地笑了一声,他面上殊无异色,从嗓子眼溢出来的慢声细语却听得人脚底生寒,“都说‘欲知心腹事,且听背后言’,难得听一回壁角,倒真没叫我失望。” 周壑川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下颌紧绷,面沉如水,“你都听到了。” 贺舒含笑点头,“幸未耳聋。” ——一旦撕下了两人之间维持这摇摇欲坠关系的遮羞布,就立马在这短短两米间画出了一条泾渭分明的楚河汉界。 没人肯朝对方迈出一步,因为一旦过了界,就将是一场两败俱伤的厮杀。 一旁的酒井一郎尽力做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可惜眼前这尴尬凝滞的一幕仿佛给了他极大地欢愉,如果仔细听他的声音,甚至能听到他尾音处愉悦的战栗,“贺舒,你——” “别作那副样子给我看,你若是不想我知道,就不必把事实戳破给我看。”现在贺舒谁的面子也不想给,他眼带嘲讽,目光从酒井一郎讪讪的脸上一晃而过,仿佛带着细细密密地倒刺,直把他看的面皮发疼。贺舒垂下目光,伸手漫不经心地扭了扭翻了个个的手表,语气冷淡,“恕我直言,井先生这次多虑了。我和周壑川之间公平得很,他喜欢我的脸,我喜欢他的权,各取所需,两不相欠。” 这话说的太难听了,连一直情绪不怎么外露的周壑川都抿紧了唇。 可惜贺舒还没完,他眼睑微抬,盯着周壑川的目光好像淬着毒,“其实我还挺庆幸长了这么一张脸,要不我哪能这么轻而易举地从众多急于上位的竞争对手里脱颖而出呢?” 周壑川在眉间打了个一触即分的结,看起来有一瞬间的不悦,不过这情绪很快就隐遁在他那双冷漠的眼睛里,他转头冲酒井一郎讥讽地笑了笑,“听到了?” 酒井一郎的神情有些难过,他看着贺舒,认真地说:“你想成名,我也可以给你的。” 周壑川不屑地冷哼一声,“怎么,又想故技重施?你还以为这五年前吗?现在他的身家性命都在我手上,我动动手指就能让他万劫不复,你问他舍得或者敢离开我吗?” 酒井一郎越过他去看贺舒,正好看到他那双多情的桃花眼里锋利地划过一道戾气。他知道火候差不多了,现在应该做的就是放任两人中间最大的死结越长越大,直到永远不能解开。他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杰作”,闭了闭眼挡住自己快要掩饰不住愉快,哑声说:“报应,这都是报应。” 他睁开眼定定地看了贺舒一眼,说了一句“我会等你,一直等到你想通为止”,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他一走,周壑川的脸色立马沉了下来,他盯着贺舒冷冷地道:“过来。” 贺舒扬了扬眉,走过去,“金主大人有什么吩——” 第60章 引诱 贺舒本来就喝了酒,心浮气躁得厉害,哪怕周壑川的手只是无意间碰了他两下,他也有点要绷不住了。贺舒偏头避开周壑川的吻,单手扣住他乱摸的手腕,像条游鱼一样从他和门板之间滑了出来。他使了个巧劲儿把周壑川的胳膊往后一掰,从身后咣当把人压在了门上,眨眼间就实现了从“浪漫壁咚式*”到“标准警察式擒拿”的完美转身。 周壑川:“……” 如果非要说现在的贺舒哪里不好!那一定是武力值太高! 贺舒右肩抵着他的后背不让他挣脱,左手飞快地把自己的皮带扣好,他轻轻拧了一下他的手腕,挑眉问:“少跟我动手动脚的,你刚刚不是还指天画地说你此志不渝吗?现在搂着我啃什么?” 周壑川重重地“嘶”了一口气,半张脸贴在门上看起来像一只可怜巴巴的大型犬,“我手腕受过伤,疼。” 贺舒下意识地放松了力道,却没想到周壑川立马扭过身来,完全不顾及照他这个硬来的架势会不会把自己的胳膊扭折。贺舒让他吓了一跳,赶紧把手放开。还没等把眼睛瞪起来,周壑川飞快地弯腰把人一抱,丢到沙发上压了上去。 一个天旋地转就躺到沙发上的贺舒暗恨自己心太软,抬手抵住他精壮的胸膛,“你还蹬鼻子上脸了,是不是找打?!” 周壑川双手撑在他耳侧,挑起一边的嘴角肆无忌惮地笑了一下,然后不容推拒地压下来,在他唇上轻轻一吻:“好啊,你打死我吧。” 贺舒让他气笑了,“起来!别压着我,怪老沉的!” 周壑川:“虽然我说的那些都是为了骗他,但是有一句的确是我的真心话。” 贺舒微微一愣。 周壑川支在他身上,半垂着目光专注地盯着贺舒。他那长而密的睫毛下好像藏了一团说不清道不明的幽沉深邃,只是窥及其冰山一角,就能感受到他无波无澜、深不见底的深情,“如果你死了,我是真的不会再爱上别人了。” ——这是贺舒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两人之间感情的不对等,他甚至破天荒地从中生出了点情深难负的愧疚。 誓言这种东西对于有些人来说比用过的手纸还要不值钱,可对于另一些人来说却是能禁锢一生永不摆脱的枷锁。 而此时,贺舒就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他这一句话的千钧重量。 他仿佛被周壑川藏了千言万语的目光烫着了一样,略带不自然地别开眼,“你就这么笃定自己不会认错?” 周壑川趁机不动声色地曲了曲胳膊,离他更近一点,他盯着贺舒美好的侧脸,有些心不在焉地反问:“你不是也没怀疑过自己吗?” 贺舒心想,谁说的,他只是心里怀疑但是不说出来罢了。 ——再说了,要不是这事一直在他心里留个疙瘩,他何必放着近在咫尺的周壑川不下手?早就一拍即合来一次生命最原始的律动了好吗! 周壑川见他离自己这么近还能跑神儿,忍不住歪头咬了咬他尖尖的下巴,“想什么呢?” “没什么,”下巴痒痒的,贺舒下意识地偏了偏头,这才发现周壑川整个人都严严实实地压在他身上了,他甚至能感受到周壑川身上传来的热度。贺舒难得有些局促,随便扯了个话题打破两人之间越来越暧昧的氛围,“你说酒井一郎今天来这一出想干嘛?” 周壑川不满:“你在我身下躺着的时候为什么要提别的男人?” 贺舒青筋暴跳,“什么叫我在你身——” “我生气了。”周壑川根本不听他要说什么,直接伸手按住他的发顶,把他恼羞成怒的话堵了回去。 说实话,贺舒是应付不来周壑川的吻的,也不知他花了多久才练就了这一身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吻技,每次贺舒想要反客为主的时候周壑川都能一一招架,甚至扭转局势再度对他步步紧逼,直到最后让他丢盔卸甲毫无还手之力。贺舒觉得如果有一天他真的做了下面的那个,可能不是因为太爱他,而是被周壑川亲得不知今夕是何夕,不明不白地半推半就从了…… 周壑川眸光渐深,他捏着贺舒的下巴让他把嘴再张大一点,然后警告似地重重吮吸一口。贺舒浑身一个激灵,再也顾不上想些有的没的,整个人的思维都要融化在这个侵略性十足的吻里,甚至连周壑川悄无声息解开他皮带的手都没有注意。 等他终于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周壑川已经偷渡进他的裤子里,精准地握住了他最脆弱的地方。 贺舒猛地瞪大眼,浑身剧烈地抖了一下,他本能的张了张嘴,想去推他,却再次被周壑川完美地避过。他挺直身体身躲过他的手,侧坐到他身边,原本捏着他下巴的手绕到他脖子后面,握住他的肩让他的上半身从沙发上抬起来,然后借着这个机会更加深入地和他口舌纠缠。 这个姿势对于贺舒来说简直苦不堪言,因为周壑川凶狠的攻势,他的头使不上力气地往后折出一个惊险的角度,把脆弱的咽喉和滑动的喉结完完整整地露了出来;上半身悬在半空中无处着力,只能堪堪依附着周壑川结实有力的小臂,直不起腰来。贺舒伸手要去推他,结果刚抬到一半还没找准位置,周壑川作恶的手就开始了娴熟的挑逗。 “嗯……” 贺舒整个人都开始打颤,喉咙里难耐地发出一声低吟,原本要去推他的手无力地揪住他的衬衫,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一波一波涌上来的快感给打散。 那感觉太可怕了…… 贺舒从来都不知道,原来真的有人能知道你最敏感的地方是哪里,知道能让你得到最大欢愉的手法是什么,恍惚间他仿佛觉得自己好像是随波追流的小舟,根本无力掌控自己的方向,只能顺着他给予的畅快一直往下沉沦…… 也不知过了多久,周壑川感觉到他攥着自己衣服的手越来越紧,喉咙里的呜咽也越来越明显,终于放开了他已经鲜红肿胀的唇,一口叼住他脆弱精致的喉结。新鲜空气骤然沿着口腔涌了进来,他还未来得及急促的喘息几口,就下意识地发出一声打着转儿的低吟。 贺舒自己也被这甜腻腻的一嗓子给惊到了,就在这时,剧烈的快感涌了上来,他情难自抑绷紧身体,就这么在周壑川手里泄了出来。 他的感官还在余韵中飘飘荡荡,就听见周壑川在他耳边低笑一声说:“出来这么多,看来你也是憋得狠了。” 贺舒:“……” 他恼羞成怒地想要挣扎着起来,却被周壑川一把按了回去,又压着他里里外外亲了个彻底。 “别动,我帮你清理一下,弄脏了裤子可别怪我。” 周壑川探身从桌子上拿了纸巾帮他擦干净,等贺舒彻底清醒了,周壑川已经帮他把衣服整理好,搂着他的腰让他靠在自己怀里,笑得别有深意。 “你——” 贺舒很想跟他生气,可是刚刚的情|事实在太完美了,爽得他根本气不起来,只能色厉内荏地瞪着他,瞪出一点没什么威胁力的火星子。 周壑川亲了亲他犹带嫣红的眼角,喑哑的声音刮得贺舒耳廓发痒,“舒服吗?” 贺舒猛然间发现周壑川仿佛已经找到了方法来治他,他不再火急火燎地迫切想要得到他,而是换了一种策略,使劲浑身解数来勾起他的兴致,让他自己忍不住遂了他的愿。 ——这不是最可气的,最令贺舒难以接受的是他明明知道周壑川是故意的,他竟然还是拒绝不了! 他闭着嘴没回答周壑川也不在意,在他看来贺舒没跳起来暴打他一顿已经是意外之喜了。周壑川深知什么叫过犹不及,便不再说这些让他难为情的话,而是放缓声音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说起别的,“李胜说你《凌霄天》这部剧就快拍完了?” “是——”贺舒的声音有点哑,这一说话他自己觉得古怪得很,赶紧清了清嗓子,若无其事的说:“是啊。” “我七月下旬要回一趟法国总部,可能要在那里住一周左右,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贺舒愣了一下,直起身看他,“这就是你说的好消息?” 周壑川一个没忍住又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怎么?给自己放个假还不是好消息?” 贺舒略一犹豫,“可是——” “我已经和李胜打过招呼了,就等着你点头呢,不想去?” 贺舒当然想去,从古到今他还没去过那么远的地方呢,更何况他又不是那种偏安一隅的性格,自然是想去见识一下异国风情的。 “好,我去。” 周壑川满意地笑了,他从沙发上翻下去,站在地上弯腰冲歪在沙发上的贺舒伸出手,低笑着打趣问:“还有力气走吗?” 贺舒翻了个白眼,拍开他的手自己站起来。他伸了伸胳膊腿,不动声色地把自己一瞬间的脚软藏好,气定神闲地开门出去,周壑川跟在后面帮他拉住门,下意识地把手放在他的肩膀,让他先出去,没想到贺舒猛地转过身半点情面不留地挥开他的手,表情讥诮地冷笑一声,“我们这种包养关系还是不要太过亲密了吧。” 饶是周壑川这种身经百战的国际影帝一时间也有点没反应过来,只能看着瞬间入戏的贺舒一副怒火中烧的样子快步走远。 周壑川:“……” 也不用这么敬业吧,其实真的可以下班了…… …… 贺舒在家歇了两天,把各种有关他的视频和言论一一看过,该感谢的他一个不落,该记黑名单的他也半点不手软。而他的粉丝数经过这两天爆发式地增长,生猛地窜过六十万,涨幅才逐渐趋于平缓。 ——这个数字对于一个至今没有作品面世,纯靠脸吸引人的娱乐圈小透明来说还是很可观的。 从某种角度上看,他现在的这种状态不像个演员,倒像是网红。 而小火了一把的网红贺舒一回到剧组就感受到了所有人的热情,大家纷纷过来恭喜他取得好成绩的同时,有的同仇敌忾帮他声讨那些造谣生事的黑子们,也有的安慰他不要放在心上,清者自清。 代表人物分别是赵昀磊和林梓。 第61章 杀青 贺舒微微一愣,“是的,陈导怎么知道?” 陈定意味深长地说:“昨天和罗导一起吃饭的时候,他跟我打听你的水平。” ——这种导演之间私底下的谈话没必要一般是不会拿出来说的,现在陈定这么大喇喇地告诉贺舒,自然是抱着善意的。 果然,陈定探身拍了拍贺舒的肩膀,说:“我给他的回答是物超所值。” 贺舒微微睁大眼,“陈导……” 陈定摇了摇头,止住他的话,“你当得起这句话。” 贺舒比谁都清楚这一句话的分量,说白了,以他现在的资历想进罗云深导演的电影演男三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他之所以能把电影合同签得这么顺遂,是因为背后有周壑川在挺他,换句话说他这叫“带资进组”,是比那些睡进来的稍微高级一点的“花钱进来的”关系户。罗导对他有多反感贺舒现在不好说,但是从之前找罗导签合同时人家那个不冷不热的态度就能看出来,罗导对此并不是很痛快。 你说你去拍戏,导演看你不顺眼,这戏还有的拍吗? 就算贺舒是真有演技的,那也要拍一段时间才能体现出来,人家导演开拍之前就把你的戏份砍了,到时候你也只能干瞪眼。 因此,陈定这句来得恰到好处的高度评价就显得弥足珍贵了。 自来都是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贺舒这次欠陈定的人情可欠大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抬眼看着陈定一字一句地说:“谢谢陈导,能遇到您这样的前辈,是我的荣幸。” 陈定笑呵呵地说:“就是一句话,算不得什么,你要是真感谢我就把戏拍好,别让我自砸招牌。” “绝对不会。”陈定只说这是一句话的事儿,贺舒却不会真这么认为,他把陈定对他的好意牢牢记下来,笑了笑,“我一定会向罗导证明,您不是在吹牛,而是在谦虚。” 陈定:“……” 他用剧本敲了一下贺舒的头,笑骂道:“你倒是不客气,赶紧去化妆,把我剩下这点拍好了,要不我就去罗导那给你穿小鞋。” 贺舒受了他那一下,笑得格外灿烂,赔了两句好话才跑去后面化妆换衣服去了。 陈定看着他跑走的背影,摸了摸下巴,一想到这小孩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满是真诚的样子就觉得自己嘴角控制不住地往上翘。他摸出一瓶水,咕嘟咕嘟喝了好几口,忍不住想—— 哎,这小孩哪都好就是城府不够深,看他感动得那样,真让自己这种做了好事的人觉得有负担啊。 算了,下次见到罗导的时候再多夸他两句吧,反正说大实话又不要钱。 …… 一周后,《凌霄天》拍摄现场。 “盟主!”一个黑衣人急匆匆走到院子里,头也不抬地单膝跪到负手而立的男人脚边,神情恭谨,“还是没有找到。” 男人身形不动,只有背在身后的手指下意识地搓了搓——这人正是沈舟。 此时的沈舟已经成为最大的赢家,他谋划多年,假借宝藏的名头来了个完美的一石二鸟之计,令魔教与正道两败俱伤,不仅一举报了灭门的血海深仇,还铲除了他问鼎武林的最大敌人。现在他一统正道,成为整个武林的无冕之王。 可就算魔教已不成气候,正道无人能与他抗衡,沈舟还有一块最大的心病没去——魔教教主凌霄绝迹山一战后至今下落不明。 此时的沈舟身上再也不是那套从小穿到大,一年四季只有薄厚之分没有款式之别的蓝色长衫,而是一件裁剪合身,针脚细密的黑色长袍。他双手背于身后,目光穿透光秃秃的树枝看向夜空中那弯发着荧光的小月牙,良久,才淡淡地说了一句,“继续找。” 黑衣人咬了咬牙,“盟主,再找就要到关外——” “我不养废人。” 黑衣人明显地抖了一下,再不敢说别的,只能畏惧地应下来,“是。” 沈舟:“下去吧。” 黑衣人无声退走,沈舟还是那个姿势,动也不动,神情专注得好像下一刻那两头尖尖的月亮上就会出现一位翩翩起舞的广寒仙子。 他突然笑了一声,缓缓回身,望着身后的屋檐,叹息道:“若是知你今夜大驾光临,定然不会再费些功夫四处寻你。” 屋顶扬起一片带着红色绣纹的纯白衣角,在夜风的的怂恿下与飞扬的墨发纠缠不清。 凌霄长眉如鬓,神完气足,一双狭长的桃花眼里锐气逼人哪有半点传言中重伤垂死的迹象。他定定地看着沈舟,缓缓把手放在腰间的剑柄上,周身杀气四溢,“从前你果然隐藏了实力。” 沈舟失笑,“那是自然,要不我怎么能把武功盖世的凌霄教主也给算计进去了呢?” 凌霄眯了眯眼,毫无预兆地铿然拔剑,整个人都顺着这一点寒光朝着沈舟激射而去。 “教主!” 一个红衣女子抱着一件雪白狐裘从角门处跑出来,一嗓子止住了想要和沈舟一较高下的凌霄。她跑过去将狐裘递给凌霄,转头对着沈舟扬起一个千娇百媚的笑容,“师兄,好久不见。” ——正是魔教派到逍遥剑派的卧底陈黎欣。 沈舟朝她拱了拱手,黑色的袍袖在月光下泛着幽光,看起来华贵非常,“当不起左护法一声师兄。” “话可不能这么说,”陈黎欣笑得狡黠,“今时不同往日,魔教式微,教中众人全指望着我与师兄这层关系过活呢。” 凌霄:“东西拿好了?” 沈舟皱眉,“什么?” “拿好了,”陈黎欣转头给沈舟解释,“说起来我们沦落到四处打秋风的地步也有师兄的手笔,自然要从师兄这里讨点‘工钱’。” 说着,她打开狐裘包裹的小箱子,向沈舟展示了一下里面满满的银票。 凌霄接过她手里的白色狐裘披上,漫不经心地系好,他将兜帽一戴,挡住了大半张俊美无俦的脸,只露出一个干净秀气的下巴。他走到拱门下微微一顿,忽地回头看向沈舟,只见他轮廓优美的唇微微勾起,竟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讽笑。 “不知盟主可曾听过‘化整为零’?” 在他身后,一排披着黑色斗篷的人跃到墙头,齐刷刷地朝凌霄行了个礼。 凌霄伸手掐断斜长到拱门边的树枝,雪白的袍袖滚落,露出他细长瓷白的手腕。他回身抬手朝沈舟掷出树枝,也不看他要如何招架,自顾自地足间轻点,像只鸿鹄一般踩着屋檐长笑离去。 “沈舟,后会有期。” “卡!完美!” 贺舒从威亚上下来,离他最近的李丹丹第一个冲上来欢呼一声,“贺舒!恭喜杀青啊!” 紧接着连同导演,编剧,其他演员,化妆师,道具师,武指一起涌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说着:“恭喜杀青啊!” 陈定占着身份的优势挤到最前面,他感慨万千拍了拍贺舒的肩膀,越看越觉得这小孩前途无量,“好!今天就到这里,为了庆祝贺舒杀青,今晚我请客!” “陈导太敞亮了!” “幸福来得太突然!开心死了!” 贺舒看着周围熟悉的面孔也觉得心绪难平,这是他的第一部戏,也是他最宝贵的经验,剧组里从导演到演员都很照顾他,很多事情令他受益匪浅。他真心实意地向所有人鞠了一躬,诚恳的道谢:“谢谢大家这么多天的照顾,希望以后还能一起合作。” 化妆师依依不舍地拉着他的手,最后摸了一把他嫩生生的脸蛋,幽怨地看向导演,“导演,这事儿得听您的,您倒是表个态啊。” 陈定哈哈大笑,“行!有机会我找你来给我演男主角!” 化妆师朝贺舒挤挤眼,笑得狡猾。 林梓在一旁含笑看着,等大家说得差不多了,才慢悠悠地开腔:“我那还有还几本书等着你演呢,可把档期给我留好啊。” 众人被她的壕气深深震撼了,只有贺舒摸着下巴笑眯眯地说:“那敢情好,我五年内应该是不愁没戏接了,有林姐金口玉言在这里,我饿不死的。” 大家哄然笑开。 之后剧组上下一起去影视城边上的饭店狠狠宰了陈定一顿,闹闹哄哄一直到了十二点才结束,陈定拉着贺舒前言不搭后语地跟他讲罗导的怪癖,贺舒一边听着,一边把他送上车。他和大家一一道别,走到事先和周壑川定好的街角,拉开车门发现竟然是周壑川来接的他。 贺舒:“你不是出去应酬了吗?” “没什么意思就出来接你了,”周壑川看他一眼,“系好安全带。” 贺舒探身过去和他接了一个略带酒气的吻,“好啊,听你的。” …… 为了赶在去法国之前把所有的工作做完,《凌霄天》杀青没几天,贺舒就又要去《争杀》剧组拍定妆照了。也不知是不是陈导给他说好话的缘故,他总觉得这次罗云深导演对他的态度好了不少。等到贺舒换了衣服往镜头前一站,他确定地发现,罗导看他的目光绝对更加温柔了。 这次贺舒演的是一个重度精分,需要频繁地在放浪形骸郡王世子和冷酷无情朝廷鹰犬之间无缝切换,难度指数急剧飙升。 罗导这人脾气不好,本来是不想给贺舒好脸看的。不过陈定一见面就说贺舒好话,比如什么“人家这是给你倒贴钱送好演员你有什么不高兴的”“贺舒是个行走的小话题,有他在你根本不用担心曝光率”“那演技,真不是吹,我还没见过有谁能在这个年纪达到他这种水平”“你要是不想要,换给我当男主角,不过怕你以后后悔再把他哭着喊着要回去”等等,这些搞得罗云深现在一看到陈定就觉得他是个搞传销的人口贩子,潜移默化之下再看贺舒也就没那么大意见了。 他本来还安慰自己,这角色难度大,小孩才十九岁,驾驭不好很正常,不要发火,慢慢来……没想到贺舒一旦来了真格的,他之前做的心理建设就都白费了,贺舒的表现能给满分,根本用不上那些自我安慰。 罗导看着贺舒像神经病一样从风流多情光速转换成冷酷无情,终于满意地笑了。 …… 五天后。 第62章 大火 定妆照出来的时候,早就见识过贺舒颜值之高的网友们还是被震了一下,一是没想到贺舒能这么快又接到优质电影,二是因为这张定妆照再度帅出了新高度。若果说凌霄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冷男神,那《争杀》里的郡王世子朱明熙就是温柔乡里的富贵花了。 占着角色的便宜,他的扮相不必说自是所有定妆照里最令人惊艳的。但难能可贵的是,这样一身压不住就是暴发户的衣服硬是让他穿出了金尊玉贵的味道。 网友们咽着口水舔了半天颜,最后普遍给了高度评价——别的不说,就说他那双得天独厚的桃花眼,简直让人欲罢不能。当他眼中含笑地透过屏幕看过来的时候,仿佛将这世间所有的悲欢离合爱恨嗔痴都掰开揉碎了落进他那一双含情的眼睛里,活脱脱一个游走红尘的多情浪子。 当然,还是有一些负面言论的。不过他们实在是没法违心地说贺舒这张脸不好看,就只能抠抠搜搜捕风捉影地酸两句“哎呀肯定有后台啊”“光脸好有什么用演技肯定不行”之类的话。 所幸大家都忙着舔屏,这种见不得人好的话是没人有空搭理的。 然而此时,无论是贺舒的粉丝还是黑子都想象不到,“贺舒”这个名字在一个小时后会火成什么样。 晚上十点,《致命陷阱》准时开播。 开播五分钟,收视率破1;开播二十分钟,收视率直接破2! 就在《致命陷阱》节目组为这个消息欢呼雀跃的时候,一个话题被顶了上来—— #就算上了大腕儿们的车,也只是个小透明# 该微博是由一个营销号发出来的,他一针见血地指出作为硬挤进大牌云集节目组的贺舒就算上了梧桐也当不了凤凰,他说:“大家可以看看,从节目开播到现在五十分钟,贺舒就出现过两回,开头五分钟时进了一家店以后就再也没出现过,快一个小时的时候好不容易出现了还一脸跟不上趟儿的傻样儿,就知道跟在杨卓秦身后跑,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来当这个背景板。说句不好听的,就连节目组请的那个女嘉宾(看身高应该是个模特)的戏份都比他多。难道用蹭热度蹭名气上位他都不觉得羞耻吗?脚踏实地一点不好吗?” 这下可好,无论是一直想黑贺舒的人还是见他资源好而眼红的人都抓住了话柄,在这条微博底下极尽冷嘲热讽之能,甚至连《致命陷阱》官方微博下面都充斥着“让贺舒背景板滚出节目组,坚决抵制这种蹭热度上位的花瓶”的负|面|评论。 本来看得好好地观众们这才反应过来,咦?好像还真没见过贺舒啊? 于是,就在一部分人开始对贺舒少得可怜的戏份表示质疑的时候,又有很多网友兴奋地提问—— 小萌萌的大熊:哇,节目组请的女嘉宾好有气质啊!腰细腿长眼睛好美啊!是模特吗?!有人知道她是谁吗? 类似于这种的问题很多,最后竟然把#《致命陷阱》女嘉宾#这个话题给顶上了热搜。 然而令所有人都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网上讨论得热火朝天、节目进行到一个小时的时候,在全国几千万观众的注视下,贺舒从房间里走出来,对着震惊的杨卓秦含情脉脉地说了一句,“夫君,我们又见面了。” 千万脸懵逼的观众们:“!!!!” 我屮艸芔茻! 什么情况?!!!! 本来看得乐呵呵的吃瓜群众们全都呆住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缺了八辈子大德的节目组把画面定格,将时间倒退回十分钟前贺舒和杨卓秦自导自演的那一场戏,然后再度定格,又倒回二十分钟前杨卓秦揭破贺舒身份两人结成同盟,继续定格,直接退到最开始贺舒走进那间成衣店。 之前被恶趣味的节目组有意剪掉的部分重新一点一点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女装、写字、准备道具…… 震惊到呆滞的观众们眼睁睁看着贺舒一脸坦荡的跪下来,头顶飘飘扬扬的“卖身葬父”仿佛在无情地嘲笑着所有人的天真…… 观众们目瞪口呆了一分钟,然后纷纷暴怒地摔了自己手里的遥控器! ——刚刚说贺舒戏少划水小透明的那个傻逼你出来!我们保证不打死你!! 他戏少???他戏少???他戏最多了好吗!!! 妈的!!人家还自己加戏了有木有啊! 女装神马的!!时髦值满点好吗!! 这下子网上彻底爆了,几乎所有人都在问同一句话—— 那个女嘉宾是贺舒?!那个腰细腿长肤白貌美的大美女是贺舒?!那他妈真的是贺舒?! 《致命陷阱》的官方微博再次沦陷,评论的大浪汹涌澎湃地拍了上来。 兑奖王:我觉得我好像要弯了……我感觉到了节目组对直男的恶意…… 电音女王神经病:比女人味我竟然输给了一个男人……感觉到节目组对女性的恶意…… 科技化肥:我觉得我好像该去挂眼科了……那么大个男的,我怎么就死气白咧地认为他是个女的呢……这不科学…… 广大人民群众受到了怎样的伤害节目组是不会管的,他们看着暴起破2.5的收视率,乐得嘴都合不拢了。 ——这年头,果然还是没下限的人活得长啊! 渐渐地,随着节目一点点走进尾声,大家看着贺舒一路实力碾压得了第一,心情也从震惊一点点变成佩服。 金子多:不说贺舒这招损不损吧,就凭他一个挺阳光的大男孩扮起女人来半点违和感都没有就值得人佩服,这已经不是一般牛逼能概括的了。 更多的网友直接跑到贺舒微博下面评论说:你不就是要我们的膝盖吗!拿去! 节目在贺舒被所有人欺负中结束,然而大部分人还守在电视机前。 吃瓜群众们恨恨地表示:妈!的!之前没注意!贺舒扮女人那块必须重看一下! 抱这种想法的人不在少数,还有被微博热潮吸引的其他网友也加入进来,齐齐蹲守接下来的重播。这导致第二天《致命陷阱》公布收视率时,重播有些时段的收视率竟然惊人地高过了首播! 这简直就是奇迹!! 然而,《致命陷阱》引发的奇迹绝对不会只有这一个。 这一天晚上,所有人都见证了一个人的微博粉丝是怎样在短短几个小时内从六十万暴涨到了二百万,那恐怖的速度看傻了不知多少人,可谓是“一夜爆红”的经典范例。 然而二百万并不能拦住贺舒多久,随着《致命陷阱》的重播,他的粉丝数迎来了第二波涨势高峰,截止到网络端播放后第三波粉丝大涨后,他的粉丝数终于稳稳地停在了恐怖的三百五十万。 至此,贺舒无疑成为了今晚的最大赢家。 ——至于那个强调女嘉宾比贺舒戏份多的智商感人·营销号? 已经被网友们喷得妈都不认识了…… …… 当贺舒的名字疯狂抢占微博热搜榜的时候,他本人正因为人生第一次坐飞机而格外兴奋。他趴在窗户上往外看,一双眼睛里满是惊讶和赞叹,看起来就像一个拿到新爱玩具的孩子。 周壑川在一旁无奈地看着他,想劝他睡一会,不过见他兴致这么高又不想打断他,只能在一旁陪着。 这就导致长达十个小时的航程结束后,贺舒仗着有内功还是一副精神奕奕的样子,而周壑川则脸色发白不太舒服。 他们在巴黎下的飞机,周壑川觉得时间也不是太早了实在不想折腾,就带着贺舒先去吃了顿晚饭,然后就近找了家酒店准备歇息一晚。 贺舒当然是没意见的,他见周壑川不舒服也有点心疼,哪怕不是很困也陪着他早早睡下。 第二天一大早,贺舒是被外面的鸟鸣声叫醒的,厚重的窗帘几乎将所有的光线隔绝在外,他眨眨眼,偏头看向沉睡的周壑川,没有出声,只是从床头柜上拿过自己的手机,把屏幕调到最暗,用手笼着光开始刷微博。 结果他这一打开微博,手机差点被一拥而出的消息给挤得原地爆炸,结结实实地噎住半天才勉强把巨大的信息量咽下去。贺舒也让这阵仗吓了一跳,他翻了翻自己的微博,目瞪口呆地发现自己的粉丝数竟然飙到了三百五十万,最近一条随手发的自拍下面的评论有足足五万之多。 他眨眨眼,突然很好奇这五万个人到底都跑到他微博底下说什么? 还没等他把评论刷出来,他身后的周壑川微微一动,伸手搂住他的腰往自己怀里扣了扣,睡眼迷蒙地在他细白的后颈亲了一口,声音低哑,“怎么醒得这么早?” 贺舒见他醒了也不再遮遮挡挡地看手机了,他翻了个身把头枕在周壑川非常自觉伸过来的胳膊上,手指飞快地翻动屏幕,“习惯了。” 周壑川不是很高兴,觉得贺舒有点过分。这可是度假的第一个早上,没有“你中有我”的温存就算了,怎么连个温柔的早安吻都没有? 他伸手摸进贺舒的睡衣里,大手在他敏感的腰腹之间摩挲,低头惩罚式地咬了咬他的耳垂,“手机比我好看?” 这一大早上的,贺舒哪经得起他这么撩拨,赶紧趁着自己还没太起反应抓住他在自己衣服里作乱的手,然后随口问道:“我微博怎么涨了那么多粉丝?” 周壑川两只手都被限制了,只能低下头细细密密地吻着他露出来的脸颊,脖颈,锁骨,一边漫不经心地说:“哦,你那节目播出了吧,正常。” 贺舒被他搞得不堪其扰,只能恨恨地把微凉的手机往他赤|裸的胸膛上一摔,反手搂着他的脖子仰头堵住他闹个不停的嘴。周壑川大喜过望,双手握住他的腰一个翻身把人压在柔软的大床上死命地亲吻。 等到贺舒让他亲得受不了忍不住偏头急促地喘息时,他的睡衣早就被周壑川不动声色地解开丢到床下,露出雪白的胸膛。贺舒闷哼一声,伸手不轻不重地揪住周壑川的头发,让这个埋在他前胸不住啃噬的男人收敛一点,“别闹了,起来吃早饭。” 周壑川依依不舍地在他精致的锁骨上亲了一口,倒是听话地翻身坐起来,他拎起被子给贺舒遮一遮赤|裸的上身,又在他额头亲了一下,“我去洗漱,你再躺一会。” 贺舒仰在床上平复自己浑身乱窜的热血,把手机摸出来,“嗯。” 周壑川下床去捡衣服,他刚要往浴室里走,就听贺舒问:“你等会,我问你件事。” “什么?” 贺舒翻身趴在床上,拄着下巴满脸困惑,“我看我微博下面有人自称是我的粉丝,还给粉丝团体起了名,可是为什么有好多人都因为这个名字在哈哈哈笑?是太软了吗?” 周壑川也让他问愣了,“什么名字?” 贺舒看了一眼手机,一脸茫然。 “好像是叫……护舒宝?” 第63章 老宅 周壑川的目光一瞬间变得很复杂,毕竟这么多年还没谁当着他的面鼓起勇气问过他护舒宝是什么意思…… 关键是他要怎么给贺舒解释? 两个大男人早上起来讨论护舒宝是用来干什么的怎么听都很猥琐好吗? 周壑川非常不想承认自己被这样一个问题给难住了。 他这边纠结得够呛,那头的贺舒还浑然不知,自顾自地刷着微博嘀咕:“护舒宝,挺贴切挺可爱的啊,有什么好笑的,反正我觉得挺好。” 周壑川:不,宝贝儿,你不懂。 贺舒想了想,“要不我发条微博支持一下我的粉丝?” “!!!” 周壑川语气艰难,“我建议你发微博之前,上网查一下它什么意思。” ……贺舒v:我觉得护舒宝挺好的,很可爱…… 想想都觉得恐怖好吗……简直就像一个躲在屏幕后边的变态! 周壑川拿起衣服走进浴室,郑重地留下一句:“相信我,要不你绝对会后悔。” 十分钟后…… 周壑川从浴室出来,贺舒已经面色如常地穿好衣服了,见他出来还非常自然地在他下巴上亲了一口,这才走进浴室去洗漱。 目送他关上门,周壑川把手机拿出来,发现上面多了一条特别关注的推送。 周壑川的眼皮一跳,赶紧把它打开。果然,贺舒五分钟前发了一条微博。 贺舒v:……宝贝儿们,你们介意给自己起个富有诗意的大名吗?[doge] 周壑川没忍住笑了一下,突然有些后悔刚刚去了浴室,没有欣赏到某人查到意思后恼羞成怒的可爱样子。 …… 两人吃过早饭,就准备动身去周壑川家里了。 周壑川看着趴在车窗上一脸好奇地盯着外面的贺舒,说:“这一周我们都要在老宅住,行吗?” “你安排就好了,”贺舒觉得自己的眼睛都不够用了,也没把周壑川的话当回事,就随口敷衍道:“听你的。” 周壑川定定地盯了他几秒,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说:“好。” 然而当贺舒坐了快两个小时的车到达他口中的“老宅”时,他终于明白周壑川为什么问出那么一句很多余的话了。 今天的巴黎阳光明媚,万里无云,可不知为何,贺舒总觉得这漫天无孔不入的阳光和带着夏日活力的热风都对这里格外吝啬,蒸腾大地的温度仿佛被那扇铁艺精美的大门给拦截在外,贺舒越过其上鎏金奢华的皇冠往里面看,只能看到掩映在葳蕤巨树里的红房顶一角。 那么隐秘,那么幽僻,有一种腐朽枯寂的死气沉沉。 贺舒突然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 周壑川靠过来握住他的手,皱了皱眉,“觉得冷?车里冷气太足?” 贺舒没说话,他怔怔地盯着眼前的大门缓慢打开,就像只剩一把枯骨的凶兽滞塞地张开他的大嘴露出满口獠牙。 他倏地别开眼,“没事。” 贺舒心口一阵狂跳,下意识地把注意力转到别的地方去,自然没有看到在他头顶周壑川盯着他那幽暗晦涩的目光。 车子一头扎进不知通往何处的幽深树林,头顶遮天蔽日的树荫落下来,将左右两边的树林深处掩藏得斑驳不清。这些树木恐怕在这生长了很多年,贺舒甚至能看到道路两旁老树凸出地表狰狞遒劲的发达根系。而这样拔地而起的一大片树林下也不知是怎样的一种盘根错节,就好像最缄默不言的忠实卫士,历经几十上百年,密不透风地守护着不为人知的城堡。 他正出神地想着,车子一拐,眼前豁然开朗,一座巨大的庄园猝不及防撞进贺舒的视野。 拱卫小天使的巨大喷泉,鲜嫩翠绿修剪整齐的草坪,以及那座红顶白瓦完美融合东西方元素的三层别墅——每一处都不比最精美的庄园画册逊色分毫。 可是,在贺舒眼里,周壑川绝不是那种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人,别看他一幅成功人士商界大佬的威风模样,其实什么都能凑合,比如他住那间厕所淋浴时冷时热的老房子就住得很舒坦,为了接贺舒的时候不显眼开着几万块的二手车也不在乎,平时在家拖地洗衣服做菜刷碗做的更是顺手,简朴贤惠到令人发指——眼前这座恢弘奢华的大型庄园显然不是周壑川的风格。 如果非要在居住条件上比出个三六九等,或许只有当年魔教教主·贺舒坐拥的那整个山头能和这里有的一拼,至于现在的三流小演员·贺舒? ——住的还没人家门口的草坪大呢。 贺舒差点让这扑面而来的壕气闪瞎眼,就连刚刚胸口郁结的那点不舒服都被打散了。他推门下车,原地转了一圈,忍不住啧啧称奇,“这也太夸张了。” 周壑川走到他身边牵起他的手,“先进去。” 贺舒的目光落到两人交握的手上,微微一挑眉,倒没甩开他,仍旧自顾自地瞪着眼睛四处乱看,对自己的“没见识”半点不加掩饰。 而他旁边的周壑川则完全是另一种心情了。 他望着不远处那座曾经做梦都想逃离的红顶房子,竟然生起一种从未有过的兴奋。 五年了,他从未想过还能和身边这个人一同回到这个他生活了二十年的地方,这个埋葬了他对世间所有美好的期待、足以将活人同化成恶鬼的,炼狱。 或许连贺舒自己都不知道,他曾经之于他的意义。 ——他是周壑川在地狱里挣扎时能护住他灵魂不堕落的火把。 火把在时,他周身的魍魉不得近身;可当火把熄灭了,蠢蠢欲动的恶鬼们足以将他拉入无底的深渊。 贺舒倒是没发现周壑川的出神,他跟着他走到别墅门口往里一看,愣了一下。 整间别墅目所能及的地方,只有一位穿着白衬衫黑背心的老管家正弯着腰恭敬地站在门口,而里面富丽堂皇的大厅则空荡荡得连个鬼影都没有。 贺舒觉得奇怪,这和他想的有点出入——就算没有仆役成群,也该有两个佣人吧?怎么这么冷清? 管家:“小少爷,您回——” 他抬起头,脸上是标准的热切笑容,然而当他的目光触及贺舒时竟骤然色变,那惊恐的眼神跟见鬼了一样,贺舒看着他都觉得这老头随时能突发心梗厥过去。 “贺先生……” 贺舒眨眨眼,他乖顺地任凭周壑川抓着手,无辜地看着老管家,看起来就像一个乖巧的高中生。 管家惊疑不定地多看了他两眼,眼里的不可思议越来越浓。 周壑川在一旁冷眼旁观,直到老管家的嘴唇都开始哆嗦了才淡淡地开口:“觉得他像贺巍然?” 老管家悚然一惊,再也不敢多看,只得战战兢兢地低下头,讷讷不敢多言。 周壑川:“让厨房给贺舒准备午饭,我不在老宅里吃。” 老管家如蒙大赦,“是,我这就去吩咐。” 贺舒在一旁看着他俩的相处模式觉得更惊奇了,他目送老管家落荒而逃,忍不住对周壑川说:“你家就这么一个老管家?” 周壑川没有说话,只是拉着他往里走。 贺舒越看越觉得这屋子不对劲,虽说这里装潢华丽,采光充足,甚至将古典欧式的气派和中国元素的厚重结合得非常完美,可怎么就看着一点活人气儿都没有呢?冷眼扫过去竟然让人有种幽深死寂的感觉。他瞥了一眼快速隐没在拐角处的佣人,皱了皱眉,“这怎么跟鬼宅一样?” 周壑川:“可能阴气重吧。” 贺舒噗嗤笑了,以为他在开玩笑,结果一转头,发现周壑川脸色严肃,就像在陈述一句毋庸置疑的事实。他愣了一下,就听周壑川用一种从未有过的、带着厌恶的冷淡声音说:“这种地方,不闹鬼已经不错了。” 贺舒突然意识到,自从踏进这里周壑川整个人都很不对劲。 周壑川突然站住脚,弯腰在贺舒耳边说:“去上楼看看吗?” 贺舒眯起眼打量他一眼,没说什么,倒是从善如流地顺着楼梯往上走。就在他走到第五蹬的时候,周壑川突然在下面喊了他一声:“贺舒。” 贺舒莫名其妙地回头,发现周壑川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仰头看着他,就好像阴森古堡里伫立的最古旧的黑铁雕像,头顶流光溢彩的水晶吊灯把阳光折射进他漆黑一片的眼睛里,竟然只溅起一点微弱的波澜。 贺舒站的位置非常好,能将整个空荡荡的大厅尽收眼底,他锐利的目力能清晰地看到远处大落地窗边复古繁丽的窗帘花纹,手边颜色暗沉、雕刻古朴的楼梯把手纹路,以及下面一动不动好像和整座阴沉沉的宅子融合在一起的周壑川。 那一瞬间,贺舒觉得自己的头嗡地一下,眼前的一切扭曲了一瞬,原本空荡荡的位置一闪而过很多不辨眉目的黑影,仿佛有一只手正放在自己的肩上…… 贺舒倒抽一口冷气,蓦然回头,却发现身后只有空荡荡的楼梯,什么人都没有。他再扭回身去看周壑川,发现下面仍就只有他一个人,刚刚的一切都是他突兀冒出的荒诞幻觉。 周壑川站在下面静静地望着他,像是想要把横亘在他们之间永不可追的时光都无声打碎,装作他们还是第一次相遇时的模样。只是这次,他不再是那个连多看一眼都不敢的小可怜虫了。 他一步一步走到楼梯下面,站在离贺舒只有三蹬的位置,仰头问:“你还记得你和我说的第一句话吗?” 贺舒现在脑袋里乱得很,只能徒劳地握住手边的扶手,混乱地说:“什么?” 周壑川眼神复杂地看着他,几个呼吸后,他突然笑了,整个人瞬间从那钟半截身子入了土的压抑中挣脱出来,他紧走几步用力把贺舒搂进怀里,深深提起一口气说:“没事了。” 贺舒发间的清香势不可挡地冲进他的肺腑,仿佛一瞬间就刮下了一层深入骨髓的寒毒。 他想:就让那些于我无能为力时作乱的痛苦和离散统统湮灭于你的记忆里吧,你只需要记得,我会一直陪着你,并永远爱你。 第64章 房间 “你……” 贺舒让他这情绪翻滚的一个拥抱给弄懵了,他拍拍周壑川的背,迟疑地问:“你到底怎么了?” 周壑川把下巴架在贺舒的肩膀上,目光毫无波澜地落在楼梯拐角处的大花瓶上,说出的话却是低沉而带着隐忍的,“我六岁到这里,有将近二十年的时间是生活在这座房子里的。” 贺舒微微一愣,他脑中飞快地闪过壬水和他说过的那些话,忍不住想,那这里不就是贺巍然也呆过的地方吗? 那刚才他眼前闪过的奇怪影子,是他“丢失”的那段关于贺巍然的记忆,还是是这具身体的记忆? 周壑川:“我不喜欢这里,可是我又放不下。你喜欢在泡桐树下读书,喜欢十点吃一顿夜宵,喝水时习惯先晃一下杯子……这些全都历历在目,我想逃离这里,可是我做不到,我根本离不开你,关于你的一切我都不想忘掉。” 贺舒微微皱眉,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他连感同身受都做不到又要从何安慰起呢? “你怎么能忘了我呢?你怎么能就那么轻易地忘了我呢?”周壑川的声音涩然发紧,听得贺舒也跟着难过,他惨笑一声,“我们在一起生活了那么久,你怎么就能那么狠心把一切说忘就忘?” 贺舒迟疑,“对不起?” 周壑川闻言沉默,几个呼吸间就好像把刚刚外泄的情绪尽皆收拢起来,又变成了平常的稳重模样,“抱歉。” 他直起身子,轻轻牵起贺舒的手,在上面克制地亲了一下,“抱歉,这不是你的错,是我,这里有我们太多的回忆了,我……我心里有点不舒服。” 贺舒想说什么,周壑川却没等他说直接紧走几步拉着他往上走,“不说那些不开心的了,我们先去洗个澡换衣服,你吃过午饭后好好休息,我晚上回来和你一起吃晚饭。” “你一会要去哪?” 周壑川脚步一顿,脸上困惑,“我没和你说过?” “没有。” “我忘了,”周壑川懊恼地捏了捏鼻梁,再次道歉,“抱歉,我状态不太好,我以为我和你说过了。公司有点急事等我去处理,我很快回来,或者你和我一起去?” 贺舒摇头,“算了,我不给你添乱。” 周壑川推开一扇门,把贺舒拉进去,然后搂住他的腰在他额头轻轻亲了一口,“你在怎么会是给我添乱?” 他的手机疯狂响起来,贺舒赶紧把他的手扒下来,推他去换衣服,“我才懒得去,你快走吧。” 周壑川低声笑了笑,接起电话,走到衣柜旁,边挑衣服边和电话里的人交代事情。 贺舒没事干,开始打量整间屋子——这回倒是周壑川的风格了,简单大气,就是同样缺少人气儿。 按理来说周壑川在这里生活了那么久,怎么能连一点私人物品都没有? 他正想着,周壑川打完电话,开始换衣服,“看什么呢?” 贺舒抱着肩转身问他,“你以前就住这个房间?” 周壑川手一顿,“是啊,本来是应该换到我父亲房间的,但我不喜欢那个屋子,就没动。” 贺舒点点头,走过去靠在柜子上看他换衣服。周壑川看他一眼,“下午要是觉得无聊可以让管家带着你四处看看,这里的风景还是不错的。” “没什么我不能看的吧?”贺舒笑着问。 周壑川的手一顿,不知是不是贺舒的错觉,他隐约觉得周壑川看他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深意,不过还不等他深究,周壑川自然地说:“当然没有,这里的主人现在就剩我们了,你想去哪谁也没资格管。” 贺舒一愣。 周壑川走到他身边低头和他交换了一个温柔的亲吻,“等我回来,我先走了。” 贺舒目送他下楼,回身走到屋子里。他站在窗前等了一会儿,果然看到周壑川目不斜视地穿过花园,一路上偶尔碰到的佣人都敬畏地朝他鞠躬行礼,惶恐又卑微。 ——像是整座宅子的阴沉都压在他们身上一样。 “咚咚咚。” 贺舒皱起的眉头打开,转身走过去开门,就见头发花白的老管家正半弯着腰站在门口,贺舒看着他挑了挑眉,“有什么事吗?” 老管家飞快地低下头,可贺舒还是从他眼里捕捉到了一闪而逝的疑惑和畏惧,他毕恭毕敬地问:“贺先生中午想吃什么?” 贺舒打量他良久,答非所问:“老先生在这里工作多久了?” 老管家的腰埋得更低了,枯瘦的脊骨在他服帖的西服上绷出一道佝偻嶙峋的山脊,有种骨子里的刻板卑顺,“四十年了。” “四十年,那可真够久的了,”贺舒声音带笑,语气平和,“那您应该见过壑川小时候吧?” 老管家的身体抖了一下,把头埋得更低,如果贺舒能看见他的脸,一定会发现他脸上的惊恐,“当然……见过。” 贺舒轻笑,“可爱吗?” 老管家整个人抖成了一把随时能散的骨头架子,尾音都带着战栗,“可……可爱。” 贺舒的笑容微敛,见他这个样子实在是不好问下去,他沉默了一瞬,说:“您看着准备就好,我不挑嘴。” 老管家低声问:“不放盐吗?” 贺舒一愣,电光火石间想起他和周壑川的第一顿饭,那顿淡的能让人丧失味觉的晚餐。他看向垂手立在门边,毫无存在感的老管家,目光渐深,他说:“盐正常放,但是——” “其他的按照原来的口味就好。” 老管家毫不惊讶地应了下来,躬身退走,像一只老而无力的乌鸦,一点点蜷缩回无尽的黑暗中,麻木地在黑暗中等待死亡。 贺舒不耐地扯了扯领口,觉得这鬼地方让他倍感压抑。 然而他又控制不住地感到疑惑,现代人都讲究尊严和平等,极少能有这些人这样的,就仿佛奴性已经根植在他们灵魂深处了一样——只有贺舒那个时代入了奴籍,一家老小的身家性命都在主人手里的下人才会这么从骨子里敬畏和恐惧。 他站在走廊里看着周围大门紧闭的各个房间,突然想,周壑川说他们在这里生活了很久,没准他走一走能想起点什么? 但是他发现自己好像忘了问一件事,便顺着楼梯下楼,去找管家。 走到第五蹬的时候他下意识地停住脚步,再次往下看。 客厅里依旧空荡荡的,连盆栽树叶的方向都没变过,然而这次却毫无感觉,就仿佛—— 缺少了最重要的一部分。 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贺舒走门口被这阵仗吓了一跳,管家看他过来赶紧走过去,“贺先生是饿了吗?我让他们快一点。” “不是,”贺舒再次往里看了一眼,“随便做点什么就好,周壑川也不在家,没必要搞那么丰盛。” 管家古怪又不可思议地看他一眼,然后慌忙低下头,应下来,“好的。” 贺舒点点头,面色如常地问:“管家知道贺巍然住在哪间屋子吗?” 管家脸上的血色刷地褪尽了,他惊疑不定地看着贺舒,有点战战兢兢地说:“您……问这个……” 贺舒:“我想看看。” 管家面露难色,“这个,小少爷说过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不得进贺巍然先生的屋子。” 贺舒倒是不想为难他,就说:“那你问问他吧。” 管家赶紧跑去打电话,过了没有一分钟,又跑回来引着贺舒往楼上走,“小少爷同意了,我这就带您去。” 出乎贺舒的预料,贺巍然的屋子竟然离周壑川特别远,一个靠东,一个靠西,赫然连成了一条最长的对角线,在二楼就像两个可有可无的边缘人物。 贺舒的手握在门把手上,管家往后退了一步。 门把手上雕刻精美的花纹在他手心刻下一个冰凉的纹路,他轻轻往下一压,推门进去。 屋里一片漆黑,看起来像是拉了窗帘。 贺舒下意识地想要反手开灯,直接精准地摸到了墙壁上的开关。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能摸得这么准,整间屋子就瞬间亮起来,里面的陈设乍现在他眼前,每一处都纤尘不染,分毫毕现。 贺舒瞳孔猛缩,仿佛觉得当空一个大雷把他劈成两半,一半勉强留下来镇住他三魂离体的皮囊,一半不受控制地扎到房间深处陈列的透明储物柜上,不得回转。 他万万没想到,真相会有一天以这种方式出现在他面前,如此猝不及防,又顺理成章。 ——那种博物馆专用的恒温透明柜子里放着一把他无比熟悉的剑。 那是一把曾经陪他踏遍山河九州,斩落无数英雄豪杰,最后陪他一同坠下悬崖的绝世名剑。 上面甚至还刻着他的字,巍然。 贺舒闭了闭眼,等他再睁开整个人都爆发出一股极强的戾气,他一瞬不瞬地盯着玻璃箱子,一个闪身逼到切近。他看着剑上熟悉的纹路,突然毫无征兆的出手了。 浩荡的内力夹着势不可挡的威势轰然拍到玻璃柜子上,瞬间将它击了个粉碎。 贺舒就在这响彻庄园的警报声中,眯着眼像抚摸最心爱的宝贝一样缓缓拂去上面的玻璃碎渣,重重握住,拿到眼前。 剑柄上清清楚楚地刻着两个古朴的大篆—— 巍然。 第65章 合作 刺耳的警报声恍如一道闪电劈开了整座庄园那层平静的伪装,有条不紊工作的佣人惊讶地看向主宅,在外围护卫庄园的雇佣兵纷纷拔枪,动作敏捷地从四面八方向主宅围拢。 离警报源最近的老管家也被吓了一跳,他犹豫一下,还是打开了门。 就在开门的一刹那,他仿佛听到了一声自九天垂落的龙吟。 贺舒站在一片狼藉中,横剑于前,他平视着那半截出鞘的的利剑,明亮的灯光落到上面折射出一段凛冽的寒光,倒映在贺舒眉宇之间犹如吞吐不休的锋锐剑气。 锷上芙蓉动,匣中霜雪明。 老管家本就余额不足的胆气直接跳成欠费,只这一个照面就把在嘴边盘亘已久的诘问咽了回去,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整个人成了个大写的尴尬。就在老管家还在踌躇不前的时候,外围一拥而上的雇佣兵们却齐齐在对讲机中接到了一条指示,又如退潮般回到了自己原本的岗位。 贺舒那一瞬间想了很多,不过那些在他胸腔里沸反盈天的诸多念头显然是对老管家问之无用的,只能暂时将那些被一柄剑挑出来的真相强行按捺下来。他手腕一抖,还剑入鞘,转头若无其事地对管家说:“让人把这里打扫一下。” 老管家讷讷半天不成言,只敢干巴巴地说一句,“好的。” 贺舒目不斜视地跨过满地碎玻璃片,一把拉开厚重的窗帘,一瞬间,铺天盖地的阳光摧枯拉朽般占领了屋子的每一个角落,他打开窗子,清新的空气随着悠悠鸟鸣和夏日热风一齐灌了进来,给原本好像永远随时光凝滞的屋子赋予了跃动的生命力。 时隔五年,这里再一次活了过来。 他往外看了看,发现庄园里仍然是一副井然有序的样子,园丁在勤勤恳恳地摆弄着花草,刚刚那刺耳的警报声就好像是一场幻觉。 贺舒自嘲地摇了摇头——什么意思?一切都准备就绪,就等着我自己发现吗? 没一会儿,老管家带着佣人一起上来,他走到贺舒身后小声问:“贺先生,这里还要收拾一会,不如您先下去用个午饭?” 贺舒回头看到女佣们那连地毯都要换的架势,点头答应,“好,麻烦大家了。” 然后他把那柄失而复得的长剑轻轻放到桌子上,淡淡嘱咐:“别碰它。” 蹲在地上埋头苦干的佣人们赶紧诚惶诚恐地应是。 贺舒现在没什么心情吃饭,简略的吃了两口就回到那间屋子。此时的屋子里已经没有人了,地上的毛毯换了和原先样式一模一样的全新一块。贺舒脱了拖鞋,赤脚在柔软的地毯上走过,坐到大床上环顾四周。 他能看出来,因为这里被看顾得很用心,整间屋子还保留着主人离去前的瞬间,桌上没喝完的半杯清水,水杯边已经吃了半板的胶囊,衣架上随手放着的一件衬衫,歪歪斜斜倒在床头柜上的手表…… ——与这里一比,他醒来时住的那间屋子显得格外冷漠而格式化。 他把这里的每一处细节都看得仔细,最后重重地往柔软的大床上一躺,沐浴着从大落地窗投进来的温暖阳光,恍然间有种灵魂深处的平静,他闭上眼,竟然再次睡了过去。 …… 男孩上身穿着一件连帽棒球服,下面是一条普普通通的长裤,在这种炎热的天气里看起来和别人很是格格不入。他戴着帽子低着头,左手拎着一大包食物,匆匆穿过人群,拐进人口庞杂的平民区。小路里隔几十米就有一些吞云吐雾的地痞流氓,他们有的只是不屑地看他一眼,遥遥地指着他说些不干不净的俚语,然后轰然大笑,有的则吹着口哨坠在他后面,时不时掐一把他挺翘的小屁股,露出一口里出外进的大黄牙,猥琐地问他一晚上多少钱。 男孩目不斜视,仿佛对这一切无知无觉,只是暗自加快了脚步。 他的不反抗仿佛等同于默认,流里流气的男人觉得自己凭空捡了一个大便宜,越发兴奋地跟上去。 可惜,事情并没有他想的那么美好,刚转出几个巷口,一直逆来顺受的男孩突然停下脚步,回身冷冷地看他一眼,那琉璃似的眼珠子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像在看一个死人。 “真是漂亮的亚洲男孩,”男人魂飞天外地伸出常年被烟草熏黄的右手,脸上满是令人作呕的垂涎,他伸手要去摸他的脸,“操起来……啊!!” 男孩抬起腿照着他的要害就是重重一脚,还没等男人从剧痛中换过劲儿来,黑洞洞的枪口就抵在了他的额头上,男孩垂眸说出一句仿佛带着棱角的标准法语,“要么滚,要么死。” 男人盯着额头上的枪险些吓破胆,连疼都顾不上就屁滚料流地跑了。男孩把枪揣回上衣兜里,继续七拐八拐地找到自己住的老楼。 楼里的环境差得够呛,空气中弥漫着腐烂的酸臭,墙角堆着一滩不明液体和呕吐的混合物。男孩目不斜视地走到四楼,掏出钥匙打开门。 屋子里一片昏暗,寂静无人。 然而一股强烈的危机感陡然从他后背窜起,他想也不想,丢下手里的东西转身就跑。 可是已经太迟了。 昏暗的屋子里凭空伸出一只大手,精准地扯住他的头发,粗暴地将他拖进屋子里。男孩疼得咬紧牙关,手却摸进了衣兜里的枪。下一秒。一个重重的膝击撞在他脆弱的胃囊,剧痛袭来,他根本握不稳枪,就被人从后面扳住胳膊,摁在地上。 他的脸死死地贴在冰凉的地板上,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感受着衣兜里的枪被人拿走。 他看见一双擦得锃亮的皮鞋停到他面前,做工考究的西装裤提了提,一个人在他面前蹲下来,伸手强硬地掰过他的脸。 “要是知道大名鼎鼎的壬水长得这么可爱,我是不会让他们下手这么重的。” 壬水头上的冷汗沿着他细长的眉梢滑落,眼前的男人身材高大,头发是黑的,眼睛却是迷人的翡翠色,一副标准的混血儿的长相,深刻而严肃,唯有右耳处钉了一颗玩世不恭的红宝石耳钉,张扬地让人想忽视都做不到。 是周九。 ——周壑川手下最厉害的爪牙。 壬水心中一沉,知道今天恐怕是不能善了了。 周九见他都落到这个境地了还是一副面不改色的样子,也忍不住啧啧称奇,手下的力气不免加大两分,在他白净的脸上留下两道触目惊心的红印子,他笑眯眯地睁着眼睛说瞎话,“你别害怕,我们没恶意,只是来和你谈合作的。” 壬水的眉头动了动,因为下颌受制只能含含糊糊地反讽道:“这么谈?” 周九眨眨眼,回头去看。 “放开他。” 壬水的眼皮闻声颤了颤,身上压着他的力气瞬间被撤走,他垂着眼爬起来活动活动筋骨,一抬眼,就见自己那小的可怜的厨房里站满了人,最前面的椅子上坐了一个高大俊美的男人,正眼也不眨地盯着他。 周壑川。 壬水刷地垂下眼,掩盖自己瞬间炸开的心惊肉跳。 周壑川把手边扣着的一张照片轻飘飘推到桌边,在上面轻轻点了点,“这上面的人是你吧。” 壬水顿了一下,走过去拿起来,发现是一张比较模糊的贺舒扶着他往外走的酒吧监控截图。他神色不动,张了张嘴刚要说话,周壑川突然出声截住他,说:“你不要忙着否认,我怀疑你自然有我的理由,不如让我先猜一猜你告诉了贺舒什么?” “贺巍然的事,还是当年周家的事,或者两者兼有?” 壬水心头一颤。 “又或者,”周壑川声音渐冷,“他自己的身份?” 壬水沉默了一瞬,眼前不可抑制地浮现贺舒当时对于他们瞧不起周壑川时轻蔑的神情,他暗自苦笑,“周先生到底什么意思?” 周壑川:“贺舒那个人我太了解了,一肚子的烂好心,别人在他面前卖卖惨,装装可怜就能让他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他愿意这么做我管不着,他开心就好,可这不代表我会让你们借此算计他。懂吗?” 壬水反应飞快地认错:“抱歉。” “你是个聪明人,”周壑川又推给他一份文件,“不如这样,跟我合作如何?” 壬水接过文件,瞳孔猛缩,指尖将薄薄的纸张按出皱褶纵横的几个坑,他呼吸急促地闭了闭眼,妥协道:“怎么合作?” 周壑川微微一笑,在昏暗中像一头缓缓露出獠牙的猛兽,“我帮你复仇。” “你替我把我想告诉贺舒的告诉他。” …… 贺舒骤然睁开眼,他转头望了望窗外,见日头往西沉落,翻身坐起。他穿上拖鞋,沿着楼梯往下走,正好看到大厅里和佣人说话的老管家,他提声问:“周壑川还没回来?” 老管家转身回道:“小少爷刚来过电话,说很快就到。” 贺舒“嗯”了一声,“打电话告诉他让他提前打好骗我的草稿,我有事问他。” 管家:“……是。” 贺舒:“宅子里还有哪个房间是封起来的?” 管家噎住半天,才小心翼翼地说:“三楼最里面的钢琴房。” 贺舒:“我知道了。” 他转身上到三楼,找到最里面的房间尝试着推开门,发现这扇常年不开的门竟然没有锁。他毫不犹豫推门进去,这一推就像推开了尘封在岁月里的巨门,扑面而来的阳光带着尘埃的清香,一座漆黑锃亮的三角钢琴静静地立在屋子正中央,从不因为时移事易变上一分。 贺舒喉头莫名生出一股涩意,他迎着阳光走进去,低头在琴盖上抹了一把,没灰。他轻轻笑了一下,一种柔软的、幽微的、细腻的情感顺着无孔不入的阳光从他的皮肤一直熨帖到他心里,连之前心头的火气都驱散了几分。 他伸手抬起琴盖,右手指尖在黑白分明的琴键上犹豫了一下,轻轻地落了下去。 “叮。” 这声音是那么清脆又极富洞穿力,周壑川一进门就听到了。他愣了一下,猛地朝楼梯上看去,眼神复杂地好想揉了万家灯火于其中一样。 钢琴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就开始接连响起,没有旋律,没有曲调,可周壑川就觉得每一个音符都好像砸到了他心里,激起一大片泛着涟漪的水花。 他脱了鞋,连衣服都没换就往三楼走,每上一蹬,就有一声音节跑出来,这种默契的节奏让周壑川克制不住地心颤,直到看到琴房里那个站着单手按键的男人。 周壑川恍惚间觉得就像有人当胸给了他一记重拳,那些被他刻意藏在记忆深处的场景不可抗拒地翻滚而出,赫然同现在完美重合,他仿佛看到那个湮灭于时光中的男人蓦然回头,跨越生死离合粲然一笑,同他说一句。 “你会弹钢琴吗?来给我弹一曲吧。” 第66章 最亮 贺舒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正好看到周壑川愣愣地站在门口,“这架钢琴是你的?你竟然会弹钢琴?” 周壑川恍如隔世般回过神,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不会。” 不会二字刚一出口,周壑川就懊恼地扯了扯唇角——他已经不是那个不会弹钢琴的男孩了,而那个想听钢琴曲的男人也早已忘却前尘。 贺舒一扬眉,左手抖了抖手里的曲谱,“看曲谱上你的笔迹可不像不会的样子。” 周壑川的目光落在那本已经开始发黄的曲谱上,原地沉默站了一会儿,走过去脱掉外套扯松领带把衣服塞到贺舒怀里,轻轻推他一把,让他腾出地方,“帮我拿一下。” 他松了松袖口施施然坐下,顺手解开领口三个扣子,露出性感的锁骨和一角坚实的胸肌。抬手放到琴键上,薄薄的白衬衫下他腰背笔直,在眩目的阳光里简直英俊得不可逼视。 周壑川微微偏头看向贺舒,冷峻的眉眼仿佛都在这一瞬间融化进阳光的温度里,他轻声问:“想听什么?” 贺舒像是没见过他这样,眯着眼借着光好好欣赏了一下,才弯腰轻轻在他唇上落下一个吻。他信手翻了翻曲谱,随便挑了个最顺眼地放在谱架上,“这首。” 周壑川抬头一看,眼神一顿,继而露出一抹“我就知道是这首”的笑容。 ——《梦中的婚礼》。 他闭了闭眼,修长的手指搭在黑白分明的琴键上,慢慢下按。 “叮——” 优美的曲调从周壑川的指尖溢出,由生涩到圆滑,空洞到含情,时光筑成的藩篱被渐渐汇成一条深情洪流的琴声冲垮,多年前欲人知又不敢为人知的隐忍恋慕和现如今满腔喷薄欲出的又爱又痛仿佛在这一刻水□□融,再也难分彼此。 楼下,刚刚从厨房出来的老管家听到这久违的钢琴声忍不住停下脚步,他怔怔地看向三楼,眼底既有怀念,又满含怅然。 室外,悠扬的琴声飘飘荡荡出窗外奋力去追赶天际最绚烂的余晖,叽叽喳喳的小鸟们此起彼伏地发出这一日里最后的应和,园丁终于干完一天的所有工作,最后抹了一把汗收起工具,任夕阳将他走远的影子拉得老长。 压抑已久的宅子仿佛找到了复活的契机,稍得喘息就借着烧红半边天的彤云来了把美妙音符中的浴火重生。 贺舒靠在钢琴上,听得眼睛都眯起来了,那近在咫尺的琴声仿佛能穿透人的灵魂,引起一阵雾里看花般的共鸣。他睁开眼看向周壑川,一时间满心满眼都是他有力而克制的手指,纤长浓密震颤欲飞的睫毛和每一笔都勾勒地极尽完美的侧脸。 ——是那样迷人,令他连一眼都不忍错开。 周壑川的情绪从爆发缓缓归于平静,再度隐匿在层层皮肉包裹的内心深处。 一曲终了,贺舒意犹未尽地看向周壑川,他强行遏制住想要扑上去狠狠吻他的冲动,眼神四处乱飘地得了便宜还卖乖,“怪不得你骗我说不会,你这技艺够生疏的,也就我能听得下去吧。” 周壑川收回手看向逆光站着眉目不清的男人,眼神温柔得一塌糊涂,“毕竟我只给你弹过,所以还请多多包涵了。” 贺舒让他一句话哄得心花怒放,抿紧的嘴唇难以克制地提起又放下,他故作认真地问:“真的?” “真的,”周壑川仰头静静地看着他,放任自己把两人之间曾经有过的那些隔阂和矛盾悉数放下,仿佛他还是那个要靠弹琴来博心上人一笑的毛头小子——只这一刻留下满腔沸腾的快要溢出来的爱意在阳光下发酵出浓浓的暖香,他轻声说:“无论过去还是未来,无论发生什么,到死我都只弹给你一个人听。” 贺舒盯着他,倏尔一笑,眉眼飞扬间竟比满室阳光还要灿烂。他伸手揪住周壑川的领带,微微挑眉,用少得可怜的自制力强行掰走话题,“少说甜言蜜语,管家给你传的话你听到了?” “你想问什么,直接问我就好了,”周壑川坐在凳子上,仰头任他扯着自己的领带,一双盛满阳光的深邃眸子波光粼粼,真诚而满覆深情,就算是圣人也要溺毙在他顺从依恋的眼神里,“我永远不会骗你。” 贺舒果然很吃他这套,仿佛被蛊惑般往前迈了一步,正好被蓄谋已久的周壑川一把搂住腰扯到自己面前。他猛地站起来,把贺舒往钢琴上一抵,借着狭小空间的局限,侧头想要一鼓作气地吻下去。 “嗡——” 贺舒一个没站稳重重地按在身后的钢琴键上,骤然响起的刺耳声音瞬间把他从被美色迷了眼的状态中拉出来,他抬手抵住周壑川的胸膛,似笑非笑,“别一说到关键地方就给我上美人计,你敢说你没骗过我?” 他坏心眼地掐住周壑川的鼻子,眯着眼拧来拧去,“我可记得你当初是怎么评价我的,真是要多难听有多难听,那还叫没骗我?” 周壑川被扭出一个可笑的表情依旧面不改色,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只是在现有事实基础上夸张虚构了一点。” 贺舒让他气乐了,“你那明明就是胡编乱造,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干不出那样的事。我看你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你又欠揍了是不是?” 周壑川眨眨眼,整个人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他双手环住贺舒的腰,可怜兮兮地望着他,就像一只犯了错误在一旁乖乖等罚的大型犬,头顶上那双看不见的大耳朵都仿佛无精打采地耷拉下来,“我只是怕你想起来一切之后又不要我了,才说了那些胡话的。对不起,你别生气,我再也不会这样了。” ——简直就是一击毙命。 贺舒惊恐地发现周壑川不知何时竟然掌握了这样一计杀招,他根本无法招架! 他色厉内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假装自己并没有被萌得腿软,“什么时候学会装可怜了?” “一直都会,”周壑川这回不止耳朵耷拉下来,连眼神都黯淡了,垂头丧气地说,“以前一直都好用,只是后来我发现就算我再惨再可怜你也不会回头不会心软,就没再用过了。” 贺舒很想真诚地对那时候的自己说:大兄弟,您真有定力。 他原地忍了半天,到底没忍住伸手捧住周壑川的脸,在他唇上轻轻亲了一口,“都过去了。” 周壑川眼圈微红,棱角分明侧脸在沉沦的夕阳中愈发忧郁柔和,那杀伤力简直翻了番地往上涨,“我发誓以后再也不骗你了,但是当年的好些事情我至今都没搞清楚,你可不可以给我一点时间,等事情水落石出我一定原原本本的全都告诉你,你等等我好不好?” 贺舒已经被这犯规的暴击打得不知道东南西北了,脑袋一昏就忙不迭地应声,“好好好好——” 周壑川立马笑起来,微微弯起的眼睛亮晶晶的,就像一个无忧无虑的大男孩,看得人心情一下就跟着好起来。他侧头去吻贺舒的唇,这次再没有收到阻碍,他一边亲着一边模糊不清地说着,“我好爱你,真的好爱你。” 贺舒被他胡乱地亲着简直想笑,觉得自己就像在被一只大狗乱蹭—— 贺舒:“!!!” ——妈的!被这小崽子骗了!!!周壑川吻技都能申请个高级资格证书了!在这装什么青涩! 他终于从“影帝的恐怖演技”中回过味来,气得在周壑川后背重重垂了一拳,“周壑川!你跟我装什么小可怜!起来!” 周壑川让他这猝不及防的一拳差点捶躺下,踉跄一下扶住钢琴的谱架。他刚站稳,就立马不知死活地在恼羞成怒的贺舒耳边暧昧地吹一口气,含笑的声音低沉撩人,“真搞不懂你,为什么那么喜欢我以前的样子,我还以为你会喜欢能把你吻到腿软的现在的我呢。” 贺舒:“……” 周壑川好像天生不知道什么叫见好就收,乘胜追击反倒是他骨子里的掠夺本性,他变本加厉地继续靠近,在贺舒饱满莹白的耳垂上用牙齿轻轻磨了磨,“真想在这架钢琴上把你做到哭出来。” 贺舒冷笑一声,不轻不重地照他肚子给了一拳,“能耐不大,胆子不小。” 周壑川疼得弓了一下腰,咬着牙搂住他,破罐子破摔一样抬头在他唇上重重亲了一口,“我还是那句话,你要是舍得你就打死我。” 贺舒:“……”真特么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他憋着气正没处发,就听周壑川又换了一副郑重其事地口吻,“虽然刚刚有些是在逗你,但我说的话都是真心的。贺舒,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我一辈子都可以不向你说一句谎话。我并不像你想象的那样对一切来龙去脉知之甚详,很多事情我也不知道该怎样向你解释。你给我一点信任和时间好吗?” 贺舒满肚子的疑问都被这一句情真意切的恳求给压了回去,最后只能长叹一声,“好吧。” 周壑川立马心满意足地拉着他往楼下走,“先去吃饭,晚上还有一个酒会,我们一起去。” 贺舒一愣,“酒会?那还吃什么饭?” 周壑川:“傻,到时候肯定吃不饱,先垫一口。” …… 巴黎·美杜莎会所。 站在停车场的贺舒低头看一眼身上雪白的西装,觉得一旁车灯晃过来的时候自己整个人就像颗爆亮的白炽灯。 贺舒:“……穿成这样是不是有点夸张?” 周壑川趁着四下无人,偷偷低头在他额头上亲一口,“不会,很好看。” 他一边和贺舒并排往里走,一边给他解释,“一会要给你介绍的美国导演安德森明年六月份有一部新戏要开拍,其中一个角色我觉得很适合你,争取今天晚上就帮你把这个角色拿下来。” 贺舒一愣,扭头看他。 周壑川还以为他是紧张,就安慰道:“我和他关系不错,这次就是带你给他看看,所以没提前告诉你,别紧张。” 贺舒点点头,和他一起推门进去。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周壑川走进去的时候,门口周围几米之内的交谈声都小了,故而另一声惊呼就显得格外清晰。 “我的天,周,你真的来了!” 一个染着红头发的高大外国男人快步走到两人面前,兴奋地想和周壑川来一个热烈的拥抱,结果周壑川眼疾手快从一旁的酒桌上拿起一杯红酒,挡了他一下。男人为了不让红酒洒在自己身上只能遗憾地放弃拥抱的念头,退而求其次,眼冒绿光地扒住周壑川的胳膊。 “天啊,简直不敢相信,我以为你是逗我的,不是说你在中国呆得不想回来了吗?” 周壑川开门见山,“这不是为了给你介绍适合‘路西法’的演员吗?” 男人震惊,“你什么时候开始关心这种小事了?” 周壑川一哂,并不回答,而是给这两人引荐,“这位是安德森导演,我身边的这位则是我欣赏的演员,贺舒。” 贺舒朝安德森一点头,听着来之前周壑川在他耳廓处安放耳机里的同声传译,端着一脸“禁欲冷淡”,吐出一句周壑川路上硬灌到他脑袋里的两句英文之一——“您好,安德森导演。” 安德森张大嘴,“这就是你说的合适的演员!天啊!他可真像个天使!不过这个天使是不是没有成年?” 周壑川:“你觉得我可能给你带一个未成年?” 安德森:“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他看起来太稚嫩了,完全不像能撑起魔王和大天使长双重身份的路西法。” 周壑川老神在在地提醒,“这话我听着耳熟,当初你好像也是这么否定我的。” “……”安德森让他怼得脸都青了,“好吧,我承认,那是我最失败的一次评价,但你这样的妖孽,绝对二十年内出不了两个。周,你这是在为难我。” 周壑川轻笑一声,晶莹鲜亮的红酒在高脚杯里摇摇晃晃,衬着他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有种难言的尊贵迷人,“不如这样,你给他留个机会,如果试镜得时候你不满意,就由我来演怎么样?” 接受同声传译的贺舒猛然抬头,眉头微皱地盯着周壑川。 安德森显然也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着实吃了一惊,他脑神经打结地反应了一下这个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忍不住再度去打量旁边这个稚嫩漂亮的亚裔男孩,实在想不明白周壑川为什么会下这么大的赌注,对他哪里来的这么大的信心。 周壑川朝安德森举举杯,“我只怕你到时候会祷告上帝让我离你的新戏远一点。” 安德森自然不信,他夸张地拍拍自己的胸口,一副捡了大便宜的样子,“天啊,我还是难以置信,你竟然要自降身价重回电影圈?” “今时不同往日,安德森,”周壑川玩味地笑了笑,长眉高高扬起,那扑面而来成熟男人的魅力不知看傻了周围多少贵妇名媛,“以前我演电影叫闯,现在演电影叫玩,就像没人因为你玩了一次一万美金的赌马就觉得你身价只有一万一样,没人会因为我玩了一部几亿的电影就觉得我身价也只有几亿。” 安德森:“……”为什么觉得膝盖好疼。 “更何况,”周壑川伸手搭在贺舒的肩膀上,他侧头朝贺舒勾勾嘴角,“我的美神也根本不会给我出手的机会,是吗?” “当然。”贺舒迎着他的目光,学着他的样子微微一挑眉,这动作做在他脸上却有一种他独有的贺舒式嚣张肆意,瞬间打破了他刚刚刻意营造的“神圣不可侵犯的”天使光环。不动如山与张扬凌厉,两种截然不同的男性魅力难分高下在空中悍然相撞,简直比任何一张时尚大片都要富有张力,周围的一切都在这种针锋相对的隔空对峙中化成最华美的陪衬。 安德森:“……”很好,这波狗粮有点噎。 他挣扎着在这种别人连头发丝都插不进去的气氛中挤出一席之地,固执地表示:“周,你太天真了,你的名气远远不是这位小美人能比的,你是行走的票房保证,这一点上他永远无法追平。” 周壑川强行将自己的目光从贺舒迷人的眼神中□□,有点神思不属地说:“你安德森的电影还缺我这点知名度?” “缺,”安德森咬定青山不放松,“如果这位小美人真的有你说的那么厉害,那因他而损失票房号召力也总要靠什么来补齐一点。” “安德森,你是吃定我了,”周壑川失笑,“好吧,我答应你在里面出演一个不许三分钟的小配角。” 安德森立马高兴地仰天长笑,“三分钟就三分钟。” 周壑川微笑,“多了你也付不起我的片酬。” 安德森:“……”这是今晚膝盖上的第几箭? 不过周壑川这点不痛不痒的嘲讽和实打实的票房相比根本算不得什么,安德森走之前甚至心情甚好的嘱咐周壑川弄好贺舒的英语问题,不要到时候栽在这上面。 周壑川自然欣然应允。 贺舒礼貌地向他吐出另一句强灌式英语——“安德森先生再见”。 安德森走后,周壑川游刃有余地抿了一口红酒,示意贺舒看不远处一直瞄着他俩的矮胖中年男人,不疾不徐地说:“那边瘦高的金发女人是v.g.的主编,旁边矮胖的那个是我公司旗下‘缪斯’的总设计师,我带你去打声招呼,争取把三月份的代言给你谈下来。” 贺舒没有说话,而是拉住他,说:“我很少见你像今晚一样笑这么多,脸不僵吗。” 周壑川刚要迈出的腿收回来,他垂眸温柔地看向贺舒,语气平和,“你不用在意,我也只是顺应文化差异,国内喜欢内敛,国外欣赏直率。并不是为你而曲意奉承他们,你不用放在心上。” ——当然,就算是为了你,我也心甘情愿。 贺舒信了几分无人得知,他轻轻笑了一声,“你这样尽职尽责,李胜会感动到哭出来吧。” 周壑川:“如果是你感动到哭出来,我或许会高兴一点。” “我不懂,”贺舒仰头看他良久,低声问,“你为什么在这件事上这么上心,你明知道演戏成名对我来说并没有多重要……” 周壑川轻轻晃着酒杯的手顿住,他淡淡一笑,压低的长眉下藏着的东西而却浓烈而厚重。 “你曾经和我说,当我无法保护自己的时候,就要善于运用大环境来保护自己,走去最亮的地方,让别人看到我,自然会有人愿意伸手来保护我。” 贺舒:“我能保护自己。” “我知道,”周壑川想伸手摸摸他明亮的眼睛,却顾及周围若有若无盯着这里的无数双眼睛,只能强自按捺下来,难耐地搓搓指尖,他一字一句地说,“但是我不甘心,凭什么你做的一切连同你这个人都要被人毫无顾忌的诋毁,我听到的都是一些不符合实际的流言,我觉得很愤怒,更想去改变,但我发现我势单力孤。” “我想让你也站到最亮的地方,到那个时候,有一个人说你不好,会有千万个人挡在你面前帮你回击,再没人能在你头上安哪怕一个字的污蔑。” 贺舒怔愣地看着周壑川仿佛捣碎了星辰混入其中的双眼,下意识地问:“那你也会挡在我面前吗?” “会的。” 周壑川毫不犹豫地说—— “我会一直挡在你身前,永不后退,绝无反悔。” 第67章 二叔 贺舒:“你真不该在这种时候说这种话。” “什么?” “要不我保证你这个时候已经躺在床上了,”贺舒心浮气躁地猛灌了一大口红酒,“完事了吗?完事就回家。” “……还有个代言的事情要说一下,”周壑川让他郁闷的表情逗笑了,忍不住挪揄他一句,“别急,只要你想,我随时在床上等你。” 贺舒:“……” 两人边说边走到周壑川刚刚示意他看的那两位身边,周壑川给他们彼此介绍一下,贺舒继续干巴巴地“套公式”问好。 v.g.的主编爱丽丝有着一头漂亮的金发,气场十足,一看就是个干练的职场女强人。她笑着和贺舒打招呼,转头语气熟稔地和周壑川打趣:“真是令人惊讶,我还没见过周先生亲自带旗下的艺人呢。” 周壑川毫不避讳地一挑眉,“自然是因为这个是不同的。” 爱丽丝眼前刷地一亮,见惯了时尚圈荤腥不忌的男欢女爱,这位女主编的目光在两人登对非常、难分高下的外表上打了个转儿,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然后俏皮地眨眨眼,“我明白了。” 周壑川看她一眼,慢吞吞地补上一句,“这可是我藏在手心的底牌,看好的顶梁柱,一般人我都不露给他看。” 爱丽丝:“……”哦,是我不单纯了。 她在心里失望地叹了口气,本以为挖到了最有神秘感和传奇性的公众人物的地下恋情,没想到是空欢喜一场。不过,也不算亏,听周壑川的意思,光盛日后是要力捧这个男孩的。 ——她也算是比别人先得了这么一个消息。 周壑川并没有急着向她“推销”,反而转头和见到老板格外紧张的缪斯总设计师布鲁斯说:“我记得缪斯三月份有一个代言要到期了?” 布鲁斯一愣,“是的。” 周壑川一指贺舒,“你觉得他怎么样?” 布鲁斯震惊地张大嘴,猛地扭头去看贺舒,就像在看一个怪物。贺舒让他看得头皮发麻,只能靠着强大的心理素质强撑着露出一个无懈可击的完美微笑。 贺舒心想:说真的,就周壑川这种简单粗暴的四处推销真是让人尴尬满点,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把走后门说得这么理所应当的。 其实贺舒不知道,像这种程度的内定和潜规则在娱乐圈真是稀松平常,周壑川这种抬抬手就能搅动娱乐圈风雨的大人物想定下来一个小小的代言,只这一句“你觉得他怎么样”就够了,更不用说“缪斯”还是他旗下的子公司。 ——不过,这次的事情有一点特殊。 按理来说,最大最大的顶头上司都发话了,布鲁斯应该很有眼色的夸赞贺舒两句,彼此恭维一下,这事也就这么定了。可事实并不是这样,布鲁斯一脸“开什么玩笑”的表情,看上去很想看看自己老板的脑袋里进了多少水才能想出这么一个见鬼的提议。 当然,这话他可不敢说,最后只能吭哧吭哧憋出一句,“……您确定?” 周壑川像是对他的异议早有预料,淡定地反问,“有问题?” 布鲁斯:我的老板,这问题大了去了好吗? 他一脸为难地艰难吐出一句话,“可是我们做的是口红啊。” 贺舒:“……”等等,好像哪里不对。 周壑川:“口红怎么了?又不是没有这种先例。” 布鲁斯内心嘶吼:不!老板!你清醒一点好吗!我们的确是没有这种先例的啊!想想我们催人奋进的“缪斯”文化!官方说是“女性独立”,其实大家都知道是“女权主义”好吗!一个富有女权主义色彩的品牌来找一个男人代言……老板你是在搞事情吗!!! 一旁看热闹的爱丽丝的眼神也不对了,她不认为周壑川会犯这种自砸招牌的错误,那么他这么做一定是有把握的。缪斯在男性代言这方面一直是白纸一张,大家也都默认这种情况不可能出现,一旦这种僵化的局面被打破,只能出现两种情况——要么大获全胜,要么一败涂地。 而以她对周壑川的了解,这个男人最擅创造奇迹。她再度认真地打量了一眼面不改色的贺舒,把他的重要程度重新衡量了一遍。 ——一旦周壑川赌赢了,缪斯会因为这个男孩而更上一层楼,这个男孩也会因缪斯而一夜成名。 一旁的布鲁斯隐约猜到了周壑川的想法,却不敢相信他真有这样的魄力,忍不住出声提醒,“可是这对于我们来说,太冒险了。” “墨守成规的人终将被市场淘汰,”周壑川对此没有半点迟疑,他拍拍布鲁斯的肩膀,像世界上所有不负责任的甩锅老板一样,语气轻松地把这个头疼的问题抛给布鲁斯,“时间还来得及,你们可以慢慢想。” 布鲁斯绝望脸:我选择死亡…… …… 周壑川和贺舒并没有在酒会上呆很长时间,两人从衣香鬓影的会所里出来,并排往停车场走。 贺舒:“那个口红的代言是怎么回事?我看布鲁斯对这件事很抗拒。” “我知道布鲁斯在担心什么,”周壑川替他打开车门,“别撞脑袋。我心里有个双赢的想法,你不用担心。” “我才不会担心你,”贺舒坐进去,看着周壑川有些无奈地撇了撇嘴,“你下回推荐我的时候能含蓄一点吗,我怎么总觉得你是在促销。” 周壑川让他逗笑了,凑过去在他额头上亲一口,“你是我最珍贵的宝贝,是要永久收藏的,怎么可能促销?” 贺舒让他肉麻得一激灵,严肃地指着角落说:“去去去,坐过去一点,和我保持安全距离。” 周壑川从善如流地坐过去,靠在靠背上微笑着提醒,“亲爱的,其实这车上是有隔板的。” 贺舒不为所动地闭上眼,一副老僧入定的淡定模样,当然,如果他的喉结没有因为脑补而难耐地上下滑动,可能会更像一点。 周壑川见状无奈地摇了摇头,闭上眼“养精蓄锐”。 这一段车程加上回到老宅往楼上走的时间里,贺舒就像忘了自己说过什么豪言壮语一样,表情动作都冷冷淡淡的。不过当两人一走进自己的屋子,他就立马让周壑川感受到什么叫热情如火。 他把周壑川推在房间门上,强行来了个壁咚。 贺舒:“……你低点。” 周壑川差点笑出声,不过为了爱人的面子还是很艰难的忍了下来,他靠在门板上往下滑了几公分,两条大长腿撑在贺舒身边,懒懒散散地稍微扬起头笑着看贺舒——这个被壁咚的看起来比壁咚的贺舒还要强势。 一直在被身高压制的贺舒可算是扬眉吐气了,他伸手一勾周壑川的下巴,在他唇上轻轻一吻,笑着说:“小美人,陪大爷睡一晚怎么样?” “小美人”的声音比这位大爷还要低沉性感,近距离之下听得贺舒半边身子都麻了,“妾身保证伺候好大爷,让大爷三年抱俩。” 贺舒可没听出来周壑川这不怀好意的潜台词,他笑着说一句“小美人真贴心”,就猛地亲了上去。 周壑川的眼睛危险地眯了一下,把他的腰重重往自己怀里一勒,借着接吻的遮掩,慢慢站直身体。 于是贺舒亲着亲着,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又变成了被动的那个…… “咚、咚、咚。” 周壑川开始解他衣服的手一顿。 贺舒半睁开水光潋滟的桃花眼,不轻不重地咬了咬他的唇瓣,带着轻微的喘息说:“别管他。” 周壑川的呼吸间带着热气,他在贺舒耳边沙哑地低笑一声,“遵命。” 贺舒的手流连忘返地在他齐整的腹肌上徘徊不去,掌心滚烫,一如他此时炙热的眼神。 然而,门外的管家并没有他们想的那样“懂事”,他锲而不舍地敲着门说:“小少爷,二爷来了,正在楼下等您,说有重要的事情和您谈。” “……” 贺舒暴怒一踢门,气吞山河地吼了一嗓子,“让他滚!” 老管家:“……” 虽然周壑川也很厌烦这个时候有人来打扰他的好事,不过见贺舒比他还生气,他到底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贺舒:“笑什么!憋死你!” 周壑川这下彻底绷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贺舒退开一步,烦躁地扯了扯自己的领子,“管家说谁来了?” “我二叔,”周壑川脸上的笑容变淡,他边整理自己的衣服,边给贺舒解释道:“我父亲的二弟。” 贺舒一肚子邪火没地方发,大魔王指数蹭蹭蹭往上涨,“忠的奸的?小时候欺没欺负过你?” 周壑川没什么笑意地勾了下唇角,“姓周的就没有一个好东西,他还排不上号,充其量算一条贪婪的水蛭罢了。” 贺舒不耐烦地皱起眉,“我问你他欺没欺负你过你。” 周壑川和他对视了一会儿,有些讥讽地笑了,“你也太高看我了,在周家我还没有周韩深养的几条狗有分量,二叔怎么会有那个闲工夫来欺负我?” ——相比于把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把他扒皮吮血的两个哥哥明里暗里捅的刀子,周老二当年那不痛不痒的轻蔑都能算得上“仁慈”了。 贺舒下意识地觉得周壑川有所隐瞒,但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不过也足够从他的语气中听出来两人的关系并不怎么样。 周壑川看了正憋气的贺舒一眼,非常善解人意地装了个可怜,“他也没做什么过分的,左右也就是没拿我当回事儿。” 贺舒:哦,我男人你还敢不当回事儿? 他冷笑一声拉开门,“等我给你出气!” 第68章 试探 贺舒的脚刚迈出房间门就又收了回来,他瞄一眼周壑川,突然坏笑了一下,“你先下去。” 周壑川微微一挑眉,走到他身边压低声音笑着问:“首长什么指示?” 贺舒:“首长要求你配合,跟着纲要走。” 周壑川:“什么纲要?” “就八个字,”贺舒说得理直气壮,“看我暗示,自行发挥。” 周壑川失笑,忍不住低头掐着他的下巴轻轻落下一个吻,“你开心就好,首长。” 贺舒心跳快了两拍,他避开周壑川的手,把他往楼下推,自己则跟在他后面站在楼梯的拐角处偷听。 周壑川转过身去就变了一张脸,再不复贺舒面前的温柔随和,他不紧不慢地顺着楼梯往下走,不苟言笑,很有点生人勿近的味道。就连下面坐着一脸不耐烦的周老二周明凯看到他都下意识地收敛了一点。 “二叔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周壑川走到周明凯对面坐下,一旁候着的老管家动作飞快地帮他倒好茶,然后恭敬地退下给这叔侄二人留下说话的空间。 周明凯:“听说你回来了,二叔也很长时间没见你了,当然要过来看看。” 周壑川不置可否,没接他这个话茬。 周明凯像是已经习惯了周壑川的少言寡语,冷了场面上也不见尴尬,而是换了一种感慨的语气,看着四周说:“自从大哥死后这家里真是越来越冷清了。” 周壑川轻笑一声,“父亲死后,还是热闹过一阵的。” “……”周明凯脸上的感慨让他这一句话直接怼回了娘胎里,令他的表情看起来分外尴尬,他强忍住发作的冲动,面色不自然地说:“这家还是缺个女主人的,你也老大不小了,就没想找个伴儿?” 周壑川眉梢微挑,他端起茶杯不紧不慢地吹了两口才满不在乎地说:“我不是找了吗?” “你找的那叫什么,”周明凯不知想到什么,脸色愈发难看,“一个十八线小明星,还是个生不出孩子的男人,那种人玩玩就算了,你还想跟他过一辈子?” 周壑川:“我的确是这么想的。” “你!”周明凯恨铁不成钢地瞪他一眼,嘴角却微不可察地往上提起又放下,他长叹一口气,地把桌子上的茶水一口闷了,“我真是愧对大哥!不仅没照顾好你们兄弟三人,还没把你从这条邪路上拉回来,怪我!怪我!” 闻言,周壑川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端着茶杯静静地看他演独角戏。 周明凯一脸愁闷地盯着自己的空杯子,良久才情绪低落地问:“你当真没法从当年的事情里走出来?” 周壑川和偷听的贺舒心里同时说了一句:来了。 “当真。” “那好,”周明凯深深提起一口气,“那就让你二哥回来吧,当年的事不过年少时的意气之争,亲兄弟哪有隔夜仇?到时候让你二哥过继一个孩子给你,也好传了咱们周家的香火。” 楼梯上的贺舒眯起眼睛,无声冷笑,他刚要下楼就听周壑川半点不客气地冷声说:“二叔真会开玩笑,我辛辛苦苦打下的家业凭什么给仇人的儿子,我还没蠢到那个份上。” 周明凯瞪大眼,“什么叫仇人?那是你亲二哥!” 贺舒再也听不下去了,他重重地踩了两下楼梯,走下楼半靠在楼梯的扶手上。他领口开得特别低,因为姿势的问题能看到他露出来的一线白皙的胸膛,有种别样的慵懒性感。眼见周明凯大惊失色地望过来,贺舒“高贵冷艳”地轻哼一声,很是不屑用大拇指弹了弹小拇指甲上不存在的灰,抻着嗓子说:“那可不行,这钱可得有我一份儿,你说是不是啊,老公?” “……” 周壑川猝不及防被这一声*的老公震得脑袋发昏差点手一抖把茶杯扣了,结结实实地感受到了灵异小说里的“魂魄不稳”,他眼神发飘了一会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故作淡定地说:“过来。” 贺舒溜溜达达走到他身边坐下,周壑川一手非常自然地搂住贺舒的腰,另一只手把他敞开的衣襟系好,“谁让你穿成这样往外跑的?” “我这不是听说有人惦记咱家钱替你着急吗,”贺舒乖巧地窝在他怀里,目光瞟向一脸不可思议的周明凯,义正言辞地指责:“二叔想得可太不周全了,您有没有想过日后真来了这么个孩子管我叫爸爸,如果曝光了对我的演艺事业会造成多么大的损失?” 若果说周明凯刚刚是被他的长相给震惊了,那现在就是被他的脸皮给吓傻了,嘴唇抖了半天才哆嗦出一句,“……你算个什么东西?” 贺舒脸上的表情悉数收了个干净,那幽深的眼神看得周明凯汗毛倒竖,他微微一笑,“怎么?二爷不认识我了?” 周明凯瞳孔猛缩,看他的眼神就像看一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你,你没死?” 贺舒不高兴地皱起眉毛,扭头冲周壑川抱怨:“老公,你这二叔怎么回事嘛,上来就咒人死?肯定是希望我死了好给你塞些不三不四的女人,送两个说不清来路的好儿子。真是!老大一把年纪了,老盯着侄子的床和钱算怎么回事?” 周明凯青筋暴跳,“你到底是谁?” 贺舒冷笑,“是你爸爸。” 周壑川:“……” 贺舒拍拍他的手,“我俩论我俩的,别担心,我不当你爷爷。” 周明凯猛地站起来,眼里既有惊惧又是怀疑,“你是贺巍然?你没死?!” “姐姐去,啊不,巍然哥哥去的早,”贺舒演技浮夸地擦了擦眼角,眼底满是一片不容错认的恶作剧式的嘲弄,“我会替他照顾好老公的!” 周明凯是又惊又怒,看着那两个坐在一起的人觉得自己头皮都要炸开了。他看贺舒那副矫揉造作的样子觉得他不像贺巍然,可又不能排除他在做戏,关键如果真是的话贺巍然不是病得快死了吗怎么能年轻这么多? 他的脑袋彻底乱成了一锅八宝粥,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最后只能色厉内荏地丢下一句:“壑川!你好好想清楚!谁才是和你血浓于水的人!”然后匆匆落荒而逃。 贺舒看着他的背影,很不尽兴地轻啧了一声,“一个贺巍然就能让他自乱阵脚。” 周壑川把茶杯放下,淡淡地说:“一个贺巍然足以让很多人自乱阵脚。” 贺舒:“你夸我?” “只是陈述一个事实,”周壑川摇了摇头,“都说了二叔没什么大能耐,就是贪而已。这次来当说客应该是被我那好二哥哄骗了,着急忙慌地跑了应该也是去找他二侄子商量对策去了。” “你二哥?他想干嘛?” “试探吧,”周壑川想了想,脸上倒没什么波动,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试探我的态度,试探你的身份。别担心,他翻不出什么新花样来。” 贺舒兴致缺缺地翻个白眼,“没劲,洗澡去。” 周壑川却一把拉住他,微微挑眉,“老公?” 贺舒飞快地应道:“哎,叫我干嘛?” 周壑川沉默了一瞬,低低地笑了,“行,我记住了,去洗澡吧。” 不知道为什么,贺舒被他说的汗毛一竖,眯着眼看他一会儿,才蹬蹬蹬跑上楼洗澡去了。今天去酒会沾了一身的酒味,贺舒在浴缸里多泡了一会,等他出去的时候,周壑川刚打完电话,正难得一见地对着窗户发呆。 贺舒想了想,默默把浴袍的带子扯松一点,露出大片白皙的胸膛和若隐若现的大腿,他靠在浴室门边上,清了清嗓子,“你不洗澡?这都几点了?” 周壑川闻声回头,瞳孔猛地缩了一下。他那仿佛带着棱角的目光结结实实地把贺舒从头到脚刮了一遍,脖颈上的青筋都绷出来了,活像一只狩猎前一刻浑身紧绷的猎豹。 贺舒嘴角微翘,边擦头发边若无其事地走过去,坐到周壑川对面的床上,大喇喇翘着二郎腿和他说话,“看我干什么,你不睡了?” 周壑川让他那雪白的大长腿晃得胸口发闷,想要强行别开目光又被他擦头发时越发清晰的锁骨给吸引去了全部注意力,根骨分明又莹白如玉,简直比最精美的象牙制品还要目眩三分。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贺舒那个“睡”字咬得真是暧昧非常。 他的呼吸粗重了一瞬,猛地上前一步握住贺舒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 贺舒不闪不避地仰头看他。 两人一个身量太高,一个坐着,悬殊的高度差让贺舒这个抬头有种异常的顺从感,脆弱的喉结完全是以一副任君采撷的姿态暴露在周壑川的视线之下。 周壑川不错眼珠地盯着贺舒那张洗过澡后愈发清俊漂亮的脸,半点移不开目光。 贺舒眨眨眼,“你怎么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周壑川猛地松开他的手腕,劈手夺过他的毛巾,“过来,我给你擦头发。” 贺舒:“……” 擦头发?这时候你擦个什么鬼头发?关键时候你他妈跟我玩什么荷尔蒙绝缘??? 贺舒心存侥幸地对自己说:没关系,没关系,他也许就是假正经一下,没准擦着擦着就擦出火花了呢…… 可惜贺舒注定是要绝望了,周壑川态度严肃认真地给他一直擦啊擦啊擦,最后给贺舒擦得连点火星子都没了。周壑川低头在他有些呆滞的眉宇间亲了一口,低声说:“困了先睡,我洗澡可能会很慢,不用等我。” 贺舒:“……哦。” 直到浴室的门咔哒一声关上,贺舒还是有点不能接受这个残忍的现实。 ——这绝对是他出生以来最失败的一次撩汉。 其实贺舒是一个很简单的人,对感情也很直白。之前不愿意和周壑川做,小部分原因的是体位有争议,大部分原因是他心里总有一个名叫“贺巍然”的疙瘩,就算他再怎么用各种猜测和推断来告诉自己就是贺巍然没跑了,他还是觉得这是一个坎儿。可现在不一样了,他那柄佩剑的出现几乎就把“他曾经是贺巍然”这件事给盖棺定论了。他不再抗拒贺巍然这个名字带给他的一系列影响,他和周壑川的之间的感情自然也就再没那么多难以忽视的绊脚石。 在他看来,两人互相喜欢,水到渠成,床上试试也没什么不好,体位问题,试着试着肯定也是能解决的…… 可是现在谁来告诉他,周壑川又是中了什么邪? 贺舒自认为自己暗示得已经够明显了,周壑川也不像没这个意思,他玩什么坐怀不乱? 他仰天躺在大床上,听着浴室里的水声,真是百思不得其解。躺着躺着,贺舒猛地坐起身来狐疑地盯着浴室门,想到周壑川临走之前说的“洗澡可能会很慢”,他忍不住犯嘀咕:为什么会慢? 贺舒犹豫了一下,轻手轻脚地走到浴室门口,借助他那超绝的听力,捕捉到了几声粗重的喘息声。 贺舒:“!!!” 贺舒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幻听了,大家都是男人,这动静一听就知道是在做什么。他死死地盯着磨挲玻璃门,很想一脚踹进去,真心诚意地问周壑川一句:你他娘的有病吧?! 啊?!!我特么邀请你名正言顺地跟我啪,结果你跑到浴室里自己撸?!! 你那么爱你的右手怎么不和它过一辈子啊!!! 贺舒怀着满腔被五指姑娘打败的挫败感像游魂一样飘到床上,盯着天花板神情涣散地发呆…… 半个小时后,周壑川带着一身凉气钻进被子里,他支着头看了眼气息绵长的贺舒,有些无奈地笑了。 其实贺舒对他的邀请他不是看不出来,不过周壑川并不觉得这是他真想和自己做的预兆,毕竟之前每次他的撩拨是真的,抗拒也是真的,周壑川心里很明白。 他忍不住在心里叹气:也许贺舒只是喜欢看他为他着迷的样子吧,像个找到新玩具的孩子一样。 ——左右不过自己忍得辛苦一点,这么多年都忍了,何必功亏一篑地硬来让他不情愿? 周壑川凑过去在他唇上克制地吻了一下,回手关灯。 一夜无眠。 第69章 学习 第二天早上起来,周壑川发现贺舒睡了一觉就莫名其妙地睡生气了。 正常来说每天早上都是贺舒先醒,他一动,周壑川也跟着起来。今天也是一样,贺舒坐起来准备下楼晨练,周壑川则照例想把人搂回来偷个早安吻,结果他一伸胳膊,却捞了个空。 周壑川立马清醒,忽地坐起身来,正好看到贺舒站在床下面色不善地看着自己……好像还冷冷地瞪了一眼自己的……右手? 那一瞬间周壑川都要以为自己晚上睡觉的时候用右手掐他了,要不他怎么会和自己的右手结下那么大的仇? 周壑川刚想问贺舒怎么了,就听他冷哼一声,转身去浴室洗漱,留下周壑川一脸懵逼地坐在床上绞尽脑汁想到底发生了什么。 百思不得其解的周壑川无奈起身走到浴室门口一拉门,发现门竟然还锁了,只好抱着肩靠在门边,有些好笑地问:“婚内冷暴力?” 浴室里贺舒捏着牙膏一脸憋气:“……” 说什么?说自己因为不如右手有魅力所以生气吗? 他泄愤般把牙膏丢回台子上,转身去给周壑川开门,盯着他无辜的眼神干巴巴地说:“……以后半夜不许打呼噜!” 周壑川还是觉得不对劲,因为他好像不打呼噜……不过他心里纳闷,面上却是一副抱歉的样子。他伸手搂住贺舒在他额头上补了一个早安吻,“昨晚没睡好?” 贺舒:“是、啊。” ——不管打没打呼噜,这种时候直接认错总是没错的。 周壑川果断站直身体,一副诚心悔过的样子,“抱歉,是我不好。那你吃完早饭再睡一会儿行吗?我让管家准备了法国不少有意思的地方,睡醒之后看一看,想去哪告诉我,我陪你去。” 贺舒见他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也生不起气来了,他心想:撩汉这种事情一次不行? 那就两次! 结果就是周壑川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呢,这场突如其来的别扭就闹完了,两人在浴室里你挨着我我挨着你洗漱完,准备一起下楼晨练。 贺舒拉着周壑川绕着庄园跑了两圈,回来洗把脸坐到餐桌上吃饭,他俩正探讨着过两天要去哪里玩,贺舒就接到了李胜的电话。 李胜:“你们那头现在是早上呢吧?今天打算干嘛啊?” 贺舒:“今天?上午没什么事,下午准备去巴黎转转。” “哦,”李胜冷酷地说:“我就是问问,顺便提醒你一下,你有八百多页的剧本没背,以及五道菜没学。” “……”贺舒飘飘然的恋爱脑被一支跨越亚欧大陆的小冷箭“biu”地射穿,他默默喝了一口豆浆,“等等,剧本我知道,五道菜是怎么回事?” 李胜慢条斯理地说:“怎么?下期的《致命陷阱》你还想以乞讨为生?” 贺舒瞬间一个激灵:“……” ——事情是这样的,在《致命陷阱》第一期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贺舒还没嘚瑟起来,就在第二期惨遭滑铁卢。没穿过来之前从未出现在厨房三米之内的贺舒终于感受到什么叫“蠢夫有米也炊不起来”,眼见别的老狐狸早有准备地一人做一个小菜端走回屋吃饭了,只有贺舒饿着肚子笨手笨脚地炸了厨房……最后被节目组勒令禁止靠近厨房,否则直接出局。 最后还是顾念着“一夜夫妻百日恩”的杨卓秦给他做了一碗饭和天性善良的齐珖分了他半盘子西红柿炒鸡蛋,才让他勉强过活。 据说他那期蹲在厨房门口萧瑟的身影还被节目组封为了“本期小白菜之最”…… 贺舒放下电话之后,乖乖被打回现实,周壑川问他怎么了,贺舒就把李胜的话给他复述了一遍。 周壑川听完也沉默了,吃了一个煎蛋之后才说:“这的确是没办法的事,你现在火了,以后只会比现在更忙,学的东西也要更多。不如这样吧,你上午在家看剧本,我下午早点回来教你做菜,晚上陪你学英语怎么样?” 贺舒感觉自己的脑袋昏了一下:“……” 说好的度假呢?! 怎么就变成了小葵花川川课堂开课了?! …… 两人吃完饭,周壑川去上班,贺舒搬了把躺椅放到阳光最好的地方开始看剧本。 然而,有句话说得好: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当下午三点多钟周壑川急急忙忙赶回来的时候,就见那个出门前信誓旦旦保证自己会看完第一本的贺舒,正非常惬意地沐浴着午后的阳光在躺椅上睡得昏天黑地。 周壑川眼尖地发现那本用来装相的剧本只被翻开了薄薄的几页,就被无情地扣在贺舒身上有助睡眠了。他摇头笑了笑,刚想过去叫醒贺舒,却见他微微动了动,垂下去的手重新搭在剧本上,小幅度地侧了个身,嘴唇微分,看起来睡得更香了。 “……”周壑川立马站住脚步,可耻地发现自己被他少见的乖巧睡颜给萌出了一脸血。他原地顿了一会儿,掏出手机轻手轻脚地走近,找了一个最好的角度把他的样子拍下来。 照片上的人不同于网上那些沉睡还要强行微笑的假睡党,贺舒可以说睡得格外豪放,半张开的水润嫣红的唇里是两颗被暴露出的雪白的小门牙以及隐约可见的小巧舌尖,整张脸看起来呆萌呆萌的,完全没有平日里狡猾灵动的模样。 而且这张照片拍得格外有心机,不仅将贺舒那超高颜值加持的脸蛋照得可爱值爆表,他搭在剧本上的手也因为角度的问题被凸显的格外修长。午后的阳光打在上面,那纤长的指尖仿佛都要虚化到雪白的纸张里,真是漂亮极了——犯规程度和他那张脸一样难分高下。 周壑川自己欣赏了一会,实在是不舍得把他叫醒,只能蹲在原地,闲极无聊地帮他调调滤镜,加个虚化之类的。 于是当贺舒慢悠悠转醒的时候,就看到周壑川连衣服都没换,就那么穿着一身考究的西装蹲在他不远处,p图。 贺舒:“……” 他迷迷糊糊闭上眼睛,心想:我一定还没睡醒……然后默默把剧本盖到自己脸上。 于一旁刚把图片保存好的周壑川发现自己的爱人悄眯眯又换了个姿势,虽然挡住脸,但是依旧好看到不行。 他再次默默拿起手机,又拍了一张,当然这次的重点是他抬起胳膊后露出的一节流畅的腰线。 贺舒顶着剧本,突然幽幽地出声:“修完记得发给我。” 周壑川手指一顿,把手机收起来,伸长胳膊把贺舒脸上的剧本拿下来,“装睡?” 贺舒眨眼看他,“我只是觉得我醒来的方式不对,需要重醒一下。” “起来吧,晚上要学英语,一会儿还要教你做菜,为了督促你,我已经给厨师放假了,今晚我们学做什么就吃什么,”周壑川伸手把睡得软趴趴的贺舒拉起来,“要照片干嘛,发微博?” “……” 贺舒哀怨地看他一眼,不明白原本那个致力谈情说爱的爱人怎么就脱离了低级趣味,走上教书育人的园丁之路了,他撇着嘴说:“是啊,李胜让我发微博刷一下存在感。正好我不知道发什么,就用你的吧。” 周壑川若有所思。 贺舒眯眼看他,“你在想什么?” 周壑川:“没什么,我感觉我好像也好长时间没发微博了。” “……”贺舒暴怒地揪住他的领子,“你跟着凑什么热闹抢什么流量啊!” 周壑川顺手搂住投怀送抱的爱人,长眉一扬,“怎么,怕老公名气太大压住你啊。” 贺舒一秒冷静下来,无情地推开他,“麻烦你快点上楼换衣服,厨子。” 周壑川笑了笑,把手机递给他自己上楼换衣服去了。 贺舒把照片发到自己手机上,想了一会发条微博。 贺舒v:我经纪人嘱咐我:好好看剧本,不要出去玩。[图片][图片] 他这条微博一发出去,瞬间顶上来几百条评论—— 交电费免费:舔脸!舔手!舔全屏!! 等几年:word天!太萌了啊!!舒舒好可爱,啊啊啊啊!快让姐姐亲一口啊!! 阿可达东南角:哈哈哈哈心疼你经纪人,这是无声的抗议啊。 独霸一方的鱼:哈哈哈心疼经纪人+1!感觉就像我妈不让我出去玩|逼着我写作业,于是我怒睡一天的套路。舒舒真的萌死了啊! …… 贺舒看得直乐,等到周壑川下来才把手机收起来,一起去厨房。 老管家帮他们准备了两套厨师服,贺舒兴致勃勃地穿上,周壑川却以自己只负责指导不负责动手为理由拒绝穿它,最后还是贺舒强行给他扣了一顶厨师帽应景。 周壑川在公司思考了一上午,决定先教贺舒一个简单易懂、取材容易的西红柿炒鸡蛋。 ——是的,他想得很好,贺舒动手他动嘴。 不过两分钟后,周壑川就默默从险些把鸡蛋打上天的贺舒手里接过了碗。 第70章 做菜 贺舒震惊地看着自己手里被搅得惨兮兮的玻璃碗,那眼神不像在看一碗生鸡蛋,倒像在看恐龙蛋。 周壑川叹了一口气,先把碗从他手里拿出去放到一旁的操作台上,然后把精神受到了惨烈打击的贺舒拉到自己身边,用手指一点一点把溅到他脸上的蛋黄擦掉,一边到水龙头底下冲手,一边无奈地问他:“你跟鸡蛋多大仇,使那么大劲?” 贺舒现在的样子不可谓不凄惨,虽说脸上被周壑川擦干净了,可他那雪白的厨师服上却溅得星星点点都是蛋黄。其实周壑川不知道,贺舒可不是劲儿使大了那么简单,他是听着周壑川的指导,打着打着眼见死活打不匀搅不开,以为自己用的力气太小,一个没忍住加了点内力…… 结果这位史上第一个用内力搅鸡蛋的神人就被自己的奇思妙想喷了一脸蛋黄…… 贺舒盯着那碗炸开的生鸡蛋,既郁闷又不服,想不明白自己那人人称赞的学习天赋怎么就被一个小鸡蛋搞得折戟沉沙了。 周壑川心里好笑,却不能表现出来,只是从一旁递给他一个新的玻璃碗和鸡蛋,说:“没关系,再来一次,这回我手把手教你。你先敲个鸡蛋。” 敲鸡蛋……贺舒回想着刚刚周壑川的动作,那鸡蛋让他磕得,套用网上一句话,真是苏得不行。既轻松,又流畅,行云流水,尤其是那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头,轻轻一掰,一点汤水都没粘上……虽然贺舒没见过谁打鸡蛋,但估摸着世上应该没谁能打个鸡蛋都那么帅。 他握着鸡蛋酝酿了一会,轻轻在碗边儿一磕。 没碎。 贺舒皱眉。 不知道为什么,周壑川看他这个表情本能地感觉到不好,下意识地想要伸手拦他,结果就来不及了。 贺舒想着:哦,力气小了。他直接把打鸡蛋的初速度拔高了一个度,快准狠地往碗边儿上一磕——“啪嚓”一声碎了满手,白白黄黄,稀里哗啦,甚是可怜。 好吧。 周壑川抹了把脸,这可真是一点都不能含糊。 之前那碗鸡蛋是周壑川帮他打到碗里的,想的是贺舒就算再怎么生活小白磕个鸡蛋总归是没问题的吧,哪成想这位大少爷是真的啥也干不了,磕个鸡蛋都能磕出车祸现场。 对此最不能接受的就是贺舒了,他盯着自己一片狼藉的右手和操作台,感觉面临着人生最大的挑战。周壑川看他这副样子真是哭笑不得,把人拉到洗碗池站在他身后,环抱着他给他冲手。贺舒盯着两人纠缠得双手,回头去看周壑川,正好撞进他的胸膛里,严肃地为自己辩解:“我明明就是照着你学的。” 周壑川嘴角一挑,头稍稍后仰避免贺舒的发顶磕到自己下巴,他专心致志地给贺舒洗手,还不忘安慰他一句,“没关系,多练几次就好了。” “不需要,”贺舒觉得自己的学习能力受到了轻视,立马表示:“两次!两次我一定能打好!” “嗯,”周壑川忍笑,关掉水把他的手在水池里甩一甩,“我教你一次,你肯定就会了。” 周壑川又拿了一个空碗回来,还是刚刚给贺舒洗手时的姿势,他站在贺舒身后圈着他,两只手牢牢地掌控着贺舒的手,“放松,感受我是怎么用力的。” 虽然周壑川很高,但是碗放在操作台上位置很低,周壑川想看清要稍微地弯一点腰压着贺舒。贺舒稍微一偏头就能看到周壑川那专注的侧脸,他胸膛的温度从贺舒的后背源源不断的传送过来,经过奔腾不息的血液瞬间输送到四肢百骸,让贺舒一瞬间失了反应。 周壑川蓦地扭头看他,那黝黑深邃的眼睛里仿佛藏了夏日午后最温柔的时光,他轻浅的呼吸喷洒到贺舒的颈间,惹得贺舒想也不想凑过去亲了周壑川一口。 周壑川愣了一下,眼光唰地深沉下来。 就在贺舒美滋滋地以为他要回吻自己一下的时候,周壑川生硬地别开眼,语气平淡地问他:“会了吗?” 贺舒:“……” 他低头一看,原来就在他被周壑川的侧颜迷得晕头转向的时候,周壑川已经用他的手打出一个完美圆润的蛋了。 贺舒绝望地发现,自己的魅力不仅比不上右手,还比不上鸡蛋! 他愤愤地说:“哦,你可真是个心无旁骛的好老师!” 周壑川让他逗笑了,忍不住调侃说:“是啊,不像某个学生,一心只想着勾引老师。行了,别玩了,我再教你打一次。” 贺舒破罐子破摔,非常直接地说:“可是老师,你挨得我那么近,我没法专心学习。” 周壑川敷衍道:“那你就努力专心。” 贺舒:“……”好的,你可以的,这么坐怀不乱我也是服气。 见他一脸郁闷看起来是彻底放弃了,周壑川终于能小松一口气,实际上贺舒再这么撩下去,他就要在心里念大悲咒了。现在两人的姿势很敏感,稍微被撩起点火气来就能被发现,周壑川可不想太早结束这种贺舒乖乖窝在他怀里“任他摆布”的绝顶福利。 ……尤其是两人弯下腰的时候,贺舒的那挺翘有肉的小屁股…… 周壑川:来,打个鸡蛋冷静一下。 他握住贺舒的手从一旁拿出一个鸡蛋,低声提醒一句“看着”,然后在碗边儿轻轻一磕,悬在碗上一掰,合作打出了一个完美的蛋。 贺舒刷地直起身,要不是周壑川躲得快这一下非得把他鼻子撞塌了不可。贺舒一脸“真是小菜一碟”的嘚瑟样儿,甩开周壑川的手,从一旁拿鸡蛋过来,“学会了,看我给你打一个。” 周壑川笑了一声,不动声色地从后面搂住他的腰,把下巴放在他肩上看他打鸡蛋。贺舒飞快地打一个,手法娴熟流畅,一点不拖泥带水,根本就是完美地复刻了周壑川的动作,他扬手把鸡蛋壳扔进垃圾桶,看着自己肩膀上的周壑川微微一挑眉,“怎么样?” 周壑川只想多搂一会儿腰,他“嗯”了一声,说:“不错,再打一个。” 于是贺舒又去打了一个,再次完美通过考验,可以进行到下一步了。 周壑川直起腰,重新操控起贺舒的两只手,一手让他托着碗,一手握住他抓起筷子的手,一边快速地抖动搅拌,一边说:“其实用打蛋器会容易一点,但是我怕你去参加节目的时候会没有工具,还是用筷子保险。注意我手腕的力量,不要使蛮力……” 后面的话贺舒已经听不进去了,他的注意力全在周壑川的右手上,贺舒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小臂肌肉传来的震动,和他平稳牢固的手指力量。 脸皮比城墙还厚的贺舒万万没想到他有一天会因为手把手搅个鸡蛋而耳廓发红。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太特么色气了……就这手臂力量以后上了床,什么花样都手到擒来啊…… 贺舒抓狂地在脑袋里把思维紧急叫停:我在想什么?!!!现在是搅鸡蛋!不是搅基蛋!!!! 很快,周壑川就把鸡蛋搅匀了,尽职尽责地问:“会了吗?” 已经恢复冷静的贺舒:“会了。” 他重新拿了一个碗,准备试一下,发现肩膀一沉,周壑川又像一个树袋熊一样抱在他身上了,贺舒架着胳膊举着碗和筷子扭头对他说:“靠这么近不怕我一会儿溅到你?” 周壑川笑了一声,“给你点压力,喷老师脸上几滴,就罚你亲老师几口。” 贺舒很有些得意地挑了挑眉,胜券在握地说:“恐怕要叫你失望了,老师。” 事实也的确让周壑川失望了,贺舒的身体天赋真的是好到恐怖,他只是开头几下缓慢了一点,之后手腕抖动的频率越来越快,任谁来看他的动作也不会觉得他是个刚学了一遍的新手。 周壑川满意地想,嗯,别管东西做出来会怎么样,这动作倒是挺能唬人。 两人终于攻克了“技术”上的难题,进入到切菜环节,这下贺舒总算能扬眉吐气了,抡起菜刀就给周壑川秀了一下什么叫完美刀功。 周壑川靠在一旁看着桌上整齐排列、薄厚均匀的西红柿片和素手执刀干净利落的贺舒,微微眯起眼睛。 贺舒飞快解决战斗,一脸求表扬的表情看着周壑川,“怎么样?” 周壑川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真是不错,有长进,比五年前切个黄瓜都能切到手的你强多了。” 贺舒:“???” “当年要不是你切个黄瓜都能切到手,我也不会特意出去报个班学厨艺,”周壑川抱着肩似笑非笑地看他,“你为了以后的美好生活真是对自己下的去手啊。” 贺舒:哦豁,掉马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 “其实不用你来苦肉计的,”周壑川靠近他笑了笑,眼底幽光阵阵,“因为我心甘情愿为你做一辈子饭,从你的胃开始,直到掌控你整个人。” 第71章 厨房 “准备工作做完了,开始炒菜吧。” 周壑川说完那句占有欲十足的话就转身去开火架锅了,留下贺舒幽幽地盯着他的背影,在心里怨念:那你倒是来掌控啊,你特么的到底还在等什么? 周壑川这次没站在他身后碍手碍脚,而是靠在一旁的操作台上指挥他什么时候放材料。 贺舒的反应很快,一个说一个做配合的也不错。没多久,一盘子色泽明丽,卖相极佳的西红柿炒鸡蛋出锅,周壑川觉得应该没什么问题,就先拿筷子尝了一口…… 他僵硬地站了一会儿,眼神有一瞬间的迷茫,他默默放下筷子,看向瞪着一双亮晶晶桃花眼盯着自己的贺舒,犹豫了一下,说:“咳,还不错,不过稍微有点生疏,不如我们再来一次?” 这一盘子西红柿炒鸡蛋做下来,贺舒莫名地感受到了一种成就感,就好像他当年练会第一套剑法一样神清气爽。作为一个剑术大家,他其实很有精益求精的精神,一听周壑川那语气就知道不是很好吃,立马痛快地答应再来一回。 于是这回两人还是刚刚那个教学姿势,周壑川站在他身后操控着他炒菜,俩人就像个连体婴儿一样在厨房里晃来晃去。虽然有点热,但两人意外地同时对此保持缄默,很是心照不宣。 很快,新的一盘炒出来了,周壑川半曲着一条长腿,一手随意地揣在兜里,一手拿着筷子伸进锅里去尝这次做的怎么样。 贺舒在一旁看着他,默默掏出周壑川的手机,把这一幕拍下来。 那边周壑川尝了一口,在心里叹了口气:果然,不是自己做法有问题,而是贺舒真的是厨艺杀手啊!明明刚刚那盘自己就在一旁盯着!怎么就能差出来这么多呢?!! 他不动声色地想:算了,反正以后也是自己做菜,他做的难吃就难吃吧……看上去好看能糊弄观众就行! 他放下筷子,一转头就见贺舒举着手机问他:“看我把你拍得帅吗?” 周壑川瞄一眼,笑了,转身去收拾一片狼藉的操作台,“嗯,不错,帮我发条微博吧。” 贺舒惊讶,“我发?发什么?” 周壑川嘴角克制不住往上翘,“就说:好久没这么幸福了。” 贺舒微微一愣,猛地抬头去看周壑川,就见他一丝不苟地收拾着自己的搞出来的犯罪现场,不仅没有一点不耐烦,反而一副甘之如饴的样子。他嘴唇颤了颤,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低头一个字一个字地把这句话打出来,发了条微博。 @周壑川v:好久没这么幸福了。 贺舒盯着这短短的几个字,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觉得眼底发涩。 仿佛有什么被尘封的、禁锢的情感正兵临城下,向着最后一堵巍峨的壁垒发起不死不归的冲锋。 他胡乱地眨眨眼,怕周壑川转过身看到自己眼眶发红的样子,赶紧点开涨势恐怖评论转移一下注意力。 不得不说,就贺舒那点影响力和周壑川一比简直就是萤火与皓月争辉,瞬间被秒成渣渣。他这条带图微博一发出去,底下的粉丝们都像疯了一样! 放眼望去几乎全是一片狼嚎! @周壑川的小迷妹:沃日!!!!踏马有生之年啊!!!!我是不是出现幻觉了啊!!!尼玛!!男神竟然发带图微博啊!!!今天什么日子啊!!!我要出去裸奔啊啊啊啊!!! @嘉湖:啊啊啊啊啊啊!!!川神已经帅出地球表面了啊!!!最近怎么了?!!这发微博的频率感人啊!!!还尼玛带图?!!!我几年没见川神带图了啊?!!!我要做那顶厨师帽啊!!救命!!! @年后发工资:卧槽太帅啊太帅太帅啊啊啊!!就问特么手机自带相机能这么帅的还特么有谁?!有谁?!! @淡奶油:……只有我关注的是谁在给男神拍照吗? @安家娿:男神不要太辛苦啊!!!工作太忙了吧!!都不能好好休息!!你不要那么拼命啊!!!你只要帅就够了啊!!!啊啊啊做菜都那么苏还让不让人活啊!!! …… 贺舒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连个滤镜都没加就发出去了,他赶紧再回去看一遍那张照片:画面里的男人带着一定厨师帽,眼身专注,浑身充满了闲适的居家气息,哪怕没滤镜依然帅到突破天际! 刚刚还心里发酸的贺舒立马开心了,他美滋滋地抱着手机,特别想对一群哭爹喊娘求艹粉的迷弟迷妹们说:是我呀~是我拍的呀~觉得他帅哦?可是他是我的呀~啦啦啦啦啦~~~ 周壑川收拾完就见他一副美得鼻涕泡都要出来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把厨师帽摘下来放到一边,“别看了,准备吃饭吧。” 贺舒把手机收起来,那股子撩天撩地撩空气的作劲儿又开始往外冒,他装作若无其事地走过去拿盘子,一脸纯真地说:“我看你微博底下都是求你艹粉的,可是我也是你的粉丝啊——” 周壑川看着他一愣,胸膛里轰地着起一把燎原的大火。 就见贺舒睁着一双水灵灵的桃花眼真诚地问他:“艹吗?” 周壑川:“!!!” 贺舒看着直眉瞪眼彻底傻了的周壑川,忍不住在心里乐开花一样地想—— 哦豁,你们男神看起来好像是艹粉的,不过呢哈哈哈哈你们还是看得见摸不到啊! 还是因为他是我的呀~我的呀~~啦啦啦啦啦~ 贺舒心情好到不行,导致他越看“自己”做的菜越觉得好吃,兴致勃勃地打算端出去开饭,结果他还没等走出去,就被周壑川拉住了胳膊。 “等等。” 贺舒莫名其妙地回头,就见周壑川已经不再是刚刚那副呆住的样子,他似笑非笑地半靠在操作台上,曲起的一条长腿长到令人发指,因为姿势的缘故,贺舒甚至能从他散开的衣领下看到他性感的锁骨和隆起的胸肌,而顺着他肌肉流畅的小臂看下来,他那灵活修长的大手正牢牢地握在自己的胳膊上…… 贺舒立马觉得手里那盘菜不香了,他眼神飘了一下,假装自己没有中“美人计”,“干什么?” 周壑川低笑一声,一把把他拉过来,另一只手接过他手里的菜放到一边,然后干净利落地握着贺舒的腰把他举起来放到操作台上。贺舒内心的口水还没流完就突然来了个乾坤大挪移,他懵了一下,就见周壑川站到他两条腿中间,一手撑着他身后的橱柜,一张帅得人挪不开眼的脸缓缓压下来,他眯起眼睛危险地说:“怎么?刚刚可了劲儿地撩我,现在你还想好好地出去吃饭?” 贺舒就愣了一下,下一秒眼睛刷地亮了,他眼也不眨地盯着帅到飞起的周壑川,张嘴就想说:来啊来啊,我不吃饭!我要吃你啊! 然而周壑川嘴皮子比他快多了,抢在他前头再度逼近了问他:“不如先吃你?” 贺舒飞快地说:“不吃你是孙子!” 周壑川盯着他一点点眯起眼睛,显得这双深邃的眼睛越发狭长,眼尾微微天生拉出一点暗沉的棱角,让他看起来格外幽深迷人。他突然驴唇不对马嘴地说了一句:“你穿这件白色厨师服真好看。” 贺舒:“???” 周壑川勾起嘴角,露出一个邪气非常的笑容,“如果里面不穿衣服就更好看了。” 贺舒瞪大眼,还没等说话就被周壑川来势汹汹的一个吻给堵了回去。 也不知道是之前一直被周壑川明里暗里避开的缘故,贺舒觉得这个吻来得格外激烈而疯狂,从两人唇齿相接的一刹那开始就在他身体里放起了一把烧不尽的大火,一路势如破竹般点燃了他身体里每一处感官。 他被死死地压在橱柜上,几乎是下意识地抬手搂住周壑川的脖子。 这个动作简直就是最好的暗示和和纵容。 周壑川眼光一沉,伸手解开他的衬衫,被贺舒肖想已久的大手在他暴露在空气中的胸膛腰腹之间来回游走。 贺舒已经分不清是他掌心的薄茧更磨人,还是他口腔滚烫的温度更让人难以招架了。他呼吸困难地小幅度挣扎一下,根本忘了自己本身内息深厚。 周壑川藏着惊涛骇浪的眼眸里还有一线清明,他注视着贺舒渐渐露出他最熟悉的迷茫和难耐,试探地把手往下滑到一个危险的位置。 贺舒浑身剧烈的一颤,猛地偏过头去错开这个吻,喘息着难耐地发出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低吟。 但是他没有拒绝。 周壑川突然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那就是贺对他的抗拒没有了。 虽然他不知道是什么促成了这种改变,但这对他来说绝对是件好事。 当然,就算气氛再好,现在也绝对不适合做到底,首先他不知道贺舒的身体能承受到什么程度,虽然他俩五年前做过无数次,但贺舒突然变得这么小,周壑川心里没底,根本不敢在没有润滑的前提下在厨房来个“第一次”;其次…… 这小东西撩了自己几个月,让他憋个把儿小时,好像也算不过分吧…… 周壑川突然停下动作,帮他拢好衣服,静静地看着他。 贺舒刚从快要窒息的接吻中缓过劲儿来,感觉自己都要火上房了,周壑川却不动了!!!贺舒简直要疯,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屈起腿在周壑川的胯骨上蹭了蹭,极度不满地盯着周壑川,却发现刚刚那个动作粗暴地把他衣服都扯开的男人正用“深情似海”的目光看着自己,整个人散发着不为外物动摇的“圣人”光辉。 贺舒:“???” 只见周壑川用苦苦压抑而暗藏温柔的目光看着自己,摸了摸他的脸,在他额头烙下一个纯到不能再纯的吻,用超脱人类劣根性的高尚口吻说:“只要你不愿意,我永远都不会勉强你。” 他说完,端起一旁盘子,施施然退开,头也不回地走出厨房。 贺舒一脸懵逼:“……” 等等?我什么时候说我不愿意了??? 难道是我刚刚躲开你的吻??? 可是那他妈是因为我喘不上气了啊!!!你到底误会了什么啊?!!! 而厨房外的周壑川坐到椅子上,一想到晚上即将要进行的英语辅导,微微一笑。 ——真是鬼畜非常。 第72章 教学 贺舒坐在操作台上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周壑川眼里的*不是假的,他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忍下来? 想到这,他再也坐不住了,跳下操作台走出厨房坐到周壑川身边。他看着沉默地吃饭的周壑川,张了张嘴,又闭上。 问什么?问你为什么不和我做? 这特么不是显得自己很急一样? 最后直到周壑川吃完,快要想破脑袋的贺舒也没想到一个合适的暗示。 周壑川放下筷子,看他一眼,情绪有些低沉,“你不用觉得内疚,为了你忍一忍我是愿意的,只要你记得我爱你就好,多久我都能等。慢慢吃,我先上去洗澡。” 说完,他站起身就上楼了。 贺舒叼着筷子幽幽地看着他的背影,险些骂娘:内疚?我内疚个屁啊!我现在明明是要憋出内伤了好吗?! 他挫败地叹了口气。 算了,再忍两天吧,他要是还不懂!就动用武力强哔——他! 贺舒吃完饭去外面转了一圈才上楼,正好碰到周壑川穿着浴袍走出来。贺舒被他散发出的浓浓荷尔蒙震了一下,赶紧火烧屁股一样冲进浴室,洗了个半凉不热的澡。 等他压下火洗完澡出来,发现周壑川竟然只穿一条内裤坐在床上!他赤|裸着上身靠坐着床头看书,曲起一条大长腿,脊背微弯,整整齐齐八块腹肌罗列起来,半点赘肉都没有。就算他目不斜视地看着手里的书,也有一种不可忽视的性感扑面而来。 贺舒简直快要吐血:又来!又来!还特么越来越过分了! 周壑川偏头看他,把手里的书一合丢到一边,朝他招招手,“过来。” 贺舒难得原地踯躅了一下,“不是要学英语?” 周壑川失笑,“你要站着学?” 贺舒现在实在是受不了他的撩拨了,眼神直发飘就是不敢放到周壑川身上,“你不穿上点衣服?在床上怎么学?咱庄重一点可以吗?” 周壑川笑容变淡,“过来。” 贺舒磨磨蹭蹭地走过去,“干什么?” 周壑川:“手给我。” 贺舒莫名其妙地站在床边伸出手,“你又出什么幺蛾子,能不能——啊!” 贺舒怎么也没想到周壑川会突然大力拽他一把,他一个没站稳直接摔到周壑川怀里,两只手慌不择路地扶上他坚实的胸肌和健硕的大腿,那滚烫的体温险些把贺舒烫得一个激灵。 他本身只穿了一件浴袍,跌撞之间散开大半,几乎身上大部分的肌肤都和周壑川来了个无缝接触,平常各种撩法信手拈来的贺舒难得手足无措地红了脸,磕磕巴巴地说:“你你你吓我一跳——” 周壑川盯着他短促地笑了一声,随手一抄,捞着他的腿弯让他坐到自己两腿之间,小臂从他腋下穿过拿起一旁的书,放到贺舒面前,从背后贴在他耳边说:“这么学不行吗?” 贺舒整个人僵成了一根发烫的烧火棍,浑身每一处和周壑川接触的地方的感官都被无限放大。他喷洒在自己耳廓的灼热呼吸,透过脊背传送而来的有力心跳和火热胸膛,和他紧紧贴合的坚硬小臂和大腿,以及最恐怖地顶着他股沟的鼓鼓囊囊的…… 贺舒如果有毛,绝对已经炸成一个团了。他僵硬地想和周壑川拉开一点距离,还没等动呢,就被周壑川的一条小臂紧紧勒住了腰,反而使两人更加亲密无间。 他觉得自己的嗓子快要冒烟了。 偏偏那个做出一系列动作的男人还是一副正正经经的样子,他把下巴放在贺舒肩膀上,单手举着书,平淡地说:“我先教你学二十六个英文字母。” 贺舒整个人都不好了,满脑袋只有六个大字在循环播放:这尼玛怎么学?! 周壑川轻“啧”了一声,在他腰间捏了一把,“专心。” 也不知道他碰到了哪里,贺舒整个人都是一个激灵,他强行将离体的三魂七魄塞进身体里,再把卡壳的脑神经手动捋顺,才勉强定了定神把目光落到周壑川手里的书上。 周壑川懒洋洋地说:“先听我给你念一遍,专心记。abcd……” 贺舒一开始还能好好听着,不过渐渐的他的注意力就像磁铁的n极碰上了s极,根本无法抗拒地跑到周壑川放下巴的右肩上。他能清晰的感受到随着周壑川嘴巴的开合,他的下巴在自己敏感的肩颈一带,用不同大小的力道磕碰触压,简直比最老道的*高手的抚摸还要旖旎磨人。 贺舒的后背越绷越紧,不老实的喉结和落不到实处的目光一起上下乱动。 “……yz。记住几个?” “啊……?”贺舒无意识地眨了眨眼,明明他的大脑皮层细胞活跃得都快手拉手跳探戈舞了,他的反应却比往常慢了不止一拍,“抱,抱歉,我没记住。” “没关系,”周壑川轻笑一声,“我们再来一遍。” 贺舒:“……好。” 然而他等了一会儿,周壑川却没说话。贺舒忍不住偏头去看他,正好看到周壑川凑到颈窝轻轻亲了一口。那温热的触感带起层层波澜壮阔的战栗,往上麻痹大脑,往下僵硬四肢——贺舒从来不知道自己能敏感到这个程度,那个轻轻的吻,仿佛隔着皮肉吻到了灵魂。 周壑川的唇和贺舒泛着粉色白皙皮肤一触即分,“你是不是热?身上怎么这么烫?” 贺舒嗓子眼发紧,“啊,有点。”他其实想说是你离我太近,但话到了嘴边,终归没舍得说出口。 周壑川把书放到贺舒露在外面的大腿上,那微凉的温度让贺舒稍得喘息,过热的大脑仿佛得到了最好的冷却剂。然而下一秒,周壑川就让这看起来解了燃眉之急的凉意变成了名副其实的“杯水车薪”。 ——他伸手解开了贺舒浴袍的系带。 贺舒整个人立马就炸了,他出手如电的扣住周壑川的手腕,色厉内荏地问:“你干嘛?!” 周壑川分外无辜,“你穿这么多不热才怪,脱了呗。” 贺舒飞快地说:“我不热了!” “哦?”周壑川一挑眉,摆脱他越来越松的钳制,非常自然流畅地从他胸口摸到了小腹,带起一阵炙热的火线,“可是你都出汗了。” 贺舒额角的青筋突突突直跳,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他是想和周壑川做的,现在他碰到这样极富暗示性和挑逗性的动作应该配合才对,可他就是觉得格外紧张,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进入了高度警戒,稍微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引起他剧烈的反应。 ——周壑川这种不动声色、十面埋伏一样的小火慢炖,无形之中给了他巨大的压迫感和危机感。 贺舒隐约觉得,困在他臂膀里的自己就像他的囊中之物,根本无处可逃。 贺舒咬牙硬撑,“接着学吧。” 周壑川在他背后用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幽深目光盯了他半天,无声露出一种食肉动物猎杀前的微笑,轻声说:“好啊,我们继续。” 他说到做到,反反复复心无旁骛地教了贺舒好几遍,仗着贺舒天生聪慧,竟然真的在这种极易分散注意力的情况下记了个七七八八。 贺舒轻声慢语地念着,碰到不会的就问周壑川一句,周壑川都会耐心地重新教一遍。 贺舒:“zhai?zhei这个怎么读?” 周壑川沉默了一下,“你口型不对,转过来我看看你怎么发的音?” 之前周壑川都表现得极有“师德”,贺舒也没有防备,扭身回头刚要说话,就被突然发难的周壑川一把掐住下巴,来势凶猛地亲了下去。 贺舒震惊地瞪大眼。 与此同时,周壑川的两条长腿狠狠缠住贺舒的腿,另一只手趁着贺舒双手捧书,毫无阻碍地钻进了他薄薄的内裤。 猛然蹿起的快感瞬间袭击了贺舒的大脑,让他猝不及防间失去了反应,甚至忘了放下书,只能傻乎乎的举着,直到扭着的腰身无力再支撑这么别扭的姿势,才手一抖扔掉,无助地扶着周壑川肌肉隆起的大腿,勉力支撑自己已溃不成军的防守。 周壑川对他的身体堪称了如指掌,当他意识到贺舒颓势已定就放开了他的下巴,改去挑逗他身上的敏感点。 在贺舒的记忆力就没受过这样的刺激,偏生他的身体对此无比熟悉,稍一撩拨就兴奋的不行,整个人都在欲海里浮沉,被迫承受周壑川带给他的所有快乐。 周壑川上下夹击,使劲浑身解数让他到了极乐的顶点,只能喘息着瘫倒他怀里任他为所欲为。 看着正在余韵里不知东南西北的贺舒,周壑川眼里蕴藏的暴戾仿佛是一座崩塌咆哮的雪山,他将已经意识不清晰的贺舒放到床上,抬起他匀称的长腿让他环到自己腰上,另一只手翻开一旁一直扣着的一本书,拿出下面的润滑剂,涂了满手。 他左手扣住贺舒的后脑,结结实实地压上去疯狂地吻起来,右手则摸到他身下,顺着隐秘的缝隙顶了进去。 “唔!!!!” 贺舒一个激灵,意识回笼,立马开始挣扎,脚背紧绷脚趾蜷缩,一瞬间的腿上力量差点把周壑川的腰夹断。 周壑川闷哼一声,重重地在他唇上咬了一口。 ——果然不出他所料,贺舒并不是真的第一次,这还是五年前他曾经深入释放过无数次的那具身体! “宝贝,你太长时间没做了,实在有点紧,”周壑川单手掐着他的下巴,低哑地笑道:“别害怕,你喜欢的,你看,你的腿夹得多紧,你不想让我出去呢。” 贺舒咬着牙哆嗦着手要去推他,“滚开!把手拿出去!啊……” 周壑川右手指尖轻车熟路地压住一个要命的点重重一按,看着贺舒险些背过气去的样子,像一条濒死的鱼,后背绷出一道不可思议的惊艳弧度,他握住他的腰,抽出手,换另一个更热更长的凶器慢慢推进去。 他在贺舒耳边要命地低笑一声,疯狂而激烈地动起来,“来吧,宝贝,再背一边我教你的字母。” “背错了,是要接受惩罚哦。” 第73章 醒来 贺舒少见地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 他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觉得今天眼皮子特别沉。他侧头在枕头上蹭了蹭,准备翻身坐起来。 “啊……” 贺舒还没起一半,疲劳过度的腰肢就发出最后的无声而激烈的抗议,彻底报废。他沙哑地低叫了一声,无力地跌回床上,腰间的肌肉苟延残喘地瑟瑟发抖,根本帮不上忙。 他瞬间就清醒了,慢半拍的身体反馈也颤颤巍巍地从四肢百骸跋山涉水跑到中枢神经来“上达天听”。疲惫酸痛的肌肉和隐隐作痛隐秘部位你一言我一语在他太阳穴敲起了登闻鼓,言辞激烈地指控昨天晚上遭到了怎样的虐待。 贺舒睁着眼睛木楞楞地盯着天花板良久,昨夜那些在快感中被凶猛撞击碾碎的记忆碎片排山倒海一般在他大脑里回笼,他的脸不可抑制地红了起来——一半是气愤的,一半是羞耻的。 他微微偏头,正好看到一本英文书静静地躺在身边。他的呼吸猛地急促起来,各种淫|糜疯狂的声音画面在他眼前倒带回放。 他想起周壑川一改平日里的冷静深沉,眼里压抑着*的风暴,哪怕忍得青筋暴跳也要拿着那本书,逼他读字母,“乖,照着读,你不停我就不停。” 他想起自己呻|吟着读出来后,周壑川瞬间齐根没入时的凶狠表情,“继、续、念!” 他想起自己哭着求周壑川碰碰前面时,他深不见底的眼神和低哑的笑声,“放心,你后面也能做到,你只是需要复习。” 他想起第一次结束后,周壑川根本没有退出来就那么抱着他进了浴室,把他抵在墙上逼他再背一遍,背错就以惩罚的借口把他压在洗手台上又来了一遍,然后咬着他的耳朵低笑,“宝贝儿,快看看镜子里的那个人,他学习不认真正光着身子被老师用大鞭子惩罚到哭出来呢。” 他想起两人坐在浴缸里,他无力地坐在周壑川身上连浴缸壁都扶不住了,只能任由周壑川钳着他的腰,高高举起又重重落下,仰着头看着他说:“你爽得腰都在抖呢,宝贝儿。” 他记忆的最后一句话是他被从里到外洗干净,塞回被子里,周壑川温柔地亲吻哭肿的眼睛,轻声说—— “我爱你,就算你明早想要杀了我,也值了。” 贺舒直勾勾地盯着那本书,脸越来越红,他眯了眯眼,伸手就要把那本书丢出去。 也不知怎么就那么巧,他的手刚放到书上,房间门咔哒一声响,周壑川端着一杯水走进来,正好看到贺舒拿着那本书。他愣了一下,微微挑眉,眼底的笑意就像他水杯里的水一样晃晃悠悠,波光粼粼,“这么好学?刚睡醒就复习,看来是昨晚没学够——” “你闭嘴!”贺舒恼羞成怒,抓起书照着周壑川那张容光焕发的脸就扔了过去,他单手撑着床坐起来,怒火中烧地冲着周壑大吼一声——可惜因为昨天连哭带叫,导致现在听来没什么威胁力,只有沙哑的性感。 周壑川动作敏捷地躲了过去,他盯着贺舒因为坐起来而裸|露出的覆满痕迹的雪白胸膛,一点点危险地眯起眼。 因为昨天晚上只要周壑川露出这个表情就代表着他又出新花样了,导致贺舒现在对他这个眼神敏感得不行,他后背汗毛炸开,飞快低低头看自己一眼,脸瞬间黑成锅底。 贺舒捞起被子挡住自己的前胸,真是气得肝儿疼,既想骂周壑川疯起来没完,又恨自己不争气。 明明武力值不在一个等级,怎么自己就晕头转向地做了下面那个? 周壑川弯腰从地上把书捡起来放到一边,坐在贺舒身边把水递给他,“先喝口水,饿了吧?” 贺舒一言不发地抢过水杯,咕咚咕咚地把整杯水都喝了。周壑川垂眸看着他,无声坐近一点,不动声色地抬手在他光裸的后背轻轻顺着,“慢点喝。” 贺舒反手扣住他的手腕,冷声说:“手拿开。” 周壑川也不挣扎,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显示自己“无公害”,“难受吗?” 贺舒青筋直跳,“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对不起。我真的太想你了,你不知道我这五年里梦到你多少次,可只有这一次你是真真正正在我怀里的,我真的控制不了我自己,”周壑川一言不合又开始苦情,贺舒明知道他是故意的,可谁让他长得好,演技到位,又带了真情实意,饶是气头上的贺舒看他也忍不住软了两分火气,结果就听周壑川又补了一句,“我是真的忍不住了……” 他不说这个忍字还好,他一说贺舒立马想起前几天周壑川装得一副坐怀不乱,隐忍深情的情圣模样。 ——原来全是套路! 他一想到周壑川装的跟个人似的说什么“为你我能忍下去”就要气个七窍生烟! 这叫忍?这叫忍?他这忍得贺舒好悬没死在他床上! 他脸色更难看了,周壑川见这招不好使,立马换了个邪魅狷狂不要脸的剧本。他突然伸手搂住贺舒的腰,像一条八爪鱼一样把光溜溜的人压到被窝里,坚硬的小臂不顾他的挣扎把他的腰死命禁锢在自己怀里。周壑川低头精准地叼住贺舒脆弱的喉结用牙齿轻轻磨着,听到他轻轻抽了一口气放软了挣扎,才凑到他耳边轻声说:“这也不能都怪我。你不知道,你坐在我身上一抽一抽地哭着求我别来了的时候多漂亮。不过我知道你是口不对心,因为你的腰抖的特别厉害,下面也夹我夹得死紧,根本不舍得我出去……” 贺舒听得整个人都不好了,从耳根到脖颈因为羞耻红了一大片,他忍无可忍地挣脱开周壑川已然放松钳制的怀抱,撑臂坐起,抬头照着周壑川的胸口狠狠砸了一拳。 周壑川仰面看着他,半点不躲,准备硬生生挨了他这一拳。 眼看这一拳马上就要落到实处,贺舒才意识到周壑川根本不想躲,慌忙收力,但从拳头到肉的闷响还是能听出来一下打得多狠。 脸上一直带笑的周壑川终于维持不住风度了,他闷哼一声,额头飞快地冒出一层细汗,整个人都下意识地侧向蜷缩起来。 贺舒吓了一大跳,哪还想得起别的,赶紧伸手扶住他,扒拉开他的手看他肋骨有没有事。周壑川疼得直抽冷气还不忘把贺舒的手按在自己胸上,眨着眼睛可怜兮兮地看他。 贺舒看他那样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没什么力度地瞪他一眼,“你干嘛不躲!不知道疼吗?” 周壑川握住他的手,大拇指在他细长的指尖轻轻摩挲,他睁着眼不闪不避地看着贺舒,一副“我知道错了,你打我吧”的忠犬模样,言辞恳切地说:“如果你打我两下能消气,再疼也没关系。” 贺舒没好气地说:“别演了,我算是看透你了。” 周壑川:“那你别生气了。” 贺舒一顿,突然冷笑一声,“好啊,你下次让我上,我就不生气了。” “可以,”周壑川想也不想答应下来,一脸期待地看着贺舒,“今晚吗?” “……”贺舒用意识扶了扶自己的老腰,抽手在他硬邦邦的胳膊上掐一把,一字一顿地问:“你就不怕精尽人亡吗!” “不怕。”周壑川突然拉住他的手往身下探,“你看,我现在就可以来。” 贺舒立马炸毛,“你是驴吗?!” 周壑川笑着把他拉到怀里,扣住他的后脑吻住他,模模糊糊地说:“帮帮我,宝贝儿,帮帮我。” 贺舒才不想管他,不过周壑川不能得逞就一个劲儿在他敏感的身体上四处乱摸,贺舒怕他再折腾自己,只能憋着气用手帮他解决了一把。 周壑川像只大猫一样在贺舒身上蹭来蹭去,毫无章法地四处乱亲,最后把贺舒也弄得浑身发软。发泄了一把的周壑川满意地压着他亲了一通,偷偷摸摸地把手放到了某个使用过度的地方。 贺舒:“!!!别!!!” 周壑川安抚地亲亲他,“我不做,我就看看你有没有事。” 结果两人还是在床上纠缠了半天,闹出了一身汗。 周壑川帮他拢好被子,看着被窝里眼角泛红的贺舒,忍不住在他额头亲一口,“我下去给你热粥,你再歇一会儿。” 贺舒:“不困了。” 周壑川笑着一挑眉,“那你看会儿英语书复习一下?昨天的记住了吗?” 贺舒:“……” 他妈的!能记不住吗!!关键那过程太羞耻了! 那个破字母表贺舒昨天一晚上背了不下二十遍!周壑川那王八蛋打着让他每一次都印象深刻的旗号变着法儿地折腾他,到最后连周壑川伸进去给他清理的时候,他都下意识地开始从头背,惹得周壑川笑得够呛,险些压着他再来一次,最后是顾及他身体受不了,才让他用手帮他发泄的…… 贺舒深深地觉得,他恐怕再也不能直视二十六个英文字母了! …… 接下来的几天周壑川绝口不提出去的事,公司没事绝不出门,有事尽可能带回家解决,实在解决不了也是风风火火地去,着急忙慌地回来。 贺舒一开始还搞不懂他干嘛这么黏糊,直到周壑川绞尽脑汁连煽情带催泪地想要忽悠贺舒在钢琴上来一发的时候,他才终于意识到,某位打算“五年不开张,开张补五年”的饿狼现在满脑子只有一个拟声词——啪啪啪。 一次没被他得逞,贺舒立马进入了高度警戒,哪怕周壑川凭借着小葵花川川课堂的优势,也没让他得偿所愿,躲过了一系列狼子野心的钢琴play、厨房play、书房play、花园play…… 直到最后一天,贺舒看着憋红眼睛、前一天晚上连半夜偷摸起来把他手绑床头都干出来的周壑川,一个没忍心,就跟他半推半就地滚到床上去了。 结果一个没收住,到底还是让周壑川抱着已经没什么反抗能力的贺舒心满意足地在这座大庄园里把各种play实现了大半…… 贺舒最后都不知道自己是在第几个场景昏过去的……第二天一早,周壑川压根没叫醒他,拿个薄被把去了半条命的贺舒一卷,抱着上车去机场。贺舒在车上又睡了一个回笼觉,醒过来穿好衣服带上墨镜,直到登机都没和周壑川说一句话。 周壑川自知理亏,越发殷勤,又是倒水又是盖毛毯,还附赠手法老道的按摩,才勉强让脸色难看的贺舒在拉起毯子补眠前说了一句:“别和我说话,腰疼。” 周壑川:“……”完全不敢问腰疼和说话有什么必然联系。 贺舒这一觉睡得格外沉,中途被憋醒一会,一直眼巴巴在一旁守着的周壑川立马自告奋勇,“我陪你去吧,顺便帮你看看里面还肿——” 贺舒直接把手边的小面包塞进了他的嘴里,他原地咬咬牙,因为睡得差不多也有力气发脾气了,他压低声音揪住他衣领,咬牙切齿地说:“你还有脸说?你他妈跟做了今天没明天一样,想弄死我是吧?” 周壑川眨眨眼,还没等动作,贺舒就一把撒开他的领子,姿势别扭地去洗手间了。 飞机在贺舒精疲力尽的睡眠中结束了飞行。 等到李胜来机场接机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个“摧眉‘折腰’事权贵”的憔悴贺舒,立马吓了一跳。 李胜:“你怎么一脸纵欲过度的样子?” 贺舒:“……” 李胜:“你走路什么姿势?屁股疼?” 贺舒:“……” 李胜义正言辞地批评:“放纵,没有节制!” 贺舒黑脸:妈的,周壑川死哪去了,看我不打死他。 第74章 桌子 回国之后,贺舒和周壑川的生活又回到了忙碌的正轨。 周壑川每天去上班,贺舒在家歇了一天,第二天就飞了外地去拍《致命陷阱》,回来和周壑川吃了一顿饭,又飞去参加《争杀》的开机仪式。 李胜带着新晋助理季玄臻和贺舒一起,贺舒看到季玄臻的时候愣了一下,“怎么黑了这么多?” 季玄臻摸了摸后脑勺,“学车去了。” 李胜在一旁凉凉地说:“人家可比你有操守多了,现在不仅可以给你当助理,还可以给你当司机了。” 度假归来的贺舒摸了摸鼻子,没接这个茬。 开机发布会的时候,火了之后第一次露面的贺舒受到了众多媒体的关注,贺舒很有分寸的解答了记者们的问题,还不抢电影的风头。 很快,电影开始第一次拍摄。贺舒乖乖让热情的化妆师化好妆,老老实实坐到一旁等着拍自己的戏份。 李胜见没什么事儿了,交代了两人几句就风风火火地走了。季玄臻看着穿着一身戏服的贺舒都替他热得慌,他尽职尽责地拿起毛巾,“我帮你拿毛巾冰一冰吧。” 贺舒看他在一边转转摸摸找活儿干半天了,就笑了笑,“谢谢。” 季玄臻拿着毛巾走到洗手间,刚要打开水龙头,就听到一个男人在厕所的隔间里压低声音说:“你不就是想让他滚出剧组,最好连像样的通告都接不到吗?放心,我照你的意思都安排好了,保证让你满意。” 被特训了将近一个月、灌了一脑袋阴谋论的季玄臻茫然地站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东西了。还没等他在“偷听别人讲话非君子所为”的自身觉悟和“把一切危险掐死在源头”的填鸭教育中做出一个艰难的选择,里面的人就自顾自地得意笑开了。 “别胆子这么小嘛,放心,周围没人,我听着呢。” 季玄臻:“……”对不起,武功太好,走路没声音,让你有了这种错觉。 他抿了抿唇,握着他的毛巾,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刚走到门口就听里面一声冷笑。 “当我是傻子?还发短信,好给你留下把柄吗?” 里面的人“吱呀”一声拉开门,骂骂咧咧走出来,脚步声越来越接近。季玄臻一下子就毛了,拔腿就跑,去找他的主心骨贺舒把听到他的话告诉他让他处理。 贺舒正靠在椅子上边看剧本边喝水,就见那小道士撒丫子跑回来,毛巾干的去了又干的回来了,他微微一挑眉,“怎么了?” 季玄臻赶紧把他听到的告诉他,贺舒微微眯起眼,“这可有意思了,开拍第一天就给导演上眼药啊。你能认出那个声音是谁吗?” “我没听过,”季玄臻摇头,“不过,如果再听一遍,我或许能认出来。” 贺舒混不在意地重新拿起剧本,“嗯,那你就在剧组多注意着点。” 季玄臻替他忧虑,“会不会是冲着你来的啊。” 贺舒闻言笑了,他侧头看了眼身边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的小道士,合上剧本,往后靠在椅背上,长眉一挑,“说来自你下山,我也没指点过你什么,不如今天先教你一个道理。” 他微微一笑,眉宇暗藏锋锐,只一线也锐利逼人,“随着你实力越来越强,潜藏在暗处的敌人只会越来越多。这种时候想要提前把他们都除掉是不现实的,你只需要做一件事:冷静地等他们出手,然后一眼窥破他们的破绽,一击毙命。” “哦,”季玄臻茫然地看他,“可是我实力不行啊。” “……”贺舒让他噎了一下,高深莫测也装不下去了,伸手撸了一把他头顶的呆毛,没好气地说:“那就练,你看你那点可怜的内力,好好的名门正派还没人家野鸡门派出身的精纯。” 季玄臻委屈:“大家都是这样的,你这样的才不正常。” 贺舒翻了个白眼,心说:你们这帮名门正派是没救了。 季玄臻让贺舒用“别人家孩子”嘲讽了一通,委委屈屈地坐在小马扎上反思自己平时哪里偷懒哪里不努力,贺舒则继续悠闲地看他的剧本。 一个小时后,终于轮到贺舒的戏份了。他走到导演旁边听他讲戏,此时他的身份是锦衣卫的首领,正在刑讯逼供一个大臣。这一幕很短,只需要他说一句台词,把桌子劈成两半,然后再念一句台词就可以了。 罗云深:“放心,桌子的材质是中空的,里面提前开了裂缝,不会疼的,使劲拍就行。” “好的。”贺舒点点头,让一旁的化妆师帮他带上面具,走进拍摄场地。 他站在桌子旁边,扫了桌面一眼,微微眯起眼,嘴角挂起一抹稍纵即逝的冷笑。 ——哦,看来被季玄臻说对了,还真是冲着他来的。 “开始!” 贺舒的表情立马冷了一下来,在昏暗的牢房里,泛着幽光的铁皮面具下只露出一双鬼气森森的眼。 他毒蛇一般的目光锁住空无一人的刑架,声音喑哑如厉鬼,“听说,李大人的小儿子甚是聪敏灵慧……” 监视器后的罗云深眼睛微微一亮,没想到贺舒连声音也能随着人物性格的转化而变化,这可真是意外之喜了。 就在罗云深等着贺舒拍碎桌子念台词的一瞬间,只听“轰”地一声,原本还好好放着的红木桌子被贺舒有意为之的一掌狠狠地拍了个七零八碎,飞溅的木块放射状崩开,这一幕呈现在镜头里极有张力,几乎可以说是完美。 剧组人员的呼吸为之一窒,下一秒,导演和道具师同时勃然色变。 罗云深噌地站起身,连“卡”都顾不上喊,绕过摄影机拔腿冲向贺舒。他跑到切近,他拿下贺舒脸上的面具,看着拍完桌子脸色煞白捧着右手一头冷汗的贺舒,脑袋嗡嗡直响,他不敢去碰贺舒的手,只能扶住他的肩,焦急地问:“手怎么样,先别动……医生呢?医生呢?快把医生叫来!快!!” 剧组其他人都傻了,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明明上一秒还拍的好好地,怎么眨眼之间导演就跟疯了一样地叫医生呢? 只有一旁的副导演如梦方醒,他惊恐地看了一眼地上散落的碎块和贺舒痛苦的表情,转身往外跑去叫随队医生过来。 ——因为剧组拍的是动作片,所以罗导开拍之前为了应付突发事件特意请了随队医生,只是没人想到,开拍的第一天就用上了。 罗云深很快就冷静下来,他扫了一眼周围散落的木头碎块,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扶着贺舒冲着慌慌张张跑过来的道具师怒不可遏地一声暴吼:“你们道具组怎么回事?这桌子怎么是实心的!我让你们做的空心带裂缝的呢?!!” 他这这一句话简直就像炸雷一样引爆了整个剧组,大家这才意识到刚刚被贺舒一掌劈碎的木头桌子竟然不是特制道具,而是实打实的坚硬实心桌子! 众人齐齐倒抽了一口冷气,看着疼得浑身发抖还咬牙硬挺的贺舒,再看看满地碎块,莫名觉得自己的右手也跟着疼了。 这也太恐怖了吧!!那手还能好了吗?骨折都算轻的了吧!!! 意识到事故严重性的剧组人员赶紧一拥而上,七嘴八舌地问:“天啊!没事吧?!” “贺舒,手怎么样?能不能动啊??” “导演,用不用叫救护车啊!” 罗云深被他们吵得头疼,烦躁地一挥手,“都闪开点!别碰了贺舒的手!” 他看向脸都吓白了,却说不出个所以然的道具师,气得脑仁儿疼,“说啊!怎么回事!” 道具师吓得够呛,被罗云深这么吼也觉得委屈和莫名其妙,“我们的确是做了啊,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马虎,我还特意让小张盯着来的。” 罗云深:“小张呢!” 小张白着一张脸走过来,开起来快哭了,“导,导演,我真的拿的是特制道具啊!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变成实心的了。” “那他妈出鬼了?”罗云深简直要气死了,明显就是有人在里面捣鬼,他扫了一眼真真假假都露出忧虑和奇怪的剧组人员,心中冷笑:好啊,给我添堵找麻烦是吧,别让我把你弄出来,否则有你好看! 他压住气,转头尽量放柔声音问贺舒:“怎么样?好点没?能动吗?” 贺舒抱着手,冷汗津津地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没、没事。抱歉,导演,给您添麻烦了。” 罗云深见他说这几个字比咽钉子还费劲,只觉得愧疚得不行。明明是剧组准备不当,这小孩儿为此受了伤,还和自己道歉,再一想到他刚刚令人惊艳的表现,着实于心不忍:如果他真的伤重,恐怕就要换演员了。 贺舒微不可见地扫了一圈周围,他知道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一会儿医生来了就没这么好的效果了。他毫不怀疑,那个人既然敢这么做,肯定就为自己铺好了后路,就算自己一查到底估计也就是挖个替罪羊出来,倒不如借此机会刷刷导演的好感度。 贺舒可怜兮兮地惨白着一张脸,看得周围好多女工作人员都跟着心疼。他用没受伤的手拉了拉罗云深的衣袖,勉强笑了笑,“导演,我没什么大事就是没个准备,磕得狠了。不要因为我一个人拖累大家进度,继续拍吧,我没事的。” 罗云深既是感动又是愧疚,摇了摇头,“别逞强,就算那桌子质量不怎么样也是个实心的,你都把他拍碎了,手还能好?你放心,谁在背后捣鬼我一定揪出来,给你个公道。” 贺舒皱眉,小声说:“导演,今天开拍第一天……被媒体知道了,也不好……” 听他完全为剧组考虑的话,罗云深感动得稀里哗啦的,自行脑补了一个受了委屈却为大局隐忍下来的小天使,甚至连贺舒回去抱着手躲在角落里哭那可怜的场景都想象到了…… 罗云深心中感慨:真是个好孩子啊,我当初差点就错过了这么一个人品演技俱佳的好苗子啊…… ——某种程度来说,贺舒的确演技绝佳。 就在贺舒疯狂刷导演好感度,成功洗脑罗云深登顶他心中最可爱小白菜的时候,医生终于姗姗来迟了,他翻看了一下贺舒的手,奇怪地发现除了红了点,骨头真的没有多大问题。 罗云深比自己孩子受伤了还着急:“怎么样?没骨折吧?” 医生:皮都没擦破?骨折个鬼啊? 医生摇了摇头,“没有大事,没骨折。” 罗云深长出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快给贺舒上点药!真的不用去医院拍片子吗?哎呀这种事可要谨慎小心啊,贺舒你注意着点啊,觉得不好赶紧跟我说……” 医生看了一眼地上的碎块也犹豫了一下,徒手劈桌子毫发无损这种事听起来挺玄幻的,他也不太好确定,保险起见,还是说:“去拍个片子吧。” 罗云深心又提起来了,“行行行,贺舒你赶紧去医院,我让副导演送你过去。” 贺舒摇头,“不差这一会儿了,导演,桌子都碎了,把最后一个镜头补了我再去吧。” 罗云深着急,“你这孩子怎么就那么倔呢!拍戏重要手重要!” 贺舒笑得像个天使,“不能让大家白忙活啊!我真的没什么事,已经缓过劲儿了,反正补拍那个镜头又不用手。” 罗云深见拗不过他,只能让摄影组准备,他坐在监视器后面看着场地里弯腰让絮絮叨叨忧虑地说着话的化妆师戴面具,还安慰地笑着的贺舒,跟摄像说:“最后一个镜头,给他面部特写吧。” 摄像愣了一下,说:“好。” 整个剧组看起来都在为贺舒担心,只有两个人伪装的极不走心。 一个是季玄臻,因为在他看来,就凭贺舒的内力,把桌子拍成渣都没问题,怎么可能出事。 另一个则是在背后布置了这一切正准备享受胜利果实的人,他面上同大家一起担心,内里却让这来者不善的毒苹果噎了个惊疑不定。 他觉得不可思议——怎么会有人拍碎了桌子却毫发无伤呢? 他眼神惶惑地抬起头,正好看到贺舒正对着摄像机和他,缓缓露出一个诡异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那双平日里未语含情的眼睛,火山爆发一般喷出汹涌的恶意,吞噬一切,“不知道,李大人小儿子的脑袋受不受得住我这一掌呢?” 他无端打了个冷颤。 第75章 武力 做下这件事情的时候,他多胸有成竹,现在就有多惶惑不定。男人盯着场地里随着导演喊“卡”一拥而上的剧组人员,总觉得自己有种一脚踩不到底的微妙恐惧。 就好像本以为点的是个只响一声的摔炮,结果是一串炸起来没头儿的大地红。 他的做贼心虚身旁助理可不知道,还在那没事人一样一边给他拿扇子扇着风,一边惊叹地说:“我的天啊,都能把实心桌子拍碎了,这得使了多大的力气啊,手还能好吗?” 男人心里咯噔一下,他盯着地上凄凄惨惨的碎木头块,后背一寒,冷汗都下来了,“怎么大家都不觉得奇怪?正常人能把木头桌子拍那么碎吗?” 助理一愣,有些茫然地说:“哥你说的也对,不过我听说这些桌子都是道具并不是真的实木,也许——”助理话音顿了顿,说不下去了。 是啊,就算再怎么是个道具也不能碎成这样啊! 没人看到男人厚重的戏服里层一点点被冷汗浸湿,他不算是什么作风正派的人,以前或多或少也整过不少和他对着干的人,可没有任何一回比这次邪性。 要说没成功,看贺舒的样子他的确是受伤了。 可要说成功……他看看那恐怖的满地碎块又觉得有些事成了脱缰的野马,完全超出了他能掌控的范围…… 不知道为什么,他坐那发呆的时候总是不可抑制地想起贺舒的最后一句台词,莫名就觉得那句话是对他说的——不知道你的脑袋受不受得住我这一掌? 男人拿起身边的矿泉水,仰头咕嘟咕嘟喝了小半瓶,心想:我可能是得了被迫害妄想症。 …… 最后贺舒当然没有让副导演送他去医院,他极力向罗导表示自己没什么大碍,罗云深却把脑袋晃得像拨浪鼓一样,强行把他推出门去不说,还告诉他“不歇满一周不准回来”。 导演在剧组里找了个稳当人送贺舒去医院,贺舒和季玄臻在门口等着的时候,季玄臻瞄了一眼的他的右手,问:“你没事吧?” “没事,”贺舒摇头,“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那张特制的桌子应该是材质中空且提前在上面锯开了一条裂缝,我劈碎的那张桌面中间有一道痕迹,是为了鱼目混珠的,不过做的不太高明,骗骗没注意的其他人还行,想骗有所提防的我还差了点。” “提防?”季玄臻呆了呆,“是因为我和你说的话吗?你怎么会觉得是针对你的?” “因为我自信,”贺舒一本正经地说:“我讨人厌的程度一般人无法超越。” 季玄臻:“……” 他挠了挠头,“那你把桌子故意劈那么碎是为了让大家看出来里面有问题?” “一部分吧,”贺舒有些得意地笑了,“最重要的还是吓唬吓唬背后搞事的人,现在大家的全部注意力都在道具出问题上,很快他们就会意识到我是一位能徒手劈碎桌子的真·男人了。” 季玄臻:哦,真不真不知道,反正正常男人绝对干不出这事来。 贺舒可不知道季玄臻的腹诽,挑着眉意味深长地接着说:“顺便让他们以后找我茬之前掂量掂量,自己身上那二两肉比不比实心木头桌子结实。” “……”季玄臻强行按捺满心的复杂,“可是会不会让导演觉得你是装的?” “我本来也是装的,装疼是为了让导演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现在大家都重视了我也没必要继续骗他们,”贺舒无辜地眨眨眼,“我可是很努力地强调我真、的、没、事、了!” 季玄臻很想说:可是大家真、的、没人信啊!! 他还想再说什么,贺舒看了一眼不远处开过来的车,转头飞快地和他说:“交给你个任务,留下来,把你在洗手间里听到的那个人找出来,我不在的这期间所有食宿费找李胜报销。” “啊?”季玄臻为难,“你都走了,我一个助理以什么名义留下来啊?” “傻,”贺舒翻了个白眼,“谁让你光明正大的了,欲知心腹事且听背后言,你学那些高来高去的功夫干嘛用的?” 季玄臻瞪眼:不!我学武可不是为了听墙角的! 贺舒推了他一把,“去吧,早办完早结束,剩下的时间给你公款旅游。” 于是,当司机开车回来的时候只能看到一个向恶势力低头的沮丧背影,他奇怪地问:“你那助理不上车?” 贺舒:“我托他去帮我办点事,师傅,咱们直接去机场。” “不是去医院吗?” “我真的没什么事,不会拿自己身体开玩笑的,”贺舒无奈地笑了,“如果导演问起来,您就说我是因为怕消息露出去之后,被人堵在机场走不了。” 事实证明,贺舒的担心并不是无的放矢,尽管他戴着墨镜尽量低调地走进机场,还是被参加完开机发布会还没来得及走的记者们逮了个正着。 记者们看到贺舒的时候都惊呆了,敏锐地意识到他们撞到了大新闻,立马机动性非常强地四面包抄堵住贺舒,群情激动地问:“贺舒?距离开机发布会才过去几个小时!你为什么独自出现在机场?” “贺舒你为什么突然离组?是剧组出了什么事吗?” “请问是您的私人原因还是……” 贺舒被他们吵得不胜其烦,又不能发作,只好把自己“负伤”的右手往里侧放了放,强忍着耐性尽量往前走,“只是有点事情要回去一趟,谢谢大家关心。” 记者们可不会信,你一言我一语地拦着他不让他走,最后还是机场的工作人员看不下去出面把他们拦下来,贺舒才得以脱身。 …… 另一边送走了贺舒,罗云深立马沉下脸开始调查这是怎么回事,可惜查了一大圈还是一桩无头公案,最后只能无奈地把不知是背了黑锅还是确有参与其中的小张开除了。 罗云深脸色不好看,道具组长更觉得的憋气。他是罗导的老班底了,结果电影第一天开拍就被被人当枪使,如果说除了贺舒和导演谁最想找出幕后黑手,应该就是这位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的道具组长了。他蹲在剧组门口抽了半包烟,冥思苦想了半天,蹬蹬蹬又回去找罗云深。 道具组长:“罗导,这事是我大意了,是我的问题,小贺回来我亲自跟那孩子道歉。但是有个事我觉得不对劲,我刚刚看了一下被贺舒拍碎的碎块,这不正常啊!” 罗云深跟他知根知底,知道自己这位老伙计不会干这种事,这回也是被人算计了,平时可不是个糊涂人,听他这么说以为他发现了什么线索,赶紧问:“哪有问题?” 道具组长拿出两截木头块来,“导演你看出来这是啥没有?” 罗云深拿过来看看,拼起来,“桌子腿?” 道具组长一拍大腿,“可不就是吗!导演啊,我弄了这么多年道具,就今天那个场面,把桌子面拍碎有可能,可你见过谁能一巴掌把四根桌子腿也拍碎的?!” 罗云深:“……” 他也回过味儿来,“老李,你去把武指叫来我问问他。” 道具组长赶紧去把五大三粗的武术指导给叫过来,罗云深看着一脸不明所以的武指,开门见山地问:“小孙,你觉得今天贺舒把桌子拍碎那件事有没有问题?” “肯定有问题啊!”武指想也不想就说:“之前说好的一掌下去桌子两半,贺舒一巴掌下去都稀碎了,能没问题吗?导演,幕后黑手一定得抓住啊!” “……”罗云深无奈,“不是,我的意思是,你觉得贺舒受伤了吗?” 武指一愣,“这个啊,就算受伤也可能伤得不重吧。” 罗云深:“你是说贺舒是装的?” “不不不不!”武指让他吓了一跳赶紧摆手,“导演我可没这么说,这就是您问到我这了,咱合作这么多回我也不好让你蒙在鼓里,但这话您和李哥听了之后千万别往外说,要不我在这行也干不下去了。” 罗云深和道具组长对视一眼,“你放心。” 武指叹了口气,“哎,导演你知道你招了个什么样的人物进来吗?” 罗云深一脸懵逼:“???” “您也知道我的来历,当年在嵩山少林寺学过两年拳脚功夫,勉强算是个少林的俗家弟子,”武指深深吸了一口气,“那您知道贺舒身边那小助理是谁吗?那是正宗的武当山嫡传弟子,他们玄字辈最有武学天赋的天才,武术界响当当的名门新秀,是报名号出去圈子里没有不知道的风云人物。” 罗云深、道具组长不知道话题怎么就拐到武术界密闻上了,“所以???” “您还不明白吗?他那小助理是武当掌门靠碰瓷儿硬塞给贺舒的,就是为了让他跟贺舒多学学!贺舒是什么人?据说当今武术圈无出其右!我师兄说少林方丈天天盼星星盼月亮一样苦等他去嵩山拍戏!” 罗云深、道具组长:“???” 武指叹气,一拍大腿,“不说别的,就他那宗师级别的身份,不当演员去给国家领导人当保镖还得看人家愿不愿意。也不知道他为啥想不开,非要当演员。真是浪费了他的天赋!” 罗云深、道具组长:妈的,好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罗云深抽了抽嘴角,“所以他今天应该是没受伤?” 武指:“大意之下磕是肯定磕到了,不像是假的。但伤得不重,他自己不也说没受伤吗?您还非让他去医院看看。” 罗云深抹了把脸——憋说了,都怪我无知。 他们这头正说着,贺舒就给罗云深打了电话过来,“导演,我到机场了,刚刚被一群记者堵住,这事可能是瞒不了多少,您看看我该怎么解释啊。” 罗云深现在有点不能直视他,只能假装不知道他的“地位”,问:“你手怎么样了?” “导演,我真没事,”贺舒的声音听起来有点不好意思,“我其实会点功夫,疼那一下不算什么,还让您担心给我放假,要不……我还是回去吧?” 罗云深心一下就软了,心说:多好的孩子啊!他立马表示:“这件事的确是剧组的疏漏,不管你的伤重不重你都需要休息,听话,回首都好好查一查,真的没问题,下周再回剧组,别仗着年轻就不爱惜身体。” 贺舒:“那就谢谢罗导了。” 罗云深:“嗯,记者那边你先不用回应,晚上我会回应的。” 贺舒非常乖巧懂事地说:“行,我都听罗导的。” 第76章 花旦 别看季玄臻是个刚刚走马上任的小助理,但他还是很靠谱的。先给前脚登机后脚就出事而不知的李胜打电话,没打通,关机,应该是在飞机上;挂了电话立马又给贺舒的家属打过去,把事情的起因结果一丝不落地复述了一遍。 当他说到贺舒的道具被人恶意替换的时候周壑川脸色就已经非常难看了,等他说到贺舒将计就计用自己的手去和桌子硬碰硬时,周壑川直接飙上了暴怒的边缘。 他生硬地对着电话说了句“我知道了,谢谢”,然后啪地把手机丢到桌面上,怒火翻腾地从抽屉里拿出一包烟,连抽了两根才平复了眼里的戾气。 他把烟蒂狠狠地碾灭在烟灰缸里,抓起手机站在落地窗前压着烦躁打电话。 …… 贺舒一下飞机就看到了周壑川给他的短信,他快速地看了一下内容,一边拖着行李往外走,一边对很快接通的电话另一头说:“你来接我了?有记者跟着我。” 周壑川的声音很低沉,看起来心情不是很美丽,“不止,出站口还有很多堵你的。” “……”贺舒无语,“那你还来?让那群记者发现了你就等着明天屠版吧。” “这个不需要你担心,”周壑川凉飕飕地说:“你该担心的是怎么样向我解释你右手准备截肢的事。” 贺舒:“……” 截肢是什么梗?贺舒一脸懵逼,刚要再问两句就发现周壑川已经挂了电话。 他一头雾水地拖着箱子往外走,远远地就看到出站口人头攒动,无数举着相机的记者抻着脖子望眼欲穿地搜寻着他的身影,贺舒头皮一麻,实在搞不懂这有什么好激动的,又不是什么大新闻,至于吗? 他往前走了两步,发现出站口不只有记者,还有一群身材魁梧的黑衣保镖。贺舒松了一口气,知道应该是周壑川安排的,起码不用他一会肉搏出去了。他拖着箱子走到近前,记者们举着相机疯狂地拍拍拍,一个劲儿地往里挤,可就是没法越过保镖们的保护圈半步,最后只能扯着脖子喊:“贺舒!你是因为手受伤不得不退组还是因为演技烂被罗导攆出来了?” “贺舒!你是因为潜规则进组惹众怒才被人设计吗?” “贺舒!你是回首都准备截肢吗?” 贺舒简直惊呆了,他在飞机上这一个多小时究竟发生了什么?流言到底是怎么发酵到这个高度的?这也太神展开了吧? 一片刺眼的闪光灯里贺舒不知道是谁问出来的,只能朝着那个方向伸出自己那双优雅白皙毫无瑕疵的右手,冷静地说:“不好意思,我觉得它还能再用个几十年。” 人群一静,然后就像打了鸡血一样蹦着高地朝贺舒喊各种问题,可惜在证明自己右手不用退休之后贺舒再也没有说任何一个字,只是在保镖们的保护下走出航站楼。 外面,周壑川开着他那辆内里别有洞天的二手大众堂而皇之地在门口沉着脸等贺舒出来,他心里憋着火想抽烟,但一想到贺舒一会还要坐这辆车又放弃了,最后只能浑身低气压地盯着门口,握着方向盘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没一会儿,贺舒出来了,他瞄了一眼这辆不起眼的大众,转身和不依不饶地记者们说了声“再见”,就借着保镖们的遮挡,用平生最敏捷的速度上车关门。驾驶室的男人一言不发地拽掉自己脸上的口罩,摘下鸭舌帽丢到一边,猛打方向盘,驶离人群。 贺舒这才发现某人为了接他还特意做了伪装,不仅有了口罩帽子墨镜三标配,连他平常最爱穿的西装都没穿,可这半点不影响他的俊美,让贺舒看了一眼就心情好起来。他笑眯眯地看向嘴角下压的周壑川,上来先拍一圈马屁,“你今天依旧帅得让人合不拢腿!” 周壑川难得没接他话里的小勾子,而是冷淡地回了一句,“没有徒手劈桌子帅。” 贺舒见风使舵得特别快,脖子一缩侧着身可怜兮兮地看他,像极了一只耷拢耳朵的折耳猫,“你不想我吗?” 周壑川没说话。 贺舒再接再厉,说话间都带上了软软的小鼻音,“有人欺负我。” 周壑川额角青筋暴跳,一脚油门超了一辆四平八稳行驶的出租车,顺便还附赠了一声暴躁的鸣笛。 他说:“先去做个检查。” 贺舒暗地里比了个“耶”,知道暂时是把毛给捋顺了。 周壑川带他去的是个私密性比较好的私人医院,做了一溜检查半点毛病没查出来,周壑川的表情这才好一点。他旁若无人地把贺舒拉到一个空房间,把人压在门上,反射弧巨长地问了句:“合不拢腿?” 贺舒知道他这是担心过去了,才有心思跟自己扯别的。他伸手搂住周壑川的脖子,睁着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试图蒙混过关,“我可想你了。” “想我什么?”周壑川摩挲着他的下巴,“想我怎么把你干到合不拢腿?” 贺舒:“……” 周壑川眼神一狠,手上的力道大的吓人,“别再让我知道你拿自己不当回事,否则,你以后也不用合拢腿了。” 恼羞成怒的贺舒张了张嘴刚要反击,就被周壑川裹挟着怒火的一个吻给堵了回去。 两人在医院的空房间黏糊了半天才开车回家。周壑川去楼下买了一堆大骨头说要给贺舒食补,硬逼着他喝了三碗大骨头汤才算完。 吃饱喝足洗完澡出来的贺舒顶着个毛巾趴在床上刷微博。 此时网上已经翻来覆去好几次短兵相接了,前几天致命陷阱里贺舒那段被封为“手控福利”的超快解九连环视频又被翻出来,好多人担心贺舒的手真的受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伤,还在低下唏嘘了半天。 而战斗力超强的护舒宝们则已经对那些在机场不顾贺舒“手伤”一个劲挤来挤去的记者们发起了无数次声讨。结果被群嘲说,贺舒根本没受伤只是不好意思说被赶出剧组所以借个幌子。 心疼男神的护舒宝们气得够呛,还没等反击,罗云深导演的神助攻就到了。他发了一条微博,明确表示贺舒是由于道具组疏忽而受伤,直接责任人已经被开除,希望大家多关心贺舒这个有才华人品好的新人演员。 那些蹦着跳着极力贬低贺舒的人纷纷被打脸,销声匿迹再也不出来了。 贺舒跟在罗导后面发了一条微博,没说别的,只是拍了一张今晚的饭菜,附上一句,“这是我截肢的右手拍出来的。” 评论里自然是哈哈哈一片,大家都知道他是在回应那些夸大其词的“小道消息”,还在底下起哄要求看一下被截肢的右手。 贺舒趴在周壑川胸膛上让他给自己吹头发,嘟囔一句,“这些人都怎么想的?是有多不想我好啊。” “当然是有人见不得你好,”周壑川面色不善,吹头发的动作倒是很轻柔,“他们的想法没用,你只会越来越好。” 贺舒听出他话里有话,立马精神一振:又要搞事情了!我喜欢! 他啪地推开周壑川的手里的风筒,在他下巴啃了一口,笑眯眯地说:“哎呀,我两条腿合得特别拢!” 周壑川眼睛危险地一眯,翻身把他压在下面,低笑一声说:“放心,马上就干到你想合也合不拢。” …… 贺舒想的一点都不差,周壑川就是要搞事情,而且搞得格外迅速。 第二天上午贺舒再次没起来,等他从大床上饿醒的时候,周壑川早就走了。贺舒晃晃悠悠地去热一下周壑川给他留的早餐,一边给周壑川打电话。 周壑川:“醒的倒准时。” 贺舒:“你在上班?” 周壑川:“没有,在外面,我给你一个网址你看一下。” 贺舒莫名其妙挂断电话,一边吃着鸡蛋羹一边打开链接——是光盛一部新戏的首映会,影帝杨卓秦影后甄卿挑大梁,还没上映就火的不行了。 然而,这部戏注定要更火一点。 因为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周壑川也出席了。 这简直就是意外之喜,无论是到场的投资方还是主办方的嘴都乐歪了,而导演则已经想象到自己这部戏的关注度又将飚上一个新台阶。 在底下等着提问的记者们个个如狼似虎,像吃了春|药一样露出迷之兴奋,眼冒绿光地盯着周壑川。 主持人也是一脸娇羞,“周总,您接收采访吗?” 周壑川回答得很痛快,“可以,不过我对电影了解得不多。” ——现在没人在乎他了不了解电影,只要能采访就行! 于是,一位女记者上来就火力全开问了一句全国人民都想问的话,“您还是单身吗?” 顿时全场皆寂。 就连屏幕外面的贺舒都眼神一凝,咬着勺子静静等他回答。 周壑川像是没想到上来就是这么一个重量级的问题,他微微一愣,继而如冰雪消融般露出一抹笑意,整张俊美的脸好像都被这一点火星点燃了,那种无孔不入的魅力一个照面就把会场里的几百人给秒成了渣渣。 他噙着笑,用一种苏到令人发指的姿势轻轻往后一靠,语气温柔,“下一个问题。” 所有长眼睛的人都被他着巨大杀伤力的一笑给笑傻了。 妈的,川神你笑得这么甜蜜是闹哪样啊!!!帅得闪瞎眼了好吗?!! 那女记者脸瞬间爆红,她迷迷糊糊地坐下来,隐约觉得周壑川好像是回答了她的问题。 男记者们顽强地表示自己还能撑一会儿!! 他们不痛不痒地问了几个关于光盛的问题,周壑川也中规中矩地答了。直到一个记者站起来,来者不善地问了句,“业内都说光盛现在力捧新人贺舒,请问是想捧他当一哥吗?” 周壑川眼也不眨,答得飞快:“当然不是。” 记者愣了。 他提的这个问题本身就很有门道,光盛作为业内数一数二的娱乐公司,实力雄厚,门路广阔,不缺人不缺财,多少想走国际路的一线明星做梦都想搭上周壑川的路子,可以说是人才济济,百花齐放。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是三个超一线女明星,个个都是双商爆表、颜值逆天的女神/女王/女战士,被人戏称光盛王冠上的三朵玫瑰。然而和她们如日中天的声势一比,光盛的男演员们相对来说就弱一点。 他们弱不是因为实力不行,而是头顶那轮光芒万丈的红日将他们的光芒给掩藏了。也不知道是周壑川的影响还是怎么的,凡是签到光盛的男演员们都是杨卓秦那样的实力派,口碑有,人气反而差一点。和他们相比,横空出世的贺舒就像个异类,没作品,纯靠脸和炒作,在一众脚踏实地影帝加身的男演员里,简直就是一股“败坏风气”的泥石流。 这记者这么问显然是带了点挑拨离间的意思,毕竟前面那么多前辈挡着,一哥预备位给了一个连跟脚都没稳的新人,谁会高兴? 可惜周壑川否认得太快,记者甚至都来不及为“被老板亲口撸了预备一哥资格”的贺舒默哀三秒钟,就让周壑川一句机智的打趣给轻轻松松翻篇儿了。 “一哥是我。” 周壑川当仁不让地挑了挑眉,顿时惹来大家一片善意的笑声,“没意见吧?” 杨卓秦第一个表示,“没有没有没有。” “有意见有意见,”三朵玫瑰之一的甄卿紧随其后,嘴特别甜,“一哥跑到神坛上去了,我们还怎么好意思争一姐!” 会场又是一阵大笑。 主持人笑着说:“首映会要变成恭维老板座谈会了吗?导演,就差你没表忠心了。” 导演很矜持地拿过话筒,“我只想求一哥演一回我的电影,虽然我付不起一哥的片酬。” 周壑川手肘支在桌子上听他们调侃,无奈的摇了摇头,拿起话筒。原本还笑声不断的会场因为他一个动作又快速切换到安静状态,周壑川抬头看了一眼站着有些尴尬的记者,慢条斯理地说:“你们跑题了,我问题还没答完。” 观众:你这么执着为什么不回答刚刚那个是否单身的问题啊! 周壑川的指尖在桌子上轻轻点了两下,像是在衡量什么,几秒种后,他微微一笑。 “贺舒是吧,我想了一下,暂时没有捧他做一哥的打算,不过倒是可以——” “捧他凑个四小花旦。” 第77章 麻袋 这段视频毫无意外地火了。 网友们先是迷之沉醉于周壑川意味深长的笑容,纷纷猜测他到底还是不是单身,随后听到他幽默的谈吐,又沉迷他的风趣无法自拔。 唯一笑不出来的只有吃鸡蛋羹的贺舒了。 贺舒:“……” 妈个鸡,周壑川,你一定是想分居了。 周壑川单身与否这个问题抢了所有人的风头,如果不是他没正面回答,恐怕比现在还要劲爆。 他原本想给贺舒炒作的初衷都被掩盖了。 幸亏还有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一门心思“贯彻”老板行动纲领的聪明员工在一旁煽风点火。第一个搞事情的就是甄卿,她发了一张广为流传的致命陷阱中贺舒的女装照,照片是精修过的,上面的“女人”戴着面纱,侧头回望,肤白胜雪,眉目含情,影影绰绰的精美轮廓在面纱下起伏,每一处都是造物主精心勾勒的杰作。 美得不可思议,让人恨不得溺毙在“她”温柔如水的眼眸里。 正常来说,大家看到这种照片都会舔舔舔,可网友们现在只想笑—— 甄卿v:这美貌,四小花旦,没毛病。 网友们简直乐不可支,纷纷在底下排“四小花旦,没毛病。” 没过多久,被大家常说面和心不合的其他两位当家花旦竟然也跟着转发—— 林黎嫣v:靠脸吃饭的我,缩在被窝,瑟瑟发抖。 何稚v:我终于不是四小花旦里的第一平胸了,开心。 网友们要笑疯了,先去林黎嫣被窝里抱抱她安慰一下大花瓶,然后再去何稚那放烟花庆祝她胸围排名见长,最后齐刷刷奔到贺舒微博下面排“哈哈哈哈哈”。 贺舒吃着鸡蛋羹简直要气笑了,他丢下勺子,跟着转发微博—— 贺舒v:多了三个小姐姐……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他刚发出去底下评论就炸了,蜂拥而来的消息险些把他手机卡成死机。 鸡蛋白饭:贺舒醒了发现自己被封了四妃哈哈哈哈哈。 爱吃鱼的阿奴:熏疼贺舒,一觉醒来就被划分到女演员行列了哈哈哈哈。 西木棉u无业人员:我们已经预见了贺舒的职业巅峰——光盛一姐。 丹凤眼:神他妈光盛一姐,楼上真相了。 奔到厨房拉屎:光盛一姐6666666。 贺舒看着评论里被疯狂刷屏的“光盛一姐”,眼皮子开始不停地抽,直到罪魁祸首周壑川打电话过来。 周壑川:“看完了?” 贺舒阴测测地说:“你还敢给我打电话?” 周壑川从嗓子眼溢出一声愉悦的低笑,声音性感低沉,撩动神经。 “宝贝儿,朕期待你问鼎一姐,荣膺凤冠。” 贺舒愤怒地干了盆里剩下的鸡蛋羹。 …… 周壑川亲身上阵给贺舒炒作的效果好到爆炸。 就算贺舒浑身上下拿得出手的只有一个播到一半的真人秀,也不妨碍他大红大紫。 更令贺舒李胜惊讶的是,影后甄卿向贺舒发了邀请函,请他做一场慈善晚宴的男伴。 唯一对此不高兴的就是周壑川了,因为他不仅要一个人去参加晚宴,还要亲手把自己的爱人打扮得英俊潇洒再送到别的女人身边。 错失贺舒第一次红毯的周壑川愤怒之下一脚踹翻了满地窖的醋坛。 可惜没人搭理他。 周壑川出门前黑着脸把给贺舒从头到脚打理好,目送他出门,直到回去暗搓搓和贺舒戴上同款手表脸色才好一点。 贺舒当然不知道周壑川的小心思,他接到甄卿之后凭借着优雅的谈吐和迷人的魅力,几个回合之内就把甄卿撩得心花怒放,死活非要拉着他认做弟弟。 贺舒从善如流,扶着甄卿下车,还细心地防止她撞头,然后笑眯眯地叫了一声:“姐姐。” 甄卿笑得眼睛都弯成了小月牙。 两人走在红毯上简直养眼极了,一个高挑俊秀,一个纤细貌美,甄卿作为红毯上常胜女王基本就是走到哪里,哪里就是她的主场,妥妥的碾压旁人。 没被她压住的人屈指可数,如今还要加上一个贺舒。 明明是第一次走红毯,可贺舒表现得完全不像一个新人。在刺目的闪光灯下,他不仅不张扬、不去搏镜头,反而一心照顾着甄卿的长裙,抬起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眼眸却深邃如星空。 硬是半点风头都没被甄卿抢走。 甄卿面上不显,心里却给贺舒打了一个极高的分数。 这一点在红毯后的采访上就能看出来,主持人让两人签好名字,走到台前问甄卿:“甄姐今天换男伴了啊。” 甄卿笑靥如花,“你们一定不知道我为了第一个和新晋小花旦走红毯,经历了怎样激烈的角逐。” 贺舒在一旁无奈地笑了一下。 大家也跟着善意地大笑,主持人又问贺舒:“贺舒第一次走红毯吧?紧张吗?” 贺舒睫毛低垂,那双盯着摄像机的眼睛仿佛能把人的魂魄勾出来。 “甄姐在我旁边,我只记得偷看她了,哪还记得紧张?” 甄卿:“……我要控计不住我寄几了。” 甄卿拐着他的小男伴·真撩妹狂魔·贺舒开心地进了会场,作为压轴出场的周壑川一个人坐在车里脸色黑成锅底。 走进会场里,甄姬发现贺舒的目光落在一个地方不动了,她顺着看过去,没发现什么有名气的人,忍不住问:“怎么了?” “没事。”贺舒转回头若无其事地笑了笑,继续陪甄卿说话。 几天前,潜伏敌营的季玄臻传来消息,他在剧组做了两天幽灵,终于辨认出来那个躲在厕所打电话的人是谁—— 陈久言,一个前科累累,就喜欢欺负其他公司新人的职业“狗腿”。 摔断腿、弄坏戏服的、栽赃,都是他惯用的手段,只是做的隐秘,很少有人知道。 但这不代表也能瞒过周壑川手下的人。 两人在会场里转了半天,甄卿穿着高跟鞋也累了,就去找圈内的闺蜜们坐着聊天,贺舒晃悠了一圈,“巧合”般地在洗手间碰到了周壑川。 贺舒:“我看到陈久言了。” 周壑川:“需要我帮你吗?” 贺舒:“笨手笨脚的,不用。” 周壑川:“……那我让周九给你打下手。” 贺舒扬唇一下,朝他恭敬地低下头,“多谢老板。” 周壑川神色漠然地点点头,两人错身走过。 晚宴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大落地钟上细长的分针慢吞吞转了两个圈。 人们渐渐离开。 停车场里,贺舒彬彬有礼地将甄卿送上车,帮她关好车门,目送她远去。 他脸上的笑容淡下来,扯了扯领带,站在路边发呆。 十分钟过去,一辆不起眼的丰田车停到他面前,车窗降下来,一个年轻男人探头朝贺舒挥挥手,八颗雪白的牙齿和他耳朵上的耳钉一样在昏暗的车灯里熠熠生光。 “贺先生?我是来送麻袋的!” …… 陈久言出席宴会后出去喝了点酒,司机本来想把他送到楼下,但陈久言觉得酒后又热又难受想自己溜达进去,散散酒气。司机当然不会有异议,陈久言本人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这个小区的安保工作很好,这么晚了小区里也不会有纠缠的粉丝,他也就安安心心借着幽暗的路灯往小区里走。 半路碰到巡逻的保安,陈久言朝他笑着点点头,两人擦身而过。保安拿着手电筒继续四处巡查,完全没有看到身后的陈久言刚走出五米,就被藏在私家车后面暴起的一个黑影一手刀削晕,连一声都没发出来就被悄无声息的扛走了。 小区外面等着的周九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恨不得多长几只耳朵去听小区里的动静,生怕下一秒就有人喊什么“抢劫啊,救命啊,绑架啊”之类的呼救。 可惜夜色沉寂,一切都平静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咚咚咚。” 有人在他车玻璃上敲了三声。 周九一个激灵,只看到外面黑影一闪,一个扛着什么东西的人动作敏捷地闪进了一旁的巷子里。 他长出一口气,赶紧发动车子跟上去。他把车子停在巷口防止有人进来,锁好车,飞快地往里跑,然后猛一个急停。 十五的月亮含羞带怯地从雾纱般的云层中露出半张大饼脸,和周围被城市的夜灯点亮的天幕一同洒下斑驳不清的微光。 贺舒戴着巨大的兜帽和黑色的口罩靠在墙上,双手揣在兜里,他鞋尖挑起陈久言尚未苏醒的脸,仿佛是在歪着头借着月光打量他的长相。 明明周九看不清他的表情,却不妨碍他感受到贺舒身上极富侵略性的冷漠和轻蔑。 ——简直和年轻时的周壑川如出一辙。 兜帽一转,黑洞洞地帽口冲向他,贺舒突然从兜里拿出一个东西朝周九抛过去。 周九手忙脚乱地接住,轻声问:“这是?” “陈久言的手机,看看他那天是和谁打电话。” 周九精神一振,“好的,我这就去,你需要帮忙吗?” “不需要,”贺舒漫不经心转回去,“麻袋留下。” 周九:“……好。” 周九屁颠屁颠地去车上把麻袋拿过来放到贺舒身边,顺便借用陈久言的手指头解了锁,专心去小巷口摆弄手机顺便放风。 贺舒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蹲下身,从兜里伸出一只带着黑皮手套的手拍拍陈久言的脸,张嘴说话的声音粗粝喑哑,在这种环境里听得人毛骨悚然。 “醒了就别装睡了。” 陈久言开始克制不住地发抖,先是眼皮然后逐渐扩散到全身,他哆哆嗦嗦地说话,却把眼睛闭得死紧,“放放放过我吧,求求求求您了,我没看见您的长相,您您您不用担心我告发您,您要要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给您,放过我我吧……” 贺舒低低地笑了,听起来就像深山老林里以腐肉为食的乌鸦,难听到瘆得慌,“你还挺聪明,如果你看到我的脸,我可就要挖出你的眼睛再塞进你的嘴里了。” 陈久言都快要吓疯了,惨白着一张脸努力自证清白,“我真的没睁眼啊!” 贺舒伸手在他滚动的眼皮上轻柔地摸着,有些苦恼地说:“挖眼睛好像没用,你都记住了,我只能把你的脑子也挖出来了。” 陈久言被他一碰,嗷得一声就哭了出来,“您您您您放过我!求您了!我什么也没看到!您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给您!!!” “要钱?我要钱干什么?”贺舒眯了眯眼,左手捂住他的嘴,右手在他的小臂上某个穴位重重一按,“你觉得老子差钱?” “唔!!!!!” 一声惨厉的闷哼在小巷里响起,忙着往电脑里导录手机信息的周九一个哆嗦,莫名觉得浑身疼得慌。 贺舒的五官尽数掩藏在伪装之后,一双桃花眼不知怎么弄的竟然被他弄成了阴险的三角眼,尤其在他眼神带笑地下狠手的时候像极了变态杀人狂的眼睛。 贺舒捂着他的嘴,下手轻柔缓慢地把他的关节卸了又安上,身上每一处能把人疼死的穴位都被他精准地照顾到了。陈久言已经疼得叫不出来了,只能像濒死的鱼一样僵硬着打着挺,满头大汗,直到一个白眼彻底晕了过去。 “别着急晕,还没完呢。” 贺舒掐着人中把他弄醒,直直地对上了陈久言从恍惚转变为惊恐的目光。 陈久言倒抽了一口冷气,猛地闭上眼,险些又厥过去,“对对对对对不起……太太太黑了……我没看清……我真的没看清……” 贺舒轻笑一声。 陈久言痛哭流涕,“我求您了,我什么都可以给您……” “是吗,”贺舒掐住他的肩胛骨,看着还没疼就开始瑟缩的陈久言,冷笑着说:“我可信不过你,陈先生,作孽太多事要遭报应的。” 陈久言立马僵住。 贺舒:“怎么?陈先生害的人太多,恐怕连是谁报复你都不敢确定吧。” 陈久言哆嗦着唇求饶,“我以后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您给我一次机会吧,我努力做慈善,努力帮助需要帮助的人,我捐希望小学,我……您让我干什么都行。” “不好意思,”贺舒在他耳边魔鬼般地笑了笑,轻声说:“我现在只想你觉得疼。” 十分钟后。 贺舒扛着一个麻袋从小巷里走出来,问周九:“弄完没?” 周九听了半天各种凄惨的叫声,现在对贺舒有种莫名的敬畏,听到贺舒问话,立马小鸡啄米一样不住地点头,“弄好了弄好了。” 贺舒:“把手机丢麻袋里,别留下痕迹。” 周九:“您放心您放心。” 贺舒扛着麻袋在周围看了一圈,目光落在一处,眉眼温柔地笑了。 第二天一大早,网络炸开了锅。 ——原因是环卫工人一大早在路边的垃圾桶里发现被套了麻袋却“睡得踏实”的陈久言。 第78章 风波 都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几乎所有早起的网友们都看到了这样一张惊爆眼球的照片。 ——昨晚还在红毯上风度翩翩的陈久言衣衫不整地窝在垃圾桶里,散开的麻袋搭在他肩膀上,在这种狭小的环境里他的睡相依然如此柔和,和他颈间那根用宝蓝色领带扎成的蝴蝶结搭配起来,就像一件被不小心遗忘在垃圾桶里的精致礼物。 网友们:word天!一大早上的太赤鸡! 这张照片的威力可以和导弹媲美,一发射就把众多吃瓜群众和粉丝们都打蒙了。 群众们是因为槽点太多吐不过来,粉丝们是一时间都不知道从哪下手来维护自己的偶像。 微博方面很快对此进行了处理,可惜收效甚微。那张极富冲击力和传奇性的照片简直就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广大网友们充分发挥了深夜“留种”的战斗力,郑重其事地以各种渠道把这张照片和若干小黄图、小黄片一起永久留存下来,再凭着雷锋般的精神给一群起晚没饭吃的小可怜送上福音。 ——上一次大家满世界求资源,还是突然爆出在景区探索人类最原始冲动视频的时候。 而此时,陈久言的经纪公司却面临着一个抉择:是报案,还是捏着鼻子认了? 如果捏着鼻子认了,对外公布的理由只能是他喝多了言行无状,一不小心跌到了垃圾桶里。但这样的话陈久言也许就要被雪藏一段时间,不过也有好处,大家嘲笑他一段时间也就过去了。 如果报案,事情反而而不简单了,首当其冲的一件问题就是:动机。 图钱? 人家没动你手机和钱包。 图色? 你又没*。 寻仇? 好吧,这个有可能。那你干了什么事让人家都来套麻袋寻仇了? 陈久言的经纪公司愁得头发都掉一把了,还没想出个两全的办法。而陈久言的粉丝们等来等去也没等到一个说法,正急得不行,就被一个让他们感到晴天霹雳一样的消息强硬地拍了一脸。 网上不知从哪流传出了一种说法:陈久言是得罪了人被人报复了。 这下粉丝们终于找到自己力所能及的事了,抓起手机就开始义愤填膺地对幕后黑手提出道德和法律层面上的谴责。 没用上多长时间,“陈久言被套麻袋塞垃圾桶”这件事就被大家定位成了寻仇。 事情已成定局,经纪公司只能慢吞吞地报了案,再发一封大义凛然的公告。 可惜网友又不是瞎的,早就嗅觉灵敏地从他们的态度中摸出了门道,很不买账地嘲讽了经纪公司规避重点的言辞,在下面一针见血地提问:陈久言是干了什么缺德事才让人套了麻袋? 陈久言的粉丝们坚守阵地,咬死了自己偶像是无妄之灾。 直到一个营销号的微博被炒上了热门。 娱乐圈老司机v:垃圾桶说:上帝啊,为什么只有我没收到过礼物。 上帝说:好的,让我亲手为送你的礼物扎上蝴蝶结,可怜的孩子,打开它吧。 垃圾桶喜极而泣地打开麻袋:哦,上帝!我真是开心——等等?上帝,我读书少你不要骗我,这他妈哪是礼物?明明还是个人形大垃圾啊! 上帝:…… 这条微博起初不显山不露水,不过很快就被眼光毒辣的网友们发现了其中的“精妙”,随着大家纷纷感慨“什么仇什么怨”的时候,四面楚歌的陈久言粉丝们终于找了一个仇恨担当,纷纷调转枪口发动火力对着“娱乐圈老司机”就是一顿指责怒骂。 然而这位画风清奇的营销号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竟然一反常态的没有敷衍了事,而是旗帜鲜明地表明立场,并没有用类似“某些粉丝不要对号入座”的借口搪塞,言辞之间很有一点“不搞死你咱俩没完”的意思——他直接转发了陈久言粉丝们的微博。 娱乐圈老司机:陈久言大垃圾!陈久言大垃圾!陈久言大垃圾!重要的事情说三遍!我丧良心?圈子里谁不知道他阴损缺德坏事做尽?垃圾也就能骗骗你们这群无知少女了。傻逼。//言哥挺你:有些营销号真是恶心,什么都不知道就知道乱喷,收了黑子多少钱啊干这种丧良心的事?娱乐圈老司机v 网友们精神一震:哎呦卧槽有意思。 陈久言的粉丝们不依不饶:你有本事泼脏水,你有本事拿证据啊!营销狗! 娱乐圈老司机v:证据是吗?老子就是证据!当年我在安琪旗下当记者的时候拍到了陈久言抽烟,这逼二话不说就让保镖把我相机摔了,打了我一顿不说,最后还通过公司高层把我给开了!要不你们以为老子会来经营营销号?我告诉你们!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老子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你陈久言的真面目暴露了!麻!袋!哥! 网友们乐不可支地嗑着瓜子看大戏—— 电话簿抽个烟:66666,每一个穷追不舍的营销号背后都有一段相爱相杀的故事。 大姐夫:对不起麻袋哥,这次我站营销号。 爱的华的花:拥抱鲜花和掌声的你从不回头,为破碎相机垂泪的我一直未曾离去——青春的疼痛总是令人难以忘怀,嘤嘤嘤。 福:娱乐圈老司机:我的爱如此深沉,你们凡人不懂。 “娱乐圈老司机”的出现就像一个风向标,无数关于陈久言的真假消息接连浮出水面。“陈久言打人”“陈久言耍大牌”“陈久言欺负后辈”“陈久言狠毒”众多“罪名”不要钱一样往陈久言脑袋上套,甚至有人提出“以陈久言的尿性,很有可能前一阵贺舒道具被换就是他干的”的观点。 陈久言的粉丝还在负隅顽抗,不剩什么战斗力地给偶像洗白:别什么阿猫阿狗都踩着我们言哥上位,吃相难看,自己蠢磕了手还好意思出来碰瓷? 护舒宝们:? 对此护舒宝们真是又气又心疼,深深觉得自己爱豆莫名其妙就躺枪了,撸起袖子就和四处乱咬的陈久言粉丝们正面刚了起来。结果没用上几个回合,就凭借着超绝的战斗力把陈久言的粉丝们怼回了老家,这才继续安安稳稳的坐回去嗑瓜子看戏。 另一边警察到陈久言家里问询。 警察:“请问嫌疑人将您掳走后都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陈久言不敢说两人的对话,怕自己的形象毁于一旦,只能说:“他对我进行了殴打。” 警察表情古怪:“不好意思,陈先生,您的体检报告上写的是只有膝盖上有一块淤青,还是摔伤,请问他是怎么殴打你的?” 陈久言咬着牙说不出话,他也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明明昨天痛得死去活来,结果今天一看,唯一的伤口还是爬出垃圾桶时他自己摔的,“警察同志,我也不知道,但他的确打我了,我现在浑身都觉得散架子一样疼。” ——他没说谎,真的不是一般的疼,可偏偏就是什么都查不出来。 警察不置可否,又问:“那您有什么怀疑的对象吗?” 陈久言满肚子怀疑目标却一个也不能说,最后只能拉“娱乐圈老司机”出来充数。结果“娱乐圈老司机”被调查了一圈,除了有点旧怨,没什么作案的能力与时间,警察就把他放回家了。 而随着“娱乐圈老司机”回家字字讥讽地把事情发到网上,陈久言的名声彻底一落千丈。 …… 网上一片腥风血雨,现实里的两个始作俑者却悠闲得够呛。 一大早就蹲门口,被周壑川出门上班时拎进来的周九一边蹲在地上给贺舒扒橙子,一边狗腿笑,“嫂子,你昨天露的那手太漂亮,教教堂弟呗?” 贺舒:“……” 昨天贺舒收拾陈久言的时候用之前周壑川给他弄来的材料来了个易容不说,还在周九崇拜的目光中硬生生矮了两厘米。 周九对此特别感兴趣,一大清早就变着法地磨贺舒让他教。贺舒对此倒没什么抵触,好久没鼓弄这东西了,手头的材料又很陌生有意思,自己玩得也就格外投入,再加上旁边还有一个好奇心旺盛加动手能力极强的周九,两人简直一拍即合,从早上一直玩到下午,连中午吃饭都是匆匆叫了个外卖,连外卖盒都没收拾就投入新的创作之中。 于是,当周壑川下班回来,一开门,就看到自己客厅的地毯上,歪歪扭扭坐着俩人。 一个是坐姿放肆的“自己”,一个是笑得白痴的“他爹”。 周壑川:“……” 太尼玛辣眼睛了! 他“咣当”一声摔上门,满脸山雨欲来的压抑,他迈开长腿几步走到两人跟前,单手揪住“他爹”的后脖领子,丢了出去。 周壑川盯着他死去已久的爹的那张委屈又瑟缩的脸,眼皮子抽了抽,“给我把那东西卸了。” “他爹”扁了扁嘴,可怜兮兮地向贺舒投去求助的目光。 周壑川暴喝:“把你表情给我收起来!” 躺在地上的“周壑川”轻飘飘地笑了一声,他把头靠在沙发上,半仰着脸似笑非笑地看着周壑川,一张因平日过于冷肃而时常掩盖俊美的脸终于在另一个人身上得到了完美的发挥,眼角眉梢□□天成,一笔一画都完美符合人类对神灵最古老而缥缈的描绘。 没人能抵挡这样蔑视众生的美色,除了周壑川自己。 第79章 慰问 周壑川低头看着自己这张脸和上面永远都不会出现在自己脸上的表情,感觉自己马上就要疯了。他焦躁地揉了揉眉心,语气无奈,“别闹了,快卸下来,洗洗手,一会儿要吃饭了。” 一旁他那生前威严冷淡、不苟言笑的“爹”立马露出一副垂涎三尺的表情,猥琐地搓了搓手,“哎呀,今天有口福——” 周壑川忍无可忍地抬腿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滚去洗脸!别让我说第三遍!” 地上的“周壑川”又笑了一声,他微微眯起眼——这个动作正版做起来只让人觉得危险,盗版做起来却有一种说不出的邪气。他抬脚蹭了蹭周壑川笔直的裤线,张嘴用周壑川特有的磁性嗓音慢声说:“今晚我们在厨房做吧。” 周壑川没有被糖衣炮弹打晕头,本能地提起警惕,“有条件?” “周壑川”笑眯眯地把热乎乎的脚伸进周壑川的裤腿,在他的皮肤上轻轻摩挲,“我就用这张脸。” 周壑川垂眸盯了他一会儿竟然出乎意料地没有拒绝,“可以。” 这回轮到贺舒惊讶了,“什么?” 周壑川蹲下身,在他小腿肚子上掐了一把,冷笑,“不过我也有一个条件。” 贺舒:“什么?” 周壑川:“你给我做一张你的脸,我要顶着你的脸在厨房再干你一遍。” 贺舒:“……” 他让那恐怖的场景膈应得寒毛直竖,忍不住气愤地瞪了周壑川一眼,泄愤般地用手使劲揉了一顿自己的脸,才从地上爬起来,抱着茶几上的瓶瓶罐罐向努力装作透明人的“爹”招了招手,“过来。” “爹”立马缩着脖子跟过去,笑得一脸谄媚。 周壑川被这刺激的“视觉盛宴”搞得太阳穴直跳,直到他俩消失在视线里才皱着眉脱了外套,进厨房去煮饭。 等卸了易容的两人回来,周壑川已经换好衣服开始炒菜了。周九底气不足地想进去帮忙,被大爷一样的贺舒拉了回来,顺便把他手里的多余的材料都送给了周九。 半个小时后,饭菜都好了。贺舒周九坐在餐厅等着投喂,周壑川在厨房里盛饭。 周壑川端着两碗饭走过来,无视了一盘望眼欲穿的周九。 周九泫然欲泣,周壑川熟视无睹。 最后还是贺舒大发善心,恩准他去厨房盛了一碗米饭。 吃过饭周九顺走了贺舒送给他的一部分材料,非常有眼力见地跑路了。 而周壑川则如愿以偿地把贺舒骗进厨房,在操作台上开始烹饪一次色香味俱全的饕餮盛宴。 进进出出,急急缓缓,高高低低。 冰冷的操作台染上人类的体温,埋头耕耘的男人执着他无往不利的大刀在厨房里开疆扩土,征伐不休。 厨师的汗水滴到食材上面,他可惜地低头舔掉,在上面留下淡淡的水光。一刀猛切下去,食材溢出晶莹的汁液,看起来鲜嫩又可口,让恨不得立马拆吃入腹。 温度越来越高,大餐的味道越来越美,被大火烧得不知东西南北浮浮沉沉的一截白藕软成了一滩水,被低头苦干的大厨享受地吃到嘴里,唇齿留香。 最后,大厨怜爱地捧着自己做好的大餐走出厨房,准备趁热在沙发上继续享用他美妙的滋味。 …… 第二天,食饱餍足的周壑川心情大好地去上班,结果因为兴奋过头,把下午重要会议的资料忘在了家里。睡到中午才起的贺舒任劳任怨地戴上墨镜出门给他送资料去,结果在公司楼下被记者们堵了个正着。 记者们看到只戴了个棒球帽和墨镜的贺舒从出租车上下来的时候都傻了,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等他越走越近,大家才一拍大腿。 ——没错就是他!妈的,那么帅一张脸就挡了眼睛有个屁用! 记者们蜂拥而上把吓了一跳的贺舒给团团围住。 “贺舒,你怎么会一个人出现在这里?” “贺舒,你为什么打出租车来?” “贺舒,你这样就出门不怕被粉丝认出来吗?” 贺舒一脑门子问号,“一个人怎么了?我就是来一个朋友的私人健身房健身而已,还要带上助理经纪人吗?” 记者:“……” 贺舒:“我不会开车,只能打车来啊,总不能坐公交车吧。” 记者:“……” 贺舒:“认不出来吧,我也不是很有名。当然认出来也没关系,我的粉丝们都很可爱的,萌萌哒。” 记者:“……” 记者们果断放弃,转问另一个更热门的问题:“贺舒,网上有传言说,陈久言就是换掉你道具的始作俑者,你对此有什么看法?” 贺舒愣了一下,脸上露出点无措的茫然,“啊?不能吧,那天陈哥还给了我一瓶水呢。” 记者被他的“天真善良”打败了,转头又问:“那你对陈久言被套麻袋扔垃圾桶这件事怎么看?” 对此,贺舒回答得义正言辞:“我认为这种做法有一点偏激,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最好还是通过法律的途径解决。” 记者继续问:“那如果你找到了替换你道具的罪魁祸首你会怎么做?” “我这个人偶尔还是会冲动的,”贺舒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眯眯地说:“但是我会尽量克制自己,冷静地解决问题。” 这段视频很快被发到网上,除了被爱豆撩了一把少女心炸裂的护舒宝们,贺舒清纯不做作的表现还圈粉了不少路人,甚至被加了一个“耿直守法好弟弟”的称号。 然而所有知道内情的人看到视频时的表情都十分不可描述:“……” 最后得益于大厦保安们该出手时就出手,说的比唱的好听的“好弟弟”没用多久就成功脱离了包围圈。他在保安们的护送下走进大楼就看到摇曳生姿的谢秘书正站在里面等他。 贺舒走过去摘下墨镜,笑呵呵地向她问好,“谢谢谢秘书帮我解围。” 一向对人冷淡的谢大秘书对贺舒的态度很好,甚至还朝贺舒笑着点了点头,那难得一见的温柔看得一旁每日直视大秘书冷脸的保安和前台目瞪口呆,“周总在上面准备会议,让我下来接你,没想到还是晚了一会儿,没被记者为难吧?” “没有。”贺舒把周壑川需要的材料交给谢绡,谢绡简单查看一下立马和贺舒道谢。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坐电梯上楼,刚从电梯里出来,外面的小秘书们下意识抬头一看,齐齐倒抽了一口冷气,“我的天!是贺舒!” 贺舒闻声望过去,其中一个声音最大的小姑娘被他一看下意识地红着脸缩了缩脖子。贺舒笑了一下,朝她挥了挥手。 秘书小兰捧着脸美得魂儿都飞了,“卧槽舒舒真人好帅好帅好帅好帅啊……向我招手了啊啊啊。” 谢绡很有眼色地把贺舒领到周壑川办公室门口就去忙她的了。 贺舒进门的时候周壑川正专心地看文件,抬头见到贺舒他原本锁紧的眉头立马轻松起来,“有点乱,你先坐,我马上看完。” “不着急。”贺舒坐到他对面,桌子一旁放着还没来得及收走的一次性饭盒,隔着一步远,仿佛都能闻到那股浓浓的菜油味道,他忍不住微微皱眉。 很快,周壑川把文件放到一旁,起身走到贺舒身边搭着他的肩在他发顶轻轻吻了一下,“我已经让人把健身室给你准备好了,一会让外面的秘书带你去就行,我下午有个会,就不陪你了。” 贺舒点点头,又瞄了一眼饭盒,心头微动,突然说:“这几天我都没事,要不明天我在家做好饭给你送来?” ——那一瞬间,贺舒把鸡蛋打上天的画面以及他得天独厚的厨艺特点一一浮现在周壑川脑海,那种不是常人能烹饪出的奇特味道在他口腔里凭空发酵,各路纷杂的思绪刹那间开了个小会,周壑川本人却不动声色地在极短的微微一顿之后,露出恰到好处的受宠若惊,“真的?” 贺舒越想越觉得这个提议很好,眼睛都亮了起来,“对呀,养家糊口不易,你男人心疼你。” 周壑川失笑,弯腰在他脸上亲一口,“这么贤惠?” 贺舒:“我这叫疼老婆。” “这可真是大惊喜,”周壑川把他转过来面冲自己,在他额头上重重亲一口,“我无比期待。” 两人腻腻歪歪亲了一会儿,贺舒怕耽误他工作就去楼上健身去了。 周壑川看着合上的门,脸上欣喜的笑容换成若有所思——以他对贺舒的了解,如果被贺舒发现自己做的菜很是让人一言难尽,那他绝对会立即终止这次“送温暖”活动。 味觉感受是小,精神满足是大。 做梦都想享受爱人亲自下厨□□心午餐的周壑川现在只有一个目的——尽可能延长这种甜蜜的“负担”。 他微微眯起眼——是时候搞一个计划出来了。 …… 由于当天晚上周壑川使尽浑身解数把贺舒撩上了床,第二天早上贺舒再次成功地没起来。连续两天早上缺席晨练让贺舒略感压力,他先在卧室活动活动筋骨,再把昨天看到一半就被美色碾压的烹饪书拿出来,准备边吃早饭边研究。 他捧着书走到厨房,先发现冰箱门上贴了一张纸条——早饭午饭都在冰箱里,饭盒在桌子上。 贺舒愣了一下,打开冰箱门就见里面每一个盘子上都标注了是午饭还是早饭,早饭分量很足,午饭不多不少只够一个人吃,上面还写着——彼此投喂,是最大的幸福。 贺舒:“……” 他回头看了一眼桌子上也绝对只够一个人吃的多层小饭盒,觉得莫名其妙:周壑川又犯了什么少女心的毛病?难道就不能弄一个大点的饭盒,自己做好后,拿到公司两人一起吃? 他的青春疼痛症复发了吗?! 第80章 访客 贺舒一边热菜一边腹诽周壑川,草草吃了早午饭混合餐,一不小心就吃撑了,只能边打嗝边捧着烹饪书蹲在厨房研究菜品。【鳳/凰/ 更新快请搜索//ia/u///】 他准备先焖个米饭。 米淘好了,水放好了,电插好了,贺舒摸摸下巴,总觉得缺了点什么。他嘟囔一句,“香甜的米饭……” 贺舒眼前灵光一闪,抓起配料瓶,左手倒糖,右手香油,双管齐下! 他笑眯眯地用筷子搅了搅,嘭地合上电饭锅。 米饭有了着落,贺舒又开始研究菜。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和澎湃的创新精神让他果断放弃了番茄炒蛋的万古标配,毅然决然地选择了香菜炒蛋这个充满了报社气息的奇妙搭配! 贺舒看着锅里黄黄绿绿颜色鲜艳的香菜炒蛋,顿时自信心爆涨,抬手哗哗哗把书翻到后面煲汤的部分,扫了一眼冰箱里的食材,决定给周壑川煲一道黄瓜豆角鲫鱼汤! “完美。” 贺舒抬头瞄一眼时间,心情大好地把饭菜往饭盒里一装,脚步轻松地提着盒子出门了。 半小时后。 “怎么样?”贺舒先把饭菜端出来,再小意温柔地站在一边素手盛汤,“色鲜味俱全,感受一下吧,老板。” 周壑川和死不瞑目的鱼大眼瞪小眼:……我一定是娶了假老婆。 贺舒:“吃啊!” 周壑川感受到了生命受到威胁时翻腾的恐惧,他先尝了一下鱼汤,差点苦得飙泪——苦胆一定没摘! 然而影帝的职业素养和总裁的临危不乱让他面不改色地咽了下去,表情还露出了恰到好处的惊艳。 贺舒得意地翘起嘴角,剜一口饭送到周壑川嘴边,“张嘴。” 周壑川眉梢微动,“米饭的味道很特别。” 贺舒:“那当然,我放了香油和糖呢!” 周壑川:“……”那什么,律师,遗嘱可能要提前生效了。 到最后,香菜炒蛋反而成了最不致命的菜肴,周壑川凭借壮士断腕的决心就着它吃了半碗饭。 贺舒满意地笑了:“好吃吧?” “凑合吧。”周壑川慢条斯理地放下筷子,一副真好吃但我不说的傲娇样子,慢悠悠地喝了口水。 贺舒眨眼,伸手要去拿他的筷子,“我尝尝。” “哎。”周壑川抬手挡住他的动作,淡淡地看他一眼,“你不是说专门给我做的吗?你吃什么?” 贺舒轻哼一声,“小气。” 周壑川吃相很“优雅”,缓了一口气后“风卷残云”般地硬灌了一碗汤,把剩下的饭菜全吃光才“意犹未尽”地停下。 贺舒见状,挑衅地看向周壑川,“我就说没有我干不了的事,你还之前还说我笨手笨脚,看,打脸了吧。” 周壑川抽出纸擦擦嘴,“嗯,勉强过关。” “别装了。”贺舒窝在椅子里,心说别以为我看不到你嘴角控制不住地往耳根子咧。他挑衅地翘着二郎腿,看着周壑川一脸嫌弃,“吃得舌头都要吞下去了,还在那嘴硬。你就是嫉妒我比你有天赋。” “既然你这么自信,”周壑川端起水杯去墙角接水,在他背后不动声色地把整杯都喝了进去,他弯腰在用濡湿的嘴唇在贺舒耳廓亲了一下,低笑着说:“以后饭都你做?” 还别说,贺舒之前是有这个打算的,用他的最不擅长的压过了周壑川最擅长的,简直令他一本满足。不过现在听周壑川这么说,贺舒眼珠一转,立马不愿意了。他眯着眼想:我不仅要负责貌美如花,还要负责洗衣做饭?我又不是童养媳!这种贤妻良母的工作还是让周壑川做吧! 那边周壑川亲了一口,刚要直起腰,就见贺舒突然回手扯住自己的领带,腰身一扭,另一只手环住他的脖子,飞快地在他唇上落了个蜻蜓点水的吻。贺舒偷袭得手,一双桃花眼盯着周壑川笑得眯起来,亮晶晶的,像是把整片星河揉碎了洒在里面,“那可不行,我做饭给你吃是奖励,奖励哪有天天给的道理?” 周壑川眸色一深,左手环住他的腰不让他退开,右手在他鲜艳的唇瓣上轻轻磨挲,“明天还给我送饭?” 贺舒眨眨眼,“你猜?” 周壑川低低一笑,额头抵在他的额头,“就给我一个人吃?” 贺舒:“可以啊。” “你自己也不吃?” “不吃。” “嗯。”周壑川声音微哑,他重重地把人按回椅子里,一手托着他的后脑,一手强硬地支在椅子扶手上,缓慢而不容拒绝地低头吻住贺舒微翘的唇瓣。 “我先来检查一下,你今天有没有偷吃。” …… 贺舒从电梯里走出来,双手揣在裤兜里,慢慢悠悠往外走。不远处,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正在前台和接待小姐说话,贺舒耳聪目明,正好能听见两人之间的对话。 前台小姐:“您找周总?请问您有预约吗?” 男人:“有的,我是鸿轩地产的项目经理,约好下午三点找周总谈事情。” 贺舒的脚步倏地一顿,回头去看那个男人。 那男人戴着眼镜,中等身材,但比例很好,肩宽腿长,一看就是经常锻炼的。不过贺舒是个行家,他一眼就看出来这男人的身材可不是健身房练出来的,而是有真本事的的人,中气十足,是个高手。 贺舒微微眯起眼,转身朝着男人的方向走过去。男人左手拎着公文包,右手在电梯键上按了一下,见贺舒走到他身边还冲他礼貌地笑了笑。 贺舒朝他点点头,目光从他右手虎口上的茧子上一掠而过,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 电梯到了,贺舒借机打量了一下这个男人,发现他长相很是普通,属于掉到人堆里就找不见的那种,他心里忍不住咯噔一下。 电梯缓缓上升,贺舒靠在电梯壁上,双手揣在兜里,看了一眼楼层显示灯,饶有兴致地问:“你也去总裁办?谈生意的?” 男人顿了下,回头看贺舒,“是啊,你是?” 贺舒轻笑一声,摘下脸上的墨镜,露出那双勾人的桃花眼,他暧昧地指了指亮着的“16”,“我是周壑川包养的情人,来满足一下他的办公室癖好。” 男人:“……” 他轻咳一声,尴尬地笑了笑,不知道要怎么接茬。 贺舒好好欣赏了一下他的窘迫,装模作样地叹息一声,“哥们儿,你来的不是时候啊,他现在欲求不满肯定会为难你的,要不你让我先来,没准他满足了,心情一好就不为难你了。” 男人脸都红了,额头出了细细密密一层汗,就在他搜肠刮肚想着要怎么说的时候,电梯终于到了。男人如蒙大赦般快步走出去,贺舒在后面看着他,慢悠悠地说:“怎么样?谁先来?” 他一说话,16楼总裁办的人都看过来,男人一下站住脚,有些犹豫地回头看向贺舒,目光躲闪地说:“那个,请问,这层有卫生间吗?” 贺舒耸耸肩,指了指不远处的拐角,笑呵呵地说:“看来你想让我先来了,真是个聪明人。” 男人僵硬地笑了笑,飞快地跑了。 贺舒目送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表情渐渐冷了下来。旁边一直看着的秘书小兰凑过来,低声问:“贺先生?您怎么回来了?” 贺舒:“周壑川呢?” 秘书小兰被他不客气的口气震了一下,“您走后周总没从办公室里出来。” 贺舒:“谢绡呢?” 秘书小兰立刻脑补出了一串八卦,“谢秘书在她自、己、的办公室。” “劳驾,”贺舒微微低头,声音温和,“帮我请谢秘书出来好吗?” 不知为何,秘书小兰竟然心中一凛,大脑还没做出反应,脚先自动朝谢绡的办公室去了。 没多长时间,谢绡出来,见贺舒去而复返也是一愣,“贺先生?” “你在这守着,”贺舒满含深意地看她一眼,“有奇怪的人混进来了。” 谢绡一愣,微微睁大眼,后背下意识地绷得笔直。 贺舒把这儿交给谢绡,自己迈着方步往卫生间的方向走,脚步平缓,却每一步都稳如泰山。他站在卫生间门口,嘴角一勾,隐约带出两分戾气。蓦地,他抬腿一脚踹开大门,闪身进去。 卫生间里静悄悄的,空无一人。 贺舒摇头失笑,“还真是聪明人。” …… 十分钟后,周壑川带着余惊未消的谢绡调出了保安室的监控,贺舒戴着墨镜提着饭桶跟没骨头一样靠在门框上,满脸看好戏的样子。 画面里的男人半低着头正好避开了摄像头,只能看到黑黑的发顶和巨大的黑色眼镜框。不过很快,贺舒一说话,他就被迫抬起头,露出一个不甚清晰的侧脸。 周壑川的脸色猛地沉了下来。 谢绡尴尬地瞟了自己老板一眼,假装自己看不懂贺舒的口型。 视频很快就看完了,周壑川深深吸了一口气,语气不善地说:“谢绡,这件事交给你处理。”说完,他转身走到贺舒身边瞪他一眼,一把拉过他的手腕子强压着火气往外走。 贺舒任他拉着也不挣扎,在后面笑眯眯地跟着。 周壑川裹狭着一身生人勿近的煞气一路黑着脸回到办公室,一脚踹上门,把贺舒恶狠狠按在门上,“你跟他说了什么?” 贺舒无辜地眨眨眼,“不告诉你。” 周壑川盯了他半晌,一手撑在门上,刀削斧凿的俊脸压迫性十足地朝他缓缓逼近,他声音微哑。 “你这是逼我在办公室干你吗?” 贺舒认真地想了一下,歪头微笑,“是男人就别怂。” 周壑川呼吸一窒,瞳孔深处像是经历了一场宇宙大爆炸,他小臂突然发力硬生生把贺舒举起来按在门上,然后猛地压上去噙住他的唇舌,气势汹汹地扫荡他口腔内壁的每一寸。 贺舒愣了一下,眼前男人凶狠而激烈的神情动作却勾起了他潜藏的欲|望。贺舒从善如流地把两条长腿盘到周壑川的腰上,一条胳膊紧紧地箍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在他坚硬的坚硬的发根处摩挲,试图抚慰疯狂掠夺的男人。 然而他的动作不亚于火上浇油,周壑川的呼吸粗重起来,一手在他腰侧的敏感点上来回揉捏,一手灵巧地把贺舒的裤子扒了下来,顺着股缝摸进去。他在贺舒脖颈处落下细密火热的吻,哑声诱哄道:“乖,帮我把皮带解开。” 贺舒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周壑川的衣领被他攥出几道暧昧的褶皱。他皱眉轻喘一声,指尖发软地去勾周壑川的皮带。 “叮叮咚咚叮咚叮……” 清脆的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在两人之间响起,周壑川掐着他的手一重,眼底堆满了被打扰好事的怒火,他粗喘了两声,低头恶狠狠地在他锁骨上咬了一口。 贺舒轻嘶一口气,他安抚般地凑过去沿着周壑川激烈滚动的喉结轻轻亲吻,带着笑音轻声说:“别急,等我关机——” 他从兜里拿出手机,目光轻飘飘地在上面一掠,骤然顿住。 贺舒瞳孔猛缩。 跳动的屏幕上只有两个字—— 姑姑。 第81章 走位 贺舒定定地盯着手机,浑身的燥火去了大半。 周壑川则不满地在他锁骨处咬了一口,“想什么呢?” 贺舒伸手推了推他的肩膀,把手机转给他看。 周壑川愣了一下,眼里翻腾的欲|火渐熄,然后重重地皱起眉头。 ——不管怎么说,自己的侄子当了明星,作为唯一的亲人,几个月没联系也是很奇怪的,除非本身关系不亲近。 两人瞬间对视一眼,周壑川把贺舒放下来,一边帮他整理衣服一边轻轻点了点头。 贺舒接通电话,悄无声息开了外放。 清脆的铃声消失,办公室内的空气仿佛都随之凝滞了一秒。 “贺舒?”电话对面一个女声试探地问了一句,“请问是贺舒吗?” 贺舒心念急转,并不是很热络地答应,“是我,姑姑。” “哦,我还怕你当明星后换了手机号呢,”女人干巴巴地说了一句,然后似乎也觉得自己这句话说得不像话——就算当明星换手机号,亲人之间怎么可能不互相通知呢?她尴尬地轻咳一声,把语气尽量放温柔,“最近过得怎么样?” 贺舒心里大概有了点章程,保持一个客气的语气说:“挺好的,您费心了。” “长大了长大了,”女人笑了一声,“吃的怎么样还习惯吧?如果想吃什么中国没有的就给姑姑打电话。别见外。” 贺舒:“好的。姑姑您最近怎么样?” “我也挺好的,你要是过得好姑姑也就没什么值得担心的了。”女人真真假假地叹了口气,“就是你妹妹吵得我头疼,不像你那么稳重,真想把她丢出去,省得在我眼前晃悠,闹心。” 贺舒扶额,心说这怎么又多出来一个妹妹? 周壑川闻声皱了皱眉,松开贺舒轻手轻脚地回到办公桌前,拿起自己的手机,飞快地翻翻找找。 贺舒硬着头皮应付:“妹妹怎么了?” “你妹妹自从上次在网上看到关于你的消息,就一个劲儿地吵着要去见你……”女人的声音一下子积极起来,像是终于捱过了没营养的寒暄,说到了她最想说最核心的部分,连语速都加快了。 而此时,周壑川终于找到了他要的东西,他把手机一翻,对着贺舒的屏幕上显示的是满满的关于贺舒姑姑一家的资料。 上面写着—— 贺舒的姑姑——贺兰珍,日籍华人,43岁,日本兰心百货副会长,育有一女,已离婚,前夫是美籍华人,现定居美国,两人已无太多联系。四年前收养已成孤儿的侄子贺舒,因为工作繁忙极少回家,与贺舒感情一般,并不亲密。 贺兰珍的女儿——贺盈,原名李盈,父母离婚后改姓贺,十八岁,五年前去美国读书,半年前回到日本,已被日本明真女子大学录取。 贺舒快速地扫了一眼,猛地抬头狠狠瞪了周壑川一眼,脸色不善,仿佛在说——你等我挂电话再收拾你。 周壑川自知理亏,摸了摸鼻子乖乖站到一边。 电话里贺兰珍的声音还在继续,“……盈盈就是被我惯坏了,什么事都异想天开。我虽然没做过明星但也知道你们生活是很忙的,哪有时间照顾一个小女孩?结果人家还跟我耍上小聪明了,说什么她不是去看你,只是想趁着上大学前的这段时间去中国看看,看看祖国是什么样的。她以为我看不出来她的小心思?肯定是想先跑到中国再偷偷跑去你那里。真是愁死我了。” “盈盈还小,爱玩很正常,”他抬头瞟了一眼周壑川,见他无声和自己说“让她来”,忍不住微微翘起嘴角,暗赞他和自己心有灵犀,“要不就让盈盈来找我吧。” 女人的声音一顿,语气带了点亲昵,“你快别惯着她了,她就是好奇心作祟,总觉得什么都好玩,哪是她嘴上说的那么好听,依我看到时候肯定要粘着你去这去那,给你添麻烦。” 贺舒心说这位姑姑可真不是个省油的灯,什么话都让她说了,他靠在门上,换个更轻松的姿势,语气诚恳地说:“没关系,姑姑照顾我那么久,也该轮到我照顾妹妹了。” 贺兰珍忍不住笑了,“客气什么?盈盈要是有你一半省心,我做梦都要笑醒了。” 突然,一个甜甜的女孩子声音□□来,“妈妈,你不要再说我的坏话了,哥哥一会儿都要害怕我了!哥哥,你能听见我说话吗?你同意我去了吗?” 贺兰珍:“贺盈!我不是说不允许你说话干扰你哥哥的判断吗?” “盈盈?”贺舒问。 “可是哥哥已经同意了啊,就不能算我干扰判断啦,”贺盈清脆的笑声从电话里传过来,“哥哥,是我!我怕妈妈说我坏话所以在一旁偷听来着,你放心,我去了绝对不会给你捣乱的。还有,哥哥你真的好帅啊!和小时候变化好多哦!” 贺舒和周壑川同时眯了眯眼,贺舒轻笑一声,眼神幽深起来,“是吗?” 贺兰珍不悦道:“贺盈,胡说什么,你哥一直都这样。” “本来就是嘛,哥哥小时候都不太爱说话的,也没有现在这么帅!”贺盈笑嘻嘻地说:“早知道哥哥这么帅我就不出国了,有这么帅的哥哥和我一起上学,多幸福!” “你哥那是长开了,”贺兰珍没好气的说:“你小的时候不也是个黑皮猴子?” 贺盈在对面哈哈哈笑起来,“哥哥我现在可不是黑皮猴子了,你到时候可不要找不到我。” 贺舒:“盈盈定飞机了吗?” 贺盈的声音伴随着脚步声渐渐飘远,“我马上就去订机票。” “这孩子,总是说风就是雨,”贺兰珍叹了口气,“我真怕她给你惹出事情来。” 贺舒:“不会的,姑姑你放心。” “贺舒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想要的我让盈盈给你带去?” 贺舒笑着和贺兰珍客套了几句,说好订好机票后把时间发到在贺舒手机上,才撂下电话。贺舒这边刚挂断,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个一干二净,他伸手一扯周壑川的领带,把人揪到身前,冷笑说:“背后没少搞小动作啊?” 周壑川深知此时狡辩无用,尽快认错才是正途,“对不起,我也是担心你,我也是怕你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姑姑对你有没有威胁。” “少说那些冠冕堂皇的借口!”贺舒一把推开他,心说我早就看透你了,控制狂,“就这一次,下次让我知道你再背着我干什么,别怪我跟你翻脸!” 周壑川举手保证,“一定没有下次了。” 贺舒白他一眼,走到沙发边坐下来,“你对这件事怎么看?” 周壑川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跟着坐过去,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觉得这具身体是你的吗?” 贺舒愣了一下,下意识地说:“不是。” “和你相反,我倒觉得是,”周壑川摇了摇头,他在心底微微自嘲:在这之前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问这样一个听起来没有任何实际意义的疯问题,“我知道你有你的理由,但我也有我的依据。我们不来评判谁对谁错,只是做一个假设,如果我是正确的,你觉得你这位姑姑是什么人?” 贺舒眸光动了动,“知情人。” “不管怎么样,这都是一个突破口,”周壑川伸手摸摸他的头,被贺舒一巴掌打开也不介意,“我们以静制动,这个时候做得越多错的越多,我们接招就好。” “嗯,”贺舒沉吟片刻点点头,“刚刚电梯里那个人呢?你怎么看?” 周壑川笑了一声,“别管他,谢绡和周九会去查的,我们先把刚刚的事做完。” 贺舒看着他冷笑一声,直接把他按倒在沙发上,坐上去。 …… 五天后。 贺舒在李胜的陪同下回到剧组。 贺舒坐在椅子上看剧本,李胜捅捅他的胳膊,示意他去看产生骚动的门口:“看见那位没有?” “谁啊?”贺舒抬头,正好看到一个白白净净,精致秀气的年轻男人从外面走进来,他笑着和周围的人打招呼,有种天生的亲和力。 “你当我为什么特意陪你来一趟?”李胜翻了个大白眼,“以为我是怕你再让人坑了?别以为我不知道那谁谁的事是谁干的!你不去坑别人不错了。” “看仔细了!唐净楠,一线男星,人气演技全部在线,有钱有背景,最重要的是,”李胜意味深长地笑了,“圈子里都知道,他爱周壑川爱得死去活来的,所以他还有一个身份,你情敌!” 贺舒左边的眉毛轻轻挑起来,目光从上到下把不远处得唐净楠扫了一圈,轻轻笑了,“不足为惧。” 李胜:呵呵,还不足为惧,你就嘴硬吧!那眼里的煞气都快把人家捅个对穿了! 也不知是两人明目张胆背后说人还目光一个比一个热烈,唐净楠竟然往这头看了一眼,正好撞上贺舒的目光,他愣了一下,露出一个疏淡的笑容,那表情就像天王巨星看到了自己的脑残粉一样,很亲和但带着明显的高人一等。 唐净楠平静地转了回去,继续和导演说话。这边的李胜咽了咽口水,连头都不用转,就能感受到身边贺舒那急剧压缩的气势和凝而不发的冷意。 李胜轻咳一声:“冷静啊。” “为什么要冷静,”贺舒嗤笑一声,“你见哪个吃醋的能冷静下来?” 李胜:“……”很好,我喜欢你的坦诚。 “你也不能光吃醋啊,咱还得干正事。”李胜语重心长,“唐净楠来者不善,他作为特邀演员,上来第一场就是和你的对手戏,显然是来跟你分高下的,你可要小心。” 贺舒:“放心。” 李胜心说:放不下心,你站到唐净楠那样的白莲花身边,就是小说里无恶不作人人喊打的恶毒女(男)配!我怕你丧失群众基础啊! 一个小时后,换好衣服的唐净楠和贺舒一起站到场地中间。 这场戏是年轻有为的大理寺官员孙钊百般试探身为闲散侯府世子却屡屡被卷到漩涡中心的朱明熙。 唐净楠坐在贺舒身边理了理袖子,很友善地说:“你就是贺舒吗?我总是能听到你的名字。” 贺舒笑了笑,有些微妙的想:真不知道是在什么情况下听到我的名字。 “我特别期待我们俩的合作,”唐净楠定定地看着他,“我想认识你很久了。” 还没等贺舒说话,导演提声喊道:“开始!” 两人的表情同时一变。 朱明熙仿佛没骨头一样往后一靠,拉起身后娇笑不停的女人的手,色泽鲜艳唇瓣在她莹白的指尖轻轻一吻,他斜睨她一眼,眼角天生自带一段令人欲罢不能的风流多情,“当真是纤纤玉手,乱我肝肠。” 孙钊皱眉,只这一个动作就把刚刚那个无害的大男孩瞬间变成了一个古板拘束的圣人君子。他想要伸手拉朱明熙,“世子,我们——” “哎……”朱明熙长腿一甩,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他右腿支在旁边的椅子上隔住孙钊的动作,身体借势一扭轻巧地摔进身后女子怀里,还不忘在她的惊呼声中于她脸蛋上偷了个香。因为动作太大,朱明熙的衣襟已经散乱开来,大红的袍袖迤逦在地,露出雪白坚实的胸膛和精雕细琢的锁骨,他一副潇洒不羁地样子窝在美人怀里,配上他那张绝无仅有的俊美面容和侯门世家出身的优雅贵气,真是说不好谁占谁便宜。 演到此处,贺舒可以说是镜头里最耀眼的存在,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一颦一笑都是监视器里最亮的颜色,没有人能从他身上移开分毫目光。 然而下一秒,扮演孙钊的唐净楠突然做出一个彻底扭转局面的动作。他猛地站了起来,一揖到底,虽然摄像头里只能看到他的脊背,但他却完美地将贺舒挡了起来,这令他脊骨突出的背影显得格外劲瘦,有种身处风尘却傲骨嶙峋的味道,他缓缓抬头盯住贺舒,一字一顿坚如磐石地说:“请世子为下官解惑。” 场外的李胜霍地站起来,面色凝重——唐净楠在卡贺舒的走位! 贺舒本能觉得不对,他想往后,不行,有人挡着,往前,不行,唐净楠挡着。贺舒的反应已经算是非常快的了,他按着椅背翻身坐起,想借着倒酒的机会避开唐净楠的遮挡,可惜他刚起来就被唐净楠前进一步堵住退路,只能侧对着摄像机露出一个不甚清晰的侧脸,“我不学无术是出了名的,哪里能为学识渊博的孙大人解惑?” 唐净楠伸手按住他的酒杯,巨大的袍袖几乎将贺舒挡了个彻底,而他自己却是满身凛然浩荡的正气,“此事唯有世子可帮微臣一二了!” “卡!” 罗云深脸色不太好地看向贺舒:“贺舒你过来一下。” 贺舒霍地抬头看了一眼唐净楠,见他嘴角含笑,仍是一脸纯良。贺舒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面色变也不变地和他错身而过,走到导演身边。 罗云深把监视器上的画面放给他看,“你的走位有问题,刚开始还好,你看看后来,你人都没有了,怎么自己钻到死角里去了?” “对不起,导演。”贺舒目光平静地把自己刚刚那一镜看完,连着唐净楠的举动和自己一步一步的颓势,一同收入眼底。 罗云深:“看明白了吗?” 贺舒脑中反复回放了几遍,才慎重地说:“看明白了。” 罗云深:“好,再来一遍。” 贺舒走回去,又来了一遍,这次他避开了第一下,却没避开第二下。 罗云深皱眉喊停,“再来。” 贺舒抿紧唇站起来,“对不起,是我的问题。” 重新又来一次还是不行,罗云深在贺舒的第三次道歉中,面沉如水地说:“再来!” 然而这一次仍旧没有一丝好转,甚至连贺舒自己的节奏也被打乱了,最后罗云深大发脾气地吼了贺舒一句:“你怎么回事?不会走位吗!” 唐净楠面不改色,片场静如死鸡。 贺舒第四次说:“对不起。” 唐净楠看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只是坐下来,用手擦擦自己脸上的汗。化妆师和他的助理一起冲上,一个补妆,一个擦汗倒水,小助理用大家都能听到的声音抱怨了一句,“这么热的天,什么时候能过啊,唐唐你可别中暑了。” 贺舒垂着头,大红的袍袖下,他的指节捏得咯咯作响。 罗云深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急不要急,这小孩才十九岁,出问题很正常,不出问题才奇怪,不能太严苛不能太严苛。他尽量把语气放缓,“你今天怎么回事?不在状态?手还疼?” 这话其实是罗云深在给贺舒找台阶,然而听在贺舒耳朵里却好像重重一耳光打在他脸上一样,火辣辣的,比刚刚导演吼他那一句还让他觉得耻辱。 因为他自己最清楚,他健健康康状态全盛,只是技不如人,让对手逼到穷途末路反抗不能。 “对不起。” 这是贺舒今天第五次道歉。 导演叹了口气,唐净楠突然出声说:“导演,我有话说。” 贺舒目光一动,慢慢抬头盯住唐净楠,大脑里的好战神经蹦蹦蹦跳个不停。自从到了现代之后,贺舒已经很久没有被人挑起战意了,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遭受到这种程度的碾压,这种久违的挫败感和由挫败激起的好胜欲在他身体里冲突激荡,每一处神经都叫嚣着要和唐净楠分出个高下。 ——真是个完美的下马威,更是个绝妙的激将法。 “我听说,贺舒前几天受伤了?”唐净楠善解人意地说:“是不是状态还不好?没法尽快适应?不如这样吧,再让贺舒休息一天,后天我们再拍。” 罗云深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愣了一下之后有些不好意思,“那多不好,耽误你时间啊。” 唐净楠笑弯了眼睛,看起来特别干净乖巧,“没事的,罗导,我最近的档期不满,再说您也要给我一点适应的时间啊,我这也是硬撑呢。” 罗云深哪里不知道他是在照顾剧组,又叹了一口气,“知道你是为剧组好,谢谢你了。贺舒,还不赶紧谢谢人家。” 场地外围的李胜面皮一紧,有点担心贺舒忍不下这口气。 唐净楠给贺舒延长了一天时间,可一天时间又能干点什么?再说了,贺舒刚进组,就歇了一周,回剧组,又歇一天,这事情好说不好听,传的歪了,叫耍大牌,就算没瞎传,也会被人说成是事儿精,终归落不得好。更别说惹出这档子事儿的本身就是他唐净楠,现在又来做好人,以贺舒那个脾气,真不像能吃下这个亏的人。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贺舒不仅把这个亏咽下去了,还咽得风平浪静毫无波澜。贺舒把目光移到笑眯眯的唐净楠脸上,两人的目光在电光火石间进行了无声的交锋,蓦地,贺舒露出一个真真切切的感激笑容,“谢谢唐哥。” 唐净楠有些不好意思地摆摆手,“不用谢,” 导演拉着唐净楠过去说话,贺舒没有动,只是盯着摄像机,一脸若有所思。场地外围的李胜叹了口气,他摘下眼镜用衬衫擦了擦镜片,有些头疼地想:贺舒颜值高,演技好,天生镜头感强,普通的走位他基本没出过问题。可这一切都不能掩盖他是野路子出身,遇上有艺德的演员和愿意迁就演员的导演基本看不出什么问题,可一旦有人在演戏这门学问的脏套路上坑他,他就体现出了他最大的短板——对见不得光的手段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李胜之前看出来了,可他没想到问题暴露的一天会来得这样早,在他还没达到那样的层次,就被人恶意地戳中了死穴。 他忍不住自责:果然还是太急功近利了,应该先让贺舒把基础打牢的。 李胜看向场地中背影伶仃的贺舒,忧虑:这道情敌设下的坎儿,贺舒能迈得过去吗? 第82章 外援 李胜最终也没有上去拉他,而是让季玄臻先去把东西放到车上,自己静静地站在场外看着贺舒,等他心情平复下来。 贺舒并没有让他等太久,很快就神情平静地走了过来。 李胜抬手搂住他的肩,小声问:“你没事吧?” 贺舒:“没事。” 李胜伸手捏了捏贺舒的肩膀,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轻松一点,“你的性格我还不了解,吃这么大一亏还不把你憋死。心里有什么不痛快有什么想法就跟我说,别忘了我是你的经纪人。” 贺舒点点头,“放心。” 李胜看他一眼,看起来像是有话想说,不过碍于周围人多嘴杂,他还是决定先陪贺舒去换衣服卸妆,有什么话,回到车上再说。 化妆间里好不容易得了清闲的化妆师见贺舒和他的经纪人都一副情绪不高的样子,犹豫了一下,走过去拿过贺舒手上的卸妆棉。她把贺舒按进椅子里,一点一点帮他擦去脸上的妆,柔声说:“谁都有状态不好的时候,我还见过有人十几条都过不去被导演骂哭,哭得差点把妆都能冲干净的演员呢。你这不算什么,别灰心,回去好好调整,加油。” 贺舒没想到会收到这样善意的安慰,他乖乖地仰着脸让化妆师帮他卸好妆,然后站起来诚恳地说:“谢谢,我会努力的。” 刚刚还一副知心大姐姐模样的化妆师“嗯”了一声,放下手里的卸妆水,脸一点点红了,她绷了半天没绷住,终于露出一个迷妹般的微笑,羞涩地说:“贺舒你是最棒的!护舒宝永远支持你!” 贺舒:“……”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轻声问:“可以要一个安慰的拥抱吗?” 化妆师被这从天而降的大馅饼砸晕了,只能呆呆地点头。 贺舒弯腰送上一个非常绅士的拥抱,几乎没怎么碰到她,“谢谢。” 化妆师的脸瞬间爆红,整个人都沉浸在幸福中无法自拔,她忍不住想:妈的,可能这辈子都脱不了饭了…… 围观撩妹的李胜:“……” 贺舒从化妆间里走出来心情好了一点,结果走到停车场时又再度跌到谷底。 李胜看着不远处的两个人,脸色难看地骂道:“真他妈阴魂不散,唐净楠刚耍完贱招,他经纪人又来找茬!” 贺舒:“不是找茬。” 唐净楠的经纪人一身西装笔挺,头发理得一丝不苟,脸上架着一副金边眼镜,很有点人模狗样的意思,此刻,他正风度翩翩地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名片,和颜悦色地递给一脸怔愣的季玄臻,“你好,我是唐净楠的经纪人王泉,我在片场注意你很久了,一直没有机会和你打招呼,没想到今天这么巧能在停车场碰到你。” 季玄臻不明所以,“注意我?” “是的,”王泉眼中含笑地给季玄臻画了一个大饼,“你有兴趣成为受千万人追捧的大明星吗?” 季玄臻:“???” 李胜:“!!!” 这才明白怎么回事的李胜大怒,撸胳膊挽袖子就要上去干架,“王泉这个王八蛋!挖墙脚挖到老子头上了?!” 贺舒比他淡定得多,一把按住他的肩膀,半点不慌,“不用管,他是在自找没趣。” 那边季玄臻愣了好半天,刚想说点什么,就被眼含憧憬、仿佛已经预见一个巨星崛起的王泉抢先“洗脑”,“你的外形条件真的非常好,长相帅气,身材匀称,我不明白光盛怎么会放你这样的人去当助理,你完全不比贺舒差,如果进入娱乐圈绝对会比贺舒还要火。” 季玄臻张了张嘴,话还没等说出口再度被王泉一句话顶了回去,“难道你就甘心一辈子给人端茶倒水,被不如自己的人呼来喝去?” 季玄臻无语,突然出手如电地扣住他的肩膀,用一种常人难以达到的速度把名片塞回王全胸前的兜里,又再度退了回去。这个过程绝对不超过两秒,王泉只是眼前一花的功夫,名片就重新回来了。 “谢谢。”季玄臻不为所动地摇头。 王泉是第一次碰到这样“身手敏捷”的人,一时间不知道是该为他的淡泊名利还是为他的好身手吃惊了,“为什么?” 季玄臻认真地说:“因为我要回武当山当道士。” 王泉以为自己幻听了,“……什么?” 季玄臻非常固执,“我说我要回武当山当道士,不能当明星。” “……” 王泉和他大眼瞪小眼了半天,恍然大悟光盛为什么把这么一个好苗子暴殄天物地丢去做助理,原来是因为他脑子有病! 他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刚想打两句哈哈赶紧走,就被人从后面狠狠地推了一把,那手劲大的差点把他肺怼出来。 他愤怒地回头,正好看到李胜抱着肩站在他身后,阴阳怪气地说:“哎呀,不好意思看到你太激动,手劲儿大了点。王先生和我们臻臻说什么呢?” 某臻臻:“……” 王泉有点心虚,面上还是很镇定的,“没说什么,只是随便唠唠。” “哦,那就好,”李胜凉飕飕地笑了,“我们臻臻性子直,手下没轻没重的,上次有个不长眼的东西见我们臻臻长得好想拐走他,被这孩子发现了,硬生生打断了三根肋骨,哎呦我的天要不是周围人报警报的早,估计他的心肝脾肺肾都能让自己肋骨条扎成马蜂窝……哎,你瞧瞧,我说这个干嘛……” 王泉面有菜色,“李哥说笑了。” “谁用这玩意说笑啊,”李胜乐了,“谁拐谁知道,不怕死就试试呗。” 平生干得最出格的事就是拿剑指过贺舒的季玄臻一脸无辜:“……” 王泉干笑几声,找个借口赶紧走了。 “真是有什么明星就有什么样的经纪人,”李胜看着他的背影声音不高不低地说:“就喜欢惦记名花有主的男人。” 面色铁青的王泉走得更快了。 从唐净楠那受了气,再从他经纪人身上找补回来的李胜火气降了不少,坐上车后,他看着眼神淡淡盯着窗外的贺舒,平静地道歉。 “我知道你心里现在不好受,这件事情我比你的责任要大,发现底下艺人身上存在的问题然后把缺点补足是我的本职工作,我察觉到了你这方面的短板,却没有很好的重视是我的失职,希望你能原谅我。” 贺舒回头看他,摇了摇头,“事情不是这么论的,是我技不如人,怨不到你身上。” 李胜忍不住不住笑了,心说我真是没看错人,“是我的责任我不会推卸,你也不要再往自己身上揽责任了,你不怪我就好。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解决这件事情,你有什么打算吗?” 贺舒眉头皱起来,脸上头一次露出了束手无策的无奈,“我没有什么想法,你呢?” 李胜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了敲,有些高深莫测地说:“我倒是有一个好办法。” “如果说唐净楠是一套难度中级的考题,你想顺利地通过这次考试,既可以靠平时的积累,也可以靠最后突击把划题范围全部搞懂。第一种现在是不可能了,但可以用第二种,那么你现在就缺一个划题的人。” 贺舒一愣,“你是说……” 李胜一脸奸诈,“你家那位的段数可比唐净楠高多了,让他来划题,就像让高考出卷老师押题一样——押不中就见鬼了。” 贺舒:“你说周壑川?” 他回忆了一下周壑川平日里对人那副“都别惹我要不我冻死你”的冷脸,觉得不太靠谱,“他能行吗?” “他不行就没人行了,”李胜说:“国内可找不出第二个宙斯奖影帝。” “不过呢,这个事情还要你自己衡量,周壑川已经淡出娱乐圈许久,谁的戏都不接,很多人说他把演戏这件事当做是人生低谷时的污点,是他最不愿提及的不得势的过去。你能不能让他克服心理障碍帮你来个考前恶补,就全看你的魅力。” 他说的这点贺舒倒是没放在心上,也不觉得周壑川很厌恶这段过去,毕竟家里的奖杯还锃光瓦亮地好好活在柜子里,没被周壑川“销毁”。他想了一下,干脆地说:“电话拿来。” 李胜赶紧把手机给他。 贺舒给周壑川拨过去,那头很快接通,还没等贺舒说话,就听周壑川奇怪地问:“怎么了?” 不怪周壑川感到奇怪,两人两个小时前刚打过电话,按照这个时间贺舒应该在拍戏,怎么会再次打电话过来?再说了,贺舒什么时候这么频繁地给他打过电话? 贺舒很正经地说:“有件事情想请你帮忙。” 周壑川更感到诧异了,贺舒极少找他帮忙,就算是真需要帮助也是一副“你必须帮我,帮我是你的荣幸”的大爷模样,什么时候这么“乖”了?他思索了一下,声音带笑地说:“我真是没想到有一天会从你嘴里听到‘请’我帮忙这种话,说吧,就是想要天上的月亮我也给你摘下来。” 第83章 补课 闻言,贺舒往后一靠,忍不住勾起嘴角,“哦,那我想要天上的月亮。” 旁边竖着耳朵听的李胜推了他一把,“都什么时候了还撒狗粮。” 贺舒自己也没绷住露出一个微笑。 虽然贺舒从剧组出来就一直风平浪静,看不出什么变化,但李胜知道他一直憋着火,现在见周壑川一句玩笑成功让他放松下来,李胜跟着暗自松了一口气。 也不知是心有灵犀,还是周壑川从贺舒的语气中察觉出了问题,他似乎是一直在哄贺舒开心,“行,明天就让他们做一个挂墙上。用不用再做几个星星?” 贺舒笑了一声。 听到贺舒笑了,周壑川这才放下笔认真地说:“出什么事了?” 李胜在一旁正听着呢,他担心贺舒因为面子上过不去而大事化小,赶紧把手机抢过去,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给周壑川说了一遍,结结实实给唐净楠他们上了一顿眼药。 贺舒并没有阻止他的动作,说句实话,他的确是不太好意思把这种丢人事说出口,见李胜主动揽下他其实是松了一口气的。 比贺舒更了解他自己的可能只有周壑川了,等他听完李胜说的话,就立马想到以贺舒那样心高气傲的脾气恐怕现在心里并不舒坦。周壑川对此并没有大发雷霆也没有同仇敌忾,他只是简简单单地和李胜说了句:“让他别担心,我有办法,咱们见面谈。” 李胜挂断电话,忍不住咂咂嘴,“啧啧啧,周壑川对你真是好到没的说啊。” 贺舒脸不红气不喘,“废话,他除了对我好还能对谁好。” 李胜顾及他的心情所以并不想吐槽他,只能在心里翻着白眼敷衍说:“是啊是啊。” 而另一边,周壑川放下电话脸色就瞬间阴沉下来,他和秘书交代一下今明两天的行程,转头定了最快最早的一班航班。 可惜就算他再快,等到飞机落地时也已经是晚上了。 周壑川全副武装地低调进入剧组下榻的酒店,像做贼一样摸到贺舒房前敲了敲门,门一开直接被贺舒一把扯了进去。 贺舒抱着肩好整以暇地看他,“你这鬼鬼祟祟的样子怎么像是来偷情的?” 周壑川扯下自己的帽子口罩墨镜直接丢到桌子上,朝贺舒一挑眉,突然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被欺负了?老公帮你报仇。” 惨遭摸头杀的贺舒不仅没有被迷个晕头转向,愣了一下后直接炸了毛,“找茬打架是不是!” 周壑川硬挨了他没什么力度的一拳头,直接伸手把人抱起放在身边的桌子上,他眼神含笑地亲亲他瞪大的桃花眼,“想不想我?” “想你个鬼啊!”两辈子没被人摸过头的贺舒整个人都不好了,他抬腿踹着周壑川的胯骨,耳根发红,“快起开,我找你来是说正事的。” 周壑川笑了一声,伸手去脱他的衣服,“我现在就是在干正事。” 贺舒瞪着着眼睛不让他脱,“你这是干正事?” 周壑川:“干你就是正事。” 贺舒:“……” 他抬手就要揍他,被周壑川一把擒住。他把贺舒的手扣在墙上,凑到他脸前盯着他的眼睛慢声说:“不过是一个唐净楠罢了,值得你和我如临大敌?” 贺舒一哽。 周壑川的眼神既轻蔑又带了点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倨傲,“有我在你还怕他翻出天去?我说我有办法,就绝对能让你后天赢得漂亮。” “而现在,”周壑川盯着反抗力度渐弱的贺舒,轻轻笑了,俊美的面孔有着引人沉沦的魔力,“你需要的是,放松。” …… 贺舒光着上身趴在床上,托着下巴吃李胜黑着脸送来的水果,“你看出什么来没?” 同样只穿了一条内裤的周壑川靠在床头,聚精会神地看着剧本,“马上。” 贺舒翻个身,晃着两条大长腿继续吃,“哦。” 没过多久,周壑川把所有涉及唐净楠的戏份都看完了。他合上剧本拍拍自己身边示意贺舒过来,问:“你觉得走位是什么?” 贺舒抱着苹果咔擦咔擦啃,“把自己呈现在镜头里。” “这么说也没错,”周壑川说:“但我更愿意说是,把最好的一面呈现在镜头里。” 贺舒动作一顿,若有所思。 周壑川:“这个最,不是说你自己,而是包括了这一镜里的所有人。说简单点,露正脸、站中间都可以让你在画面上呈现主导地位,但绝不仅仅于此。” “这种时候,更重要的是一种画面感。普通的走位是为了让画面更和谐,让人物出现在镜头里。但若是想利用走位来做更多的事情,归根结底,都是为了抢戏。很多时候,声音、动作、走位、演技都会成为抢戏的关键,走位只是其中一种方式。” “你在走位方面的确有缺陷,这不是一朝一夕能补齐的短板,但我希望你在和别人抢戏的时候,能更发挥你的长处,比如演技。” 贺舒豁然开朗,感觉自己找到了新的方向。 “抢戏,抢的是什么?无非就是观看者的注意力。画面占得多就一定吸引人吗?不一定。同一个屏幕里,一个跳了支舞的人,也未必有另一个只说一句的人吸引人。你要做的,是想尽一切办法成为屏幕的焦点,不一定非是用正脸。” “他抢你的,你就想尽办法抢回来。” 贺舒霍地坐起来,拉着周壑川说:“起来试试!” 周壑川忍俊不禁,他伸手拍拍贺舒的腰,“不酸吗?” 贺舒:“你快起来,我有想法了。” 周壑川把他拉回来,关灯,“别闹腾了,我让人明天送了摄像机过来。这种事情说起来简单,真正呈现在屏幕上又是另一回事。有什么想法明早再练,现在先睡觉!” 贺舒:“……” 他瞪着眼睛盯着天花板,半点睡意都没有,他发了一会儿呆突然问:“你怎么会那么多?” 周壑川闭着的眼睛缓缓睁开,眼神淡漠,“理论来源于实践,被人抢得多了,自然就学会怎么抢了。” 贺舒:“那就是无师自通?演戏也是?” “不,”周壑川侧头看他,“演戏是你教我的。” 贺舒呆了呆。 周壑川笑了笑,“也很有趣不是吗,当初你教我演戏,如今我教你抢戏。” 安静的房间里,贺舒只能听到周壑川极富磁性的声音在他耳边轻轻说。 “你不知道我在接到李胜电话时有多庆幸,幸好我提前趟过这趟浑水,知道其中深浅。” “等你也进来的时候,我就能背着你往前走,不让你再磕磕绊绊地重新摸索。” 贺舒扭头看他,只能看到一双在黑夜里熠熠生辉的眼睛。 “为你开疆扩土,是我的荣幸。” …… 第二天一大早,贺舒就被周壑川叫起来排练。 周壑川先是重现了几次唐净楠使过的招数,再教贺舒怎样破解。然后又猜想了一下唐净楠还能有什么招数,最后把自己在这幕戏里能用来的卡走位的几种方法和破解办法也教给贺舒。 光这一幕两人就练了不下十几遍,反反复复看了几十次回放,幸亏贺舒记性好,要不早就记乱了。 可就算这样,贺舒还是被周壑川各种角度各种方式别得满肚子火,最后忍不住推了他一把,“你怎么那么了解唐净楠!” 周壑川哭笑不得地搂住他,“我哪有了解他,只不过就他那个水平,也就能达到这种程度了。” 贺舒气哼哼地表示这个理由勉强过关。 周壑川见吃飞醋风波过去,赶紧拉着贺舒排练其他部分,只是过程中再也不敢提“唐净楠可能会……”这种话了。 不得不说,贺舒是一个很有天分的人,周壑川这次的目标就是想让贺舒像背答案一样,把对应不同情况的不同办法死记硬背下来。没想到贺舒越学越能随机应变,有时候做出的巧妙反应让周壑川都吃了一惊。 就这样一天高强度的训练下来,贺舒差点吐了,憋憋屈屈束手束脚地演戏是贺舒从没有过的体验,他毕竟不是科班出身,演戏喜欢自我放飞,这样或许很有灵性,但是却不是最能适应拍摄和镜头的方式。 两人在屋子里吃晚饭,周壑川说:“你真的很有天分,比我要强很多,但你还是缺少系统的学习,这种高强度的填鸭式教育治标不治本,日后你还需要让李胜找老师给你进行系统性的指导。” 贺舒点头。 周壑川看了他一会儿,伸手摸摸他的脸,“有影帝给你开小灶,以后没人能在这上欺负你。” 贺舒筷子一顿,突然抬头伸手扯住周壑川的领子,亲了上去。 当晚,周壑川是连夜回首都的。 第二天,李胜和贺舒重新回到剧组。 贺舒按部就班地化妆,换衣服,在一旁准备,面上殊无异色,既看不出紧张,也看不出得意,让很多等着看戏的人大失所望。 开拍之前贺舒先被罗云深叫去说话,也不知道是因为怕贺舒紧张还是什么别的原因,罗云深的态度和外和善,“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贺舒笑着说:“给导演添麻烦了。” “没事,这都是常事,”罗云深笑着摆了摆手,“去吧。” 贺舒走进场中准备,没看到身后罗云深有些复杂的目光。 唐净楠的确做得高明,可别人也不是瞎的,罗云深作为一个导演这种事见得多了,或许一开始会因为唐净楠平时给人的形象和很有分寸的做法而没意识到他在背后搞事,一旦冷静下来,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但是这种事情明白又能怎么样?人家唐净楠演得没有错处,他作为一个导演难道能横加指责吗?不能。 归根结底还是贺舒技不如人,想摆脱这种状况,只能靠他自己立起来。 罗云深看着场地中彼此没有交谈的两个人,为贺舒叹了口气——一天的时间,扭转乾坤,哪有那么容易? “各部门准备好!” “开始!” 第84章 冤枉 开始的时候似乎与第一次拍摄没有什么区别,贺舒也没搞什么先发制人的举动,这让唐净楠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在心里好好嘲笑了贺舒一番。 贺舒照旧说台词,唐净楠故技重施像前天一样站起来把贺舒挡了个严严实实,这次贺舒却没有动。 罗云深皱起眉,刚要喊停,下一秒,他盯着监视器的眼睛蓦然瞪大,眼中飞快地闪过一抹惊艳。 因为机位的原因,摄像机只能拍到唐净楠的背影和女子披散的如云秀发,贺舒的身影则完全被两人和雕花椅背挡住了。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贺舒突然抬手环住了女子的肩膀,雪白的手背搭在暗红古朴的椅背上、火红的袍袖和乌黑的长发交织,这种剧烈的色彩碰撞猛然间呈现出一种靡丽的美艳。 唐净楠仍旧像一枝被外力压弯的翠竹,弯着腰的背影却有自带一种刚直的力感。本来这一幕是很吸引人的,可当贺舒用那只被上天格外钟爱的手轻轻捻起一缕鸦羽似的黑发时,整个画面的亮色仿佛都被强行集中到了此处。 没人能从那只纤长优美的手上移开目光,不知为何,随着那细长莹白的手指五指翻飞地把那缕黑发编出一个精美的结,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都从这灵巧鲜活的神来之笔中感受到一种令人脸红心跳的暧昧旖旎。 黑发缠绕指尖,*不色情。 唐净楠目光一动不动地垂落脚面,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导演不喊停他就不能动。 就在这时,贺舒从嗓子眼里溢出一声轻笑,那声音就像最精美的丝绸拂过最名贵的玉器,淡淡的,却带着与生俱来的富贵骄矜。他屈指一弹那个精巧的结,因发丝过于顺滑,那个结瞬间弹开,仿佛一朵于他手心骤然绽放的暗夜之花。 “本世子不学无术是出了名的,哪里能为学识渊博的孙大人解惑?” 至此,贺舒整个人依然没有出镜,可罗云深却从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场景中,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他想要的、整部戏压在朱明熙这个角色身上代表公侯世家已近腐朽的奢靡。 罗云深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心道:这小子真是个天才! ——要知道,有的时候并不是只能靠脸来抢戏的,只要你有那个能耐,什么都能是画面的焦点。 场内,唐净楠抬起头,目光正好和美人怀里似笑非笑的贺舒对上,他陡然生出一种不妙的预感。 “此事唯有世子可帮微臣一二了!” 贺舒又笑了一声,他从美人怀里坐起来,像第一次演的那样站在酒桌和椅子之间去拿酒杯。 唐净楠目光一动,下意识地想去堵住他的走位,没想到还不等他动,贺舒竟然右手执酒壶,左手执酒杯,不斟酒,直接原地一个转身靠在桌子上,大大咧咧地抬脚椅子上一踩。他左手玩味地转着白玉酒杯,右手上的酒壶吊儿郎当地晃来晃去,红袍散乱,肆意不羁。 “说吧。” 贺舒终于半点不含糊地给摄像机里来了个大正面,而旁边的唐净楠碍于贺舒那条反将一军的大长腿,根本不能跑到他身前去挡镜头,只能憋憋屈屈地侧身站在一旁。 然而唐净楠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正面挡不了,他还可以用演技碾压。 他不卑不亢地直视贺舒,眼睛里像是藏了一团不熄的火,他一动,就自动凝聚一种正气凛然的气场。年轻俊秀、不为外物所动的男人在这种花团锦簇的地方呈现的反差很大,但别具魅力。 “吏部尚书陈大人的幼子为歹人所害前曾与世子起过纷争……” 用自己的克己复礼来把贺舒的纨绔随性拉入下乘的想法很好,可贺舒注定不会让他如愿。 他一副意兴阑珊的表情半垂着眼,手腕一翻,酒壶高高举起,宽大的袍袖滑下堆在臂弯露出他雪白匀称的小臂,细细的水柱从壶口潺潺流出,半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水线稳稳地落进白玉杯中。 悦耳的水流声瞬间击破了唐净楠营造的凝重气场,酒壶、酒杯、甚至倒酒人的手都呈现一种几代富贵堆出来的自如写意、精雕细琢。 人类的注意力其实很容易被抓走。尤其在注视一个画面的时候,一旦视觉和听觉同时被某一样东西吸引,其他的就会被自动虚化成背景板。 明明贺舒没有说话,可是大家的眼神就是不受自己控制地溜到他身上,先是被清脆的水流声抓住注意力,随即就被他从容洒脱的动作彻底吸引。 ——当然,这种吸引也有可能是因为无论是扮相还是长相,贺舒都完胜唐净楠不止一筹。有时候演技碾压并不可怕,那能用努力锤炼来找补回一定程度,而颜值碾压才是真正可怕的,除非去整容否则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然而整容在贺舒这里也没用,因为就算唐净楠去整容,也未必有贺舒好看。 “……据下官了解,世子那晚并未回侯府,敢问世子当晚宿在何处又有何人能为你证明?” 贺舒扮演的朱明熙闻言并没有生气,反而好脾气地朝他举起酒杯,问:“来一杯吗?” 孙钊:“谢世子,不过不必了。” 似乎是觉得他不识抬举,朱明熙脸上带了点不耐烦,他把酒壶丢在桌子上,皱着眉仰头一饮而尽,然后“啪”地摔了酒杯,变脸简直比翻书还快。他猛甩了下袖子,神色不愉,“孙大人有时间就去找罪证,本世子没那个闲工夫自证清白!” 就在大家都以为这一镜会这样顺顺利利地结束时,一个意外发生了。 随着贺舒一甩衣袖,大红的缎面在两人之间行云流水般划过,恍若浴火凤凰垂下的半边鲜红羽翅,纯粹而鲜活。然而还不等众人为监视器里那色彩明艳的一幕而赞叹,在场的几十人就眼睁睁地看着唐净楠“咣当”摔坐到了地上。 剧组工作人员们几十脸懵逼:“……” 卧槽?什么情况?刚刚发生了什么? 贺舒也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伸手去拉唐净楠,结果慌忙中一脚踢到旁边的椅子腿,差点也跟着摔个跟头,他手忙脚乱地扶着椅背,疼得直抽冷气还不忘担忧地向唐净楠伸出手,“你没事吧?怎么突然摔了?” 剧组工作人员们:这个问题问得好,我们也很想知道。 唐净楠盯着眼前这只漂亮得过分的手,突然抬头冷笑一声说:“你为什么推我?” 贺舒瞪大眼,震惊地手都忘了收回来,呆呆地问了句:“什么?” 唐净楠“啪”地挥开他的手,被一旁冲上来的小助理扶起来,整张脸上堆满了怒火,他一字一句地质问贺舒:“我问你为什么推我?” “我推你?”贺舒满脸的难以置信,继而露出层层叠叠的委屈和不解,情绪有些激动地大声辩解:“我连碰都没碰到你!不,可能衣袖碰到了,难道你是被衣袖抽飞的吗?” “噗嗤。”有人偷偷地笑了,然后迅速捂住嘴巴。 唐净楠本来就被突然逆转的形势和对方步步紧逼的攻势搞得满肚子火气,现在又被莫名其妙推了个跟头,彻底被激怒了,当下也顾不得许多,“装什么无辜,我清清楚楚感觉到有人推了我一把,不是你难道是鬼?” 他不再看贺舒那张在他眼里假的不行的脸,直接转头对罗云深一脸委屈地说:“导演,我自认没做错什么,希望您能给我一个交代。” 没有最委屈只有更委屈,贺舒看起来比他还委屈,听他这么说急得脸都红了,“导演我真没有!” 唐净楠抿了抿唇,没有说话,但他越来越红的眼圈看得很多人都跟着难受起来。他助理怒不可遏地指着贺舒说:“你这人真是狼心狗肺,昨天唐唐还替你说话,你今天就恩将仇报!别是今天还不会演,故意推我们唐唐然后好赖到我们身上吧!” 他一说完,原本看戏的围观群众看贺舒的眼神开始不对了。 这时候,护犊子专业博士毕业·李胜几步窜到贺舒面前狠狠抽开小助理的手,看那恶狠狠气冲冲的架势,没使上十分力气,也有九分了,那响亮的“啪”的一声,听着都觉得疼。然而李胜根本不给小助理痛呼之后的反应时间,率先发难,“没人教过你用手指别人很没有教养吗?事情还没弄清楚,你就在那混淆视听、往贺舒头上扣屎盆子,这副急不可耐的嘴脸可真像是大马路上趴活等着碰瓷的!” 小助理捂着火辣辣的手背,大声吼:“你说谁是碰瓷的?” 唐净楠按住他的肩膀,盯着李胜说:“李先生你下手也太重了吧?” 小助理愤怒地把自己通红的手背举出来给大家看。 李胜浑不在意地冷笑一声,“他活该!指甲留那么长还往贺舒脸上怼,谁知道他有什么坏心眼!再说,我手重又怎么样,你们两个人自导自演一唱一和地就想联起手来欺负贺舒?装什么见风就倒要哭不哭白莲花?!我告诉你们,想碰瓷?没门!我个做经纪人的还活着喘气呢,你们谁也别想冤枉他,要不别怪我不客气!” 围观群众全是一群墙头草,风往哪吹往哪倒,李胜这一番底气十足的话说出来,大家又想起当时贺舒的精彩表现和唐净楠莫名其妙就坐地上的场景,忍不住开始觉得是唐净楠有问题了。 这时,贺舒突然出声说:“罗导,看回放吧。” 第85章 道歉 罗云深正发愁呢,现在两方各执一词,谁都不像假的,最有效的办法当然是看回放。但是他作为导演,不仅要给两边一个交代,更需要考虑知道真相后要怎么处理这件事。现在贺舒提出要看回放,罗云深还有点犹豫要不要把事情搞个明明白白,就听另一个当事人也出声表态:“那就看回放!” 唐净楠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贺舒,“这场地里可不止一个机位。” 贺舒淡淡地撇开眼,什么也没说。 左右为难的罗云深看着两方这水火不容针锋相对的样子,脾气也上来了。他抹了一把脸,心说:去他妈的,老子也不管了,查出来谁找的事谁就特么滚出去! “你们过来。” 罗云深阴着脸坐在中间,左边是李胜贺舒,右边是唐净楠和助理。 唐净楠盯着监视器屏幕,心中冷笑。他知道自己前天故意抢贺舒戏份的事李胜能看出来,也猜到了他们或许忍不下这口气来报复,但万万没想到贺舒会蠢到这个程度,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对他动手!唐净楠当时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前胸传来的巨大力道,自己被推了是毋庸置疑的,而两人那个站位,3号机位绝对能清晰拍到贺舒的动作! 唐净楠信心满满地等着自作聪明的贺舒自己暴露,正如他所料,3号机位把两人的动作拍得无比清楚,罗云深为了让大家看得更清楚明了甚至调慢了播放速度,然而…… 唐净楠目瞪口呆地睁大眼,难以置信地看着贺舒的袍袖擦着他胸前拂过,而他的手却连自己的衣服料子都没碰到! 两人之间的空隙大得都能飞过一只蝴蝶了! 唐净楠猛地站起来,脱口而出:“这不可能!” 李胜冷哼一声,讥讽道:“唐先生以前职业踢假球的吧!这假摔够专业啊!” 唐净楠胸口剧烈起伏,他猛地扭头死死盯住贺舒,想从他脸上看到一丝一毫的破绽,可惜贺舒连看他一眼都吝啬,直接对罗云深说:“导演,这下可以证明我的清白了吧。” 罗云深刚要说话,就见唐净楠按住他的手,眼神恳切地央求道:“罗导!我真的感觉到他推我了!或许别的机位能看出来,再看看别的吧!” 罗云深复杂地看他一眼,转头征询贺舒的意见。贺舒当然不会拒绝,很坦荡地说:“没关系,看吧,清者自清。” 然而看遍所有的机位,贺舒还是没有推唐净楠。 唐净楠呆呆地坐在椅子上,他摸着自己的前胸,头一次怀疑自己的精神是不是出了问题。 罗云深见他这副样子,眼带疑惑。看唐净楠的表现并不像是在演戏,可是事实摆在那里,容不得他不承认。其实说实话,罗云深根本没想到唐净楠会故意诬陷贺舒,可既然他做了这种事,那就一定有原因。 他脑中飞快地把两人有关的事串起来,先是前天卡走位,再是今天恶意诬陷,这样极富针对性的为难加上圈子里人尽皆知的“单相思”再联想到贺舒当初带资进组背后的周姓金主…… 罗云深深吸了一口气,立马脑补出了一个“我爱你你爱他,那我坚决毁掉他”的复杂三角关系! ——不得不说,罗云深真相了。 他眼含深意地看向唐净楠,“你这样做就有点过分了。” 此时唐净楠已经没办法分辨罗云深是什么意思了,因为随着真相大白,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他身上,所有人都在鄙夷和愤怒他的行为,他甚至能听到有人在说:“天啊,没想到他是这种人!亏我还以为他是娱乐圈一股清流。” “可是很奇怪啊,昨天他不是还帮贺舒了吗?” “你知道什么,昨天老王和我说前天他是故意卡贺舒的走位把他坑出剧组的。”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老王说他跟剧组这么久了这种小手段怎么可能看错!” “天啊,长得那么好,心思那么坏啊。亏我还粉过他一段时间,幸亏后来我开始粉贺舒了。” 唐净楠只觉得一股怒火从头烧到脚——这些人!平时只会低三下四地阿谀奉承,到了关键时刻,一个个翻脸比翻书还快! 他呼吸渐重地盯着贺舒那张脸,正好看到贺舒也转头看他,露出一个一闪而过的笑容。 唐净楠悚然一惊。 太像了!太像了! 那种面对手下败将时,轻飘飘地视你如无物笑意,就好像所有人都注定匍匐在他脚下,而他自己永远无法战胜! 简直和贺巍然一模一样!!! 所有的愤怒都被兜头一盆冰水浇灭,透骨的冷意沿着他的皮肤争先恐后地往他骨头缝里钻。 一时间,唐净楠甚至忘记用自己最可怜的一面来博取别人的同情。 另一边罗云深叹了一口气,问:“贺舒你想怎么处理?”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贺舒并没有乘胜追击,而是静静地看了罗云深一眼,说:“每个人都会犯错,我也是,所以我感激之前罗导和唐先生对我的理解。这次就这么算了吧,我什么也不要,只要唐先生为冤枉我道歉并承诺以后不会这样做就行。” 别说罗云深,除了贺舒自己,在场所有人都被他发光发热的圣母光环给惊呆了。不过集体愣了一下之后,大家又忍不住心疼他。 贺舒委曲求全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剧组吗?他不是不想追究,而是为了大家着想不能追究。早就被唐净楠和助理咄咄逼人的语气和贺舒委曲求全的模样刺激得母性大爆发的在场女工作人员纷纷向贺舒投去心疼的目光。 对比最感念贺舒的就属罗云深了,这事情闹到这个地步谁最难做?还不是他这个导演?现在贺舒退了一步,可不就是替他着想怕他为难吗? 罗云深感慨地拍拍他的肩膀,“我明白你的苦心,委屈你了。”说完,他脸色一板,对着魂儿不知道飞哪去的唐净楠说:“净楠,我们不是第一次合作了,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但错了就要认错,我希望你能正确认识到自己做法有多过分,向贺舒道歉并且承诺以后不会再这样。” 真是风水轮流转。 前天唐净楠使手段逼得贺舒给大家道歉不说还要向他表示感谢,哪知道不过短短一天时间,贺舒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仅让唐净楠同样当着众人的面向自己道歉,还让他承受着来自剧组所有人的鄙夷和指责。 唐净楠回过神,看到贺舒那张脸,心里爆炸的怒火腾地又烧了起来。 他真想指着贺舒的鼻子问他一句,你怎么那么阴魂不散!可他自己明白现在大势已去,胡搅蛮缠只会让他在大家眼里的印象越来越不好。 如果有选择的余地,他绝对不会向贺舒低头,但事已至此,他只能认这个栽。 唐净楠恨得险些喷出一口血,他花尽浑身所有的力气逼迫自己的表情不那么狰狞。 “我为我的鲁莽道歉,但我真的不是假摔,没弄清事情怎么回事就冤枉你是我的错,对不起。” 贺舒按住不打算这么轻易放过这件事的李胜的肩膀,没有在意唐净楠话里的小心思,只是平静地表示:“知道不是我推的就好,唐先生对我有什么误解没有关系,我只是不希望影响剧组的进度。” 说完,他看剧组的气氛太尴尬,还跟导演打趣说:“导演,杀青的时候您可给我包个大红包,我觉得我是咱们剧组背锅侠,不顺当的事我扛了,以后肯定顺风顺水,票房大卖。”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这已经是贺舒第二次在剧组里出事了,大家一想到网上对于贺舒道具被换的猜测,突然意识到“嫌疑人”陈久言和唐净楠是同一家公司的,这让大家不得不想多,开始小声地交头接耳,看唐净楠的目光越发不对劲了。 “放心,红包少不了你,”罗云深让他逗笑了,“贺舒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不用了,”贺舒赶紧摇头,“从进剧组第一天开始我就一直在休息,已经够耽误大家的,刚刚只是出了一点小问题我觉得我情绪还好,能继续拍,就是不知道唐先生能不能坚持。” 一旁的唐净楠很想说我不演了,但他自己也知道这绝对不可能。他今天要是敢说这个话,他以前做的所有努力都白费了。 最后他只能脸色不好看地咬着牙硬撑,“我也可以坚持。” 拍摄在不太愉快的气氛中重新开始,这一次,唐净楠还是不死心试图给贺舒使小绊子,可惜贺舒早已非吴下阿蒙,根本不是他这个段位能抢得了戏的了,最后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贺舒在监视器里大放异彩,而自己则沦为一个渺小的陪衬。 越拍唐净楠的状态越不好,之后几场戏里的风头几乎要被贺舒抢了个干净,罗云深本来想提点一下,后来犹豫一下还是放弃了。 就像他之前想的,这种事情本就各凭本事,输给人家就只能自己认了。 更何况两人的情况还不一样,当初他给贺舒机会,是因为贺舒是里面重要的配角,戏被抢得太多说不过去。但唐净楠就不一样了,他只是一个特邀配角,说白了就是个噱头,戏份多戏份少演得好演得坏有什么太大的差别呢? ——有脾气但一直忍着的罗云深才不会说他是在故意给唐净楠穿小鞋呢。 贺舒酣畅淋漓心情大好地拍了一上午戏,无比享受唐净楠气个半死却奈何不得他的表情。直到上午的拍摄工作完成,唐净楠终于忍无可忍,他恶狠狠地瞪了贺舒一眼,拂袖而去。 贺舒一副被瞪得莫名其妙的样子,在别人眼里甚至还有点小可怜,惹得不少人越大觉得唐净楠人品太差。 殊不知贺舒心里简直乐开了花。 李胜对于贺舒并没有一举把唐净楠撵出剧组的行为一直没有表示不满,但在中午休息的时候他向贺舒提出了疑问。 “你怎么想的?之前唐净楠就是给了你机会才让你绝地反击,现在立场反转,你就不怕他翻盘?” “我们两个的处境可不一样,”贺舒微微挑眉,“他现在什么也做不了,稍微有点风吹草动,不需要我们做什么,自然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 “再说了,道一次歉就结束了?我可没那么好的肚量,更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他。留着他,才好办事。” 贺舒盯着唐净楠消失的方向,冷笑一声。 “这只是个开始。我会让他知道,今天识相地滚出剧组,才是最好的选择。 第86章 鬼屋 从日本飞往中国尚未起飞的航班,候机室中。 贺盈身边坐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孩,从上飞机开始就在对着手机哈哈哈笑个不停,她好奇地瞥了一眼,正好看到她那青春貌美的表哥从屏幕上一晃而过。 贺盈:“……” 她轻咳一声,用中文问身边的女孩,“你好,你在看什么啊?” 女孩吓了一跳,扭头看她。不得不说,贺家的基因在相貌上占尽优势,贺盈长相甜美,尤其一笑起来眼睛弯弯,让人生不出半点恶感。身处异国他乡碰到说一种语言的小美女是让人生不起防备心的,女孩眨眨眼,问:“你是中国人?” 贺盈:“我是日籍华人,这次是去找我中国的表哥玩的。” “哦,”女孩把手机递给她看,“这是中国现在最火的综艺节目《致命陷阱》,很新颖很搞笑,重点是我们舒宝苏天苏地苏空气啊……啊,不好意思,我一说到爱豆就有点收不住哈哈哈。” 贺盈也跟着笑起来,俏皮地装傻,“舒宝?” 女孩这下也不急着看节目了,果断陷入了推销爱豆模式,“贺舒,中国现在特别火的明星,演技好,长得帅,该正经正经,该搞笑搞笑,我就是这档节目粉上他的,在里面帅到起飞的那种。” “真的吗?”贺盈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我能和你一起看吗?” 女孩很爽快地说:“当然可以。” 说着,她把手机往贺盈那挪了挪,示意她一起看,“这次常驻嘉宾李铭没有来,是影后甄卿上的节目。这是狩猎游戏,两个猎人,五个猎物,特别精彩。” “猎人?”贺盈觉得奇怪,“这种真人秀不是很常见吗?” “不不不不,”女孩意味深长地说:“那是你不了解这个节目组,这节目组有毒,再普通的东西也能被他们搞得丧心病狂。” 贺盈:“……”不知道为什么,妹子看起来很骄傲的样子。 “这可不是普通的狩猎游戏,这次的场景是中国最大的鬼屋哦。” 女孩阴测测地笑了,“做好准备,常驻嘉宾里刘安哲因为心脏不好已经被劝退了。” 贺盈:“……”只是一个真人秀啊,怎么还心脏病患者慎入呢! 女孩吓唬完贺盈,心满意足地点开视频,上来先是三行血红的大字—— 吓唬人的是嘉宾不是节目组! 吓唬人的是嘉宾不是节目组! 吓唬人的是嘉宾不是节目组! 贺盈:“……” 女孩淡定地递给她一块糖压压惊。 “节目组日常甩锅,别怕。” 画面一转进入《致命陷阱》的正片—— 吴康,齐珖,付志辛,杨卓秦,宋金,贺舒和甄卿七个人并排站在广场中央,身后的建筑造型荒诞、古怪离奇,正是被痴迷鬼屋的人奉为圣地的中国第一鬼屋“鬼窟”。 自认年纪大了受不了刺激的刘安哲幸灾乐祸地采访他们:“诸位壮士,临走前还有没有什么要交代的?” 付志辛的国字脸布满沧桑,“我对不起我的歌迷们,我一直骗了大家,我也不知道我还有没有活着出来的机会,所以我决定将我的真实身份公之于众——其实我是个偶像歌手!” 吴康碎碎念,“社会主义好,和谐社会棒,破除迷信不能忘……” 齐珖傻笑,“听说这个鬼屋特别好玩。” 宋金捂胸口,“我不会被吓出心脏病吧……” 甄卿对着贺舒笑颜如花:“师妹多多关照啊。” 贺舒叹气,“师姐客气了。” 最后剩下杨卓秦,他左看看右看看,然后把手往贺舒肩上一搭,冲着画面外面的导演组说:“那什么,导演,我认输成不?” 导演:“怎么了?” 杨卓秦若无其事地说:“鬼屋里什么鬼都有,要是有人想要伪装起来,不是防不胜防吗?” 众人沉默,齐齐望向贺舒。 贺舒:“……” 杨卓秦仰天长叹,“破庙荒野,一位垂泪嘤咛、弱柳扶风的美人向我招招手,就算是女鬼,我也是会把持不住的啊。” 众人看向贺舒的目光满是痛斥! 导演沉默了一下,说:“这次里面没有多余的衣服了。” 杨卓秦摇头,“小女鬼涉世未深,识人不清啊。” 导演:“……那祝你们好运?” 众人:“……”辣鸡节目组。 可惜导演一点都感受不到嘉宾们的怨念,冷酷地一挥手,工作人员一涌而上,给他们戴好面罩带进了鬼屋。期间嘉宾们为了掩饰自己的紧张,纷纷用碎碎念的方式表示自己对节目组这种不人性行为的痛恨和指责。 然而十分钟之后,随着对讲机里一声“游戏开始”众人齐齐揭下面罩,这种负面情绪直接攀登到了顶峰! 占地面积极广的鬼屋的几个角落几乎同时传出一声惊叫。 其中地处鬼屋东北角的宋金刚一摘下面罩就和眼前面色青黑,双目充血,长长的舌头自嘴里耷拉到脑门的吊死鬼来了个面对面的对视! 多他妈新鲜啊!被人倒吊在梁上的吊死鬼啊! 宋金倒抽一口冷气,“嗷”一嗓子就坐到了地上,还不等吓得满头冷汗的宋金缓过神来,他就摸到一只脚…… “哎呀我哔哔哔哔哔——” 宋金连滚带爬地站起身头也不回地撒丫子就跑,两条小胖腿跟抡起来跟嫩生生的白萝卜一样,那速度比一旁吊着钢丝绳飘过的鬼魂还快。 站在一旁的跟拍摄像一脸无辜:“……”有脚也有错吗? 除了被吓得在鬼屋里疯跑结果没跑多远就和拐弯的无头尸撞个满怀的宋金,其他人也在摘面罩的时候感受到了节目组浓浓的恶意。最轻松的要数唯一的女嘉宾甄卿,眼前只有一个做工精良的骷髅头,甄卿吓了一跳之后还兴致勃勃地拿起来把玩,甚至冲着摄像头和它来了个脸贴脸的剪刀手合影。而最惨的,则是被节目组“特殊照顾”的贺舒。 贺舒一摘下面罩,撞入眼帘的就是一个啃着淌血人头的恶鬼! 那恶鬼青面獠牙,满口鲜血,笑容诡异,而他嘴里的人头则满面惊恐缺眼少鼻,勃颈处的撕裂做的是惟妙惟肖,半掉不掉的内脏也悬在外面…… 吓不吓人另说!关键是太尼玛恶心了! 饶是“没少见过死人”的贺舒都面色扭曲了一瞬,下意识地倒退了一步,正好撞上身后的跟拍摄像高真。贺舒一个激灵,生怕身后撞到的这个也像眼前这个一样恶心,立马想也不想刷地横挪开三步,那动作快的,简直让人眼花缭乱。 被贺舒吓了一跳的高真:“……” 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一个个的都能让活、的、摄像师吓一跳呢! 高真担忧脸:“你没事吧?” 贺舒沉默了一瞬,默默走回去,尴尬地咳了一声,“没事。” 就在贺舒和其他嘉宾从一睁眼的惊吓中刚缓过神来开始往外走了,无线设备中传来导演的声音,“各位嘉宾,相信你们已经很好地适应了鬼窟的环境。现在我们公布游戏规则,本次游戏采用淘汰制,每人的前胸衣兜里都有一块魂石,猎人能抢夺猎物的魂石令其魂飞魄散,而猎人与猎人之间,猎物与猎物之间不可以互相抢夺。同时,场地内随机发放三十张辅助技能卡,有的需要靠完成鬼怪任务获得,有的只需要在场景内寻找即可。活下来的即为最后赢家!各位!早死早脱身,节目组祝各位早登极乐!请大家不要客气地自相残杀吧!!另外,补充一点,此设备会在第一时间播报猎人与猎物的名单,仅限单向传声,请勿损坏哦,么么哒。” “……”所有人的内心只有一句话:单向传声其实是怕我们骂你吧!辣鸡节目组! 你这么顽皮!小心出去之后,半夜让宋金小拳拳捶你胸口啊导演! “本次猎人,宋金、吴康。猎物们,轮到你们瑟瑟发抖了!” 贺舒抽了抽嘴角,忽然感觉到耳边一阵凉风,以他的内力,竟然感觉不到后背有人!贺舒悚然一惊,蓦地回头,正好看到一个画着死人妆的鬼女孩躲在不远处的石头后面“看”他,双眼无瞳孔,眼仁惨白空洞,嘴唇却是血红一片,神情呆滞,“好俊俏小哥哥,我这里有你要的东西,你来啊,你来啊……” 贺舒:“……” 早死早脱身没毛病!这鬼地方谁特么爱呆啊! 他认命地叹了口气,面色僵硬地走到女孩身边,刚要说话,他的瞳孔猛缩。 原来被石头挡住的女孩根本就没有下半身! 她从腰部往下都是血粼粼、破烂烂看不出形状的血肉一片! 贺舒脸色铁青,十分想扭头就走! 半截身子女鬼朝他伸出惨白的手,指尖夹着一张黑色的卡,她渗人地笑了一声说:“小哥哥,我有你要的东西,别怕我,别怕我,只要照我说的做了,我就把东西给你。” 贺舒强忍住吐的冲动,艰难地问:“怎么做?” “咯咯咯咯,”鬼女孩古怪地笑着说:“亲我一口,我就给你。” 贺舒:“……”节目组的策划你出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他按捺着脾气黑着脸问:“亲哪?” 女鬼幽怨地说:“都怪我死得早,还没来得及尝尝男人的滋味,要亲当然就要亲嘴了,咯咯咯咯咯咯,我还要舔舔小哥哥的舌头呢。” 说着,她朝贺舒伸出了满是疮洞的长黑舌头。 贺舒满脸都写着“快!来个人把我打个魂飞魄散!快点!” 他一言不发地扭头就走。 女鬼奇怪道:“小哥哥,你怎么走了?东西不要了?” 贺舒回过头一脸沉痛,“妹妹,不是我不帮你,而是我帮不了你。” 女鬼:“为什么?” 贺舒:“因为我是一个女人呀!” 女鬼:“……” 贺舒:“你不信?男人能长得像我一样好看?” 女鬼呆滞脸。 贺舒干起了自己的老本行,非常流畅地捏了一个兰花指,娇滴滴地说:“哎呦,大家都是聊斋里的鬼怪,你还不明白吗?当初化形没化好,本来想重塑人肉身,谁知道建国以后就不让成精了,我也就这能这么凑活过了。姐姐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 女鬼木着脸把卡递给他:“……给你,快走。” 贺舒发出“银铃”般的笑声,赶紧接过来,“多谢妹妹!” 面无表情的女鬼头也不回地爬走了。 旁观一切的高真:“……你就不怕掉粉吗?” 贺舒正在翻看卡上的内容,听到这话,抬眼冲着摄像机微微挑眉,“你们舍得吗?” 此时手机屏幕外的女孩捂着嘴满面通红地“啊”了一声,疯狂晃头,“不舍得不舍得啊……好帅好帅!爱死你了!” 贺盈:“……” 节目还在继续—— 高真无语地顿了一下,问:“卡片上写的什么?” 贺舒一脸没劲地轻嗤一声,“指定某嘉宾恐怖效果加倍。” 高真:“……你要用吗?” “当然不,”贺舒毫不犹豫地说:“虽然没什么意思,不过还是有点用处的,看情况再说吧。” 贺舒把卡收好,继续在鬼屋里溜达,途中被喷气三回,喷水两回,被男鬼摸屁股未果一回,直到走到一座假山后听到一声—— “官人,奴家好难受,官人,快来帮帮奴家……” 这声音轻飘飘的,却又带着惹人心疼的低泣,不用看都知道定是一位娇弱的女子,啊不,女鬼。 贺舒挑挑眉,对摄像机说:“走,过去看看。” 他刚转过那座假山,就见几步外的亭子外,一个穿着白惨惨纱裙的女鬼披散着一头乌发从池塘里缓缓往外爬,透过湿嗒嗒的发缕,能看到她眼角缓缓流下两行血痕,凄厉可怖,“官人,你为何将我推下水,我腹中还有我们的孩——” 而亭子里,付志辛抖若筛糠,他紧闭双眼举着一根不知道哪里来的树枝,岔着声大喝一句:“呔!贺舒!还不快快现出原形!” 假山后的贺舒:“……” 第87章 任务 贺舒看着付志辛的目光真是一言难尽。 他对着摄像机小声抱怨,“那女鬼身材那么好他看不见吗?怎么还觉得是我?” 高真:“……也许以为你用了馒头?” 贺舒气愤:“鬼屋去哪找馒头?!还有我像是那么猥琐的人吗?!” 高真:“……” 你个出了名的女装癖到底哪来的自信? 贺舒愤愤地走过去站到闭着眼睛的付志辛身前,“我说,睁眼,看看我。” 付志辛猛地睁大眼:“好啊!果然是你吓我!终于现原型了吧!” 贺舒:“……” 他无语地退开两步,示意他看还在孜孜不倦往上爬的女鬼,“我不会□□术。” 付志辛倒吸一口凉气:“鬼啊!!!!” 贺舒在一旁凉嗖嗖地说:“付哥啊,你也太不绅士了,怎么能让人家一个姑娘在地上趴着呢?” 付志辛怒瞪:“难道我还要抱她吗?!” 女鬼:“官人,快来抱抱我……” “……”付志辛苦口婆心,“大妹子,我不是你的官人啊!你近视多少度啊大妹子!该配眼镜还得配啊!” 女鬼仿佛被他的话激怒了,赤红色的眼睛透过湿发死死盯住他,凄厉喊道:“那你想做谁的官人?那个小贱人吗?” “可惜!她也死啦!被我吓死了!” 女鬼突然诡异地笑了一声。 “官人,你不是也来陪奴家了吗?” 付志辛被她鬼气森森的目光看得快要吓哭了,“大妹子啊,谁没爱过一个渣男啊!你的鬼生还长着,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啊!看看身边的小鲜肉!鲜嫩多汁!还是活的!你都不动心吗!” 贺舒:“……” 女鬼突然停住不爬了,然后幽幽地哭了起来,“你不是我的官人!我不明白!我肚子里还有他的孩子!他为什么要杀我!为什么!” 付志辛安慰道:“暖男的暖法大都相同,渣男的渣法各有千秋。你看开一点。” 贺舒在一旁忍笑差点笑出声。 女鬼又看了他两眼,说:“顺着这条路直走,就是我夫君死的屋子,你去帮我问问吧。若能解惑,必有重谢。” 付志辛眼前一亮:“哎?重谢?行行行行,我这就去问。” 贺舒觉得女鬼被付志辛打岔打得好像是演不下去了。他摇了摇头,转身要走,被眼疾手快的付志辛一把拉住,“你干嘛去?” 贺舒:“你做任务,我去别的地方看看。再说了,猎人猎物随时刷新,你不怕我对你下手啊。” 付志辛犹豫了一下,但一想到要自己去更怵得慌,便说:“不怕,一个人我更怕!跟我来!” 贺舒无奈,只能跟着他一起去。 两人顺着女鬼的指引走进屋子,屋里空无一人。贺舒往右,付志辛往左,两人分头巡视。 突然,一只青黑色的手搭上了付志辛的肩膀。 付志辛浑身一僵,咔吧咔吧拧动脖子回头一看—— 半张尸斑密布的鬼脸从帷帐中缓缓探出,双目血红暴突,近在咫尺。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付志辛自己都不知道他出了名的沙哑嗓音能喊出如此曲折离奇的高亢音调!!! 人类的极限果然还是要靠激发的啊!!! 贺舒大约能感觉到哪里有“鬼”,但在镜头前不能表现出来,可饶是他早有心理准备,也被付志辛这刺破耳膜的叫声给吓了一个哆嗦。他猛地回头,正好看到半脸鬼扣着鬼哭狼嚎的付志辛,低头就咬。 付志辛吓得都要翻白眼了,只能凭借本能反应变着调地求救,“贺舒救救救命啊!!!” 贺舒一步迈过去,在鬼胳膊的麻筋上轻轻一敲,立马把付志辛抢了回来。贺舒把他往后一推,“往后面站。” 付志辛哆哆嗦嗦往后退。 贺舒绕过帷帐一看,诧异地瞪大眼。 这个鬼竟然被一把剑穿过脖子钉在了墙上,不过他能顺着剑前后移动…… 贺舒摸摸自己的脖子,明知道是假的,但是还是觉得……看着都疼…… “啊啊啊啊啊啊啊!!!!!” 贺舒闻声回头,发现倒霉催的付志辛退到柜子边,竟然被梁上掉下来的一个鬼搂住腰悬在了半空中! “嘭”“嘭”! 两只发黑的干手撞破柜子,精准地抓住了付志辛的两条腿。 ——好么,这下挣扎都挣扎不了了。 贺舒看着才出狼穴又入虎口的付志辛,表情真是难以描述。 这命是有多苦啊,才能这么准?! 平时喝凉水都塞牙吧? 付志辛突然就被鬼捞了起来,吓得都快尿了,他哭爹喊娘冲着贺舒伸手,“救……命……啊……” 贺舒就算再无奈也不能不管他。他往上看了一眼,目光飞快地四下一扫,然后猛地抬腿踩在一旁的圆凳上,借力在空中扭身一跃,硬生生离地窜起一米多,伸手在鬼的手肘处一敲。 鬼手顿时发麻,一个哆嗦把付志辛丢了下去,在他嗷嗷嗷的惨叫声中,被轻巧站定的贺舒接了个满怀。 付志辛紧紧搂着贺舒的脖子抽噎,“爸爸你好帅,爸爸别丢下我,爸爸!” 贺舒:“……” 付志辛委屈地快要哭出来了,“我怎么这么倒霉啊!如果我一个人进来的话不是要被一直吊成风干腊肉吗?!” 贺舒有点想笑,但知道现在笑非常不道德,最后只能拍拍他的肩,“已经没事了。” 付志辛娇弱地不撒手:“嘤嘤嘤,我们快走吧,人家好怕怕啊。” “还不能走,”贺舒沉吟片刻说:“你提醒了我,如果你自己进来会发生什么?” 付志辛怒道:“风干腊肉!我知道!不要提醒我了!” 贺舒:“……不是,我的意思是,你被抓上去,会是什么反应?” 付志辛眨眨眼,“……放,放我下去?” 明明在按剧本走却惨遭对手ooc的梁上鬼终于成功触发了剧情,他捂着自己发麻的胳膊幽怨地说:“汝等何人?” 付志辛转头怒瞪,“活人!” 倒吊着的梁上鬼噎了一下,问:“来此何事?” 付志辛没好气地说:“帮池塘里爬出来的女鬼找老公。” 梁上鬼目光谴责,仿佛在说你怎么这么不专业,“想必二位是奉夫人之命来找我家老爷,二位往里走便是。” 付志辛松了一口气。 贺舒却觉得这事情好像不对劲,不过没有出声,而是暗自提防。两人走进内室,推门的时候付志辛忍不住一把抱住贺舒的手臂,瑟瑟发抖。 门内什么奇怪的东西也没有,只有一位一袭白衣的男子背对两人,不知在干些什么。 付志辛嗓子眼发紧:“做好准备啊,按我阅尽三千鬼片的经验,他一回头,肯定能吓死几个!” 男鬼的背影一僵,缓缓转过身来。 让人吃惊的是,男鬼并不吓人,相反甚至十分俊秀,除了脸色苍白,其他都看起来无比正常,他虚弱地笑了笑,说:“你吓死了吗?” 付志辛:“……哦豁,还挺帅。” 贺舒问:“我们是来为屋外池塘里的女鬼来讨个说法的,不知你为何要将怀了孕的发妻沉入水塘溺死?” 男鬼轻笑一声,“好叫两位壮士知道,吾妻若不怀孕,我还不会杀她。” 付志辛震惊:“她肚子里不是你的孩子?” “当然是我的孩子,”男鬼嫌弃地看他一眼,“此事说来话长,那年我死后无处落脚,便上了夫人夫君的身,本是权宜之计,没想到却被夫人风采迷倒。如今夫人怀了我的孩子,我不忍日后分离,只能将她杀了,化作厉鬼,日日夜夜陪在我身边不离不弃。” 付志辛、贺舒:“……”爱你就要杀掉你????这什么鬼逻辑? 好吧,的确是鬼逻辑。 “那你的小妾怎么回事?” “那可不是我的小妾,”男鬼无辜脸,“是这具身体的纳的,成天就知道哭哭啼啼,我才不喜欢。” 付志辛:“你看看,多少感情都是毁在不沟通上面了!你怎么不和你夫人说呢!” “你们不懂,夫人死后戾气深重,道行比我高多了,每日来我房中根本不给我说话的机会,”说着,男鬼的脸上浮现一抹娇羞,“只知道霸王硬上弓,哪肯对我多加怜惜。不过也是怨我,对夫人雷厉风行的作风痴迷已久,竟不愿反抗,这才耽误了解释的时机。” 付志辛、贺舒齐齐呆住了:“……” 说好的内宅阴私剧本呢!完全不对啊!!! 你们夫妻俩拿错人设了吧?!! 现在做鬼的都这么有个性了吗??? 城会玩啊!!! 男鬼诚恳地说:“希望二位代我转达。” 付志辛、贺舒:“……哦。” 两人呆呆地走出去,付志辛磕磕巴巴地给池塘女鬼讲了一遍事情原委,没想到女鬼完全没有对男鬼把她杀了有什么愤怒和不解,反而…… 付志辛揉了揉眼睛,惊悚地发现池塘女鬼的表情竟然无比的宠溺,末了还轻轻叹了口气说:“真是个调皮的男鬼。” 付志辛:“……”现在的鬼都这么清纯不做作了吗?! 池塘女鬼的人设仿佛一瞬间就从“痴怨正妻”转成了“霸道总裁”,整个鬼都冷静下来,她“淡漠”地看了一眼两人,随手甩出一张卡,“拿上你们应得的,然后从我家出去,这次的无理闯入便作罢。若有下次,休怪我不客气!” 付志辛:“……新鬼领进房,媒人扔过墙!” 池塘女鬼:“还不走?!” 贺舒拍拍他的肩膀,“拿上卡,我们走吧。” 付志辛有点尴尬,“你不要?” 贺舒笑了笑,“这是你的,总不能让你白吓一圈。” 付志辛眼泪汪汪地看他,心说:多好的孩纸啊!以前肯定都是误会啊! 放下功成身退的两人不提,远在鬼屋西南角的方位,正上演一场你追我逃的大戏。 起因是杨卓秦和吴康在一处坟头狭路相逢。 杨卓秦:“康康,冷静。” 吴康:“秦秦,别怪我心狠。” 杨卓秦刷地躲到坟头后面,扒着墓碑试图拖延时间,“考虑考虑咱们结盟吧!” 吴康冷酷道:“你见过兔子和胡萝卜结盟?” 胡萝卜·杨卓秦:“……你见过我这么聪明活泼的胡萝卜?” 吴康:“别废话了,乖乖躺平,大爷给你个痛快。” 杨卓秦贞洁烈女状,“色鬼,休想!” 眼看俩人要从嘴炮模式上升到肉搏模式,可惜还不等吴康面露狰狞地过去抓人,两人的脚下突然一片震动,杨卓秦惊骇地回过头去,正好看到荒野无名坟包的沙土在震动中向两侧倾斜流下,不过几个呼吸之间,就露出其下颜色暗沉的棺材。 下一秒,棺材盖轰然炸裂,于翻飞的木块和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中,一个浑身腐烂的尸体直直坐起,浑浊的双眼死死地盯住两人,张开乌黑溃烂的血口,发出一声野兽般的怒吼。 杨卓秦、吴康:“!!!!” 离得最近的杨卓秦想也不想,转身就跑。 吴康也被这逼真的诈尸场景给吓得够呛,根本顾不得许多,边跑边冲着杨卓秦大喊:“别跑!” 杨卓秦回头吼他:“不跑是傻子!” 吴康:“那你慢点!哎我去!这大兄弟躺了这么多年都烂成这德行了都不肌肉萎缩吗!腿部肌肉有点发达啊我的妈!” “跑你的得了!”杨卓秦忍无可忍,“能闭嘴吗?!” 吴康:“我紧张啊!” 尸体紧随两人之后:“嗷嗷嗷嗷……!” 两人如同丧家之犬,一路尘土飞扬地被撵出不知道多远,诈尸的那位仁兄才意犹未尽地放慢了脚步,掉头回去把自己埋吧埋吧睡回笼觉。 吴康杨卓秦维持一个勉强安全的的距离,撑着膝盖,上气不接下气地大口呼吸。当然,还没忘了互相防备。 吴康呼哧带喘:“别……别跑了……肺都要吐出来了……乖……不要再做无谓的抵抗了……” 杨卓秦满头大汗:“猎……猎物……死……也要死的……有有有有……气节!”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开跑。 结果这次可没那么好运了,两人都没考虑到一个问题,那就是诈尸的尸体为什么突然半途而废? 当然是因为进入了别鬼的地盘。 还没跑出多远的杨卓秦首当其冲地撞上一个鬼。 已经快要跑吐血的杨卓秦眼冒金星,根本不知道自己撞了什么,腿软脚软地摔在地上,强撑的那口气泄下来,彻底动不了了。 他感觉自己摔倒的时候撞掉了什么,但已无力他顾。 后面追成一条死狗的吴康也已经到了极限,满心满眼全是摔倒在地的杨卓秦,也没那个精神去看看周围,只顾往前一扑,压到他身上,近身肉搏。 好好端着自己的头走路地无头尸“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 它原地无语凝噎了片刻,又去“看”尽管头晕眼花依然不死不休且旁若无鬼的两个人,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小媳妇一样踩着小碎步走过去捡起自己滚远的头,抱好。 回头,那俩人还在翻来覆去的撕扯。 无头尸仿佛被两人激烈的战况和有伤风化的体位刺激到,着急忙慌地用一只手挡住怀里头上“死不瞑目”的眼睛,然后乖巧地找个大石头往上一坐,静静地等两人分出胜负。 杨卓秦和吴康从始至终都不知道这场“事关生死”的缠斗还有个无头尸在一旁观赏。此时,两人的战斗已近白热化,吴康像强逼良家妇女并马上得手的恶霸一样,看着杨卓秦撑在他胸口做最后反抗的双手,边把手伸进他衣服里……去摸魂石,边荡漾地笑了,“小娘子,快从了大爷我吧,保证让你——哎?我说别挣扎了,猎物拿了猎人的魂石也没用……” 杨卓秦冷笑一声,一把把他掀下去,完全没有刚刚的颓势。 与此同时,所有人的无线设备中都传来了三句话。 “杨卓秦使用辅助技能卡——颠倒。” “吴康魂飞魄散。” “当前猎人,杨卓秦、宋金。” 第88章 作死 所有听到这句话的人,都停下了正在做的事情。 万古大坑·剧组没有说名为“颠倒”的辅助技能卡有什么用,但大家都能推测出来,这张卡应该可以让猎人和猎物的角色对调。 多阴险啊…… 这可真是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猎人,还是别人手里的猎物。 杨卓秦朝着被黑白无常拖走时依旧神情恍惚的吴康挥了挥手,一转身正好看到幽幽盯着他的捧头尸。 捧头尸开心地发现终于有了自己用武之地,他欢欢喜喜地站起来,非常热情好客地把自己的头丢给杨卓秦! 杨卓秦:“……” 那颗作为见面礼的头在空中翻滚着划出一道抛物线,长长的头发和血块四处乱甩,那张若隐若现的狰狞的脸冲着杨卓秦飞来,眼看就要稳稳地落到他怀里。 杨卓秦能接才有鬼了!!!! 他猛地退后一步,控制住自己下意识要伸出的手,眼睁睁地看着头狠狠砸在自己脚边…… 捧头尸大怒!! 他冲过来捡起自己的头,强硬地想把它塞进一个劲后退的杨卓秦怀里,非常有强买强卖的意思! 杨卓秦苦不堪言,刚刚的意气风发早就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他咽了咽口水,认命地叹了口气,转身拔腿就跑! 宁可跑死也不要那颗头啊! 谁知道剧组恶趣味会不会把头给炸了啊!! 捧头尸在后面伤心地大吼一声,抱着头就开始追——不把头送出去誓不罢休!! ******* 有了杨卓秦这出,所有的嘉宾都意识到了辅助技能卡对赢得游戏起着多么重要的作用。 同时,本就互相提防的嘉宾现在更不敢轻易结伴了。 场地里唯一的组合,贺舒和付志辛,也在不久之后被迫由一大波清朝僵尸撵得失散在弯弯曲曲的小巷里。 没错,鬼窟场地巨大,时间跨度极广,有人造乱葬岗,也有闹鬼大别墅,上下五千年,凡是能闹鬼的地方,它一个也没有拉下。 保证戳中每一个游客感到恐怖的那个点。 ——赞助费给的多,广告必须好! “咚、咚、咚。” 就在三分钟前,贺舒拔走了落单小僵尸脖子后面插着的那张卡,立马引发一众僵尸的围殴,那不死不休的架势!满脑袋的黄符都不好用了!! 巧的是,贺舒和付志辛刚分开不久,猎人名单就刷新成了甄卿和付志辛。 贺舒没什么劫后余生的庆幸感,反倒是付志辛长出了一口气——吴康“死”时候那点热乎气儿还没散干净呢,他哪敢把贺舒那么个大杀器放自己身边!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贺舒定了定神,知道自己是被僵尸们包围了。他不敢出声,更不敢冒冒失失往外跑,只能蛰伏在这里,抓住机会,再逃出生天! ——录节目就是麻烦!如果能把他们揍趴下该有多好! 就在他全神贯注的时候,无线设备突然传出一声播报。 “甄卿使用辅助技能卡——召唤。” 贺舒无暇猜测这张卡能用来干什么,因为两侧的路口同时各出现两只僵尸! “嗷!!!!” 四只僵尸发现目标,吼叫着朝他跳过来,大张的嘴里是一口尖锐的獠牙!眼见最前面的两只僵尸越来越近,青黑色的手就要抓住他的脖子,贺舒猛地蹲下身,游鱼般灵巧地绕了一个s形从僵尸平举的双臂下钻了出去! 迎面跳的两只僵尸失去目标只能互相掐中对方的脖子,紧随其后的两只来不及刹车,则“加油打气”般搭上前面僵尸的肩。 僵尸们:“……”心累,演得是这么一个僵硬迟钝的玩意。 贺舒这面刚逃离了包围圈,转头又撞上一群巡逻的僵尸。僵尸们看到他就像打了激素一样,活像一个个人形大弹簧,咚咚咚地朝他追过来,贺舒憋气得很,他又不能跑太快,否则在这个迷宫一样却遍地是僵尸的巷子里,很容易和僵尸们来个亲密的拥抱!! 幸亏僵尸们特别僵硬笨拙,除了被一群眼冒绿光的大弹簧追有点辣眼睛,对贺舒来说倒没什么威胁。 就在贺舒一不小心被僵尸来了个双手壁咚,面色黑成锅底地从他腋下钻出去时,无线设备又传来了新的播报—— “杨卓秦魂飞魄散。” ******* 如果说不久前,杨卓秦还在为自己出其不意的一张卡而沾沾自喜,那么现在他只能感到绝望。 甄卿笑眯眯地看着被一群鬼压在地上一动不能动的杨卓秦,两根手指夹着魂石朝他悠哉悠哉地晃了晃,“不好意思了杨哥。” 杨卓秦惊怒交加,“咱俩演恩爱夫妻的新戏还没上映你就要杀夫?!” 甄卿严肃纠正,“我已经杀了。” 杨卓秦长叹一声,“果然,女人越漂亮心越狠……喂!那个缺耳朵的鬼你摸哪呢?!趁机占活人便宜怎么回事?!” 缺耳朵的鬼不满地一甩头,捧起他的大腿,呲牙,低头就是一口! 杨卓秦:“……干什么!干什么!太欺负人了吧!!我都要死了怎么还咬我呢!!” 众鬼嫌他太吵,纷纷“拿”起他身体的一截,咬了下去。 杨卓秦惨叫:“小鬼吃尸体啦!又有没有人管啊!我要投诉地府了啊!” 飘来的黑白无常:“投诉什么?” 杨卓秦控诉:“你们这的鬼素质也太差——唔……” 黑白无常捂住他的嘴,冷漠拖走,“记得加上一条,暴力执法。” 杨卓秦:“……” ******** 在游戏里如鱼得水的人太少了,但齐珖绝对算一个。这小孩广为流传的爱好就是恐怖片,听说这期的场地是鬼窟,还兴奋地一宿没睡好觉。进到鬼窟里之后,别人都吓得一愣一愣的,就他开心得都快忘了这是做节目了,一路撩鬼逗尸,不亦乐乎。 结果他走后不少鬼都很郁闷,深深怀疑自己的业务水平急剧下降。 终于逃离清朝僵尸阵的贺舒是在一家餐馆碰到齐珖的,并亲眼见证了什么叫自己作死。 餐馆里没有人,只有一个穿着红裙的女鬼在厨房里头也不抬地剁剁剁。女鬼的长发遮住了她的脸,看不清眉目,只能看到她握刀的惨白右手,和刀下碎骨血肉混杂的左手。 没错,女鬼剁的就是自己的左手。 五根细长的手指还凌乱地摆在桌上,尚能看出原貌,手掌和手腕就没那么幸运了,只能看到细碎的肉沫和剔下来剁碎的白骨。 ——不得不说,刀工真不错。 贺舒路过后厨门口,发现齐珖正兴致勃勃地蹲在那和里面的女鬼说话。 齐珖像个小天使一样,说出来的话却让听了一耳朵的贺舒眼皮子直跳。 齐珖:“姐姐,你干嘛剁手啊,双十一都过去这么久了,还不肯放过自己啊。” 贺舒:“……” 女鬼的菜刀一刻不停,连鬼带刀都没搭理他。 齐珖不抛弃不放弃,“姐姐,我觉得你是一个有故事的女同学,那什么,你看我贴心不?有什么心里话可以和我说啊。” 女鬼的情绪依旧毫无波动。 齐珖惊奇:“姐姐你真是我见过最有趣的姐姐了,我就不信你会一直不理我。” 然后贺舒就在那看着齐珖话痨一样和女鬼套了半天近乎,女鬼连刀法都没变过,半个小臂都快切完了。 发现这的确是一个不触发剧情的npc,齐珖眯起眼,缓缓从兜里拿出一张卡,“姐姐,我赌你今天一定逃不出我的魔掌。” 作为在场的第二当事人,贺舒第一反应就是齐珖要坑自己! 他蹬蹬蹬后退几步,警惕地防备四周,以防猛地窜出来个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没想到紧接着,贺舒竟然听到齐珖说出了一句让他无比震惊的话。 “对齐珖使用辅助技能卡——恐惧。” 贺舒:“……”孩子!你是多想要刺激啊!! 你在作死的大道上跑得太快哥拦都拦不住你啊!!! 很快,节目组的播报也从无线设备中传递过来——“齐珖使用辅助技能卡——恐惧。” 就在这时,笃笃笃的剁肉声停了,整座餐厅陷入了死寂。 而女鬼则在两人直勾勾的目光中缓缓侧头,露出黑发掩盖下,疯狂而扭曲的神情。 她咧开嘴,火红的唇瓣几乎要咧到耳朵根子去,那极不正常比例看起来令人毛骨悚然。女鬼耷拉着缺少半个小臂的左胳膊,右手攥着滴血的菜刀,僵硬地转过身,血盆大口机械般一张一合,喃喃道:“肉,好大一块肉,肉,是肉……” 终于得到回应的齐珖眉开眼笑,“姐姐,我不是肉,你看我多瘦——等等!姐姐!你干嘛!” 一道雪亮的刀光在厨房划过! 女鬼攥起菜刀直冲着齐珖跑了过去,然后单手高高举过头顶,居高临下地盯着呆呆的齐珖,气势汹汹地猛地劈了下来,“肉!肉!肉!” 齐珖往后跳了一下,噌地站起来,彻底吓傻了。 卧槽? 不是说好做一个安静的美女鬼吗? 这画风不对啊!!! 根本不给齐珖反应的机会,女鬼抡着菜刀又是一劈,擦着笨拙躲开的齐珖的肩膀,险而又险地地劈空了。 齐珖这下彻底知道自己捅了马蜂窝,再也不敢撩闲了,他欲哭无泪地转身边跑边嚎:“救命啊!这怎么还玩儿命呢啊?!” 他身后的女鬼面目狰狞可怖,晃着鲜血淋漓胳膊,抡起提着菜刀咣当一下砍在齐珖身边的墙上,尖厉地叫着,“我要肉!我要肉!给我肉!!肉!肉好玩!我要肉!” 齐珖跌跌撞撞地扶着桌子躲开,崩溃道:“小姐姐!肉不好玩啊!玩心行不行啊!” 被视若无物的贺舒:“……” 这仇恨稳稳的啊,完全不用担心ot! 贺舒找了个不影响战场的角落坐下来,敬佩地看着把菜刀抡得呼呼作响的女鬼一路生猛地将齐珖砍出了餐馆后,又拎着菜刀回来,和看好戏的贺舒看了个对眼。 贺舒脸上幸灾乐祸的笑容一顿,刚要打算站起来就跑,却见女鬼淡定地收回目光,又提着菜刀回厨房剁自己胳膊去了。 “贺舒……” 齐珖悄咪咪从外面拉开门,朝贺舒招招手,示意他出来。 贺舒看了半天乐子,往厨房望一眼,见女鬼没有出来的意思,就走过到他身前问:“什么事?” 齐珖苦着脸刚要说话,就听无线设备里无差别播放一句。 “当前猎人,贺舒……” 齐珖悚然一惊,直起身就要跑,而贺舒眼睛眯起来,看起来随时都能动手…… “……齐珖。” 贺舒、齐珖:“……” 同时要动作的两个人僵硬地站在原地,彼此看看,面露尴尬。 第89章 镇怨 齐珖干笑,“嘿嘿嘿,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大水冲了龙王庙……” 贺舒笑眯眯地朝他走一步。 齐珖立马跳出几步远,“干什么干什么,虽然咱们是同行,但是还是保持一点距离,距离产生美,你好我好大家好哦!” 贺舒又往他的方向走了一步,齐珖一蹦多高,掉头就跑,一溜烟儿就跑没影了。 贺舒坏心眼地笑了一下,摇了摇头,转头准备继续去找卡。 结果还真让贺舒在一墙的的骨灰盒里发现了一个小宝箱,不得不说,贺舒能找到它也很有运气,这小宝箱掉到骨灰盒大海里就跟大家一起来找茬一样累眼睛,特别隐蔽。 不过给的东西倒是好东西。 定位——可指定获得一个人的位置,并追踪到找到这个人位置为止。 贺舒忍不住笑了,这可真是瞌睡就有人给送枕头,他现在这个猎人身份算是没有浪费。 他毫不犹豫地使用了这张卡,并定位为——离贺舒最近的人。 无线设备:“离贺舒最近的人……定位完毕!” “已定位人物:宋金。” “哎呦,”贺舒笑眯眯地跟上定位指引,心说:真是不好意思了啊,大兄弟。 其他人可不知道谁被定位了,他们只能听到一条播报就是,“贺舒使用辅助技能卡——定位。” 嘉宾们:“……”贺舒、定位,这两个词放在一起听起来怎么这么恐怖啊! 有种让死神盯上了的感觉有没有啊! 不敢确定被盯梢的人是不是自己的嘉宾们人人自危,求神告祖宗地祷告不是自己。 大家一起祈祷,只有宋金没用。 在他和贺舒来了个狭路相逢的时候他才认识到这样一个残忍的事实。 宋金倒抽一口冷气,想也而不想就给自己刷了张卡。 无线设备:“宋金使用辅助技能卡——无敌。” 贺舒:“……” 嘉宾们松了一口气,冷漠地想:呵呵,不是我们。 贺舒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他看着瑟瑟发抖、非常恐惧他有一张“破无敌”的宋金,忍不住抹了一把脸。 贺舒:“你挣扎都不挣扎一下就给自己刷卡,勇敢一点啊东北大汉!” 保住命的东北小萌萌·宋金长出一口气:“buff在手,天下我有!” 贺舒:“……”这游戏能不能玩了! 他郁闷地问:“无敌状态保持多久啊?” 宋金警惕:“开玩笑,那能告诉你吗?” 这下贺舒也不说话了,蹲在大石头上身体力行地表示:今天就在这蹲点了。 宋金正面刚回去,也找了块石头顿上:今天就在这等死了!哼唧! 于是……两只穿着衣服的大猴子各蹲在一块石头上,大眼瞪小眼地等着到底是无敌状态先解除,还是猎人状态先解除。 最后到底是贺舒运气差一点,等来的播报是,“当前猎人,宋金,甄卿。” 贺舒叹气,宋金一蹦多高。 宋金:“哈哈哈哈哈哈哈,今天死不了了哈哈——” 他的笑声戛然而止,因为贺舒正一动不动幽幽看他。 两人对视了几秒,猎人宋金掉头就跑。 贺舒:“???”你是猎人你跑什么?!! 宋金一骑绝尘,还不忘对摄像机说:“逗我,贺舒一肚子坏水,谁知道会不会像杨卓秦一样给我来个绝地反击?我还没活够呢!” 贺舒孤单蹲在石头上的背影被忠实的摄影机全部录了进去。 就在这时,无线设备里刷出了一溜播报。 “付志辛使用辅助技能卡——致盲。” “甄卿使用辅助技能卡——锁定。” “齐珖使用辅助技能卡——背叛。” “甄卿使用辅助技能卡——恐惧。” 无线设备沉默了一会儿。 “付志辛魂飞魄散。” 贺舒被这场壕气十足的战斗震惊了,他想了下最后的那张卡,忍不住惊奇—— 所以,付志辛是被吓死的???这死得也太惨了吧?? 无线设备:“已达人数最少,取消猎物猎人机制,请各位嘉宾尽快赶到最终场地。” 最终场地?这又是哪? 贺舒眼睛一亮,立马从石头上蹦下来,准备去找这个最终场地。他走马观花一般走啊走,如果无视死皮赖脸纠缠他的小鬼们,这一路还是比较顺利的。 最终贺舒走到一座荒芜的大别墅前,他上前推了一把,别墅的大门锁得死紧,根本开不开。 他正纳闷,就听无线设备传来信息,“恭喜你,贺舒,成功到达最终场地,目前到达人数2人,缺2人。” 贺舒纳闷:俩人????那个哪去了? 这时候就看不远处的大树后面探出来一个白胖子,瑟瑟缩缩地朝他挥了挥手。 贺舒:“……”机制都取消了你还躲什么?!! 十分钟后,齐珖和甄卿一齐到了,四人还不等说上话,大铁门“咔哒”一声,自动开了。 齐珖、甄卿、贺舒、宋金四人对视一眼,一起走进去。 破败的花园、倒塌的喷泉,杂草重生的草坪,几人一路走过,最终停在别墅那扇一看就无比沉重的大门前。 “一起推?” “一起。” “咯吱吱吱……” 四人合力推开那扇两米高的大门,腐朽尘封的味道和声音贯穿人的嗅觉和耳膜。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真实效果,所有人都感觉到一种森冷的气息顺着门缝扑面而来,其中还夹杂着一种淡淡的古怪的气味。 四人的表情都不是很好看。 门只能开到四分之一,堪堪容得下两人并肩走进去。贺舒和齐珖对视一眼,率先走进去。 别墅里面漆黑一片,不说伸手不见五指也差不多了,除了从门泄露进来的光亮,竟然找不到一丝光源。 贺舒凝神感受了一下。 屋子里没人。 宋金轻轻咽了一口口水,“我怎么觉得这屋子阴气这么重呢?” 甄卿胆子再大也是个女人,这场面说不怵得慌是逞强,她刚要说话,就听“轰”地一声,几人身后大门猛然关闭,整个大厅瞬间陷入一片漆黑! 宋金倒抽一口冷气,不敢呼吸。 一时间竟然没人敢说话。 摄像机微弱的亮光起起灭灭,恍若围绕几人忽明忽暗的鬼火。 齐珖头一次觉得恐怖片看太多不是一件好事了,因为此时他站在黑暗中,竟然脑补出无数种潜伏黑暗里的厉鬼,他下意识地往贺舒身边靠了靠,小声提议,“不如我们先把——” 突然,一声尖锐凄厉的惨叫于空旷的大厅中炸响,声音里浓浓恐惧恍若回荡的的波涛,瞬间就将几人吞没。 “啊啊啊啊啊!!!” 下一秒,血红色的灯光爆亮! 一个穿着红色嫁衣、浑身浴血的女尸骤然出现在几人面前,她歪着头吊死在房梁上,双目圆睁,直勾勾地盯着几人的方向,死不瞑目! “啊!” 甄卿惊呼一声,脸色刷地就白了,再也不敢往上看一眼。 这是鬼片的老套路,大家都知道,可真正轮到自己亲眼见到就不那么好玩了。别说甄卿了,就连贺舒都吓得往后退了小半步——他明明没察觉到附近有人的呼吸,但一具尸体却凭空出现在他面前,他也吃不消。 血红色的灯光从两侧打到女尸身上,将她的死状衬得越发恐怖。 宋金哆嗦了一下,也不知是妆容的原因还是阴影的缘故,软趴趴歪着头的女尸火红的嘴唇上挑,若有若无地,仿佛在笑…… “咯吱。” 几人心里重重一跳,齐珖问:“什么声音?” 贺舒:“好像是……门响?” “咯吱。” “咯吱吱吱。” “咯吱咯吱咯吱……” 这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一个接一个响起,所有人都能想象那种,漆黑的走廊里,一扇又一扇木门接连自己开启,露出无数黑洞洞的鬼怪的大口…… 女尸静静地看着他们,惨白的面庞上不似活人的五官生硬地拼凑在脸上,不丑,却死板诡异得厉害。 就像旧社会烧给死人的纸人。 ——和人类极度相似却没有生命的东西往往最能激起人类本能的恐惧。 几人都感到头皮发麻。 贺舒定了定神,看向勉强还能维持镇定的齐珖:“开灯吗?” 齐珖:“有用吗?” 贺舒抬头看了眼女尸,“这两盏小红灯只够我们看清尸体,这种地方,摸黑肯定不行,应该能找到开灯的地方。我去门边看看,齐珖你护着点甄姐。” 齐珖点点头,“你去吧,我戒备着。” 贺舒笑了一声,引起几人的侧目,“别这么害怕,想想你们身后还有四个五大三粗的摄像呢,咱们一共八个人,有危险就躲他们身后,让节目组给他们算工伤。” 摄像们:“……”宝宝也很怕,没看见刚刚画面都抖了吗? 嘉宾们:“……”咦?好像不是那么怕了。 贺舒的夜视力非常好,在这种环境里勉强能把眼前的东西看个轮廓。他先摸到大门,再慢慢往墙边走。果然,不出三步,他就看到了开关,然而贺舒顿了一下,并没有第一时间伸出手。 一个血手印按在开关上,一路拖到墙根,划出一道暗红色触目惊心的血痕。 贺舒抽了抽嘴角,把袖子蹭下来一点,隔着衣服按开开关。 “兹拉——” 灯泡闪了两下,整间客厅瞬间明亮起来。 众人又吸了口凉气,忽然觉得还不如没开灯呢。 客厅布置得非常豪华,大气的欧式风格显得十分气派,可配上满墙满地的鲜血就恐怖起来了…… 更何况这里面不止挂在梁上的女尸一个。 各种死状凄惨的假人尸体分布在客厅的每一处。 被纵劈两半相对而坐的女主人,开膛破肚瘫在沙发上的男人、跪在墙角头却被调转180度的女仆、惨遭分尸又被摆成一个圈的大狗…… 简直就是一起极其残忍的灭门惨案。 根本没人愿意往那头走,而想要到通往二楼的楼梯就必须经过女尸身下,这就更没人愿意走了。 宋金哭丧着脸说:“不是吧,要从女尸底下走过去吗?她会不会掉下来趴到我身上啊……” 甄卿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咦……别说了,一想象那个场景我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时,无线设备里传来声音—— “恭喜各位来到鬼窟中阴气最重的地方,镇怨路老宅。在这里,规则将被修改。一楼,所有嘉宾无猎人猎物身份,吊灯明亮七分钟,在有限的时间内,希望各位能找到大厅里藏匿的十张卡,所有人机会均等。七分钟之后,吊灯熄灭,大家必须在吊灯熄灭前进入二楼,否则将彻底迷失在一楼无尽的死亡怨气之中。进入二楼后,一共有十间屋子供各位随机选择,每一间屋子触发的事件不同,望大家谨慎选择。二楼停留时间仅为二十分钟,一旦时限到了或只剩两人,则必须通往三楼决出唯一的幸存者。” “老宅阴森,敌人狡猾,请善用手中的技能卡,祝各位好运。” “还有,早死早脱身。” 四人:“……” “七分钟倒计时,现在开始!” 四人脸色铁青地对视一眼,没人动。 ……谁愿意去满地死人的地方翻东西啊!!! 然而大家都没想到,第一个动的竟然是唯一的女性,甄卿。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率先往“犯罪现场”走去,眼睛非常尖地从盛了眼珠子的烟灰缸里拿出一张卡。 ——嗯,表情除了嫌恶了一点,倒没什么害怕的意思。 其他三个大男人:“……” 这种寻宝的时候就完全是挑战人的眼力和细心程度了,当然也考验欧气…… 比如用辅助技能卡放倒两个男嘉宾的欧皇·甄卿,直接找到了四张技能卡。 齐珖胆子大找到两张。 稍逊一点的是贺舒,因为他懒,找到两张。 最后是,胆小又非洲的宋金,只有一张。 大家彼此都不知道互相拿得是什么卡,但是却心照不宣地没有去问。 卡着最后时限,几人走到二楼,昏黄的灯光幽幽地洒在楼道里,楼下传来的灯光倏地熄灭,十间黑洞洞的屋子一一排列。 宋金咽咽吐沫,“那啥,选哪个啊,我怎么瞅着哪个都这么瘆得慌呢?” “咔擦。” 齐珖悚然一惊,“什么声音?” 第90章 仇怨 齐珖悚然一惊,“什么声音?” 四人屏住呼吸,只听奇怪的声音还在继续,而且越来越大。 “咔擦。” “咔擦擦擦。” “咔擦咔擦咔擦。” 贺舒突然拔高声音:“后面!!!闪开!!!” 四人吓了一跳,刚往前跑了两步就听身后什么东西轰然炸开。大家仓惶回头,正好看到一只血尸从炸裂的地板中缓缓爬出来,身上淅淅沥沥往下流的鲜血顺着地板缝一点点朝四人逼近。 贺舒等人:“!!!” 眨眼功夫血尸就爬出了一半,然而这还没完,又一只手扒住地板缝,紧跟着慢慢露出一张面目全非的脸…… 贺舒头皮发麻,赶紧推了一把身后的三人,“快进屋!” 大家如梦方醒,想也不想就冲进第一间屋子,贺舒最后一个进去,飞速转身捞起门压上去,刚要锁门就发现这门没有门锁!!!! 贺舒愣了一下,还是甄卿手疾眼快,先把防盗链挂上了。 贺舒:“……”没有门锁,只有防盗链是什么鬼啊?!!! 随着防盗链挂上,黑黢黢的屋子瞬间亮了起来。 这是一间空荡荡的屋子,正正方方,大概能有几十多平米,大部分的地面被分割成大小相等的正方形,看质感表面像是糊了一层纸,像极了游乐场里被放倒的大号射击槽。 而在屋子的正中间,一个浑身湿漉漉的白衣女鬼抱膝坐在地上,被湿发挡住的脸埋在手臂里,一动不动。 四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动。 “吱扭。” 早已如惊弓之鸟的嘉宾们闻声回头—— 门被推开一个岌岌可危的大缝,一张血肉模糊的脸硬塞进门缝,朝他们露出一个疯狂的诡笑。 大家心有灵犀地齐齐后退一步。 紧接着,一只又一只血尸前赴后继、舍生忘死地用自己惨不忍睹的脸硬生生堵住了门缝。冷眼看过去,就像一串血尸头被强行串起来,宁可变形挤扁也要堵住所有人的退路。 ——想象一下,你房间的门缝突然出现五六个血脸幽幽盯着你是什么样的感受…… ——真刺激…… 无线设备:“欢迎来到‘寂寞难耐的沉塘少妇’房间!” 嘉宾们:“……”wtf! 无线设备:“少妇活着的时候因为丈夫常年不在家耐不住寂寞而和隔壁杀猪老王暗通曲款,本来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一日半夜,被突然归家的丈夫捉奸在床。第二天,少妇因为不守妇道而被沉塘,哪想死后怨气深重,迟迟不入轮回,只希望有人能爱护她关心她,陪她解闷。诸位嘉宾,接下来,你们将在与少妇玩捉迷藏游戏中淘汰至少一人。温馨提示,女鬼只有听力好,且地面存在陷阱,请大家谨慎移动。另,防盗链只能维持十分钟。十分钟后,血尸将冲进房间亲自选择食物,请大家珍惜时间。” 四个人快要吐血了! 节目组是不是有病!是不是有病!! 门口好几个血尸扒着门缝随时能闯进来,他们却要在这和一个寂寞的女鬼玩捉迷藏! 脑子没病的人能干出这种事吗?!! 能吗! 可就算几人在心里把剧组骂上天,他们也只能在导演幸灾乐祸的声音里苦着脸进入游戏范围。 然后一个重要的问题就摆到台面上来了。 四个人,淘汰一个人。 淘汰谁呢? 甄卿、宋金、齐珖不约而同地望向贺舒。 贺舒:“……” ——这道理很简单,淘汰掉最强的,咱们再来争冠军嘛~ 没毛病! 贺舒第一时间向甄卿使了一个美人计,水汪汪地桃花眼隔着几米,可怜巴巴地望向甄卿。 ……很可惜,冷漠的女人别过头去,不为美色所动,保持理智。 贺舒抹了把脸,忧愁——完了,掉下限都没有用了,正面刚吧。 无线设备:“请嘉宾进入场地。” 四人站在不同的方向,犹豫了一下,齐齐上前一步。 所幸大家的运气都不错,没有上来就掉进陷阱的。 四人各占据一个角落,没人先动。 门口的血尸还在拼命地往门缝里挤自己的脑袋,顺手咣当咣当的砸门。地中间的女鬼在所有人统一收到“游戏开始”后,慢慢抬起头。 她像被一根绳吊起来一样漂浮在空中,木然地张张嘴,望着虚空喃喃自语:“我好寂寞,我好冷,抱抱我,快来抱抱我……” 男嘉宾们:“……”讲真这期节目不会被网友吐槽成“寂妇与她的男宠”吧…… 唯一的女嘉宾:“……”我觉得自己有点危险…… 女鬼茫然没有目标地原地转了两圈,倏地朝甄卿飘过去,雪白的衣袍擦过纸面,轻微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 男嘉宾们:哦豁,女鬼何苦为难女人! 甄卿这时候可顾不上骂那三个男人幸灾乐祸的表情,她后背一紧,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一下,结果一脚踩空——非常倒霉地一击即中。 她右脚穿透纸面踩进陷阱里,陷阱不深,破烂的纸面只到脚踝,可纸面破裂的声音却清晰而致命。原本缓慢飘着的女鬼瞬间就像打了鸡血一样,伸开指甲黑长的双手,快速地朝着甄卿的方向抓来! 其他三人跟着瞪大眼,刚替甄卿提起一口气,就见她甄卿有些狼狈地站稳后,不慌不忙地摸出一张卡,食指中指夹住立于眼前。 隐身:三分钟内脱离鬼怪们的感知范围。 无线设备:“甄卿使用辅助技能卡——隐身。” 女鬼的表情瞬间平静下来,她就像感受不到两步外的甄卿一样,干脆地掉头就走。 三个大男人都被甄卿临危不乱、气定神闲的帅气动作折服了三秒,冲她无声竖起大拇指。 甄卿坦然受之,在女王气场的加持下冷眼看着女鬼掉头离开,然后—— 双手捂住自己胸口,不惧表情扭曲不惧高清摄像头,仰头露出一个抓狂的表情:吓死了吓死了吓死了!!!!! 男人们:“……” 然而没那么多时间给他们替别人操心了,因为女鬼朝着贺舒的方向过来了。贺舒不敢耽搁,轻飘飘地斜斜避出去。女鬼摸到底也没摸着人,有些幽怨地说:“你在哪里啊,快来抱我啊……” 然后冲着齐珖的方向又去了。 一来二去,大家就摸明白其中的套路了。规律很简单,女鬼每次改变方向之前都要对现有几人的随机位置进行定位,只要避开了原有位置,就不会被抓到……除非你特别倒霉。第一次定位是你,第二次定位还是你,那就危险了。 还有比较危险的就是地上的陷阱,不过陷阱数量不多,大家趟雷趟多了,再用卡避过去,竟然一直拖拖拖拖到了血尸破门而入!!! “轰……” 溜傻女鬼玩的四人愣了一下,然后就听女鬼凄厉地一声惨叫,朝着四人就扑了过来! 前有血尸,后有女鬼! 怎么办?! 抓到倒霉的呗!!! 四人同时往外跑,眼看就要退出场地了,齐珖突然脚一崴,摔了个屁顿。 齐珖:“……” 女鬼如影随行地按住他的肩,幽幽地说:“抓到你了呢……” 同时,血尸们像是得到了什么指令,直冲着齐珖爬过来根本不看别人一眼。 眼看血尸就要爬到齐珖身上,给那小孩吓得哭爹喊娘把自己抱成一个瑟瑟发抖的团,血尸们突然一顿。 黑白无常从门口飘了进来,两人伸手要扶余惊未消的齐珖,却被齐珖一把抱住大腿,大嚎:“恩人啊!!!!我回去一定给您二位上香啊!!” 黑白无常还是头一次看到“死”得这么热情的客户,很是受宠若惊,不过还是耿直地严词拒绝,“我们作为地府公务员不收受贿赂。” 齐珖泪流满面:“好,你们这么准时,回去一定给五星好评。” 黑白无常犹豫一下,“……么么哒?” 然后倒霉催的齐珖就被黑白无常拎走了。 而另一边,宋金、贺舒、甄卿趁着血尸停住的瞬间很没有伙伴爱地跑了出去,随便冲进一间房间,把防盗链挂上,三人这才长出一口气。 “哒、哒、哒。” 黑暗里三声轻响,三扇玻璃门后面亮起微弱的光,黯淡又迷离。 无线设备:“欢迎来到‘吓死人不偿命’房间!” 嘉宾们:“……”什么玩意?!!! 无线设备:“在这里,每人可以选择一间屋子进入,屋子的恐怖程度按从左到右的顺序依次降低,有相应的辅助技能卡可率先选择,其余的人则需要猜拳获得优先选择权。真的很简单哦,只要你敢从屋子里拿到通过卡,就算过关。怎么样是不是很简单?可是就怕你们不敢拿呢,嘻嘻。” 三人让导演那声“嘻嘻”笑得毛骨悚然,他们互相看了一眼,然后把目光落在欧皇爸爸·甄卿身上。欧皇爸爸果然不负众望,淡定地拿出了卡。 无线设备:“甄卿使用辅助技能卡——优先。” 甄卿直接选了最右边的恐怖效果最低的屋子,她在门口深吸一口气,拉开门冲了进去。 这是一间浴室。 甄卿后背发麻。 浴室啊!浴室!!!鬼怪频繁出没地点榜榜首啊!!! 没在浴室吓过人的鬼都不算合格的鬼好吗?!!! 一簇火苗轻轻摇晃的红蜡烛在墙角静静燃烧,干湿隔离的浴帘把浴缸挡得严严实实。甄卿轻轻提起一口气,看向镜子。 没问题。 甄卿咬了咬唇隔着老远用鞋尖挑了一下浴帘。 还是没有东西。 她大松了一口气,刷地拉开浴帘,里面只有一个血迹遍布的浴缸。 ——还好,能勉强承受得了…… 突然! 墙角的火苗开始剧烈摇动,整个房间忽明忽暗,一声呕哑的冷笑在甄卿背后响起! 甄卿瞬间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狠狠闭了一下眼,作为女强人那种越是紧张越越镇定地劲儿被逼了出来。她慢慢回过头—— 镜子里凭空冒出了一个浑身腐烂的老太太! 再怎么镇定的甄卿也忍不住后退了一步,靠在浴缸壁上。 然而这还不算完! 随着老太太慢慢把脸贴在镜面上,黑血沿着镜面慢慢往下淌,镜子里的浴缸中一个浑身鲜血的男人正诡笑着从浴缸里爬出来。 一阵凉风徐徐吹向甄卿□□的脖颈。 靠在浴缸上的甄卿:“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等在外面的两个人被这一嗓子吓得够呛,贺舒下意识地往那个方向迈了一步,“用不用去看看?” “甄姐没喊救命就别进,省得捣乱!”宋金咽了咽吐沫,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再说了,人家女同志在浴室里你闯进去干嘛!流氓啊!” 贺舒:“……”你如果没有吓得瑟瑟发抖,会更有说服力一点。 事实上,甄卿的确不需要他俩来搅局。 人被逼到了极限是会反弹的。 比如现在的甄卿,她嚎了一嗓子之后,反而不害怕了。她先是回头确定了一下浴缸里没人,然后在镜子里找了一下没找到自己。 ——很好,这不就是视觉错觉的老套路吗。 两间相同的屋子,一面特制玻璃,我在这头,鬼在那头,有什么可怕的! 甄卿怒踹了一脚洗漱台,气场全开,“你俩有能耐过来咬我啊!在对面吓唬人算什么本事!” 俩鬼:“……” 外面的俩人:“???” 鬼出来了,自然就会给提示。 老太太阴森森地趴在镜子上朝下面指了指,原来通关卡就在老太太的头下面,只不过在甄卿的角度视野被东西挡住了,她看不见。 的确很容易,过去,搬开东西,就能拿到卡。 可是也很考验心脏强度啊!!!! 想一想啊!!! 老太太血肉模糊的脸近在咫尺啊!你要“贴”着她的脸拿卡啊! 甄卿面色扭曲了一瞬,突然闭上眼,伸手摸过去。 镜子里的老太太:“……” 闺女!哎!闺女,你这样就没意思了啊!你看看奶奶表情多生动啊多逼真啊!你睁开眼睛看看啊!! 甄卿摸索着拿到通关卡,确认一下没问题后,扭头就走,一眼都没往镜子里多看。 …… 她拿着通关卡出来了,贺舒和宋金开始猜拳。 贺舒:布。 宋金:石头。 宋金大哭:qaq不想活了! 贺舒志得意满地走进第二间房间,满屋子一圈的衣柜。 他的胆子可比那两人要大得多了,上去半点停顿都没有直接打开第一个衣柜,一只鬼朝他咧了咧嘴,猛地窜出来,幸亏贺舒身手敏捷躲得快,要不就被他扑了个满怀。 一条铁链拴住他的上身,脚铐扣住他的脚,这让他只能倾斜着身体朝贺舒龇牙咧嘴,却碰不到他。 贺舒若有所思,大概明白了这个屋子的套路。 他以一种解放人民自由的精神,把整间屋子的鬼都放了出来,最后形成的局面就是,贺舒站在中间,围了一圈倾斜的鬼朝他呲牙。 贺舒看了一圈,莫名没有找到恐怖点,反而找到了笑点,原地乐了一会,才从中间的鬼头上拿下通关卡,顺手拍了拍他的头,轻松过关。 门外甄卿和宋金古怪地看他,那意思:你竟然还笑!是不是吓傻了! 贺舒当然没吓傻,还笑眯眯地朝宋金挥了挥手示意他进去。 宋金在原地哭唧唧磨蹭了一会,最终还是进入了那扇象征着最恐怖的门。 屋子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张床,床单垂地,床下什么也看不见…… 宋金咽了咽吐沫,有种极度不好的预感。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屋子里没有任何变化。 ——一切都在等着宋金掀开床单。 宋金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刚撩起一个缝,就看到一只布满血迹的青黑色的手。 他嗷一嗓子往后一蹦,直接掀开被单,露出下面埋伏已久的五只死状凄惨地的鬼。他们从床下一点点伸出头来,朝宋金张开血盆大口。 宋金差点眼一翻抽过去——妈的!通关卡在嘴里!!!! 节目组一定是在逗我!!!! 五只床下鬼还在怪笑着往外爬,宋金都快哭了—— 爸爸给跪了,爸爸认输好不好。 爸爸今晚都不敢睡床了啊! 于是等在外面的贺舒甄卿就看到宋金连滚带爬地冲出来,后面跟了一串从床下爬出来的鬼。 贺舒、甄卿:“……” 无线设备:“宋金任务失败,贺舒甄卿请上三楼角斗场。” 贺舒甄卿扭头就走,留下鼻涕眼泪的宋金被黑白无常温柔地拖走。 …… 二楼外面已经没有血尸了,两人畅通无阻地走到三楼,灯光全亮! 好久没看到强光的两个人:“……太刺眼了!喂!” 说是三楼角斗场,其实就是个练舞厅和一圈观众。 嗯,一圈鬼观众。 见到两人上来,各式各样的鬼们齐齐起立,行注目礼。 甄卿不知为何,嘴角微挑。 无线设备:“恭喜两位进入冠军争夺战。在这里两位将进行正面的交锋,规则很简单,拿到对方魂石者获胜!” 贺舒:“……”这怎么下得去手!!!!魂石在兜里!兜在前胸……谁出的主意!保证不打死你! “开始!” 贺舒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 甄卿噗嗤笑了,“师妹,我有两张卡,一张召唤,一张无敌。你要试试吗?” 贺舒抽了抽嘴角,突然对着摄像头说:“导演你说!你是不是甄姐粉丝!!我给你讲你这样滥用职权是会被钉上社会耻辱柱的!” 无线设备里传来一个冷漠的声音:“诬陷导演,鬼物速度加快。” 贺舒:“……”节目组也太任性了吧!有没有人管管导演啊!!! 甄卿又笑了一声,风情万种地打出第一张卡,“召唤!” 无线设备:“甄卿使用辅助技能卡——召唤。” 一瞬间,所有模样古怪的鬼们都朝着贺舒扑了过去。 贺舒深吸一口气,拔腿就往甄卿的方向冲,他在鬼群里左躲右闪,动作敏捷,时而像一只迅捷的豹子,时而又像一只灵巧的猫咪。 直到他越过重重阻碍冲到甄卿面前,甄卿手里扣住“无敌”卡。 然而没想到的是,贺舒突然停住脚步,单膝跪地,牵起了甄卿的另一只手。 贺舒仰头用最虔诚的目光注视着她,并在她手背上轻轻一吻,于鬼影重重中说—— “我跨越尸山血海来到您面前,心甘情愿臣服在您的勇敢和智慧之下,女王陛下,我认输。” 然后—— 整期节目就在甄卿捧着脸羞涩难言的表情中完美结束。 ********** 综艺看完了,女孩还没有从贺舒最后帅到起飞的动作中清醒过来,她眯着眼陶醉了半天,才飘飘然地说了句,“太帅了……玛德,我男神怎么能这么帅……” 说完,她亢奋地倒回去又重看了几遍,这才心满意足地长叹一声:“啊……支持每周过活的口粮吃完了……感觉身体被掏空……” 贺盈但笑不语。 女孩子之间的革命友谊有时候很容易建立,比如现在,当两个人对着同一张脸流口水的时候,就会通过认同对方的审美标准,快速过渡到认同她这个人。 这两个又都是大大方方性格外向的女孩,等到上飞机的时候,已经交换了联系方式并互相关注了社交账号,那妹子甚至直接把贺盈拉进了贺舒的一个粉丝群里。 女孩带了点小忧伤地抱怨:“你都不知道,贺舒特别低调,公司把他的行程也瞒的特别紧,我们别说去接机堵门了,连他的影子都摸不到。我们摸不到他的行踪也就算了,关键他连点活动都不参加,我以前追的爱豆要么今天代个言啊,要么明天参加个活动。你看看他,除了一周能看到他的真人秀,其他时候天天在家里一宅,哪也不去,要不是人红是非多,我们十天半月都别想得到他的消息。哎,就没看过哪家的粉丝像我们一样可怜,饿得嗷嗷待哺也没人投喂,只能默默自己在家吃旧粮。” 贺盈眨眨眼,“他是在小公司吗?” 女孩闻言叹气叹得更严重了,“才不是呢,光盛,大公司,有资源有人脉有钱有名气,业内首屈一指的公司,旗下艺人的曝光率都比别人高出一截,结果就出了我们家舒舒一个怪胎,上升期还搞神隐。要不是川神也和我们舒舒关系不错,大家都以为他被高层雪藏了呢。” “川神?”贺盈精神一震,“你说的是周壑川吗?!不是说周壑川都不怎么出现在台前了吗?他怎么会和贺舒关系好啊?” 女孩给她一个“哎呦果然大家都是颜狗”的眼神,骄傲地说:“今年川神出镜率比前两年高多了。至于他和贺舒的事,其实是我们感觉出来的,听川神话里话外的意思,两人应该挺熟的,川神还调侃过贺舒呢。可惜就有一群眼红的人说我们舒舒碰瓷抱大腿,怎么可能!他们也不想想,这么多年川神那种不苟言笑的*oss调侃过几个人?” 贺盈想象了一下,抿嘴笑了笑,“不过他俩还挺配的……” 女孩一个激灵,一把拉住她的手,严肃地说:“你知道吗?这年头像你一样慧眼如炬的人可不多了啊!” 贺盈:“???” 女生眼冒绿光,整个人都有一种语无伦次的激动,“同好啊!同好啊!霸道总裁攻和貌美明星受!不愧是日本来的妹子!这方面的嗅觉就是灵敏啊!cp圈就需要你这样的好同志!!” 贺盈:“等等?他俩……” 女生飞快地给她找出当初周壑川说要捧贺舒做四小花旦的那段视频,“看见没看见没,那宠溺的微笑,啊,我的血槽又空了!” 贺盈:“……就这个?” 女生沧桑叹气,“没错,我们的生存的就是如此艰难,所有的糖都来自于自己脑补。” 随后女生又把她拉进一个人数特别少的群里,用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忧伤语气说:“因为平常官方发糖太少,我们只能圈地自萌,平常在微博上都不敢乱说。你也知道世界上最凶残的物种就是川粉,凑cp会给我家舒舒招黑啊…不说了,一把辛酸泪,你自己看吧。” 然后…… 然后贺盈就看好几篇关于周壑川和贺舒的yy小黄文…… 以至于下飞机两人依依惜别之后,贺盈的精神还有一点恍惚…… 因为贺舒还要拍戏走不开,就让李胜来接贺盈。两人成功在机场碰头,李胜帮她把行李搬上车,问:“饿了吗?这都快中午了,我先请你吃顿饭吧。” 贺盈有点不好意思,“我不饿,谢谢李哥。” 李胜笑了,“别客气,都是花你哥的钱,他报销,不用给他省。” 他作为一个大经纪人,别的能力不说,哄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还是很容易的。一来二去,贺盈就没了一开始的尴尬,笑眯眯地问:“李哥,咱们现在去哪啊?” “先去吃饭。”李胜瞄一眼她小太阳一样的笑脸,心说:小姑娘多可爱啊,看来不是贺家的基因有问题,而是贺舒自己突变了,长成了一个神经病。 “贺舒说今天先让你在酒店住下,想去剧组的话明天去也可以,不着急,今天你也累了,先休息。” 贺盈非常乖巧地答应:“好的。” ************** 李胜被贺舒打发去接表妹,镇场的经纪人一走,原本分外乖巧的贺舒就立马原形毕露了。他先是瞟了一眼特意坐得离他要多远有多远的唐净楠,然后露出一抹让人后背发凉的笑意。 在一旁像老妈子一样收拾收拾这,收拾收拾那的季玄臻本能觉得不好,“那什么……喝点水不?” “不喝,”贺舒指尖轻轻扣着剧本,问:“唐净楠还有多久杀青?” 完了。 季玄臻在心里一阵哀嚎,完了完了,经纪人不在家贺舒果然要搞事情,可是这我也拦不住啊! 贺舒就像看不见他的一脸纠结一样,问:“唐净楠还有多久杀青?” 季玄臻哭丧着脸说:“明天就杀青了。” 贺舒笑了,“哎呦,看来没多少时间了啊。” 其实贺舒憋着劲要刺激刺激唐净楠这个苗头已经很长时间了。 贺舒仿佛天生就对搞歪门邪道很有天赋,刚接触抢戏这才没几天,贺舒就已经熟练掌握了这门损人利己的“手艺”,并坚持不懈持之以恒地用在唐净楠身上来继续钻研。 被牢牢压制了一天的唐净楠直接气回了家,休息一天才黑着脸回剧组,结果一上戏,好嘛,贺舒又进步了,唐净楠气得要吐血。那戏拍得太惨了,唐净楠被怼得丢盔弃甲,差点就被秒成路人甲了。 可惜就算他心里再憋气,也拦不住贺舒。 最后贺舒如爆发式增长的演技被李胜、周壑川、罗云深联手给掐住了。 罗云深表述隐晦:“你进步很大,很久没见过你这样年纪轻轻还天赋十足的演员了。但是一个优秀的演员不只要有绝对的个人特色和极强的气场,更要学会怎样用自己的演技带动对手的演技,从而达到画面的和谐。” 李胜说得直白:“你差不多得了,见好就收吧。别闹得太难看,显得你小肚鸡肠不说,还给他卖惨的机会。” 每晚作为陪练的周壑川没说话,他直接对着对着台词,开着视频就睡着了。 还没玩够的贺舒对带动其他演员没兴趣,更不怕唐净楠卖惨,但他看着周壑川眼底的青黑色和睡眠不足带来的疲惫有些心疼,就默认单方面结束了这场演技碾压。 他不往死里收拾唐净楠,罗云深松了一口气,李胜的那口气却吊起来了。 相处这么长时间,贺舒的脾气他不说摸了个全,也掌握了个七七八八。别看他现在偃旗息鼓,以后不一定什么损招坑唐净楠呢。李胜生怕他玩脱了,就天天眼珠不错地在片场盯着贺舒,没想到贺舒一直乖乖的,仿佛把这仇翻篇了。 不过怎么可能呢。 没人知道,贺舒这两天雇他的“情报贩子”壬水小朋友把唐净楠和周壑川那点烂桃花给扒了个精光,当晚就干了一缸陈年老醋。 贺舒的想法很简单:我的男人,别说惦记了!多看一眼都不行! 这就直接导致了…… 季玄臻欲哭无泪地看着贺舒施施然跟着唐净楠进了洗手间。 季玄臻:qaq李哥,你快回来,我一个人承受不来…… ****************** 唐净楠蹲在洗手间里抽烟。 虽然他看起来乖巧干净,平时也走的是阳光男孩的路线,可他的确是会抽烟的。尤其心烦意乱的时候,抽得尤其厉害。 如果不是忍不住,他也不会冒着风险躲到人多眼杂的洗手间里抽烟。 贺舒…… 唐净楠狠狠地把烟蒂掼到脚下,一脚踩灭,面色阴沉。 这几天贺舒一直和他过不去,偏偏剧组的人就像瞎了一样,对此不闻不问不说,还背地里说自己的坏话。 他从兜里摸出一块口香糖嚼啊嚼啊嚼,直到嘴里没味了,才整理好表情走出去。 结果就撞上了在门口慢条斯理洗手的贺舒。 贺舒透过镜子看他一眼,喃喃自语,“怎么一股烟味?” 唐净楠瞪他一眼,走过去洗手,不想和他说话。 贺舒笑眯眯地说:“唐先生,身上烟味很重吗。” 唐净楠冷冷地看他一眼,“狗鼻子都没你灵。” 贺舒不怒反笑,一脸甜蜜地说:“好巧,他也这么说过。哎呀,每次他一给我煲了汤我就能闻出来是骨头汤还是鸡汤,想要惊喜都不行。” 唐净楠闻言呆住了,连水龙头都忘了关。 贺舒却偏头看他一眼,意味深长地说:“你应该知道我说的是谁吧?” “你!”唐净楠终于意识到贺舒想干嘛了,“你是在和我炫耀吗?!” “是啊!”贺舒诚实爽快地点头。 “俗话说得好,莫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贺舒慢条斯理地擦着自己的手指,一根一根纤长匀称却不柔弱,就像贺舒这个人,看起来精致漂亮,只有看到他那双寒芒涌动的眼睛,你才能知道他有多锐利,“你心虚不说,他怕我多想不说,可不代表我就不会知道了。一旦我知道了,我就少不得要来宣示一下主权,顺便告诫唐先生一句——离我的人,远一点。” 这种明目张胆的挑衅除非唐净楠是傻子才会感觉不到,可在愤怒之外,他感受得更多的却是一种无力和嫉妒。唐净楠永远不可能像贺舒一样说出这样理直气壮的话,因为他没有资格,而两相比较之下,只会显得他自己越发不堪。 他心疼得厉害,又觉得自己悲哀。周壑川对自己的心意熟视无睹,贺舒对自己厌恶鄙薄,难道只有自己这一腔热血不值钱吗? 唐净楠费了好大劲才没让自己露出难过的样子,梗着脖子说:“我有我的权力,你管不着。” 贺舒嗤笑一声,“这年头挖墙脚的都这么理直气壮了吗?你说他也没给你做过饭,没给你弹过琴,没给你收拾过家务,没帮你搭配过衣服,更没向你表过忠心,我也挺佩服你是怎么一厢情愿坚持下来的。” 唐净楠的拳头一点点攥紧,只觉得贺舒的话就像刀子一样□□他心里,让他心痛如绞,“你到底想怎么样?我才是最先认识他的!你才是第三者插足的那个!该站在道德制高点的是我!” 贺舒一脸震惊,“什么玩意?什么第三者插足?你说什么呢?” 唐净楠:“你别装蒜!” 贺舒有点无辜摊手:“我说的是我助理臻臻啊,你们当初想把他从我那撬走不就是因为他做得一手好菜吗?所以我才说你知道是谁啊!” 唐净楠心里难受得厉害,还要色厉内荏地说:“你装什么!你什么意思大家心知肚明!” “心知肚明就好,”贺舒的脸色倏地冷了下来,“我就怕唐先生揣着明白装糊涂,今天把话说明白,我的墙角可不是那么好挖的。” “当然,”他话锋一转,脸上带笑地说:“我家墙角有多牢固唐先生是知道的,毕竟你撬了这么久都撬不动,应该是深有体会。” ……然后屡战屡败、“深有体会”的唐净楠就气白了一张脸,拂袖而去。 贺舒走过去替他把水龙头关掉,轻轻说了句“不环保”,回去老老实实看剧本去了。 他在季玄臻忧虑的目光中瞟了气得偷偷抹一把眼泪的唐净楠一眼,挂着反派的笑脸,乐呵呵地吃水果—— 想抢我男人?我就让你知道知道我和我男人有多恩爱! 一把狗粮齁死你! …… 那边唐净楠的助理看着他红了的眼眶急得不行,“这是怎么了啊,怎么去了趟卫生间还哭了呢,出什么事了?” 唐净楠摇头,“没事,你别管了。” “贺舒!过来!” 唐净楠闻声看过去,又收回目光问助理,“现在是要拍哪场?” 助理:“武戏。” 唐净楠远远地看着乱糟糟的场地,心说:好,我就看看你到底有什么能耐。 场地里,贺舒一边让化妆师帮他戴上面具,一边手握绣春刀,轻轻活动着手腕关节。 他并不擅长刀法,但耍耍花架子骗骗外行还是做得到的。 随着各部门准备完毕,导演抬手一声“开始!”,贺舒眸光骤冷,他横刀于前,将皇帝牢牢地护在身后,瞬间就变成了那个心狠手辣却忠心耿耿锦衣卫首领——鬼面。 两方相遇,短兵相接。 锦衣卫和刺客在竹林中打得难舍难分,只有鬼面稳稳地挡在皇帝身前,一动不动。 突然,一道雪亮的刀光突破锦衣卫的防守直直朝着鬼面劈来。 身后的皇帝一声惊呼。 鬼面却微微仰头定定地看着那道刀光,恍惚间那刺目的亮光仿佛将他漆黑的瞳孔劈成两半。他的喉结轻轻动了一下,下一刻,他骤然提刀,苍白的手指紧握刀柄,猛地看过去有种病态的力感,却令人无端觉得危险。 鬼面身法诡异地像左前方滑了一步,刀刃于电光火石间在半空中划出一道致命的黑光。 鲜血喷涌,当啷刀落。 鬼面快速回撤,又恢复了之前古井无波的模样,语气毫无起伏地请罪—— “惊了圣驾,微臣该死。” 皇帝恼怒非常,“你还不快去杀敌!” 鬼面无动于衷,“臣的职责是保护陛下安危。” 皇帝:“那难道你要看着其余锦衣卫送死吗?!” 鬼面顿了一下,突然扬声说:“杨左带人保护陛下!” 五个锦衣卫立马回撤,紧随而来的还有五个刺客。 鬼面眼神一冷,手中的绣春刀大开大阖,裹挟着呼啸的刀风将五人全部拦了下来。 他站在中间,长刀翻飞密不透风,硬抗五人仍是游刃有余。 刀法行云流水,刀光纵横无匹。 每一声尖锐的刀唳都能带走一条人命,十几招之后,就干净利落地解决了这五个人。 他站在尸体中间,四下看了一圈,甩开刀上的血珠,整个人如一柄神兵利器狠狠地扎入战局,锐不可当! “卡!好!完美!” 罗云深眉开眼笑地喊了停,贺舒收了刀势,伸手把地上躺着的群众演员拉起来,很多和贺舒熟悉的武替一拥而上,神情兴奋地比比划划。 还没说上多久,导演又把贺舒叫过去,哈哈大笑着拍着他的肩膀赞叹“后生可畏”,一旁的武指则与有荣焉地和导演说刚刚的某个动作多难,贺舒完成得有多好。 不远处,唐净楠冷冷地盯着他们,气得差点把杯子摔了。 可唐净楠拿贺舒有什么办法呢,其他演员们崇拜地看着他,导演武指监制们不要钱一样地夸他,化妆师心疼地围着他……而唐净楠自己,只能像一个彻彻底底的失败者一样,被嫉妒和怨恨交叉着折磨。 他忍不住想:永远是这样……永远是这样!! 贺巍然也好,贺舒也罢,只要有他们在,他就只能像与皓月争辉的萤火一样,黯淡又可笑地沦为陪衬! 贺巍然有什么好?他有偌大的唐家做后盾吗?周壑川为什么宁肯对他言听计从也不肯向自己求助?! 贺舒又算什么东西?仗着一张脸一个姓氏爬到周壑川床上就敢在他头上作威作福,凭什么?! 唐净楠握着杯子的手越来越紧,眼里的怒火几乎要凝为实质,那种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眼神看得一旁的助理心惊胆战。助理刚要劝两句,就见唐净楠忽地瞪大了眼。 远处的贺舒笑着和武指讨论下一场武戏,恍若不经意间回头看了一眼,正好对上唐净楠情绪外泄的表情。然而那样浓烈的嫉恨和怨气仿佛无法到达贺舒的眼底,他只是轻飘飘的扫了他一眼,既像轻蔑,又带了点漠然,就好像—— 唐净楠整个人都入不了他的眼一样。 从小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唐小少爷彻底爆了,他死死地盯着贺舒满不在乎的背影,来自贺巍然的无视、周壑川的冷漠、贺舒的讥讽从过去和现在一涌而来,在他脑海里爆炸成碎片。 唐净楠突然有种前所未有的冷静。 他想起了前天晚上接到的电话—— “所有人都找到自己的位置,就差你了。” “就算你再怎么愤怒,你也该明白,只要贺舒和周壑川在一起,你就弄不死贺舒也得不到周壑川。” “何必计较一时之气呢?就算你背后再怎么使绊子,周壑川也会给贺舒铺好路的。你做的越多,只会让他俩感情更好。” “你不如等等看,等贺舒火得不能再火得时候,他们之间就要有矛盾了。” “周壑川是个控制狂,他不会允许贺舒常年不在他身边的,到了那个时候不用你出手,周壑川自己就会把贺舒的青云路砍断。一旦贺舒知道自己功亏一篑只能沦为别人的附庸都是周壑川一手设计,以他的脾气,离两人分道扬镳也不远了。” “到时候,你还怕没有机会吗?” “没了周壑川,贺舒什么也不是;没了贺舒,周壑川自然就看到谁才是真心对他好的。” “趁虚而入,李代桃僵。唐先生,当年你做的很好。” “我相信,你现在也不会让大家失望。” 唐净楠把目光死死钉在贺舒的后背上,无声冷笑。 ——放心,你嚣张不了多久了。 **************** 贺舒在片场和情敌斗得风生水起,不亦乐乎,周壑川那头也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他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看着眼前坐在轮椅上的男人,微微一笑:“二哥。” 周瑾睿的眼神有一瞬间的飘忽。 眼前这个位置,在他的印象里是他无所不能的父亲坐着,后来他以为自己能坐上,再后来他觉得自己做不上大哥也能坐上。结果,万万没想到,最后的获胜者会是那个爹不疼娘不爱出生卑贱的周山。 ——是的,周山。 在贺巍然不在的年月里,眼前的男人只有这样一个敷衍了事的名字。什么胸藏丘壑,什么心有山川,那些胜利者上位后急不可耐讨好的谄媚小人们哪里知道,这名字根本不是与生俱来的,更不能象征着什么“听这气魄的名字就知道是人中龙凤”。 曾经高高在上的周二少爷以自己和大哥名字里相同的“瑾”字作为正统血脉的象征,一向看不起被一个“男宠”取名的周山,可如今,那个在家里比仆人存在感还低的私生子正稳稳当当地掌握着整个周氏的生杀大权,而他,当年养尊处优说一不二的周家二少爷却如丧家之犬一般,断了腿不说,连老宅都进不去。 周瑾睿兀自冷笑一声,“妓|女生的杂种有什么资格叫我二哥。” 办公室里的气氛陡变,明明满室灿烂的阳光,却让人如坠冰窟。 周壑川的人面色不善。 周瑾睿的人则底气不足。 再多的轻视和嘲笑都在经年的逃亡和恐惧中被磨了个干净,除了明明已经穷途末路还咬着牙不低头的周瑾睿,其他人都知道周壑川的雷霆手段有多狠,有多让人不寒而栗。 这个男人,就好像天生少了一块最柔软的地方,冷硬心狠。 ——就像周瑾睿曾经说的那样:周山这个人,生来就有婊|子的无情,和商人的狡诈,从骨子里就脏得很。 “那正好,”周壑川也不见生气,表情还是淡淡的,“省得我也觉得恶心。” 周瑾睿还要出言讥讽,周壑川却不紧不慢地截住他的话头,“你如果不是那么蠢,最好就挑我爱听的说,否则你明天可能就要去非洲挖矿了。” 周瑾睿暴怒,他怒火中烧地瞪着周壑川,看样子像是想要上去把他撕个粉碎。但他胸膛起起伏伏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字来。 因为他知道周壑川不是说着玩的。 他那双腿就是最好的教训。 周瑾睿咬着牙把怒气憋回去,像一只死不瞑目的公鸡一样,明明已经无力回天,还要梗着脖子,“你凭什么不让我回老宅?!” 周壑川觉得好笑,“老宅就和周氏一样,是我的东西,当然只有我的人能进。你?周瑾睿算什么东西?” “你!” 周瑾睿明白,周壑川这是在回敬他一开始嘲笑他不配叫自己二哥那茬,可就算他知道周壑川是在羞辱他,他也必须忍气吞声。 他不能回老宅,就意味着不能回周家,更意味着庞然大物一般的周氏与他半点关系都没有。 他必须回去,这代表着他周家老二的身份,更方便他—— 找到当年遗嘱的问题。 周瑾睿这过去的几年每时每秒都在质疑着遗嘱的真伪,他一直不肯相信,当年的周韩深会把周家交给他一直视若无物的周壑川。 这里面绝对有鬼。 不是周壑川,就是贺巍然! 这几年时间里周瑾睿一直在找遗嘱的问题,直到今天终于让他发现发现了端倪。 他必须回到老宅,只有这样才能从周壑川手上把自己和大哥的东西夺回来! 周瑾睿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对自己说:小不忍则乱大谋,然后忍着屈辱,一字一顿地说:“不管怎么说,我可是你血缘上的哥哥,我有权回老宅。” “噗嗤。”周壑川身后的保镖们毫不掩饰地笑起来,这打脸来的太快,让人听着就心生愉悦。 自己喷出来的粪自己咽回去,真是大快人心。 周壑川嘴角噙着笑看着他,眼底一片冷漠,他好好欣赏了一通周瑾睿快要恼羞成怒的脸,这才卡着他爆发的边缘,不紧不慢地说:“说的也是,那你就自己回去呗,我拦着你了?” 想硬闯被拦了无数次的周瑾睿:“让你的狗腿子从老宅门口滚开!” 周壑川不置可否,他转着手里的笔,带着一种说不清的轻蔑轻轻一点周瑾睿,“我说过,你可以进,你的人不能进。你不守规矩还要来怪我?” 提起这个周瑾睿就更生气。 周壑川坏得都出油了,他让老宅里所有的老人新人在老宅门口分立两旁,夹道欢迎。 可如果让当年走时意气风发说要从周壑川手里把周家抢回来的周瑾睿形单影只地划着轮椅在众目睽睽之下狼狈地进来,还不如让他去死! “不满意?”周壑川看着他有口难言的样子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出身高贵的二少爷现在没有壮胆的手下,连自己家都不敢回了吗?” “你少来羞辱我!”周瑾睿冷笑,“你自己比我强到哪去?迟早死在男人的床上。” 周壑川撩起眼皮看他一眼,“多谢关心。”、 周瑾睿仿佛一瞬间找到了制胜法宝,身体克制不住地往前倾,想要扳回一城,“说起来你可真是长情,这么多年了那张脸还是百看不腻。不过你别说,贺巍然没死的时候,我在日本还见过他几面,在床上真是个妖精,让酒井操得又乖又浪,看得你二哥我也忍不出尝了一次。那滋味,难怪你念念不忘。” 周壑川莞尔,半点没动怒。 “别在那过嘴瘾了,酒井一郎我还不了解,你敢多看贺巍然一眼他都能挖了你的眼睛。” “再说,二哥当年腿断了之后不是不能人道了吗?” 周瑾睿的笑容僵在脸上,他瞪大眼,吼道:“你放屁!” “我这人从不说谎,”周壑川短促地笑了一声,像一根冰针扎得所有人一个激灵,“我既然说了二哥你不能人道,我就敢保证你明早没了那碍事的物件。” 周瑾睿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眼神有一瞬间的恐惧。 “二哥总是不长记性,”周壑川从抽屉里拿出一小管针剂,轻轻叩在桌子上,说:“我看二少爷情绪不稳可能又要犯病,给他打一剂镇定剂吧。” 周瑾睿的人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地想跑,就被悍然发动的保镖们很快制服。 七八个保镖按住疯狂挣扎的周瑾睿,领头的一个恭恭敬敬地拿起针管,往周瑾睿的方向走。 周瑾睿一想到周壑川刚刚的威胁,吓得在轮椅上直打挺,再也不复刚才傲慢的模样。 他万万没想到周壑川真的敢在公司里向他发难,更没想到周壑川敢这么狠,如果早知道会这样,他绝对会带更多的人! 不!他绝对不会来!!! 他一边疯狂扭动,一边盯着自己的胳膊语无伦次的求饶吼叫:“滚开!别碰我!” “周壑川你这是犯法的!!” “拿开!离我远点!我再也不说贺巍然的坏话了!周壑川你别逼人太甚!不!不!!” 然而就算他再怎么喊叫,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药剂慢慢推进他的静脉里。随即,他就像泄了气的皮球,惨白着脸死死地盯着胳膊上的针孔,整个人抖若筛糠。 “不……不……周壑川,你会进监狱的……” 没人敢说一句话,周瑾睿的人各个噤若寒蝉。周壑川静静地看着他,“我以为法律在你周二少爷面前不过是白纸一张,没想到你也有求它怜悯的时候。” 听到他的声音,周瑾睿一个激灵,眼睛刷地血红一片,他猛地窜起来,面目扭曲地朝周壑川扑过去,嘶吼道:“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他的腿废了根本站不起来,更别说去和周壑川拼命了,没两下就被一直警惕地的保镖们按了下去。 周壑川慢慢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一身狼狈的周瑾睿,微微眯起眼,仿佛在透过这一幕想到了什么。他有些厌恶地撇开眼,目光落在摆在桌子上的照片,瞬间软化——贺舒在阳光下隔着玻璃框向他明媚地笑着,不沾一点阴霾。 办公室里周瑾睿还在仪态尽失地破口大骂,那些经年累月堆积的戾气却奇迹般在周壑川胸腔里归于平静。 他微微闭了闭眼。 “别嚎了。” “不过是一针葡萄糖,你去化验吧,最好带着葡萄糖过量的报告去法院告我。” 叫骂声骤然消失。 周瑾睿瞪着眼睛喘着粗气看他,像是还没反应过来自己逃过一劫。 “你耍我?!” “嗯……”周壑川垂着头,伸手用食指轻柔地勾勒着贺舒的精致轮廓,神情柔和,“加了点料,虽然不至于让二哥你一辈子不能人道,不过憋个十天半个月还是绰绰有余的。” 心情起起落落地周瑾睿气的直翻白眼,“我操——唔!!” 周瑾睿的污言秽语被保镖一把捂回去,周壑川头也不抬地挥挥手,示意保镖:让他们滚。 临出门前,周壑川看着呜呜呜不停的周瑾睿,好心提醒:“二哥小声点,不然你的隐疾就要天下皆知了。” 周瑾睿顿时就像掐了嗓子的公鸡,再也不敢吐不出一个字来。 办公室的门被保镖们轻手轻脚地关上。 周壑川原地站了良久,才缓缓坐下来。 喧闹骤然消失,房间里静得过分。 他动了动酸涩的脖颈,拿出手机在通讯录上的“爱人”轻轻一划。 “嘟……嘟……嘟……” “喂?”贺舒那边仿佛乱得厉害,隐约能听见导演声嘶力竭吼着各部门准备的声音,贺舒下意识地提高了点声音,大声问:“怎么啦?” 周壑川没有说话,他轻轻吐出一口气,一瞬间,刚刚屋子里残留的窒息感一跑而散,任贺舒清清亮亮的声音轰轰烈烈地把他胸腔里那些阴冷的情绪一扫而空。 周壑川轻笑一声,慢条斯理地说—— “没事,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第91章 写字 等到李胜安顿好贺盈之后回到剧组,就从季玄臻那得到了贺舒在卫生间里对唐净楠发动了不知名攻击的第一手汇报。 李胜心中警铃大作,“你干嘛了?” 贺舒正闷头吃着李胜带回来的大桶冰淇淋,含含糊糊地说:“没什么,就聊了两句。” “在卫生间聊的?没被人听到吧?”李胜对他平日里管杀不管埋的粗糙作风表示忧虑,“你可别留什么把柄在姓唐的那,他那种人阴险得很,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放心,”贺舒猛塞了一大口草莓冰淇淋,那香甜浓郁的味道充斥着他的口腔,让他忍不住幸福地眯起眼,就像一只舔了爪子心满意足的大猫,“我说的每一句话都不怕给别人听。” 李胜眼见他欢快地吃掉大半盒草莓冰淇淋,又开始头疼了,伸手作势要拦,“吃得差不多得了,你都吃那么多了,不怕——” 他话音一顿,说什么呢?怕胖?还是怕生病? 贺舒比谁都健康!比谁身材都好!大家同样都是一起熬夜拍戏,顶着黑眼圈白天黑夜地工作,只有贺舒神清气爽、精力充沛,不见疲态。就连剧组里来自其他公司的女主角都忍不住好奇贺舒那比女孩子还嫩的皮肤是怎么保养的,竟然连个痘都没有。 对此贺舒当然不能说是因为自己内力深厚,就只好笑眯眯地说自己天生丽质。 偏偏在场的女同胞不见恼怒反而还很吃他这套,只是不甘心地轮流掐他一把脸,也就散了。 李胜幽幽地叹了口气,一边骂自己为什么买那么大的冰淇淋,一边苦大仇深地看着贺舒一勺接一勺地吃了个干净。 冰淇淋吃完了,贺舒一抹嘴继续去拍戏,很有点吃干抹净就翻脸不认人的渣男气质。 之后的几天李胜想尽办法也没从贺舒嘴里挖出来他到底说了什么,而季玄臻又一问三不知,“受害者”唐净楠根本不给他观察的机会,第二天就结束拍摄,戏份杀青,离开剧组了。 唐净楠走之后贺舒本来以为他会无聊,结果当天下午,贺盈就来报道了。 贺舒摩拳擦掌想地从这位天上掉下来的表妹身上,挖出点不为人知的阴谋,结果,阴谋没挖出来,到给自己挖出来一个尽职尽责的英语老师。 贺盈在无所事事了几天之后终于发现了能让她一展所长的地方,立马非常开心地投入到新的工作中去。 几天溜缝插针式英语教学过后,头昏脑涨的贺舒趁着贺盈和季玄臻去取车,问李胜:“你觉得贺盈这小丫头怎么样?” 李胜无语地看他,“你就比她大一两岁怎么好意思管人家叫小丫头?” 贺舒:“跟你说正经的呢。” 李胜:“什么怎么样?挺好的啊。勤快、嘴甜、会来事,你没看导演都说要给她来个小龙套让她演演过把瘾吗?还有一口地道的美式英语,能让你充分利用闲暇时间学习,多好的贴身家教加助理。要不是听你说她是留过学的高材生,我都想把人留下来培养成经纪人了。” 贺舒闻言半天没说话,他微微皱了一下眉,“你觉得她身上有什么问题吗?” “你别说,还真有,”李胜沉思了一会,轻嘶一口气,“我是外人,有些话不好说,你作哥哥的,抽时间记得和你妹妹说说。她年纪轻轻的,底子也不错,别老天天抱着手机琢磨网上那些网红的化妆视频,网上那些都是一个套路,画出来的妆都差不多,看起来就是一张网红脸……” “……”贺舒抽了抽嘴角,推他一把,“你一天天老盯着人家小姑娘的妆干嘛?” 李胜耸肩:“职业病,没办法。” 没一会儿,季玄臻开着车过来,两人坐上车,贺舒立马就把李胜卖了,“盈盈,你李哥说你画得是千篇一律的网红妆,大家看起来都一样。” 李胜:“……” 贺盈回头鄙视地看他俩一眼,“直男癌。” 李胜:“……” 贺舒:“???” 相比于无话可说的李胜,贺舒就有点不能理解了。他震惊地想:我都弯成曲别针了,怎么还会被人说我是直男癌?!!! 因为难得能在饭点下戏,四人决定开车去影视基地外面最大的饭店吃饭。还没等他们坐稳当点上菜,远远就见到一个男人从门口进来,光是他身上凝而不发的气势,就能让人退避三舍。他走到一半看到贺舒这桌,神情微愣,然后脚步一转,冲着四人走过来。 坐在贺舒身边的贺盈倒抽一口冷气,整个人好像打了兴奋剂一样,双眼放光,神情激动。 来人正是“偶遇”的周壑川。 他一脸的“真是凑巧”,走到桌前略带诧异地微微挑眉,“好巧,贺舒你们也来吃饭?” 桌上其余三个人齐齐看向贺舒,季玄臻和李胜其实是想问“你们夫夫俩又搞什么幺蛾子”,而贺盈就纯粹是被男神突然出现的幸福冲昏了头脑,整个人都有些发飘了。 贺舒的表情既带了点错愕,又含着员工看到老板时的敬畏疏离,“是啊,今天的戏份刚拍完就出来一起吃个晚饭,没想到会遇到周总。” 季玄臻、李胜一头雾水:“????”周总??? 周壑川还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他冷淡地点点头,客套地问了句:“我让秘书在楼上开了个包间,不如一起?” 贺舒略带犹豫,“这,是不是太打扰了?” 周壑川不以为意地一哂,“有什么打扰的,我自己吃饭也很无聊。” 季玄臻和李胜看他俩的目光仿佛就像在看两个精神病。 贺盈没注意对面两个人古怪的表情,因为她已经快要被这个从天而降的大馅饼砸出脑震荡了。 她很想说:去啊!!!别犹豫了啊!!!一起啊!!!还等什么!!表哥!!我们走!!! 但她也知道,自己不能替表哥做决定,更不能让表哥为难。最后只好可怜巴巴地看着贺舒,期待他能给自己一个惊喜。 贺舒似乎是感受到了她强烈的愿望,“犹豫”一下,就点头答应了。 贺盈乐得险些蹦起来,绷不住的嘴角快要咧到耳朵根子了。 然后四人晚饭,就变成了六人餐。 除了兴奋得快要找不着北的贺盈和八风不动的谢绡,其他几个人都带了点“尴尬”:李胜季玄臻是不明所以,贺舒周壑川是“情节需要”。 等菜时周壑川问贺舒:“最近拍戏怎么样?” 贺舒的回答中规中矩,“挺顺利的。” 周壑川:“那就好。” 没过多久,贺舒的手机一震,上面多了条贺盈发来的短信—— 哥!伟大的哥哥!我能不能向周壑川要个签名和合影!!请看我恳求的眼神! 贺舒没忍住笑了,他偏头对周壑川说:“周总,这是我妹妹贺盈,她是您的粉丝,能跟您要个签名和合影吗?” 贺盈惊呆地张大嘴,然后见周壑川看过来,赶紧秒变羞涩地笑了。 周壑川看向贺舒:“你妹妹?亲妹妹?” 贺舒:“不是,是表妹。” 周壑川点点头,“当然可以,不过最好不要外传。” 贺盈幸福地快要哭出来了,“您放心您放心!” 两人合影签名之后没多久,菜就上来了。也不知是周壑川的偶像效应,还是贺盈天生就有点卖队友的潜质。周壑川问点什么,她都没防备就说了出来。 比如—— “我哥很不容易的,我妈妈工作忙,我又不在国内,他大部分时间都要一个人生活的。” “我哥小时候就很可爱,只不过没想到长大了这么帅。绝对是取舅舅舅妈优点长的。” “好遗憾没看到我哥高中时候的样子,如果早知道我哥这么帅,我就不出国了。国家欠我一个哥哥!” “我哥的事都是我妈告诉我的,她总觉得对哥哥很愧疚,没有好好照顾他。” “所以这次来,我妈也嘱咐我好好照顾我哥,方方面面都要注意到!缺什么少什么一定要和她说,见我哥过得好了,她也就放心了。” 然后这一顿饭几乎就是就着贺舒的事下饭了,吃完之后周壑川很有风度地结了账才走人,留下吃大户的四个人回酒店。 路上贺盈还偷偷给贺舒发短信—— 哥!我觉得周壑川好像是喜欢你!我表现好不好!把你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最重要的是还带了点小可怜!更让人心疼了! 如果周壑川想潜规则你!你一定不要抵抗啊!! 还有!你一定要相信我的直觉! 贺舒:“……” 之后的一个月贺舒一直在剧组认认真真地拍戏,遇上没他戏份的日子,就老老实实回公司培训。 他没时间,就让季玄臻陪贺盈,有时候贺盈会和新认识的谢绡姐姐逛街,还有一回拿着周壑川给得温泉票去和谢绡玩了两天。 ——然后差点幸福地晕在池子里。 在休了五天假后,贺舒再回到剧组的时候,他发现剧组外围多了一圈打着伞、满头大汗还翘首以盼的年轻女孩。 说实话,以贺舒现在的名气来说,吸得都是颜粉和综艺粉,死忠粉真的不多,很少能碰到狂热到接机跟机甚至追到剧组门口探班的。就算偶尔能碰到几个,一般在贺舒要签名给签名,要合影给合影之后也就心满意足地离开了——真是极少能碰到眼前这样,十几个人身边大包小袋、手里瓶瓶罐罐、眼神“痴痴”地望着摄影棚,大有一直等到天荒地老的架势。 贺舒下意识地就觉得这不是自己的粉丝,他扭头问李胜:“剧组进新人了?这谁的粉丝?” 李胜往女孩子那头看了几眼,没看到她们有什么标志性的应援物,就摇了摇头,“不太清楚,不过应该是的年轻的当红明星吧,粉丝比较活跃。” 没想到两人正说着,还没下车,就见一个年轻的大男孩匆匆从摄影棚里出来,外面围着的女孩子见到他立马激动得叫起来,“辰辰!!啊啊啊!!辰辰古装也好帅啊!!” 贺舒扫了他一眼,只觉得眼熟,倒是李胜微微愣了一下,恍然大悟,“哦,原来是他啊。” 贺舒:“谁啊?” 李胜无语:“用不用这么目中无人啊?前两天人家还和你一起上过公司内部的培训课呢,转头你就忘了?” 贺舒很无辜,“培训课里二十几号人,我又来去匆匆的,上哪认人去?” 李胜翻了个白眼,忍不住揶揄他两句,“你看看人家,比你出道晚,现在都有粉丝堵门了,再瞅瞅你自己,粉丝们除了每天在你微博下面催你发照片,基本对你就漠不关心了。丢不丢人?” 贺舒小吃了一惊,倒没什么不忿,点点头肯定道:“那是挺厉害的。” 李胜无奈了,“你真不记得了?你俩是同期的练习生,本来是要和其他人凑一个组合的,结果我把你单拎出来了,你俩在公司的走廊上还闹过不愉快来的,你都忘了?” “哦……我想起来了,”贺舒迷糊了一下,立马想起他说的是谁,不过那都是好早之前的事情,中间又发生那么多事,他早把这件事忘到脑后去了,现在听李胜提起,也只是有个模糊的印象,远远看过去,好像和记忆里那个不太甘心的男孩子是一个人,“叫什么来的?” “韩熙辰。”李胜叹气,“他是队长,他们所在的mr.组合是光盛添加练习生制度后第一个推出的组合,刚一出道发的就是一张大制作的专辑,曝光率、宣传度都跟得很到位,可以说是现在大热的新人了。不过跟你没什么冲突,他们是歌手,你是演员。” 贺舒不在乎他们会不会和自己争资源,倒是对他突然加入剧组有几分好奇,“才出道的歌手就能来演罗导的戏了?” “这个还是我牵的线,”李胜看着那头被女孩子们围起来、笑起来格外阳光的韩熙辰,慢悠悠地说:“组里之前一个小配角前不久整容整毁了,没法再上戏,导演跟我提了一下,卖咱们光盛最大投资商一个面子,说可以从公司里挑一个。我就把这件事告诉他们经纪人了,他们经纪人就让韩熙辰来试试。结果导演一看,反正就是个需要脸的花瓶角色,搞一个大热的新人炒一炒也不错,就让他进组了。” 贺舒点点头,对此并不是很在意,“咱们下车吧?看他们那样子还得等一会儿,要迟到了。” 李胜有点犹豫,“你俩虽然没什么可争的,但是到底也算光盛同期力推的新人,现在他粉丝一堆,你光棍一个,让捕风捉影的媒体拍到了,恐怕不太好看。” “好不好看能怎么的,”贺舒压根不在乎,直接推门下车,“周壑川都是我迷弟,我只过不说罢了。” 李胜:“……” 他被贺舒的歪理顶了一下,有些哭笑不得,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担心太多。 ——就算现在贺舒在人气上稍逊一筹又怎么样?等贺舒的戏播出之后,大家再见分晓吧。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很快就和热火朝天的“粉丝偶像见面会”来了个正面相遇。 粉丝们的声音稍微小了一点,好奇地看着贺舒。韩熙辰则愣了一下,率先和贺舒打招呼,“师兄,李哥,早。” ——虽然韩熙辰进公司比贺舒早,但贺舒比他出道早,他就要叫贺舒一声师兄。 贺舒朝他笑了一下,不亲近但也绝不会让人觉得难堪,“早。什么时候到的?” 韩熙辰:“没多久,一个多小时前到的。” “哦,”贺舒点点头,“那我先进去了。” “好的,一会见。” 贺舒转身没走出两步,就听身后一个女孩子喊:“贺舒再见!” 这回贺舒是真的惊讶了一下,他略带诧异地回头,然后温柔地朝她们挥了挥手,“嗯,再见。” 贺舒和李胜的身影消失在摄影棚里,精力充沛的女孩子们又开始叽叽喳喳地围着韩熙辰说话。 “辰辰你怎么会叫贺舒师兄啊?你们是一个公司的吗?” “辰辰你看过贺舒的综艺吗?” “哇,贺舒真人比照片更帅啊!果然帅的人都互相吸引吗?” “我记得贺舒已经拍过一部电视剧了,辰辰你要是有不会的,可以请他帮忙啊。我们会去他微博下面请他照顾你的!嗯……他看起来真温柔啊!” 韩熙辰笑着一一应下,给她们签名合影之后,才在她们依依不舍的目光中回去。他走进摄影棚,四下看了一圈,没有看到贺舒的人影。 他原地沉默了一会儿,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拿起台词本,发着呆不知道想些什么。 另一头,贺舒换了戏服之后让化妆师给他化妆,心里早把他忘了,一直想着一会儿的戏。 等他收拾利索回到片场等着的时候,发现韩熙辰就坐在自己旁边。 下一场戏,贺舒的身份还是侯府世子,玉冠黑发、红袍雪肤,简直就是片场里一朵行走的大红牡丹。他不紧不慢地走到自己位置上,潇洒地一撩袍角坐下,侧头一看,正好看到韩熙辰微微发愣的表情。 贺舒单手执剧本,眉梢轻挑,“想什么呢?” 韩熙辰对贺舒的印象还停留在那天上午明亮走廊上那个穿着时尚帅气的样子,冷不丁切换到君子如玉的模式,愣神之后,他忍不住觉得面前这个人穿着古装显得容貌更盛了。 然而还不等他从贺舒极富杀伤力的颜值中反应过来,他就又被贺舒意外的好态度搞得有些措手不及——他还以为贺舒会对自己不屑一顾,或是冷冷淡淡呢。 他摇了摇头,有些不好意思,“没,只是觉得你古装和现代装差距还挺大的。” 贺舒笑了,“是吗?” ——其实不是贺舒脾气好,心胸广,而是贺舒从一开始就没想和这群“小屁孩”计较,也并没有真的把他们那些年轻气盛的举动放在心上,现在自然就不会给韩熙辰脸色看。 “嗯。”韩熙辰点点头,两人之间沉默下来,他有些尴尬,想着找些什么别的话题,结果看过去发现贺舒正凝神看着剧本,根本不想他一样有些局促。不知为何,韩熙辰浮躁的心一点点沉静下来,他神游天外地想着:当初大家都在一个起跑线上,现在贺舒专心演戏,自己专心唱歌,虽然领域不同,但自己也算是和他齐头并进吧。 不,不是。 韩熙辰心底小小雀跃,或许自己已经后来居上。毕竟自己有了那么多粉丝,还以一个歌手的身份和作为演员的贺舒在同一个剧组演配角。 这是不是也正说明,自己其实走得已经比贺舒远了呢? 他这边神思不属地乱想着,嘴角忍不住一点点勾起来,一旁的贺舒对他的心思却是毫无所觉。 二十分钟后,导演招呼贺舒过去。 罗云深是想和贺舒研究一会儿的文替。 贺舒对此不是太理解,“文替?为什么要用替身?” 罗云深也很无奈,“不然呢,一会在牌匾上题字,你要自己来?” 贺舒眨眼,“导演你是嫌我字丑?” 俩人大眼瞪小眼。 罗云深这才意识到,贺舒压根就没想用替身,他想自己上,他惊喜地问:“你练过毛笔字?” 贺舒欣然点头,心说:是啊,不止,我人生的前二十多年只会用毛笔。 罗云深没想到贺舒还能给他这么一个大惊喜,赶紧让场务拿来几张备用的红纸和毛笔,那意思让贺舒先来试试。 贺舒自然不会怯阵,非常淡定地走到桌前,左手挽袖落定,右手悬腕执笔。 剧组的工作人员都凑热闹一样围过来,正好看到贺舒大开大阖地在纸面上写了三个字——“花醉樓”。 “好!” 罗云深眼前一亮,贺舒这三个字写得鸢飘风泊、飘逸流美,看上去很有风流浪子写出来的意思,可更令人拍案叫绝的却是每个字最后一笔处似有意无意带出来的锋锐力道,如沙划痕,就像朱明熙这个人一样,看上去是朵人间的富贵花,实际上是一柄饮血的杀人刀。 就算是文替也不能比他做得更好了。 罗云深也算是个书法爱好者,便厚着脸皮央着贺舒再给他写四个字。 贺舒微微一笑,也不推辞,这回再下笔,纯粹是按照自己的风格写了。他本就腕力惊人,再加上性格强势,武艺高绝,写出来的字个个都凌厉得吓人。他略微想了一下,接着毫不犹豫地在纸上挥就四个铁画银钩的大字,笔锋尖锐,大气磅礴—— 舍我其谁。 第92章 推荐 副导演眼见导演捧着贺舒的字赞不绝口,而身边一群眼巴巴看着的工作人员又不敢出声打断,只能自己出手在后面拉拉导演的衣角,问:“罗导,咱继续不?” 罗云深笑眯眯地让人把这幅字收起来,心情大好地一挥手:“拍!” 说完他又转身看向贺舒,越发觉得这年轻人对他胃口,之前一直在心里犹豫的事也确定下来。他拍拍贺舒肩膀,眼含笑意地说:“去吧,把这镜拍好了,我送你个惊喜。” “好,谢谢罗导。”贺舒愣了一下,眨眨眼应下来,莫名觉得这发展有点熟悉。 …… 这一场是喝醉的朱明熙在众多青楼里的红颜知己撺掇下,为花醉楼题了一张匾。 化妆师快手快脚地给贺舒补一补醉酒妆,她捏着贺舒的下巴很正常地说了一声:“睁眼。” 贺舒缓缓撩起眼皮,眼角一抹绯红斜斜递出,仿佛带着勾人的酒香,令人口干舌燥。 化妆师一个没忍住戳了他白里透红的脸蛋一把,然后又懊恼地给他拍粉,还不忘脸红红地小声抱怨:“贺舒,我警告你啊,别老撩我,我自制力可不好。” 贺舒无辜地眨眨眼,极力用眼神表示自己不是故意的。 化妆师被他看得心跳加快,最后忍无可忍地在他背后给了他一掌,赶紧把这祸害推进场地。 贺舒找到自己的位置站好,神态放松地站在原地默背自己的台词。 其他穿着花团锦簇的群演们在副导演的指挥下站定,不说个个貌美如花,也都占了个青春靓丽。冷不丁看过去,贺舒陷在一群美女里,就像掉进盘丝洞的唐僧一样,非常“柔弱”。 不过等到罗导一说“开始”,那极具欺骗性的伪装色就立马消失了。 朱明熙单手扣着酒坛子,浑身没骨头一样半倚在桌边。酒气上涌,他睁不太开眼睛,却更显得眼部轮廓狭长优美,看上去比美酒还要醉人三分。 簪红戴绿的老鸨谄笑着靠过来说:“这京城里谁不知道,世子的墨宝千金难求,今日花醉楼重新开张,不知能不能从世子这讨个彩头?” “红妈妈还是这么会说话,”朱明熙一哂,他随意地晃了晃手机的酒坛子,透明的酒液飞溅出来打湿他大红的袍袖,他却连眉头也不皱一下,“只可惜爷这身骨头在你这温柔乡里泡得惫懒得很,怕是连笔也拿不起来了。” “哎呦!瞧世子说的!姑娘们,还不快给世子松松筋骨?!” 周围衣衫轻薄的女子们一拥而上,素手纤纤在他肩头胳膊轻轻捏着,千回百转地娇笑一声,“世子——” 朱明熙噙着笑,享受地半眯起眼,那蒸腾的酒色将他点缀得愈发容光惑人。 半晌,他才捞起身边最漂亮的一个,垂首在她发间神色迷离地深吸一口后,懒洋洋地说:“拿来吧。” 老鸨大喜过望,赶紧把东西抬来。 朱明熙在一众美人的围拢下不紧不慢地走过去,左手扣住酒坛,虚虚垂在身侧,右手执笔。他还是一副打不起精神的醉鬼模样,可写下来的字却不弱半分,袍袖飞扬之间,就把“花醉樓”三个大字于红纸上一挥而就。 周围的女子们也不看到底写得怎么样,只顾得连声称赞,一边七嘴八舌地夸着这字写得多好,一边齐心协力将朱明熙围了个水泼不进。 莺声燕语,罗裙生香,裙袂飞扬间偶能乍现一角红袍。 当真是大厦将倾前的最后一抹艳色。 …… “卡!好!贺舒你过来一下!” 那边副导演忙着“安放”一群漂亮妹子,这边韩熙辰身边的助理回想起刚刚那幕忍不住感慨地说:“演技真好啊,怪不得他们都说现在公司力捧的新人除了咱们mr.就只有他了。哎,辰辰,你听说没,公司里有人说贺舒其实和公司高层关系不一般,所以才有那么多资源……” 原本韩熙辰还是一副思绪不知道飞哪去的样子,听到他的话立马皱起眉头,“那些捕风捉影的话你也信?还有人说我是董事的儿子呢,你觉得可能吗?” 助理一时讪讪,“我就是八卦一下。” “没什么可八卦的,他的演技有目共睹。” 这话一出开口,韩熙辰就觉得原本堵在胸口的一块大石陡然间消失了。说实话也并没有想象中的艰难。 “就算谁都不靠,他也绝对能红。” 韩熙辰在心里自嘲地想:几分钟前我还自大地觉得自己比贺舒强很多,实际上被落在后面的那个明明是我……不过没关系!我也可以学啊!谁都不是天生就会演戏,就算在演戏上我的天赋没有贺舒高,那我还可以用唱歌跳舞来凑啊! 他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自己绝不能轻易地认输! 韩熙辰放下剧本就给他的经纪人打电话:“贺舒参加咱们公司的哪个演技培训?我也要参加!” 经纪人被这神来一笔搞得无比蒙圈:“啊?你说什么?” 韩熙辰斗志满满重复了一遍。 他的经纪人和李胜都是光盛的老人了,彼此关系也不错,对贺舒比别人了解得多一点,听韩熙辰说这话忍不住笑了,“你有上进心是好事,你要是有这方面的想法我也可以帮你报名,不过你作为一个歌手非要和贺舒比演技就算了,别好高骛远啊。” 韩熙辰:“怎么就好高骛远了?!我这是追求!” “追求什么追求,你也太甜了宝贝儿。人家贺舒唯一上过的培训课还是跟你一起上的,哦,还比你少了两课时,”经纪人只把这话当做年轻男孩的中二病发作产物,根本没怎么当回事,怼了他一番又敷衍地给他顺毛,“乖,别跟那个小怪物比,我们是正常人,不跟他比啊!” 韩熙辰失落地放下电话,如果他头顶有呆毛,估计现在已经耷拉下来了。 另一边的贺舒完全不知道自己和年龄严重不符的演技已经给刚二十出头的大男孩的自信心来了一记重击,此时夺去他所有注意力的是眼前罗云深导演给他的那张写了电话号和人名的纸条。 贺舒:我就说这个套路我熟悉吧!这年头导演都纷纷接管剧组演员的再就业问题了吗?! 得到纸条的过程是这样的—— 罗云深把他叫到单独的屋子里,说:“张全海导演正在拍一部商业动作大片,不过前几天剧组出了一点问题,里面一个戏份不多但是很重要的配角演员出于一些原因没法参演。现在电影已经拍到一半了,所幸那个演员的戏份还没拍多少,张导就让我们几个老朋友帮他找一找有点功夫底子的年轻演员。” 完美符合“有功夫底子”和“年轻”两点的贺舒立马就明白罗云深的意思了。 罗云深看着他笑,“我当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不过我也有私心,张导的那部戏和我的有些撞档,导演们的通病又都是不喜欢演员轧戏,所以犹豫了好久都没想好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你。” 贺舒也跟着笑了,顽皮地朝他眨眨眼,“导演那你现在告诉我,是不是因为越来越觉得我招人稀罕了。” “滚蛋!蹬鼻子上脸!”罗云深笑骂他一句,他看着贺舒笑眯眯的样子忍不住带了点感慨地说:“你刚进剧组的时候我还以为你带进来投资一半是给你交学费用的,后来没想到纯粹是接收你这么麻烦精的精神损失费!” 麻烦精表示不服:“导演!我还不够乖巧吗?” “你闭嘴的时候勉强算得上吧!”罗云深抄起纸筒照着他脑袋轻轻一敲,结果被贺舒灵巧地躲了过去,罗云深立马瞪眼,“你还敢躲!” 贺舒一脸正直:“我怕您手疼!” 罗云深又好气又好笑地瞪他一眼,把话题掰回正轨,“你这个年纪长成这个模样还能达到你这个水平的真是很少见了,我们这些导演也不是只看钱的,归根结底还是有几分惜才的心。你目前的情况我大概了解了一下,有点尴尬,没有拿得出手的作品导致很多好的剧本不敢找你演男一男二,那些不好的烂俗偶像剧接了又纯粹是自降档次。” “我给你个建议,”罗云深神情一点点严肃起来,“这段时间,别去追求什么男主角男一号,你可以在各大剧组找一些非常讨喜的配角演一演,不仅锻炼你自己,更积攒人脉,绝对让你受益无穷。” 贺舒脸上的笑意早就收了个一干二净,他知道罗云深这段话是真的为他好,尤其在充斥着酒肉交情的娱乐圈,这样真诚的建议更是分外难得。他张了张嘴,刚要说话,罗云深抬手止住他的话,继续说:“张导这部电影是真不错,里面的主演都是一线大咖,观众也爱买他的账,票房指定是有保证的,跟你说句实话,别看是个小配角,如果不是时间紧凑,还真轮不上你。” “你回去问问你经纪人,如果觉得行就给张导打个电话,”罗云深递给他一张纸条,“打电话之前告诉我一声,我和张导招呼一声。” 贺舒:“那您的戏怎么办?” 罗云深心中一暖,“行,你还没把我忘了就算你小子有良心。放心,等这边取景结束后我就给你放两个礼拜的假,那边戏份不多,以你的速度这个时间赶一赶还是可以的,这些事我会和张导沟通,你就不用操心了。” 贺舒是真的很感动,他这一路顺风水顺水,除了有周壑川和李胜保驾护航,还有这些导演真心提携,“导演,真的是太感谢您了,谢谢。” “你能从一开始我不待见你努力成现在欣赏你,也不容易,”罗云深叹气,“你给我把剩下的戏份拍好,去了给我把角色拿下,我也就没白忙活。” *********** 贺舒回去的时候默默把这张小纸条上交给了李胜,李胜得知来龙去脉的时候,神情是非常的复杂。 因为他发现,给贺舒做经纪人真的是一件省心的事情,大把好资源有人上赶着筛选好放到他手里不说,还有各式各样的“贵人”帮忙穿针引线,真的是想不红都难。 第93章 外挂 贺舒把罗云深说给他的话一一转述给了李胜,李胜听了之后很是感慨,“罗导说的正好是我和周壑川的想法。反正你也不缺钱,没必要因为捞金而去将就一些烂片。不过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好剧本的配角,还是那种讨喜的角色也不是那么好找的,这回罗导可真是帮了大忙了。” 贺舒:“那你觉得我应该争取一下这个角色?” “当然,”李胜想也不想就点头,不过马上他就反应过来贺舒话里的迟疑,“你不想接?” “也不是不想接,”贺舒摸摸下巴,“这应该是个现代剧吧?” 李胜:“废话。” “那就对了,”贺舒理直气壮地说,“我不会拍现代剧啊!” 李胜:“……” 听他这么说李胜还以为他是因为一直拍古装剧,冷不丁转换过来有点适应不了现代剧。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贺舒的芯子就是一个彻彻底底不掺假的古代人,让他去拍古装剧是如鱼得水,让他去拍现代剧可就两眼一抹黑了。 “我知道你现在已经习惯拍古装剧了,可是一直拍古装剧只会限制你的发展,吸引的观众也只会是那一拨人,还有许多的观众更喜欢现代剧。所以为了以后长久打算,你总要踏出这一步的。”李胜压根没把他说的“不会拍现代剧”放在心上,只以为他是有点害怕,就拍着贺舒的肩“元气满满”地鼓励他,“我相信你。” 贺舒无奈地看着他,虽然觉得两人是在鸡同鸭讲,不过他还是被李胜那句“总要踏出这一步”给触动了。 虽然不知道能不能演好,可不战而退绝不是贺舒的风格。 ——至于结果怎么样,先拼一把再说。 贺舒:“行,我接。” 李胜非常满意,“这才对嘛,一个萝卜一个坑,别管咱萝卜质量怎么样,先把坑占了!明天,明天一早我就去找罗导,一定给你这个角色拿下来!” 第二天早上剧组开工,李胜趁着罗云深还没忙起来,就兴冲冲地找他商量怎么“走后门”的事,结果十分钟后,就忧心忡忡地回来了。 贺舒问他是不顺利吗,李胜摇摇头,“挺顺利的,罗导给张导打了电话,张导很高兴地就答应了。可这只是第一步,接下来每步遇到的挑战都很让人头疼。首先,两周时间非常赶,这不仅要求你必须很快进入角色和拍摄状态,还要保证你的效率。其次,张导说你这个角色的打斗戏份特别多,几乎是从头打到尾,如果身体素质不好是肯定坚持不下来的。最后就是张全海这个人,这位张导的脾气可比罗导和陈导爆多了,如果演员演不好,他可不会像这两位导演一样给你不厌其烦的讲戏,他只会骂你,一直骂到你会演或者滚蛋为止。” 贺舒轻咳一声“你是怕我被骂吗?” 李胜凉凉地说:“我是怕你打他!” 贺舒:“……” 虽然李胜觉得这个副本任务难度系数有点高,不过他还是给了贺舒一个建议:“张全海导演拍电影还是比较有特色的。作为国内相当著名的卖座型商业导演,他的眼光非常高,当然也正是这样,他几乎每部电影都能捧红一两个人。想得他的青眼,不容易,不过对你来说并不是没机会。一是因为你功夫底子好,二是因为你有外挂。” 贺舒微微一愣,“外挂?” “对啊,”李胜笑了,“你难道不知道你家周壑川几年前也拍过张全海的电影?对了,我记得他在拍那部《石窟夺宝》的时候还撞石壁撞出轻微脑震荡了呢。” 贺舒:“……” 于是,当二十天后《争杀》这边的戏份暂时告一段落,周壑川下班回家,一进门就惊悚地看到最近一直早出晚归不着家的贺舒不修边幅地穿着背心大裤衩坐在地上,左手边放着一桶可乐,右手边放了一堆烤串,身前的茶几上还放了几盆水果。 然而比贺舒的宅男画风更令他惊讶的是,贺舒竟然在看他几年前参演的《石窟夺宝》! 别问他为什么一眼就看出来了! 因为光看那个场景!周壑川就条件反射性地觉得后脑勺特别疼! 贺舒回头看他,眼睛一亮,顺手按了暂停键,“你回来啦!” 周壑川的表情真是一言难尽,他扯松领带走过来坐到贺舒身后的沙发上,目光在围绕贺舒的吃的上扫了一圈,问:“嗯。这些是?” 贺舒:“哦,李胜说,这叫看电影的气氛。” 周壑川:“……”这是宅男的气氛吧! 他伸手勾了勾贺舒身上的背心,有些无奈地问:“这东西你从哪翻出来的?” “抽屉最底下啊,”贺舒挑着眉梢看着他笑,“李胜说看电影撸串必须穿背心,要不就体会不到其中的精髓。然后我就想起之前刚搬来的时候曾经见过这么一件,随手一翻没想到真翻出来了。你别说,大小还挺合适。” “嗯,是正好,”周壑川一本正经地说:“我高一时候穿的。” 贺舒:“……” 周壑川眼里的笑意一点点倾泻而出,“高二觉得小了,就没再穿了。” 贺舒:“……喂,你差不多得了,四肢发达有什么好炫耀的。” 周壑川忍笑——没想到贺舒也有说别人四肢发达的一天。 不过……他看着露出雪白胳膊和肩膀的贺舒,即使是一身加起来没有一百块的宅男标配,也完全没有邋遢的感觉,反倒因为最近没来得及剪的略长头发和松垮垮挡住精悍身材的大背心而显得又嫩又乖,就像个不经世事的小王子。 没错,小王子长得特别好看,就算穿大背心大裤衩也是小王子! 然后见色起意的周壑川就非常不客气地伸手去摸他的小王子那露出来的小半块后背。 贺舒嫌他手热,不耐烦地躲开,为了防止他再黏上来,又转身塞给他一串烤面筋。 周壑川穿着一身价值不菲的手工定制西装,手里拿着两块五一串的烤面筋…… 他原地纠结了一会儿,决定还是忍一忍……起码要等到脱了衣服再吃。 十分钟后…… 全家唯一一件大背心还被贺舒穿上了的周壑川退而求其次地选择了光膀子,他坐在贺舒身边拿起属于拿起属于他的烤面筋,毫不客气地咬了一口,那种筋道脆弹的口感和久违的烧烤碳恰到好处地结合起来不仅没让他皱眉,反而刺激了他的味蕾,令他食欲大开。 “嗯,小区对面那条街的‘街头烧烤’买的吧,”周壑川顺手又摸出一串豆皮,眯着眼感受了一下上面秘制辣酱的鲜辣和其中淡淡的甜味,挑剔地说:“还是那个味道,如果买两罐啤酒就更好了。” 贺舒木然地看着崩了总裁人设的周壑川,然后默默从茶几底下摸出偷偷藏起来的啤酒,递过去。 周壑川笑了,伸手去拿的时候直接连啤酒带贺舒的手一起握住。他一手撑在地上,身体朝贺舒的方向微微前倾,“背着我偷偷藏酒,嗯?” 贺舒被他这一声如大提琴般低沉的“嗯”苏得眼皮子直跳,而周壑川身上散发的热度也随着距离的拉近而愈发明显。他微微别开眼,朝电视努努嘴,试图转开话题,“你不觉得眼熟?” 周壑川笑了一下,松开他的手坐回去,“当然眼熟,你怎么想起看这部电影?” 贺舒就给他讲了一下要去拍张导电影的事情。 周壑川听后想了一会儿,说:“张全海导演拍戏有一个特点,就是打斗部分他喜欢一镜到底,这就对演员本身的功夫和对演技有着很大的考验。” 贺舒眼巴巴地看他:“可是我听李胜说你有秘诀。” 周壑川皱眉,“什么秘诀?” “他说张导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每次提起来都赞不绝口的演员只有你一个。” 周壑川凉飕飕地说:“那是因为我投的钱多还不废话。” 贺舒:“……” “不过要说秘诀……还真有。” “只要你摔倒立马爬起来,流血抹一把继续拍,高烧也往水里跳,恐高也从十二楼飞下来,哦,再加上撞出脑震荡也轻伤不下火线,我保证张导对你,‘赞不绝口’。” 贺舒明知道周壑川在拿话涮自己,也隐约猜到他话里暗藏的艰难,可他一看到周壑川说话时发黑的脸色,就忍不住幸灾乐祸地笑起来。 他乐不可支地探身去摸周壑川的后脑勺,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说:“快给老公看看我家影帝的完美脑型磕没磕出坑来。” 对于他这种穿着无比清凉还热情地投怀送抱加四处乱摸的行为,周壑川的回应是直接把他按地上。 贺舒仰头从他因为用力而鼓起的流畅肌肉,一直看到深邃深刻的五官,蓦地眯起眼睛微微笑了,他突然抬腿勾住周壑川的腰,“不过看你这么喜欢我,应该还不算傻彻底。” 第94章 日常 </script>周壑川低头看向贺舒环在自己腰上的腿,略感诧异,刚想抬头调侃贺舒两句,结果看到他捧着一盆烤串递到自己脸前,笑眯眯地问:“撸吗?” 周壑川无奈地起来,“撸。” 然后俩人排排坐看着周壑川演的电影,撸……串。 贺舒看得很起劲儿,周壑川却意兴阑珊地喝着啤酒,时不时还会出神。 电视里周壑川和一个男人在天台上对打,他被对面一记扫腿踢到天台边缘险些直接翻下去。他踉跄地扶住护栏,细密的冷汗曳过他瞳孔猛缩的眼睛,又从他眼角划过,周壑川急促地喘了两口气,透过撕破的衣衫甚至能看到他剧烈起伏的胸肌。 下一秒,男人狞笑着一把扼住周壑川的脖子,照着他的脸狠狠打了一拳。 他看着周壑川嘴角涌出的血,露出变|态的笑容,开始死命地把他往三十层的写字楼楼下按,周壑川紧紧地扒住护栏,用力时隆起的青筋虬龙般遍布肌肉坚实的小臂。因为窒息,他脸开始发红发紫,棱角分明的俊脸也开始扭曲抽搐。 可当他的瞳孔也开始涣散的时候,周壑川突然挑起一边的嘴角,露出一个既虚无又邪气的笑容。 很扭曲,但他妈帅炸了! 贺舒眯起眼,突然按了暂停键,他盯着屏幕上周壑川张力十足的表演,问身边的周壑川:“你的演技谁教的?” 周壑川侧头看他,突然笑了一声,“你说呢,当然是你教的。” 两人对视了几秒,贺舒若无其事地回过头,继续看电影。 电视里的周壑川对着男人身后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男人悚然一惊,猛地回头。 然而身后空无一人。 原本已经快不行的周壑川突然发力,一个膝击重重撞在男人的小腹! “啊!” 男人大叫一声,狠狠地朝周壑川的脸打过来,没想到被他灵巧地躲了过去,打在了护栏上。他再次惨叫一声,恼羞成怒地想要起来,却被周壑川一脚踢在头上,非常巧地撞到护栏彻底晕了过去。 周壑川喘着粗气用手背蹭了一下渗血的唇角,压低的长眉下一双隼目凶气未退,半晌,他扭头往地上吐了一口血沫,然后转回头盯着男人低低地笑了。 贺舒再次按了暂停,他转头看向周壑川,发现他还是维持着之前两人对视时候的姿势,正目光沉沉地盯着自己,仿佛从来没动过。 贺舒顿了一下,扑上去搂住他的脖子,重重地吻上去。 于是……两人撸着撸着串彻底撸到一块去了。 …… 一个小时后。 电视里的周壑川还保持着男性荷尔蒙爆棚的笑容,电视外的周壑川已经食饱餍足,看电影的性质又上来了,他先把贺舒放到沙发上安顿好,然后端起水果盆拿到厨房去把它们切成小块再端回来。他左手搂着懒洋洋栽歪在沙发上的贺舒,右手叉着水果,一口一口投喂软趴趴的小美人。 小美人一开始还愿意搭理他两句,后来实在困倦得厉害窝在周壑川怀里睡着了。 周壑川低头看他一眼,发现一向自诩天生丽质的贺舒眼底也带了淡淡的青色。 ——为了给贺舒腾出看剧本的时间,这段时间几乎是一场戏接着一场戏连轴转,连远在首都的周壑川都从各种渠道听到贺舒“拼命三郎”的外号。 可周壑川选择了装作不知。 一方面,他知道贺舒不需要别人画蛇添足的干涉;另一方面,他也愿意看到贺舒斗志满满为一件事竭尽全力,因为这是他作为贺巍然的时候想做却一直做不了的事。 周壑川轻轻地把水果盆放到一边,一手搂住贺舒的肩,一手抄在他的膝盖弯儿,把人打横抱起来。 骤然的失重感让贺舒有些不安地半睁开眼,周壑川见状赶紧安抚地吻了吻他的眉心,低声说:“没事,你继续睡,我在呢。” 贺舒模模糊糊地嘟囔一句,动了动又睡了过去。 周壑川轻手轻脚地把他抱**,并不急着把胳膊从他脖子底下抽出来,而是着这个互相依偎的姿势,拉过被子把两人一起盖住。 贺舒熟门熟路地往他怀里一钻,迷迷糊糊中找到一个最舒服的姿势——额头贴着周壑川的左胸口,感受着有力而沉稳的心跳,彻底陷入了睡梦之中。 他清浅绵长的呼吸喷洒在周壑川的皮肤上,温柔又缱绻,周壑川一时也觉得困倦了,他抬手虚虚握住贺舒搭在腹部的右手,觉得浑身上下都安排稳妥,才也跟着睡着了。 …… 贺舒结结实实睡了十个多小时,第二天一大早又满血复活,他活蹦乱跳地出去晨练、打拳,又拿出周壑川前不久给他从法国拿回来的佩剑,在阳台上剑光霍霍地练剑。 同样睡多了的周壑川跟他一起起床,等他做好饭来叫贺舒吃饭的时候正好看到贺舒收招站定之前顽皮地削掉了阳台一盆绿萝偷偷长出来的一片叶子。 周壑川靠在门框上,对某个上一秒还气势凛然持剑而立、下一秒偷偷摸摸用脚踩住地上的叶子试图毁尸灭迹的心虚鬼,挑挑眉,说:“别踩了,我都看见了。” 贺舒背着手抓着剑鞘,望天,“它长歪了,我是修一修。” 周壑川笑了一声,走过去捧起那盆绿萝,示意贺舒看他身上缺的那一口,“你确定是——修?” 贺舒被他戏谑的目光看得脸上发热,他瞪着眼为自己辩解,“我真的只是想给他修一下!” 周壑川理解地点点头,“我明白,你只是直男审美。” 贺舒出离愤怒,“周壑川!我剪了一片叶子!” 周壑川:“这已经是被毁容的第五盆绿萝了,在它之前,还有三盆罗汉松,一盆发财树……” 恼羞成怒的贺舒并不想说话,甩手走人之前还向他扔了一条毛巾。 周壑川看着他气冲冲的背影,没绷住笑了,他低头摸了摸惨遭毒手的绿萝,把它放回原处。 一大早把人撩炸毛的周壑川心情大好,连回到饭桌看到贺舒报复性地把他盘子里的鸡蛋抢走都只是笑了一下,还给他添了半杯牛奶。 贺舒一拳打在棉花上,更生气了,他一边咕嘟咕嘟喝牛奶,一边在心里盘算着怎么扳回一城。直到吃完饭回书房拿他的剧本时,贺舒看到一旁柜子里放着的笔洗,立马想到要怎么为自己的审美挽回颜面了。 等周壑川洗完碗满屋子找他终于在书房找到人的时候,贺舒已经从书房里把笔墨纸砚都翻了出来,原本书桌上的文件被他发配到了沙发上,而贺舒正逆着光站在那里轻轻研磨,乍然看过去当真是君子如玉,温润端方。 但是高冷形象维持不了三秒。 贺舒见周壑川进来,挑衅般高高扬起眉毛,一脸嘚瑟,“不是会剪花吗?有什么了不起?来,给你看看什么叫高雅的艺术!” 周壑川眼神微动,走过去靠在书桌对面的书柜上,从衣服兜里拿出手机。他目光灼灼地盯着贺舒,并不拍他,只是手指在屏幕上轻轻敲着,像是在静静等待。 贺舒悬腕纸上,一字一画不带半点犹豫地写下四个大字——百花齐放。 他每一笔都写得稳若磐石,又锐气暗生,直到最后一笔落下,他面上都是不苟言笑的。贺舒沉眉敛目地后退一步,用无比挑剔的目光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确定没有不满意的地方,才缓缓抬起头,瞬间又变成了尾巴翘到天上去的贺小公举。 贺舒朝周壑川勾勾手指,“来。” 周壑川笑了一下,走到他身边看他写的这四个字,笔势流畅翩然,自成风骨,任何一个对书法有所研究的人都能会觉得眼前一亮。他摸出手机拍一张照片,然后把手机塞到贺舒怀里说:“去一边发微博吧。” 自觉占了上风的贺舒觉得周壑川是被自己的能文能武打击到了,眉开眼笑地换上了一张得意洋洋的脸,“我才不是为了发微博,我是为了让你看看什么才叫——” 贺舒话说一半,瞪大了眼睛,因为周壑川竟然挽了挽袖子,也拿起了毛笔。贺舒眼见他屏息凝视了一会儿,然后在贺舒的字下面笔走龙蛇地写了同样四个字——百花齐放! 贺舒震惊地瞪大眼。 他倒不是因为周壑川的字写的有多好,而是但凡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两人的字迹同出一脉,尤其是写一捺的时候,那种余势似刀锋的尖锐简直是一模一样! 周壑川气定神闲地放下笔,笑吟吟地看向贺舒。 贺舒抽了抽嘴角,总觉得周壑川的笑容有种早有预谋的奸诈,“这个不会也是我教的吧?” 95、新戏 本来贺舒不过是想调侃一下, 不过他没想到周壑川接下来说的话着实出乎他的意料。 周壑川垂眸看着那放在一起就有一种无言的亲密的八个字, 眼神温柔地笑了一下。 “我这一身拿的出手的东西基本都来自于你,只可惜终归差你还有很远,”他侧身靠在桌子上抬头沉静地看着贺舒, “天赋使然,就算我穷追不舍, 也未必能有与你并驾齐驱的一天。所以那时为了能让你多看我一眼,我偷偷摸摸学了无数你不擅长或不在乎的东西。或许有些这辈子都用不上, 不过但凡遇上你需要的, 我也算没白下一场功夫。” 早晨的太阳不高不低地挂在半空,慢吞吞地挪动着,尚不及抖出满身的威风, 可它投射大地的光线却早早地唤醒了世界, 带着并不炙热的温度,蒸腾出人世的温情。 贺舒怔愣了半晌, 觉得胸口稳定的心跳都被漫进屋里的夏日阳光勾起火热的躁动, 一下又一下地怂恿着他离眼前这个人近一点,更近一点。 他刚迈出半步,周壑川就先他一步迎上来,轻轻抱了他一下,“所以你不要担心。” 贺舒迷迷煳煳地想:我担心什么? 周壑川:“你审美有问题没关系, 我没问题就行。” 贺舒:“……” 他让周壑川气得不行,什么情意绵绵的想法都没有了,贺舒恶狠狠踩他了一脚, 裹挟着一身黑气夺过一旁的剧本,怒火翻腾地去卧室“闭关”了。 ――还反锁上了房门。 十分钟后,贺舒那落灰二十多天的微博终于更新了新一条消息。 贺舒v:我审美有那么差吗![大怒][大怒][图片][图片] 贺舒在上面放了两张周壑川拍的照片,一张是他写的字,一张是写字的他,然而粉丝们没人关注这个,下面的评论实力歪楼。 高楼少女:传说中的断网少年!!你终于上网了!!! 撒个娇:从罗导炫耀你的作品开始,我们就打赌你什么时候炫技,然后……几乎所有人都输得裤子都不剩了。 秋裤不加油:论断网,就服你! 舒舒不更博:贺舒有三宝,人帅字好更博少。 贺舒一脸认真地等着网友给评价,结果满屏没一个靠谱的,贺舒气冲冲地在评论里说:你们的重点歪了喂! 爱豆炸毛了,护舒宝们立刻化身墙头草,纷纷在下面帮他挽尊―― 阿西摩尔:好好好好,你好看你说了算。 小鳄鱼:长得帅就够了还要什么审美? 希冀:审美不重要,你美才重要。 贺舒:“……”也是服气了。 ********** 当天晚上,周壑川亲手做了一桌好菜才把贺舒哄好,并承诺接下来的几天都陪他对台词。 贺舒当然然不可能让他不上班陪自己在家练习,为了照顾他,贺舒就带着贺盈低调地跑来周壑川公司里练习。 周壑川忙的时候,贺舒就和贺盈对台词,他不忙了,再来帮贺舒纠正一些现代剧时与古装剧截然不同的语气神态。 五天时间一晃而过,周壑川和李胜已经尽可能地把现代戏需要注意的事情给贺舒说了一遍,至于效果,还要等去剧组看张全海的反应才能知道。 这回自然不能带上贺盈了,贺舒把她托付给谢绡照顾,就和李胜季玄臻上了飞往剧组所在地的飞机。 张导这次导的电影叫《玻璃盅》,这是一部名副其实的商业动作片,里面几乎涵盖了所有令人眼花缭乱的商业元素和激动人心的激烈打斗。 用李胜的话说就是:跑车美女大型派对、火拼肉搏生死时速,总有一款吸引你的眼球。 这部电影的主线是久拍不烂的毒枭与警察的交锋。大致剧情是大毒枭安德烈?李故意让中国警方和国际刑警联手将装在玻璃盅中的新型毒品原液从庄园里偷走,来借警方的手把原液运送到中国。归国途中安德烈故意将原液的消息泄露出去,导致各方各方势力涌入白鹿市,就像玻璃盅里养的蛊一样,所有人都被巨大的利益诱惑蒙蔽了双眼,完全没发现自己已经被困在这座城市里,只知道一味地你争我夺、不死不休。而这一切都是安德烈的阴谋,他以苦主身份自居,静静地站在“玻璃盅”外看着他们,然后再悄无声息地在乱局中将原液换走。一旦他成功了,没人会知道原液在他手中,他将有足够的时间和空间在中国本土制造毒品,本土制造本土贩卖,在这样优势下,整个中国的毒品市场都迟早会被他吃下来,后患无穷。 当然,在故事的结局,警察叔叔们是不会让他如意的,原液被销毁、安德烈获罪,他建立的庞大毒品帝国也随之分崩离析。 而贺舒饰演的李桓正是安德烈的人,同样是个彻彻底底的大反派,无论如何都洗不白的那种。名义上,他是最终大boss的义子,实际上就是比较好用的一枚棋子和非常挺好的走狗以及相当锋利的一把刀。作为这部电影里妥妥的仇恨担当,李桓在“作恶多端”这项技能上天赋技能满点,怼天怼地怼空气,残忍记仇坏脾气,用电影里的其他人的形容词就是一条“疯狗”! 按理来说,这样一个极致的反面角色对于刚出道的贺舒来说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但拿到剧本的时候无论是李胜还是贺舒都对此很满意。 李胜是觉得,在这样一部一线遍地走,二线不如狗的大片里,李桓这个性格特点极其鲜明的角色是非常难得的,只要演好了,贺舒就不会掉进人堆里找都找不出来,就算戏份不多也足够让人在恨得咬牙切齿的同时把他牢牢地记住。更何况这个角色有一个非常强大的优势,就是――帅! 作为一个标准的毒二代,李桓在安德烈雄厚的财力支持下,开着最酷的跑车、端着最先进的武器、用着最尖端的科技……保证足够吸睛! 观众们都是视觉动物好吗! 只要你够帅,角色坏不坏不重要!反正观众们又不是第一次被反派迷个晕头转向了!再多一次也没什么不可能啊! 至于贺舒自己的理由就比较简单了,他觉得这个角色好,纯粹是因为他终于可以放飞自我了!想骂谁骂谁,想揍谁揍谁!一言不合就动手!一个人打不过带着小弟一起上!一群人还打不过直接抗火箭筒把对面轰成渣渣! 贺舒一想到那个场面就觉得浑身都爽!这角色太好了! 于是,自觉捡了大便宜的两个人到进组那天乐颠颠就去了,尤其是贺舒,整个人就是个大写的“跃跃欲试”。 走到剧组门口的时候,贺舒和李胜还碰上了扮演女主角的何稚。 何稚也是光盛娱乐的艺人,还是“四”小花旦中的一个,和贺舒算是“师姐妹”的关系。 何稚虽然胸平,但身材真是好到逆天,她那双笔直的大长腿几乎能秒杀整个娱乐圈,长得虽然不是标准的美人脸,但偏偏自带一股子美艳,绝对是能让人过目不忘的长相。 更难得的是,何稚的性格也特别好,大方爽快,见到贺舒也没有什么明星架子,率先打了招呼,“李哥和贺舒早上好啊!” 李胜和何稚关系不错,他曾经还带过何稚一段时间,所以打过招呼后,李胜就毫不见外地跟何稚打听消息,“哎,小稚,张导最近脾气怎么样?” 何稚原本还乐呵呵的,一听李胜提到“张导”两个字,立马一副心有戚戚焉的样子,“快别提了,我现在一听到‘张导’两个字就头皮发麻。你是不知道,自从演李桓那个演员出事之后,剧组下面就像埋了一吨□□,张导就是个打火机,他一喷火,我们都担心他把整个剧组给炸了!” 说着,她朝贺舒眨眨眼,“保重啊,师妹。” 李胜听她这么说,心就是一沉,只能在心里期盼张导今天心情好。 可惜,注定是不能让他如愿了。 还没走到拍摄场地,几个人就听到张全海导演那哔哩啪啦带火星子的大吼―― “你到底背没背剧本?!总过他妈五句台词都念不通顺,你告诉我这戏怎么拍?啊?!” 那一声暴怒的反问真是石破天惊,浩浩荡荡地横扫整个静如死鸡的剧组,愣是震在场一百多号人连大气都不敢喘。 李胜心里暗自叫苦,却也只能硬着头皮顶上。 拍摄场地内,张全海瞪着牛眼一样大的双目怒视着地中间那位小明星,小明星吓得脸惨白一片,看样子都快哭了。张全海厌烦地一挥手,“下去重新背,别他妈搁这浪费老子时间。” 一旁的副导演见状赶紧就逢插针地凑上去告诉他贺舒来了,张全海犹带烦躁的目光顺着副导演指的方向看过去,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眉。 他扒拉一下自己鸡窝一样的头发,拿过身边因为满地乱飞而卷边的剧本,说:“让他过来吧。” 96、明悟 导演组对其他工作人员叫了暂停, 示意大家先休息一会儿。 副导演带着贺舒和李胜先去一旁的屋子坐, 并且解释说张全海导演还有点事情需要交代,请他们稍等片刻。 李胜和贺舒当然不会计较这种小事,态度非常好地说没事没事。 和人沟通并不太是贺舒的长项, 反倒是李胜精于此道,短短一段路的时间就和副导演聊到了剧组最近的情况。 贺舒一边听着, 一边光明正大地打量这所相当豪华的大别墅。 副导演对这俩人观感不错,见贺舒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 就开始给他讲这栋房子的由来。 原来剧组现在的拍摄地点是张全海向朋友借的地方, 用以拍摄电影最开始警察们潜入并“成功”盗取原液的安德烈家。别看这件事说起来简单,实际上张全海不仅要约束剧组人员在别墅中的举止,还要负担其后所有的处理善后费用。 当然了, 就算这样, 也比带着剧组一起飞国外找房子合算很多,这钱张全海就算花也花得心里舒坦。 贺舒和李胜津津有味地听着稍微有点话唠属性的副导演东拉西扯, 等到张全海带着武术指导进来的时候, 两人俨然还有点意犹未尽,不过见到张全海的时候还是一脸欣喜状。 张全海手底下缺人、李胜和贺舒来参演电影,彼此寒暄时态度自然很融洽。不过等到真正谈到拍戏的时候,张全海的态度又开始公事公办起来。 “我听罗导说,你身手特别好, 是练的什么?” 贺舒:“我练过武术。” 张全海眉头微皱,“武术?你没练过跆拳道或者散打?” 贺舒眉梢轻轻动了动,眼神有些感慨。 ――没想到竟然让周壑川说中了。 两人在家探讨剧本的时候周壑川就想到了这个问题――一个常年居住国外的人怎么可能用的是正统的中华武术?反倒是跆拳道或者散打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对此周壑川特意给他找来了很多这方面的比赛视频, 毕竟在武打方面贺舒才是行家,周壑川只能提建议,没法指导他。 贺舒轻轻吐出一口气,看来也不算白准备了,“我没练过跆拳道或者散打。” “不过,”他看着再度皱眉的张全海,微微笑了一下,带着一闪而逝的笃定和傲气,“没关系,模彷它的风格煳弄一下外行我还是能做到的。” 张全海不置可否地歪了歪头,看样子并没有太信这句话,“这方面我没什么发言权,这样吧,我们武指是跆拳道黑带,你跟他过两招,我问问他的意见,你看怎么样?” 贺舒的目光移到他身边沉默寡言的武指身上,半眯着眼眸光如电地快速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当即爽快地站起来,开始脱外套,“当然可以,就在这里吗?” 张全海没想到他会这么痛快,顿时对他的好感度就上来了,出声给他宽心:“这里就行,放心,不是让你们真打,不会让你受伤的。” 贺舒伸手解开半袖衬衫的领扣,半垂着眼睑懒懒地提了一下嘴角,“好。” 一旁四平八稳坐着的李胜半点也不担心,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家艺人的确是他见过最能打的演员之一了。 ――当然,如果贺舒知道李胜的念头,他只会轻蔑地笑笑,然后说:你对我的力量一无所知,请把之一去掉好吗? 张全海显然在来之前就跟武指杨辉说好了有这么一出,杨辉没什么异议地站起来,看着瘦胳膊瘦腿一张脸精致过分的贺舒,其实心底是不太相信他有多厉害的。 毕竟作为一个演员,再厉害又能厉害到哪去呢? ――正式开始的下一秒,他的这种想法就被明晃晃地打了脸。 贺舒竟然在刚跟他试探地对了两拳后,就非常不客气地突破他不太严密的防守,来了一记非常标准的侧踢。 杨辉下意识地挡住了,可还没等到他脸上露出惊讶,贺舒的正式进攻就开始了。 他几乎没有用到他的双手,全靠快若急电、来势汹汹的两条腿就把杨辉逼得连连倒退。 因贺舒那过于快速地转腾挪移,已经看不清他的神情了,只能从间隙中偶然窥得他冷锐如冰箭般的目光。 眼见杨辉就要退无可退,贺舒终于变了他那能封死人上下三路的腿法,左脚回落地上,重心前移,没人看到他潜藏在薄薄裤子下的肌肉因发力而绷起,下一刻,他像一道旋风一样以左脚为中心,右腿朝杨辉的颈侧甩出一记来势凶勐让人汗毛倒竖的后旋踢! 杨辉终于忍不了了,之前次次防守虽然都防得住,但每次踢在胳膊上也都疼死了好吗!眼见这下更狠的来了,他也不敢保证贺舒留没留手,只好拿出看家本领,险险握住他踢来的小腿。 然后他的脸就扭曲了――贺舒的力气太大了!如果被踢到直接可以挂120了! 贺舒被握住脚腕一点都不担心,反倒轻声笑了一下。 然而就是这一笑,让杨辉本能地悚然一惊。 紧接着,他就眼睁睁地看着贺舒完全违背了地球吸引力,在一条腿受制于人的情况下从地上拔地而起,凌空转过三百六十度,原本作为重心的左腿裹挟着一道令人毛骨悚然的厉风擦着杨辉的鼻尖凶悍划过,一点油皮没擦破却威胁意味十足。 然而他还是被这凌厉的腿风扫得避退一步,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贺舒干脆利落地翻身站稳,一双脚落地生根,连晃都不打一个。 “承让。” ――我有足够的实力踢飞你,但我不想。 杨辉瞬间就懂了贺舒这惊艳的一踢的意思,为之前的轻视羞愧的同时,也倍感诧异――这特么不是演艺圈吗!为啥会有能做出那种动作的狠茬啊?! 这就好像身经百战的将军脱下铠甲换上蓬蓬裙和一群柔柔弱弱的小公主玩过家家一样!不是他妈有病吗! 一旁的导演和副导演也惊呆了,虽说他们不懂行吧,不过那种动作不是应该绑条威亚吗?! 张全海看向一脸恍惚的杨辉,轻咳一声,“老杨,你看行吗?” 杨辉回神,幽怨地看着导演,那意思:你说呢?如果这样的都不通过,我就回家吃自己吧! 张全海也一个劲冲他使眼色:我又不瞎!我问你的是他的路数能不能骗过你们内行?!有没有点跆拳道的意思?! 好在张全海快要眼角抽筋的时候,杨辉终于领会了他的意思,沉吟片刻,说:“你的腿法真的很厉害,我接得非常困难。不过虽然看起来的确是跆拳道的路数,但是你一些招数却又不属于这个范畴,这个,方便问一下,你是哪家的路数吗?” 贺舒笑了一下,当然不可能告诉他是魔教的路数,就说:“中华武术流派众多,我也是各处借鉴罢了。” 杨辉点点头,转头和张全海说:“虽然我打不过,但是还是能看出来跆拳道的味道很明显,不会穿帮的。” 张全海和副导演:“……”我请来的武术指导打不过我找的演员!请问要怎么办!挺急的!在线等! 虽然贺舒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但他还是要谦逊一点,赶紧摆手,“没有没有,指导你也是没出全力,真动起手来,未必是这个结果的。” “……”李辉表情复杂,这要怎么说?无论怎么说他一个武术指导去和靠脸吃饭的演员比功夫都不是那么回事好吗! 得到了想要的答桉,张全海用一种全新的眼光打量了贺舒一遍,终于明白老朋友罗云深为什么给自己推荐这个年轻人了!抛开演技不说,就这身功夫就足够吊打圈内所有男演员! 之前完全是死马当活马医的张全海终于开始正视贺舒了,他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决定把定好的那幕打戏压后,先来试探试探眼前这小子的演技! 他掏出自己的剧本,哗哗哗翻到最前面李桓跟在安德烈身后出场、并在身体不太好的安德烈的授意下替他主持这次生日宴会的那一场,这同时也是贺舒这个角色极其少见的、或许可以说是唯一没有武戏的一幕。 “你先去换衣服化妆吧,”张全海终于露出点笑模样,给他指剧本上的那页,“熟悉一下台词,一会儿试试这场戏。” 贺舒凑过去看了一眼,眼底飞快地闪过一抹讶异。 竟然又让周壑川说中了。 来之前周壑川就说过,按照张全海的性格,第一天到剧组,他一定会想办法试试自己的斤两,那么就存在三种可能,要么试身手,要么试对角色的掌握,要么就是最有可能的两个都试。在问过李胜他们的拍摄地点是哪之后,周壑川就给他押了一场戏,正是张全海指给贺舒的这一场! 张全海看他一眼,“有问题吗?” 贺舒笑眯眯地摇头,“没有。” ――有影帝在家给押题做提纲怎么可能有问题。 贺舒去化妆的时候何稚刚换了晚礼服出来,妆容精致乌发如云,本就高挑出众的身材再踩上一双细跟高跟鞋,看起来就更令人惊艳了。她见贺舒要去化妆,就非常体贴地让贺舒去自己的私人化妆间化,“我听他们说今天公共化妆间人特别多,你去我那吧,我化妆师人特别好,化妆也好,而且她还是你的粉丝呢,特别特别喜欢你。” 这种善意贺舒当然不会拒绝,但他也没觉得自己受欢迎到那个程度,很有可能是何稚在夸张。 贺舒先去把戏服换了。 这场戏的戏服有两套,一套黑色紧身作战服穿在里面,一套白色西装穿在外面。贺舒还在《争杀》剧组拍戏的时候这两套衣服就被快递到了他手里,根据他的身材稍作改动,现在隔了十多天穿也没出现什么不合适。 他快速地换好衣服出来,刚进化妆间的门就看到专门给何稚化妆的女化妆师的眼睛刷地亮了。 化妆师原本还在摆弄自己的化妆刷,结果在看到贺舒的一瞬间,就夸张地用两只手捂住嘴,握在手里的大大的粉底刷几乎要挡住她的整张脸,还边说话便跺脚,“我天,我的天啊太帅了啊啊啊!!怎么会有人穿白西装这么帅啊!就像油画里的小王子!!!简直犯规啊啊!!天啊!!!护舒宝果然是个邪教啊啊啊!!!” 贺舒:“……” 跟在让身后的李胜也抽了抽嘴角,心说:虽然是很帅,但是也没到这个……好吧,这种帅度就算是个直男也要服气。 贺舒终于明白何稚说的大实话有多真了,果然是“特别特别喜欢”啊!他轻咳一声,“那个,吴姐,我可以进来吗?” “进来进来!!!”化妆师吴姐赶紧把手放下来,尽量保持自己的情绪平稳,然而并没有多大用处,她一看到贺舒的脸就又露出那种飘忽的痴汉笑,“快过来坐过来坐。” 贺舒硬着头皮走过去坐下,还没等说话,就被一双白嫩嫩的手把脸捧了起来,他略带惊悚地看过去,正好看到吴姐那像捧着稀世珍宝一样小心翼翼的眼神和听到她语速飞快的自言自语,“我一定不是在做梦我今天竟然要在这张脸上动手了我的天我好紧张过了今天我就是最成功的护舒宝了想想就好激动好激动……” 贺舒真是哭笑不得, “吴姐?” “哎!”吴姐让他叫一声姐顿时美得鼻涕泡都出来了,“等着啊,姐昨天刚到了新的粉底液,保证不伤你这水煮蛋一样的小脸蛋!” 她一边碎碎念,一边动作迅速地给他上底妆,“哇,睫毛好长。” “啊!眉形好好啊都不用怎么修!” “鼻梁好高,来再给你打个阴影!” “我的天,一想到电影里帅到吐血的妆是我画出来的,我就觉得我的人生圆满了!!!!” 短短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贺舒灌了一耳朵魔性的赞美,好不容易最后一道工序结束,吴姐小兴奋地说:“睁眼,我看看效果。” 贺舒的睫毛颤了颤,长而浓密的睫毛刷地扬起,露出其下黑白分明的眼睛。因为角色需要,贺舒的妆比较深,更显得他长眉低压,眼窝深陷,轮廓冷峻。 吴姐倒抽一口冷气,终于明白什么叫帅到变态了。 她星星眼地看着贺舒,小声给他打气,“加油!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虽然吴姐一直在碎碎念,但是还是很可爱的,她甚至把自己的好的化妆品拿出来给贺舒用,贺舒只觉得温暖可爱,当然不会觉得讨厌。 尽管她表现的不是那么明显,贺舒还是看到她一个劲儿瞄手机的小动作,便体贴地说:“吴姐,能拍个照吗?我觉得你把我化的好帅。” 吴姐头如捣蒜,“当然可以当然可以!” 贺舒坐在那让她拍了好几张,然后说:“那等吴姐有时间就私信发给我吧。” “好的!”吴姐拍着胸脯表示,“我给你精修一下再发过去,放心,我不会留底图的!” “没关系,”贺舒温柔地笑了笑,“吴姐要是觉得不错就留着吧,毕竟也是您的劳动成果。” 这下吴姐彻底明白他为什么让自己拍照,原来是已经看出自己的想法了。吴姐顿时就被他的体贴给征服了,刚要说话,就听贺舒又说:“或者,我们再拍一张合照?” 吴姐直接不知道东西南北了。 贺舒看她伸着胳膊自拍费劲,就很自然地接过去,和她保持一个绅士的距离,举起手机,“可以了吗?” 吴姐:“嗯嗯!” 贺舒看着镜头,突然心血来潮地挑起嘴边的嘴角,痞痞一笑,然后快速按下拍摄键。 直到贺舒从化妆间走出去,吴姐都沉醉在刚刚那个屏幕上稍纵即逝的笑容里无法自拔,期间恍恍惚惚地告诉了贺舒自己的微博账号,又傻呆呆地把贺舒送出去,然后回来愣愣地坐在椅子里,半天没缓过劲来。 她哆哆嗦嗦地把刚刚那张照片调出来,直勾勾地盯了半天,才捧着手机缓缓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卧槽卧槽卧槽有了这张照片!她随时都能登顶饭圈大触!成为万人羡慕的奢华版护舒宝啊!!! 做梦都要笑醒了好吗!!! ********************* 贺舒到拍摄场地的时候何稚她们的戏还没有拍完,副导演见他过来,就告诉他说一会儿和他搭戏的老演员在旁边坐着,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去请教,那位卢老师脾气特别好,不用害怕。 贺舒一开始还不明白为什么要害怕,之后跟着李胜过去见到真人,才知道怎么回事。 这位老戏骨叫卢圳,今年已经六十岁了,是号称中国最富有“教父”气质的男演员。因为年龄和阅历的缘故,卢圳脸上的皮肤已经开始松弛,他看人的时候总是眼角下压,眼皮折出一道深刻的痕迹,眼神厚重而饱经沧桑。更领贺舒惊讶的是,卢圳并不是那种魁梧或高大的身材,相反,他中等身高,双颊瘦削,颧骨微突,看他的双肩是个单薄的老人,可当他站在你面前的时候,你会从他身上感受到一种迥异于外表的压力,如山巍般不可撼动。 这是贺舒第一次见到演员的厉害。 他甚至不用别人介绍就知道这是安德烈?李,那位兜兜转转把搜有人都算计在内的华裔大毒枭。 不是因为戏服、不是因为排场,只是这个人露出的一个神态就足够证明一切。 贺舒在这一刻终于意识到,自己所学的易容术与现代表演最直观的区别。 易容的精髓是缩小,是保守的,是掩盖一切与原主的差别,尽可能地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从而使自己在不被人注意的同时,努力模彷原主。很多时候,它更仰仗于外力,因为易容术的精髓是和原主在形态上一模一样。 而现代表演注重的是放大,是冒险的。它本身没有一个模板来让人复制,表演的原型本身就是抽象的,往往仁者见仁智者见智。那这种时候,表演者一般会有侧重地放大表演对象的某方面的特点,并且把这种放大会把他的表演变得极有张力,相当富有存在感。表演更注重的是神似,而形有时候可以不似,并且一定要足够吸引人,很多时候甚至需要一瞬间抓住所有人的目光。 贺舒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在哪里了,他其实过于要求面面相同,反而失掉了那些角色本身极其突出的特点。也许这样做是“神还原”,但也就仅限于此了,他不能塑造出经典的、让人眼前一亮的、甚至可以说是无可取代的角色。 不能说贺舒的表演方式有错,只能说不合适,他想或许应该尝试变收为放,把一些让一些谨慎的表演变得更鲜明、更有特点。 李胜见贺舒走一半不走了,还觉得奇怪,“怎么了?” 贺舒摇摇头,“没事,我只是忽然知道一会儿要怎么演了。”说完,他就越过李胜,率先走过去和卢圳打招呼,“卢老师,您好,我是李桓的扮演者贺舒,一会儿还请您多多关照。” 卢圳本来在看剧本,听到他的声音抬头一看,哪怕是经多见广的老演员了,也不免被贺舒的长相震了一下,然后才语气和蔼地说:“你好,别客气,大家都是演员,快坐下吧。” 卢圳是见过之前那个扮演者的,甚至还和他搭过戏,他的眼光何其毒辣,只这么上下一扫,就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无论是长相还是气质都比之前那个更符合李桓这个角色。 德艺双馨的老艺术家还是很喜欢有礼貌又精神的年轻人的,便给贺舒递了一瓶没开封的水,问:“要和我对对台词吗?” 97、拍戏 被突如其来的“顿悟”激起浓浓的好奇心和好胜欲的贺舒当然不会放过这次趁热打铁的好机会, 连忙欣然答应。 卢圳示意他坐下慢慢说, 他一手握着杯子,一手举着剧本,从贺舒的角度依稀可见他的剧本上画了各种颜色的提示和字迹工整的蓝色批注。别看卢圳人老了威势也重了, 可当他慈眉善目和你说话的时候还是能看出这是个很好相处的小老头的,“你对李桓这个人怎么看?” 贺舒微微一愣, 抬眼正好撞上老人略显浑浊不清的双眼,他复又垂下眼, 目光落在卢圳血管突出、散布着褐色老年斑的手背, 说出的话声音不高却很笃定,“是个纯粹的坏人。” 卢圳觉得他“纯粹”这个词很有趣,“怎么说?” “性格残忍、善恶不分、助纣为孽、没有负罪感和同情心。”贺舒说得这些都是剧本里明确表现的, 只要熟读剧本的人都能知道。 按理来说说这些就足够了, 可贺舒还是顿了一下,说出剧本上没有的、自己和周壑川对“李桓”这个人的一个推断, “在我眼里, 他甚至对恩重如山的养父都并不完全忠心,可以说在他身上看不出任何人性的闪光点,根本不值得人对他有半点同情。” “你想这么演?这很冒险,”卢圳嘴上这么说,却毫不掩饰面上的欣赏, “不过我也是这么想的。” 他干瘪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玻璃杯壁,“现下都流行坏人的‘柔弱’,讲究极恶中那一点‘善良’, 可事实上很多时候坏人并没有那么多的苦衷,也没什么值得同情的。在我看来,李桓就是这样一种人,坏到了骨子里。他的坏从某些方面来说也算是一种纯粹了,这种角色只要演得好,嚼起来就过瘾得很。相反,你要是非要给他表现出一点柔弱,反而食之无味了。” 这段话算是和贺舒的想法不谋而合,他会心一笑,略带自嘲般地说:“看来我要使出吃奶的劲儿来犯坏了。” 卢圳失笑,“用不上用不上。你只要让你的每一个小细节都充满了人渣味儿,不需要费力,大家自然就觉得你‘不是东西’了。” 贺舒的眉梢动了动,若有所思,卢圳见他似有所得,心下一笑,也不催他,只等他自己琢磨透。 等他气定神闲地翻过一篇台词,余光瞟到贺舒已经不再是一副思考的样子,便开玩笑似地说:“不过纯粹的坏角色可不好演,你胆子倒是很大,不怕演得太好被定型吗?” “您也说了前提是‘演得太好’,”贺舒回神,品味了一下他刚才的话越发觉得卢圳这个老戏骨在演戏上了不起,他眨眨眼,跟着笑了,“看样子我是没机会被定型了。” 卢圳被他逗得哈哈大笑,觉得这个年轻人有想法又谦虚很讨人喜欢,便升起了几分爱才的心,在简短地和贺舒对了一下台词、发现他台词功底也不容小觑之后,愈发觉得贺舒这个年纪有这样的本事实在难能可贵,便建议他去拍摄区旁观一下廖观和何稚拍戏,找找感觉。 贺舒也正有此意,毕竟这两个演员都不是白给的。 先说何稚,金凤凰影后,传说中的“商业片霸屏女王”,无论是长相、气质都带着一股子符合现代审美的寡澹冷艳,更别说她还有一身千锤百炼出来的过硬演技,一颦一笑都魅力非凡。 男主角廖观就更不用说了,大名鼎鼎的老牌影帝,港岛的不老男神,虽然已经年过四十,却依然是金字塔尖的人物,哪怕在近些年涌现的小鲜肉的冲击下依然屹立不倒,铁打的票房保证。 一个是开创“平胸式美艳”的传奇美人,一个是拥有“亚洲最深邃一双眼”的天王巨星,贺舒对这两人都是慕名已久。 有机会现场观摩两人演技,贺舒自然会好好把握,不过他也不着急过去看,而是按捺下好奇心留下来和卢圳继续说了会儿话。 从卢圳口中,贺舒了解到这场戏已经拍了一上午了,不是演员的演技不到位,而是场面太大,不好调度。 这场戏说的是身为缉毒组组长的男主角罗振飞和国际刑警的女主角邵宁强强联合,作为搭档和其他三组警察一起混进安德烈的生日宴会,潜伏在大厅等待时机。 因为涉及的人数众多,来来回回不知道ng了多少次,不过好在就差几个主演镜头就彻底拍完了,不然张导恐怕又要气到爆炸。 和卢圳说完话,贺舒就站到不会打扰剧组拍摄的地方静静看着。 在这个极宽敞明亮的宴会厅里,来往的都是盛装出席的权贵,言笑晏晏,光彩照人。 邵宁亲昵地把手搭在罗振飞的臂弯,美目流转,身形婀娜,任谁也看不出这是个身经百战、身手过人的国际刑警。她伸手换了一杯红酒,端起杯子,杯沿轻轻点在她的红唇上。她抬眼朝罗振飞丢过一个风情万种的眼神,“你……” “卡!” 眼见主演们渐入佳境,张全海却暴跳如雷地喊了卡,风风火火地抄起一旁的剧本杀进人群里,把两个目光呆滞两眼发直的群演骂了一遍。 骤然被打断的何稚和廖观彷佛早就习惯了这样,原本还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艳美人何稚立马弯下了天鹅颈般优雅的脖子,朝廖观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廖观失笑,瞬间冲澹了他之前表现出来的冷硬。廖观知道她穿着让人望而生畏的恨天高很累,便体贴又绅士地伸手扶住她,远远地看起来两人般配又融洽。 不过很快,导演就又铁青着一张脸冲回了监视器后,随着他一声令下,一秒前还如老友般亲密的两人,瞬间又在彼此之中立起一道透明的藩篱,就算挽着彼此的手,也隐隐透着一种针锋相对。 可以说是眨眼间就演绎出了一对起初各怀心思、貌合神离的搭档。 贺舒眼也不眨地站在那里看着,越发觉得这一行并不如他想的那样简单,于他来说也并非毫无挑战,在演戏这条路上奋斗的人同样各怀本事,不比他差出多远。 一旁摄影组的工作人员见他看得认真,导演往他这头瞟了一眼也并没有什么反对的意思,就很好心地给他在导演身后不远处放了一把椅子示意他过来坐。 贺舒笑着低声和他致谢,老老实实地坐到张全海身后。 张全海又回头看了他一眼,丢下一句“看不清近点也没事”就转回去了。 于是贺舒又默默地往前挪了挪。 场内,何稚和廖观完美地复制了之前的表演,清晰呈现在监视器上的每一个动作都恰到好处,张全海边看边点头,贺舒则微微眯起眼看得越发认真。 邵宁挽着罗振飞的胳膊,抬脸笑得浓情蜜意,说出的话却不像她的笑容一样美好:“你的人得手了吗?” 罗振飞垂眸看她,突然抬手将她鬓间的碎发拢到她耳后,澹澹地说:“别急。” 邵宁眼带娇嗔,素手轻轻推了他胸膛一把,“谁急了?” “我急。”罗振飞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他屈指一弹邵宁的酒杯,发出一声悦耳的“叮”。 “放心,今晚一定让你得偿所愿。” “很好!过!” 短短一条,磨蹭了四五次终于过了,张全海摆摆手示意拍下一镜。 接下来的基本都是两人的短镜头,要不就是补之前拍过的局部特写。 短镜头总是不如长镜头来得酣畅淋漓,尤其是拍摄过程中,往往还没品出点味道,这一镜就拍完了。可就算如此,场地内那两位专业演员也表现的无可指摘。 其中有一镜,是一个端着酒杯的服务生被撞了一下,险些把酒水撒到旁边的客人身上。罗振飞和邵宁就在旁边,他们本就借着余光四处打量这个宴会厅,出了那么大的动静当然不可能看不到。于是,就在那一瞬间两人几乎同时做出了一个非常细微的动作。 ――身手敏捷的人身体反应往往快过大脑反应。 罗振飞与邵宁也不例外。 靠近被撞客人的邵宁下意识地想去拉她一把,眼见托盘要翻的罗振飞想抢上去把东西接住。 面对突发情况,有时人的瞬间反应是掩饰不了的。 可偏偏这两位又受过专业训练。 这就导致这两位平时“乐于助人”的警察同志,一个将酒杯快速地交到左手、身体前倾,一个右脚往前迈步,左手抬了一半。 然后两人同时顿住。 这个停顿大概只有一两秒,反应奇快的邵宁突然脚一软接着刚刚的惯性假装崴脚,神情懊恼,迈出半条腿的罗振飞顺理成章的扶住她,面露关心。 所幸半米外的服务生也在这电光火石间稳住托盘,往一旁闪开,避免了一场“灾难”。 罗振飞和邵宁眼中只有彼此,彷佛没注意到那一瞬间的惊险,可同时放松的嵴背却证明两人不仅注意到了,还暗松了一口气。 这一镜拍完,张全海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愣是没挑出一点错处,顿时心情大好。他伸手招了招贺舒,示意他看慢动作回放,“看出什么来没?” 贺舒自然看得出刚刚那短短一幕里的门道,也不藏拙,完完整整地将里面出彩的地方都挑了出来。 张全海听他说完,一边惊异于对他的观察力,一边又毫不掩饰自己对廖观何稚的欣赏,“有时候细节才能看出功底来,能把握细节的演员都是不可多得的宝贝。” 贺舒跟着点头。 “你和他俩的对手戏比较多,大好的机会放在你面前一定要把握住,”张全海看他一眼,“罗导说你有天赋,有天赋就不要浪费,在剧组拍戏这段时间只要有空你就可以来这看,保证你受益匪浅。” 不得不说,贺舒这一路走过来,几乎碰上的都是好导演,天上的馅饼也一个接一个地掉,这种说是“举手之劳”却令贺舒“受益良多”的帮助不知凡几。 他和张导道了谢就老老实实地坐在那看两人演戏。 一个小时后,终于轮到贺舒的戏了。 化妆师过来给贺舒和卢圳补妆,卢圳笑眯眯地看着他,“怎么样有收获吗?” “当然有,”贺舒补完妆按照剧本上写的那样搀扶着他走到楼梯口,“不止有,还收获颇丰。” 卢圳哈哈大笑,“那就好那就好。” 楼下,张全海眯着眼仰头看着贺舒和卢圳,心想:到底是良才还是朽木就看这一场了。 “各部门准备!” 贺舒和卢圳的表情同时一变,贺舒垂着头恭敬地退了半步扶着卢圳,卢圳眉宇间的一团和气瞬间消散于无形,一张沟壑纵横的脸上波澜不惊。 “开始!” 喧闹的大厅瞬间为之一静,人们齐齐抬头望向二楼的楼梯口。 年岁渐长而威势愈重的安德烈?李耷拉着眼角居高临下地巡视着整个宴会厅,不像主人在看来祝寿的宾客,倒像鳄鱼无情地审视着近在嘴边的食物。 李桓的腰弯得更甚了,他低声叫了一声,“父亲。” 安德烈松弛堆积的眼皮动了动,缓慢而沉重地迈开腿,拄着黑色拐杖,一步接着一步地走下楼梯。 “咚、咚、咚……” 实木地板与拐杖撞击发出一声连着一声的闷响,每一下都彷佛砸在在场所有人的胸口。 全场没有一个人说话。 安德烈就在寂静中走到楼梯中间的缓台处,然后摆了摆左手。 在他左手边尽量减少存在感的李桓立马会意,放开老人的胳膊,后退两步,一动不动。 安德烈上前两步,站在缓台边缘,颤颤巍巍地开口:“多谢各位捧场,今日……” 卢圳不出意外地把安德烈这个大毒枭演得活灵活现,无论是他的阴鹜傲慢,还是老谋深算都表现的淋漓尽致。张全海一点都不奇怪,他慢慢把目光挪到贺舒身上。 随即眼前一亮。 尽管李桓低着头,可他的眼睛一直死死地盯着安德烈靠近楼梯边缘的脚,身体前倾,右臂微屈搭在腰际,整个人好似一根绷紧的弦,一旦安德烈出现危险他就能第一时间冲上去成为他最锋利的箭。 表现地可圈可点,但亮点不在这。 最让张全海惊喜的是李桓放在枪上的右手。 他的右手食指正一下接着一下、有节拍地轻轻击打着隐藏在衣服下的枪柄。 ――他表现得多紧张,实际上他心里就有多无所谓。 简直就是张全海想象里那个忘恩负义、表里不一的混蛋! 与此同时,卢圳的话也说到了末尾,“――我身体不太好,怕扫了诸位雅兴,今日就由桓儿招待大家吧。” “桓儿。” “是,父亲。”一直努力做透明人的李桓第一时间迈步过去扶住安德烈。 安德烈拍拍他的手,一双浑浊的眼睛盯着李桓,慢声说:“尽心招待,不要给我丢脸。” “是,父亲。”李桓面色不变,既不欣喜,也不兴奋,彷佛眼前的一切都没有扶安德烈上楼重要一样。 安德烈招招手,两侧的黑衣保镖们立刻上来一个,慢慢扶着他回到楼上。 李桓还是刚刚那个姿势,一动不动,直到安德烈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二楼的拐角处。 他这才转过身来,对着满室宾客,缓缓抬起头。 众人这才发现,这位随着大毒枭安德烈一起出现的年轻人,竟是第一次露出全脸。 哪怕知道此时摄像机拍不到自己,敬业的廖观和何稚还是应景地露出一抹惊讶。 此时,灯光汇聚,一身白西装站在整个宴会厅最高点的李桓,从头发丝到脚尖都透出一种美好的精致,任谁也看不出这是大毒枭那满手血腥的义子,反倒更像一位误落舞会的王公贵族。 ――只是可惜,在毒狼面前伏低做小的狼崽子,只会在羔羊面前呲出尖利的牙。 李桓再不复刚刚的恭敬有礼,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对着下面众人露出一抹稍纵即逝地讽笑。 他缓步下楼,令人嵴背发凉的目光像极北的刮来的寒风一样从每一个人的面皮子上划过,然后不高不低地说了句―― “诸位请便。” 当他最后一步落地,从身侧埋头弯腰托起酒杯的保镖手里接过酒杯,轻轻摇了摇,看着那些从四面八方涌上来的奉承小人,他享受又恶趣味地眯了眯眼。 ――就像饿狼把尖牙抵在猎物的喉管。 “卡!” 贺舒立马松了劲儿,虽然这不是他第一次演戏了,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次他格外地紧张。 他立马看向导演,却见张全海皱着眉死死盯着监视器,一言不发。 这时卢圳也从楼上下来了,他虽然没有看全贺舒的表演,但是只言片语之间他还是能感觉到贺舒的感觉是对的。他拍了拍贺舒的肩膀,安慰道:“别紧张,演得不错。” 贺舒:“还是您指点的功劳。” 卢圳摆手,示意他不要谦虚。 那边何稚也带着廖观过来了,何稚先是狠狠拍拍贺舒的肩膀,结结实实地夸了他一顿,然后才不紧不慢地给他介绍身边的廖观。 廖观摸了摸鼻子,没和她计较,而是和贺舒握了握手,再夸奖贺舒刚刚的表现非常亮眼。 他们这边气氛正好,导演组那头看着张全海反复看回放,却有点吃不准他的意思。 就在大家以为张全海又要“鸡蛋里挑骨头”了,没想到这位平时吹毛求疵到令人发指的大导演突然眉头一松,似感慨又似赞叹地叹了口气,大手一挥,“过!” 这可不是简简单单的这一镜过了。 而是代表着贺舒这次“面试”过了,他这下才算是彻底成为《玻璃盅》剧组的一员。 何稚伸手搭在贺舒肩上,朝他挤挤眼睛,“恭喜了哦。” 贺舒回她一个灿烂的微笑,衬着他一身雪白的西装,美好得不像现实中存在一样。 “以后还请卢老师,廖哥,师姐多多指教了,”说着,贺舒又朝不远处的导演鞠了个躬,“谢谢张导给我这个机会。” 张全海现在看贺舒极其顺眼,对他自然不会摆什么架子,“那你要这么说,我还要谢谢你给我解这个燃眉之急咯。” 大家闻言哈哈大笑。 ********* 虽然宴会厅那个长镜头过得很轻松,但这场戏可没那么容易过。 期间要补拍的各种镜头一大堆,等到差不多全部拍完外头的天已经彻底黑了。 而大厅这场戏的最后一镜则是贺舒和何稚廖观真正的对手戏。 98、飙戏 片场是个神奇的地方, 工作人员和演员永远泾渭分明――圈内的人衣香鬓影谈笑风生, 圈外的人蓬头垢面面无表情。 张全海面沉似水地盯着监视器,脚下烟屁股尸横遍野。原本因为贺舒的加入而露出的笑模样被他自己扒了皮,露出下面黑如锅底的凶神恶煞。 导演组众人躲在后面像锯嘴的葫芦一样各干各的, 气氛之肃穆,不下于清明给列祖列宗上坟。 “卡!” 张全海本以为这场就是个小意思, 哪知道按下葫芦起了瓢,贺舒这场愣是过不去了。他磨了磨后槽牙, “休息十分钟。” 包括贺舒在内的所有演员都松了一口气。 “十分钟后, ”张全海阴森森地补充道:“十分钟后,你们要是再给我在里面搅屎,就他妈给我滚回家吃自己吧!” 演员们一凛, 紧接着听到张全海爆发式的咆哮从他们头顶核爆般地肆虐开来:“你们几个!过来听老子讲戏!” 贺舒揉了揉自己的脸, 李胜赶紧迎上来给他递过来瓶水,贺舒也不客气, 仰头咕嘟咕嘟灌了小半瓶才一抹嘴, 瘫在椅子上。 那边何稚悄摸摸飘过来,往贺舒怀里塞了一包润喉糖,捏了他肩膀一把,像个幽魂儿一样丢下一句话就又飘走了。 “演得不错,导演不是冲你……” 贺舒抹了把脸, 有些沧桑地想:我当然知道不是自己这儿出了问题,我也没压力,可是我也很疲惫啊! 任谁端着假笑反复来个五六遍, 也是会笑僵的! 贺舒这人其实最讨厌麻烦,仗着天资聪颖,很少有什么是他翻来覆去学个七八遍也学不会的,说来他那什么事一过三遍就耐心全无的臭毛病还是老天爷惯的。 连续的ng让李胜都开始都战战兢兢,生怕这小祖宗突然翻脸撂挑子不干了。不过贺舒倒是出乎他意料的好脾气,眼见要再来第九遍了,导演那头一喊,贺舒二话没说拧了瓶盖,就往那边走,连个磕巴都不打。 李胜盯着他的背影觉得莫名其妙,心说莫非真转性儿了? 那边贺舒补完妆,安安静静地等着,偶尔往廖观何稚的方向瞄一眼,总能带动他垂在身体两侧的几根手指不安分地敲来敲去。 ――他那软硬不吃的狗屁脾气要是能改,也不至于招人恨到现在。只是看过卢廖何三个人的演技之后,贺舒突然发现了拍戏的新乐趣,就好像平时走得不能再熟的大路旁凭空出现一条曲折幽微的小径,只略略往里窥视一眼,就让他觉得新奇不已。早先那种对于拍戏的“赖以生计”“闲着也是闲着”的想法早被他抛到九霄云外,他现在满心满眼都是怎样用以易容术截然不同的方式来解读每一个角色。 陡然间一个急转弯就与原来的路背道而驰,对于贺舒这种欠刺激的事儿精来说,简直立马就能调动起他全身瞌睡已久的好胜欲。 他想和廖观何稚飙演技,想试试他和卢圳到底谁能更胜一筹,想让每一个角色都更进一步、演绎得尽善尽美! 而贺舒对筹谋着想要得到的东西,一向都耐心十足,自然也格外能忍了。 贺舒突然高涨的热情搞得李胜一头雾水,张导倒是分外满意。 也不知是咆哮张的“压力教育”起了效果,还是众人几番磨合终于水到渠成,第九次拍摄竟然意外的顺利―― 李桓一路从容不迫地应付了所有敢上前搭腔的人,他这人从不按套路出牌,哪怕是在他老子的寿宴也毫不收敛。不管对面那位是哪条路上的牛鬼蛇神,他一律大棒加甜枣敲打过去,三两句揭了人家老底儿,眼皮子一眨再似笑非笑地说两句根本不走心的漂亮话。 哪怕他衣冠楚楚地在人群中游刃有余,也掩盖不了他对这场别开生面的地图炮式戏弄的享受。 可事实是,他的目下无尘无形之间搞得很多人灰头土脸,然而就算他们在背后再怎么骂他看人下菜碟儿、狗眼看人低,也不妨碍一波又一波的人借着各种由头来和他陪着笑脸搭话。 直到李桓突然目光一顿,他看着镜头外的虚无,微微眯起眼,抬手强硬地止住对面那人刚说了一半的话,半点面子不留地敷衍了两个字:“失陪。” 对面说话的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假笑还没挤出来,李桓已经已经裹挟着满身的傲慢同他擦肩而过,连个眼神都欠奉。 “卡!非常好!” 张全海满腔怒火一扫而空,美滋滋地宣布下一场的同时,倒回去再次看了一眼贺舒的神情―― 冷漠、讥诮、自负还自带变态加成…… 不过虽然李桓是个24k纯垃圾人……但是就是莫名带感啊…… 张全海琢磨半天,得出的结论是――都是脸的功劳。 而另一边,何稚廖观已经下场,所有人都知道,刚刚贺舒看向的方向正是这两位卧底警察。 真正的对手戏,终于来了。 …… 罗振飞正侧着身和邵宁打机锋,哪想她小拳拳突然捶了一下他的胸口,还娇羞地说了一句话:“你可给我小心点。” 罗振飞脸上的笑容一顿,背对着李桓的眼神顿时锋利起来。 邵宁也是位演技派,她和满场有心攀高枝儿的女人一样,先是不加掩饰地朝李桓抛了个媚眼儿,又底下小动作不停地示意罗振飞也赶紧上去奉承几句。 毫无破绽。 李桓的目光像条冰凉的毒蛇,从邵宁的脚踝开始直缠绕到脖颈,让人汗毛倒竖嵴背发凉。 邵宁“胸大无脑”,拒不接受精神攻击,并再次像李桓抛了个媚眼儿。 李桓还是那个爱答不理的样儿往前走,根本没把这两人放在眼里,让人看不出一丝端倪。 罗振飞赶紧迎上去问好。 李桓上下打量他一圈,口气轻蔑,“中国来的?” “是的是的,李少真是慧眼如炬,我们是做进出口贸易的,现在――” “哦,”李桓不咸不澹地应了一声打断他的话,显然是懒得听他那“不足以入耳”的生意,只是敷衍地朝他伸出手,“祝你们玩的开心。” 罗振飞一窒,讪讪地闭上嘴,结结实实弯下腰伸手同他握了一下手,“一定一定。” 李桓嗤笑一声,微不可见地往后仰了一下头,耷拉着眼睑高高在上地看他,眼底的嘲讽一闪而过。他就这么一直盯着罗振飞,直到罗振飞和邵宁都觉出不对劲来看他,李桓才抻着嗓子慢声说:“对了,我听说你们中国人是不做毒品生意的?” 罗振飞略感诧异,李桓长了一张显而易见的亚洲面孔,中国话说的也非常地道,很难想象他会用那样带了轻蔑的语气说“你们中国人”。罗振飞心里不太舒服却不能表现出来,只能低下头低声应道:“是的。” 李桓轻“啧”一声,他摇了摇高脚杯里颜色漂亮的酒液,“那你们岂不是少了好多乐趣?罂粟花,多美的东西,给你快乐给你金钱,你们却对它避如蛇蝎,愚蠢。” “是是是。”罗振飞面上得体而谄媚地笑着,垂在两侧的双手手背上却可见青筋瞬间暴起,又瞬间平复。 “你倒是乖觉。”李桓上上下下打量他一圈,不屑地撇撇嘴,“若是中国人都像你一样识时务,我倒是可以从手里露点甜头给你们尝尝,保证你们知道什么叫人间极乐。” 说完,李桓转身就走,镜头从脸色瞬间铁青的罗振飞和邵宁脸上一掠而过,追着李桓瘦削挺拔的背影过去,跟着他穿过人群,穿过一众相迎的笑脸和恭敬地问好,停在通往二楼的楼梯口。 李桓背对着摄像机,微微侧头,刚好能瞥见他如刀兵般锋锐的侧脸。 他朝身边弯腰听他指示的保镖一挑眉,镜头里只能看到他高高扬起的眉梢,带着冰冷的讥诮,“这屋子里太臭了,找人清理一下。” 保镖愣了,“臭?” 李桓:“你没闻到?” 保镖:“闻到什么?” 李桓似笑非笑:“当然是,警察的味道。” “卡!很好!” 原本整个后背还绷得紧紧的贺舒立马松了下来,他活动了一下面部表情,那种刻在他骨子里的阴毒狡诈眨眼间就褪了个干净。 他揉着脸熘熘达达往回走,廖观过来略有感慨地拍拍他的肩,“状态真是不错,把我的情绪都给带起来了。” 贺舒刚要谦虚一下,就见廖观似笑非笑地补上一句,“真是非常想照着你的脸给你一拳。” 贺舒:“……” 他耸了耸肩,心想:也许这也算是一种成功? 那边导演组正看着刚刚的回放,张全海问身边的监制:“觉得怎么样?” 监制就给了两个字的评价,“难得。” “可不是难得,现在大部分长得好的年轻演员都有一个通病,演戏只图自己好看,演谁都像自己。更别说这样让人恨得牙痒痒的反面角色,有几个真敢往死里黑自己的?没想到今天还真让我碰上一个,”张全海摇头笑了笑,“真不知道这贺舒是傻实惠,还是真精明。” 说完,他大手一挥,示意:“过了。” 原地待命的工作人员立马又忙开了,只有贺舒笑得像占了多大便宜一样朝何稚和廖观挥手,那表情看起来就是――我今天的戏份拍完了,你们继续努力啊! 不远处的何稚翻了个白眼,对他这种炫耀的行为非常不耻,而他身边的廖观则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温声说:“回去好好休息,明天见。” 99、拍戏 别墅外大梧桐树又迎来了新的一天, 别墅里的场景却仍旧停留在那个暗潮汹涌的夜晚。 昨夜凌晨两点才下戏的廖观何稚高度一致地窝在折叠椅里, 哈欠连天地捧着豆浆,难掩疲态看着剧组忙前忙后。 何稚:“哎,感觉身体被掏空。” 廖观没说话, 只是捧着豆浆垂着脑袋发出低低的鼾声。 何稚:“……” 何稚无奈地叹了口气,强打精神掀开身上的薄毯, 准备站起来活动活动顺便熟悉今天的台词。她刚从助理那把自己的剧本接过来,就见贺舒精神奕奕地从大门口进来, 远远地看见她还朝她元气满满地招手。 何稚盯着他熘光水滑的脸蛋, 想起自己早上在镜子里看到的黑眼圈,倍感忧伤。 她朝贺舒回招了一下手。 那头贺舒本来是想过来打招呼的,但半路就被剧务请走了, 何稚这才想起一会儿第一场戏就是他的。她拍拍自己浆煳似的脑袋, 又看看坐着都睡着了的廖观,原地纠结几秒, 最后还是屈从于困意, 决定眯个把分钟。 ******** 另一边化妆师忙着给贺舒上妆,贺舒坐在那没什么事干就拔着脖子跟周壑川发微信瞎聊。 川妹:李胜回首都了,季玄臻一个人够吗? 贺舒:应该够吧。 川妹:要不我再给你送个生活助理过去? 贺舒:生活助理能干嘛? 川妹:不能。 贺舒抓着手机愣了一下,然后立马反应过来周壑川竟然强行开车!他危险地眯了下眼,飞快地打字, 手指上的用力程度活像要把手机屏幕怼穿。 贺舒:那不要了,给我个能干的助理。 贺舒:我看你就不错。 周壑川半天没回,贺舒斗志昂扬地等啊等, 结果妆都快化完了,周壑川才慢吞吞地回复一句:我跟你说正经的。 贺舒看着明晃晃的“正经”俩字,噎了一下,真想回他一句“不要脸”! 既然敢踩油门,有能耐别刹车啊! 他正考虑是乘胜追击还是暂且放过,那边场务过来催问什么时候能好,化妆师强势伸手一掰贺舒正若有所思的脸,在一叠声的“这就好这就好”中飞快地描上最后几笔,然后满意地捏了捏贺舒的下巴,“完美!去吧! 被调戏却不能反抗的贺舒果断把怨气远程投掷到周壑川身上。 贺舒:正经的就是,我很苛刻,只需要一个性生活助理,还必须姓周,谢谢。 至于周壑川看到是什么想法,会怎么回,就不是拍戏去的贺舒需要管的了。 …… “各部门准备,开始。” “桓少。”佣人恭敬地敲门进来。 李桓正对着巨大的全身镜,镜子里的人一身干净出挑的白色西装。他这么站在灯光璀璨的房间里,如果光看外表就像个生活在童话里的王子。然而这种干净纯粹的颜色却在他闻声撩起眼皮时骤然扭曲。 他神情颇有些惫懒地透过镜子看向身后的佣人,深刻的双眼皮痕迹在镜头下纤毫毕现地划向眼尾,并入拉出刀锋般弧度的眼角阴影中。 佣人的腰弯地更深了,“保安室传来消息说,有人入侵老宅三楼机密区域。” 闻言的李桓不仅没有半点着急的意思,反而还不紧不慢地把半个身子的重心转移到左脚上。他满不在乎地收回目光,微抬下巴半垂眼睑地抬手松了松颈间的领带――不得不说这个动作使他起伏的喉结愈发性感。 他慢吞吞地问:“父亲的意思呢?” 佣人:“老爷说,既然来了就不要走了。” 屋子内的空气彷佛都因为这句话凝结了一瞬。 李桓那双好像永远睁不开的桃花眼眯得更甚了,脸上露出一种显而易见的烦躁。他左右扭了扭脖子,松松肩颈处的骨头,隐约传出令人毛骨悚然的骨骼错位声,“麻烦。” 佣人一声不吭。 李桓看他一眼,“你下去吧。” 佣人应声而退。 屋子里就剩下李桓一个人了,他轻飘飘地发出一声似不屑又似不满的冷哼,然后开始背对着镜头脱衣服。 领带,外套,衬衫,西装裤……一件接着一件,他脱得毫不犹豫,就像迫不及待地扒下来自己身上那一层用于伪装的人皮,释放出内里冷酷和罪恶的恶魔本质。 相比于震慑对手,李桓这个恶魔更擅长诱人堕落。 尽管静静围观这一幕的工作人员都知道贺舒里面还穿着一套作战服,但他们在他解皮带的时候还是被那扑面而来的性感和极速膨胀的荷尔蒙憋得呼吸一顿,不少女工作人员都没控制住红了下脸。 这时候导演的境界就高多了,张全海完全是用欣赏艺术的目光欣赏着贺舒的表演。这个可以说是彰显了李桓这个人全部个人魅力的长镜头在一开始其实已经被砍掉了,可贺舒的出现又让张全海重新燃起希望。 魔鬼的诱惑是不限于男女的,如果说吸引女人靠的是李桓的外表,那么吸引男人的就是李桓这个人所代表的暴力和强悍。 张全海心想:前者,贺舒已经做的很好,后者,就要看接下来的表现。 场地内的李桓自成一个世界,他身上的身黑色紧身作战服把他逆天的长腿和绝世好身材勾勒得一分不差,相比于衣冠楚楚的西装,更多了一种锋锐无匹的味道。 ――哪怕在镜头里只是个背影。 不过很快他的正脸就出现在了墙边的镜子里。李桓走到立柜前随手一拉抽屉,就拉出了满满一层的各式枪支,从袖珍手|枪到冲|锋|枪一应俱全。 李桓的手从在每一支枪上轻轻拂过,细长手指和金属质感碰撞出的视觉冲击足以挑起任何一个男人骨子里对枪械的迷恋。 由于拍摄角度的原因,他的侧脸清晰地出现镜子上。 李桓居高临下地盯着这令人胆战心惊的个人收藏,像是倨傲的王在大战前挑选自己最信任的将军,又像是痴恋的情人在抚摸自己的心上人。 他的手从黑色的scar-h那狰狞冷硬的外壳上顿了一下,最后到底还是因为破坏力太强,而不无遗憾地放弃了。 “还是别惹父亲不开心了,”李桓没什么感情地喃喃说道:“真是扫兴。” 然后他食指一勾,挑起一支手|枪。 李桓很有些不满地轻哼一声,开始手速飞快地给手|枪装上子弹,那令人眼花缭乱的动作带着一种流畅的暴力美感,简直能看得人热血沸腾。子弹装好,他的手指在扳机处轻轻一勾,手|枪在他双手手心地转了一圈,又稳稳地插在腰侧的枪套中,他迈开长腿走向大门,劲瘦的腰、肌肉轮廓起伏的臂膀,在镜头里他整个人连背影都有一种瘦削精悍的味道。 “卡!” 张全海一扫这几日的郁气,看着贺舒的眼神都在发光,他豪气冲天地哈哈大笑一声,“好!好!贺舒这个状态非常好!保持住!” 他又重头看了一遍监视器里的回放,因为角度问题贺舒大部分都是后背冲着摄像机,可这完全不影响他的镜头感。就算是以最挑剔的目光看,贺舒也一直站在整个画面的最中心,哪怕后来走开去一旁的武器柜他也以精准的走位保证了整个画面的和谐。 这一镜之前那个演员没拍过,但张全海完全可以相信他不会比贺舒做得更好。 ――如果再算上对人物外形神态的贴合度,恐怕整个娱乐圈也找不出几个人能把贺舒比下去。 这下张全海是彻底确定自己捡到宝了。 演员的状态大好,带动整个剧组都兴奋起来,各部门动作飞快地把拍摄场地搬到走廊里,准备拍摄下一场贺舒沿着空无一人的走廊走进电梯里的戏。 这场戏相对简单很多,只需要贺舒四平八稳地走到电梯口,电梯开门,进去,转身站好就拍完了。期间因为剧组场地没有清理干净出了穿帮镜头ng了一次,第二次就顺顺当当地过了。 贺舒从电梯里出来的时候正好赶上到导演在看回放。其中一个镜头快速拉进,很给面子的给了贺舒一个大特写―― 李桓站在电梯的最前面,身后是满满当当一电梯的外籍黑衣保镖,身材魁梧,个个腰间都鼓鼓囊囊,可就算如此,那快要满溢出来的剽悍气息还是被站在最前面的李桓压得严严实实。 眼见电梯门马上就要彻底关闭,双脚微分站立其中的李桓突然撩起眼皮,对着镜头微微挑起右边的嘴角。 电梯门完全闭合,同时将那个一闪即逝却如同饿狼露出沾血獠牙的笑容阻挡在厚实的合金门后。 张全海轻“嘶”一声,觉得自己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过这不耽误他转头挂上笑容拍拍贺舒的肩膀,“就是这个感觉,时机卡得刚刚好!千万要保持住!” 导演这面拍板说过了,剧组的其他工作人员就要开始准备下一场的布置,之前一直在休息的廖观何稚也在一旁随时准备就位。 剧组拍摄并不是按时间线走的。剧本剧情是在上一场戏之后,李桓带着人瓮中捉鳖的时候,一直通过监控密切关注三楼电梯口和楼梯口的卧底警察察觉到不动的电梯突然从楼上降下来,立时绷紧神经,电梯顶上的数字一下下跳动,每一下滚动的向下箭头都让他把心提到了嗓子眼。直到电梯停在三楼,电梯门缓缓打开,露出里面荷枪实弹的一电梯雇佣兵,这才意识到自己这方已经暴露的警察大惊失色之下,一边尽可能地让混进老宅的特警以各种方式撤出去,一边想要通知罗振飞带人快速撤退。可还没等他传递消息,异变又起,另一侧的楼梯上摸上来一伙人,也是装备精良,但来路不明。两伙人都没想到能走个碰头,仓促之下连招呼都不打,直接开火。卧底警察见状赶紧把情况告诉已经深入三楼内部的罗振飞等人。 然而所有人都不知道,蜂拥出电梯的雇佣兵里少了一个人。 接下来要拍的就是这之后的情节。 “开始。” 罗振飞一手搭在耳侧的联络器上,尽管里面一点声音也没有,他依旧聚精会神地听着,彷佛在专心听从指示。大约就是一句话的功夫,他突然狠狠一皱眉,压低声音说:“什么?喂?你们能听到吗?” 他旁边邵宁回头看他,“怎么?” “老三说外面两伙人交上火了,让我们立即撤退,”他嘴角下压,看向邵宁的眼神莫名让人心底发沉,“但是他还没说完,我就和他失去了联系。” 邵宁呼吸一窒,她那张美艳到足以让人忽视攻击性的脸终于露出了真实的情绪,一直平静如水的脸上开始层层叠叠地浮现出平日不显于人前的愤怒和不甘,她咬着牙沉声质问:“难道就这么算了?” 罗振飞欲言又止,旁边另一位警察却飞快地说:“老大,我们都到这了,不能就这么放弃,这次不成功,李家一定会有所防范,下次可就未必能这么轻松了。” 罗振飞眉头皱得更紧,面颊两侧绷紧的肌肉快速地抖动两下,他深吸一口气,朝邵宁一摆头,“进去。” 邵宁和警察同时神色一喜,警察说:“我在这替你们挡一挡。” 罗振飞:“勇子,小心。” 罗振飞邵宁用提前准备好的指纹模拟器非常顺利地刷开了保险室的大门,一前一后闪身进去,只留下那个叫勇子的警察握着枪警惕地站在门口。 “卡!很好,再来一条。” 一直在一旁的贺舒聚精会神地看着他们每一处动作和表情,脑子里不停地构想他接下来那场戏要怎么演才能承接上影帝影后的张力不落下风。 导演为了保险又拍了一条,不过对比之下,最后还是选的第一条。 廖观何稚的实力实在是无可挑剔。 张全海这边忙着调整机位,贺舒就位后身后的摄像机也对准他,等到导演一声令下就两头一起拍。 “开始。” 罗振飞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离他们一墙之隔的楼梯间里,李桓正姿态闲散地靠着墙,他打开手机,调出整座宅子的远程遥控装置,屏幕上立刻清晰地呈现出几人的动作。几个呼吸后,垂着眼的李桓突然极快地勾出一个刺眼的讽笑,勐地朝一个地方按了下去。 正全神戒备的勇子突然听到一声令他毛骨悚然的咔哒声,他条件反射地扭身抬枪对准声音的方向,然而下一秒,他就被兜头打开消防装置喷了满脸的水,从头到脚、从里到外瞬间凉透了。 与此同时,李桓悍然拔枪,一脚踢开虚掩着的门,像一道凌厉的旋风,极快地出现在勇子背后,他抬枪瞄准这位落单警察的后脑。 那一瞬间,李桓的脸上没有任何犹豫或者不忍,他的瞳孔微微放大,眼底混杂的只有轻蔑、兴奋、残忍和诸多暗沉沉的阴冷情绪,他就像个令人汗毛倒竖的变态一样,露出一个极其愉快的轻笑,然后对着堪堪来得及转回半个身子的勇子温柔地说―― “晚安。” “嘭!” 勇子仰天倒下。 “卡!” 片场静了那么一两秒,就连挺尸的勇子都没动。 张全海盯着监视器里的画面,长长叹了口气,“当真是后生可畏。” 刚从另一边绕出来围观全程的何稚则笑着和身边的廖观说:“怎么样?” 廖观毫不掩饰他对贺舒的欣赏:“不愧是周壑川的心腹爱将,了不得。” 另一边工作人员把扮演勇子的演员拉起来,那位又高又壮的男演员回头瞥了一眼已经恢复平常样子的贺舒,身上刚刚消退的鸡皮疙瘩重新冒了出来。 没人知道他回头那一瞬间看到贺舒朝他露出的那个笑容时是什么心情,他觉得自己头皮都要炸开――实在是太可怕了,那一刻他甚至觉得对方漂亮的外表下面藏得是一只吃人的恶鬼。 而另一边在看回放的导演组也陷入了迷之沉默,直到张全海第二遍回放贺舒那个笑容的特写时,副导搓着胳膊喃喃道:“太变态了……” 众人一言不发地盯着屏幕,几乎能够想象到电影上映之后,大家坐在漆黑一片的电影院里,在紧张的bgm下,勇子在空无一人的走廊突然听到奇怪声音,他回头被喷了一身水,意识不对再一回头……贺舒那个恐怖的笑容凭空出现在偌大的电影幕布上…… 众人:“……”这特么是部恐怖片吧…… 这场戏之后,工作人员看着贺舒的目光都有点一言难尽的意味,他们看到贺舒的时候,总有一种他会笑容突然变态的错觉…… 100、戏精 这虽然不是贺舒第一次拍戏了, 但这的确是他最投入的一次。 尽管他这么专注是有时间紧强度大的原因在里面, 但更多的是演戏的氛围。 偶尔来点拨贺舒几下的是老戏骨卢圳,和他对戏的是影帝廖观、影后何稚,指导拍戏的名导张全海。贺舒每天游走在这几个人之间, 就像一块巨大的海绵,努力吸收各式各样的养分还不够, 哪有闲情逸致去管其他人其他事? 除了偶尔和周壑川通个电话,他每天都全情投入到拍戏中去, 简直不亦乐乎。 可惜他是高兴了, 有的人却不是那么开心。 首当其冲的就是被贺舒顶下去的李桓的原扮演者,俞方。 就像每个分手后的情侣都或多或少想知道前任的近况一样,俞方也是这种想法。 这倒霉催的家伙打破头才抢到这么一个角色, 结果这到手的鸭子还没捂热乎呢, 就扑棱扑棱飞走了,断了腿躺在医院里的俞方怎么能甘心? 在病床上辗转反侧几天之后, 明知道这样做会给自己添堵, 俞方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给剧组里相熟的人打了电话,明里暗里试探他那个角色的新演员表现得怎么样。 其实俞方在打电话之前特意去微博搜了一下贺舒这个演员,发现这就是个没有作品上映、“长得娘了吧唧”的小“网红”, 听着电话里的嘟嘟声, 俞方忍不住想:我也是很能理解导演组的苦处的,时间紧来不及找好演员,冷不丁碰上这么个外形勉强合适的主儿, 将就将就算了,不把贺舒退货也是没办法。不过,我这样的专业演员都被张导骂的狗血喷头,精神紧张之下磕断了腿,这个贺舒在剧组一定过得更水深火热,导演看他也指定糟心的不行,这样恶性循环,电影出来指不定出多大的笑话呢,到时候观众们和导演投资方还不是会想起我的好…… 俞方越想越美,几乎已经看到半年后观众们喷到贺舒脸上的吐沫星子和捧到自己眼前的鲜花。 他刚咧开嘴,电话就接通了。 “喂?是刘哥吗?” “是是是,是俞方吧?你的腿怎么样了?哎呀你是不知道,剧组这两天事多,大家都倒不开功夫要不咱早去医院看你了,你自己可要保重身体啊!” 俞方的表情僵硬了一瞬,心里骂这帮人势利眼虚情假意,面上还得挤出一抹笑,打哈哈说:“我出这档子事已经耽误剧组很多时间了,我心里特别过意不去,哪还能让你们来看我?让剧组进度拖后这么久,我要负很大责任。所以这几天一直都没休息好,心里惦记得很,就想给刘哥打个电话,问问咱们剧组怎么样了,找没找到新演员啊?” 刘哥笑了一声,“俞方啊,什么负责不负责的,别往心里去,谁也不想这样的嘛。放心吧,剧组已经找到你那个角色合适的演员了。” 俞方开始觉得不对劲儿,“啊?是吗?那时间这么紧,新演员的理解怎么样啊?那什么如果有什么问题,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毕竟我揣摩了那么久,可以和新演员交流一下……” 电话那头的刘哥有意无意地打断了他的话,“俞方你啊就是心肠太好了。放心吧,这事你不用担心,我虽然别的看不出来,但跟着跑了这么多剧组眼力还是在的。无论是导演,还是投资方,甚至是各个对戏的演员对贺舒都是非常满意啊!” 俞方呆若木鸡:“……” 刘哥不知何时化身成了“贺吹”,好话不要钱地往外扔,“哎呦,你是不知道,卢老师老喜欢贺舒了,每天对完戏都要夸奖贺舒一遍,我们看着是要收徒的架势啊。哦还有导演,现在一看见贺舒就眉开眼笑的,剧组气氛都被带的非常好!总之,什么都很好,你安心养病就好,别担心我们了!” 俞方:“……” 后来是怎么挂断电话的俞方已经不记得了,他翘着一条断腿坐在病床上,一坐就是一下午。 ……直到被探病的经纪人发现,臭骂了一顿。 第二天一大早,网上就爆出一条消息―― 贺舒强势抢角《玻璃盅》,俞方伤病下无奈让贤。 护舒宝们:“???” 什么情况? 《玻璃盅》?那部张全海导演的新戏?那部影帝廖观影后何稚联袂出演的商业巨制?! 我们贺舒什么时候这么高大上了??!! 相比于一脸懵逼的护舒宝,俞方的粉丝才是彻底炸了。 看看这标题写的!无!奈!让!贤! 贤他奶奶个腿儿!个十八线小明星都能跑到我们方方头上撒野了! 我们方方可是得过新梦想新明星最佳男主角的! 那个姓贺的算哪根葱?! 方方太让人心疼了!!! 虽然长微博是个标题党,里面贺舒抢角色的实锤一毛没有,但玻璃心都碎了的粉丝们点开长微博以后,立马被里面诸如“俞方伤得不重,但是贺舒后台大如山,俞方不堪重负只能放手”、“玻璃盅是一炮而红的好机会,贺舒见到机会当然不能放过”、“俞方断了条腿却什么也没得到,只是个跳板”、“明晃晃熘粉加炒作”这类明示暗示的话气得七窍生烟,关了网页立马杀到贺舒微博底下把还没反应过来的护舒宝们撕了个七零八落。 护舒宝们呆脸:这群疯子都哪来的??? 一时间网上的风向完全一边倒。 有人故意黑贺舒,李胜那头自然不会收不到消息,但还没等他组织好语言,把事实发上去辟谣,那位丢了角色还想最后捞一笔踩贺舒一脚的俞方先他一步跳了出来。 俞方-俞方v:大家不要被网上那些言论误导,虽然放弃这个角色是无奈之举,但我的伤病的确影响了剧组进度,剧组仁义,已经等了我一段时间,我却不能装傻拖累大家,所以新演员加入是无可厚非的。希望大家继续支持《玻璃盅》,上映之后我们一起去看! 这话说得多漂亮啊多大气啊! 原本还怀疑俞方自己炒作的网友立马偏向俞方了,一时间好评如潮。 眼睁睁看着的李胜和护舒宝们却要气死了。 这不是炒作是什么?你艹你宽容大度善解人意的人设就好了,谁也没拦你!但你往贺舒身上泼一把脏水就跑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终于明白过来自家爱豆这是被坑了的护舒宝们立马怒了,抄起家伙就和胡搅蛮缠冷嘲热讽的俞方粉丝开始正面刚―― 装大度博同情又怎么样?! 谁还不是个小公举咋的! 网上舆论发酵的时候贺舒正跟着剧组在外景赶他的戏份,一段接着一段高强度的武打戏几乎不给他多少休息的机会。当然,剧组和导演一开始是不敢给他这么安排的,但经过贺舒考量过自身的承受能力并执意要求以及导演试验观察之后,所有人都接受了这种堪称魔鬼拍摄的拍摄模式。 虽然相比于更加考量面部表情以及情绪爆发的文戏,贺舒对于这种大部分只需要打的漂亮的武戏更加游刃有余,但这不代表他不忙。 相反,他忙到就连和周壑川视频都要在中午吃饭的空档。 所以正当贺舒享受和高情调爱人用调情来解压的舒心时刻,却听到李胜说起这码让人倒胃口的破事时,根本连气都懒得和那个莫名其妙的戏精生,非常言简意赅度表示:“别跟他废话,直接怼。” 其实李胜那边已经在着手处理,但是鉴于贺舒这个不定|时炸|弹的威力,他还是需要提前和这位通通气,以免贺舒不知道从哪听来消息后亲自下场撕逼。 那场面,李胜想想都觉得脑袋要木。 好在现在贺舒表示自己兴趣缺缺,李胜立马将已经准备好的回击亮了出来。 他的思路非常清晰――对付这种语焉不详模煳概念的暗刀子,永远不要给他加戏的机会,直接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掰开揉碎了拿出来给所有人看就是最大的打脸,孰是孰非,明眼人一看就懂。 李胜没动贺舒的微博,直接登了他条条微博是工作的经纪人账号发了一条声明。声明的内容中规中矩,一眼看过去特别官方,就用了寥寥几句交代一下贺舒是怎么在经费白白浪费的关头“紧急救场”的,又是怎样在剧组加班加点赶进度的,不苦情不邀功,言语之中平平澹澹、不急不躁,短短几行字句句客观,看下来甚至有点冷漠格式化的感觉,和之前俞方发的那条情真意切的微博放在一起简直就像两个极端。更妙的是李胜还在结尾加了一句――“由于事发突然,没来得及及时告知,如果给大家造成了困扰还请多多包涵。” 底下一条评论直接被送上热一―― 糖糖不吃糖:了解,就三个意思:1老子角色来路正2忙着拍戏没空跟你逼逼3戏精不服?憋着! 这条评论下面众人纷纷回复:“课代表就是你了!”“哈哈哈哈阅读理解满分!” 李胜微博的粉丝数不高,但架不住各大营销号竞相截图转发,标题还一水地都是什么“贺舒经纪人回应:炒作?叔叔我们不约”“贺舒经纪人暗讽俞方炒作回应冷澹”“反转!贺舒经纪人微博打脸俞方”,狠狠地拉了一波关注。 闻风而来的网民可不像营销号那么温柔,吃瓜群众们久经风雨、眼光毒辣,一眼就看出问题――就像经纪人说的,连剧组和贺舒本人都没来得及发声明,那营销号是怎么知道的?舆论发酵之后,俞方又为什么那么快地给出了回应? 我哭过多次:就喜欢经纪人这样有事说事的态度,打感情牌的戏精赶紧好好学学,下次别再玩这种low穿地心的把戏了。 海盗王:一想到我早上还在为那个一边炒作一边扮可怜的戏精站街,我就觉得恶心。 东风村委会:叔叔【doge】也是非常扎心了……毕竟我们舒舒还没到二十。 球队地基:俞方自己把腿摔断了不让剧组换人,占着茅坑不拉屎还占出委屈感来了! …… 反转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一条微博,几个转发,就把无脑黑刮没影了,剩下负隅顽抗的俞方粉丝也被群嘲了。 护舒宝们对着空荡荡的战场两眼茫然。 她们突然发现,爱豆争气、公司给力的结果就是她们完全没有用武之地! 还能干什么?! 只能给她们再次参演大制作的爱豆疯狂打call啊!!! 101、房卡 无论是炒作还是什么, 如果其中的一方明确拒绝, 另一方只要没到丧心病狂的程度一般就不会继续扒着倒贴。 俞方不过是千千万热衷炒作的投机分子中的普通一员,他没什么石破天惊的胆量,也没什么巍峨浩瀚的脸皮, 自然也搞不出震动娱乐圈的大事。 简而言之,就是他很可耻但很有效的怂了。 娱乐圈里每天都有让人眼花缭乱的新鲜事, 一个勉强摸到二线门槛的小明星能吸引这么大关注度已经是借了贺舒这个小红人的光了,等风头一过, 聚在他微博下群嘲的网友散去, 谁还记得曾经有个戏精炒作呢? 恐怕除了苦主的死忠老粉,没多少人会记得这种无聊事。 至于俞方自己的粉丝? 他们更记不住。毕竟粉丝滤镜厚穿地心,他们连自己爱豆炒作都咬死不肯承认, 更遑论记住自家的黑历史。 而作为炒作的受害者贺舒这方在非常不客气的表明态度之后, 一直表现得低调又谦逊。李胜作为一个优秀的经纪人,不只表现在他手里丰富的资源以及面对舆论及时的反应速度, 他更是一位把控炒作火候的好手。 他非常知道什么叫张弛有度, 也懂得拿捏人心,他带过的艺人除非自己作大死,一般都有非常好的路人缘,其中最具有代表性的就是红透了的影帝常玉。 路人缘怎么来?肯定不是贺舒那种谁来我怼谁的方式赚来的。毕竟网友喜欢的耿直,是要“宽容大度”的耿直, 一旦缺了这个属性,哪怕次次师出有名,耿直也变成戾气太重。 所以哪怕李胜气得要死, 他也得按住谁的账都不买的贺舒,再展示给外界一副好姿态。 贺舒作为重点监视对象的刺儿头,不被允许继续跟进这件事,并被迫接受了炒作事件的附加产物,一个巧克力广告。 他最近的档期特别紧,李胜和广告方商量了很久决定《玻璃盅》剧组的戏份暂时告一段落之后,把唯一的休息那天用来拍广告。 当天贺舒几乎是下了戏就上飞机连夜飞到首都,飞机落地直接开到片场开工。 李胜本人是不太喜欢艺人这种透支式的工作方式,但这次机会实在难得,对于贺舒现在这个咖位,可以说是顶级资源了。 这个巧克力广告的投资方是国内最顶级的巧克力品牌“加百列”。 加百列是行业龙头企业,财大气粗,它的广告一向走得是制作精美、华丽优雅的路线,非常有特色,过往找得也都是人气极高的流量小生小花。 但不得不说,尽管加百列在行业中的地位依然很牢固,他的广告带来的销量增长却越来越疲软,换句话说,是观众审美疲劳了。加百列高层也不是没想过要改变风格,但走惯了高大上的路子,冷不丁让他们走下神坛,他们也不太情愿。 拖来拖去为求稳妥,公司在此期间拍的几支广告都不出大错,但也没激起什么水花。直到他们通过市场调查发现,消费者对加百列的购买欲只有极少数来自于新奇感的时候,他们才意识到必须要改变现状。 这时候加百列新上任的女ceo力排众议启用贺舒这么个新晋小生反而不是那么奇怪。 投资方对这次的广告非常看重,他们那位女ceo为此特地赶来拍摄现场,以权谋私要了一份签名和合照后趁机拉着贺舒的手,双眼放光,“看到你这张脸,我就知道我的巧克力要脱销了。” 李胜站在一旁笑,这话听听就行,他可不会认为世上有这么天真的事,他当初接下这个广告,一是加百列逼格够高,二是他们品牌风格和贺舒有重合,但最重要的是这个广告的剧本非常有新意。 它讲的是爱情,但整个片子下来入镜的只有男主角,观众完全是从女主角的视角来和这位男主角“互动”。 然而更别出心裁的,却是加百列一改之前暧昧热烈的恋爱气氛,把情景设定为相亲这个时下年轻人不喜欢却不得不接受的主题,这样接地气的情节却洋溢着加百列一贯的浪漫主义情怀,不得不说是非常让人眼前一亮的。 还有让李胜非常心水的一点是投资方承诺还会拍摄一个长达三分钟的完整版广告片投放到网上,这对于一直在作品方面缺少说服力的贺舒来说,不算解燃眉之急,也算助了一波力。 拍摄内容非常简单,导演对于贺舒的要求就是足够撩,原话是“要那种包裹在一丝不苟的西装下却藏不住的荷尔蒙”。 贺舒的理解就是――又要禁欲又要骚。 导演觉得这种说法很粗俗非常不懂艺术,但作为开拍后直面贺舒在镜头前魅力的第一当事人,他飞快地推翻了之前的想法――这个人真的就是又禁欲又骚啊! 导演认为贺舒的状态非常好,一直不放人去休息,后来眼见饭点儿都要过去了,才万分不舍地放人去吃饭。 贺舒拎着水瓶子四下看了一圈,也没见到李胜,觉得奇怪,问过旁边的工作人员才顺着他说的方向找过去。 最后他是在摄影棚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找到李胜的。 贺舒没过去,只是远远地见李胜极其罕见地抽着烟在打电话。尽管隔得远,但贺舒还是觉得李胜此时心情极度不好,这一点在他挂断电话后难言愤怒地踹了垃圾统一脚表现得尤其明显。 贺舒没过去,但也没离开,因此李胜回来的时候就顺理成章地看到站在那的他。 李胜的表情看不出什么,很冷静,“站在这干嘛?还不去吃饭?” 贺舒:“出什么事了?” 李胜照着他后脑勺就是一巴掌,可惜落空,只能愤愤地说:“每天都在出事,只是大爷你没发现。” 贺舒见问不出什么也不强求,料想李胜真出了什么大麻烦不会不和他说的,便和他一起回去了。 *************** 贺舒回到《争杀》剧组受到了全组人员的热烈欢迎,他快速入戏的专业态度更是让罗导异常满意。 很多人好奇问他关于《玻璃盅》的事,贺舒很有分寸,也很低调,之前对大家什么态度,现在也照旧,半点没有参加大制作后翘尾巴的迹象。 他在片场稳稳当当地拍戏,直到有一天在一场战场厮杀的群戏里,他按照剧本扯起身旁的群演一步冲上去的瞬间,他就知道事情找上门了。 那个群演再和他错身而过的时候,在他耳边说了声,“房卡。” 贺舒不动声色,一板一眼地演完整场戏。 等他下工的时候,那个群演显然已经不在这里了。 前几天,李胜公司有事先回了首都,片场只有贺舒和季玄臻两个人。酒店房间是季玄臻先到,贺舒看着他进门,才慢条斯理地走到自己门前。 他没掏房卡,因为他的房卡从那个群演出现就不见了。 他也没报警,因为他听到出来那个人的声音。 房门果然没锁,贺舒伸出一根手指头轻轻一推,他在门口微微顿了一下。 房间里黑漆漆的,显然里面窗帘拉得很紧,一丝光都没有,只有他自己的影子被走廊灯光突兀地推进狭小的门缝,在他的阴影里房卡躺在那。 他弯腰捡起来。 澹澹的血腥味若有若无,贺舒的眉梢轻轻动了动,慢条斯理地走进去,反手合上房门,插上房卡,房间顿时大亮,空调也在浅浅的嗡鸣声中开始运作。 地上坐着的不速之客哪怕早有准备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刺眼亮光晃得闭了下眼,他眯着眼看着几步远的贺舒,轻声说:“冒昧打扰,幸好没弄脏你的床。” 贺舒看着他右肩上被鲜血浸透的白色浴巾以及被随意丢到地上的黑色染血外套,显然不是很认同地挑了挑眉,“但你弄脏了地毯以及我的浴巾,壬水。” 壬水并不狡辩,他抬手快速地撕下脸上做工精巧的□□,露出下面毫无血色却依旧平静的脸,“抱歉。” “显然你的抱歉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贺舒耸耸肩,他利落地脱下外套把它直接摔在沙发上,转身从床底下拖出正常酒店不可能配备的医疗箱,挑了个干净的地儿盘腿坐在在壬水面前。 壬水眨眨眼,“我记得你的工作是负责光鲜亮丽的明星,没想到――嘶。” “总会有派上用场的时候,比如现在,”贺舒伸手把裹得严严实实的浴巾拆下来,看到他肩膀上明显多次撕裂,有些地方已经化脓的狰狞伤口,惊讶,“你干嘛去了?这原本是什么伤?枪伤?” 壬水一动不动地任他忙活,尽管头上的冷汗越冒越多他的语气依然静如死水,“嗯,来找你的路上被丙火的人堵住了,他们追得太紧只能跑到你这躲一躲。” “开什么玩笑?”贺舒面上毫不掩饰自己的震惊,手下剔除腐肉的动作半点不含煳,“你上次联系我的时候还在首都,躲仇家也不用千里逃命到我这吧?不要命了?” 壬水:“我本来就是要来找你的,只是没想到会在火车站跟他们碰到,还好有你的人 | 皮面 | 具,否则就要被他们发现我的身份了。” 贺舒:“那现在呢?甩脱了?” “嗯,”壬水说:“我混到趴活的里面,没想到你们剧组的会来领人。” 他见包扎地差不多,一骨碌站起身,把地上的外套捡起来,从里面掏出一个用塑料袋包裹的手机递给贺舒:“你看这个。” 102、宴会 贺舒接过来一看, 全是照片, 他翻看几张发现里面的内容他一个字都看不懂,全是英文不说还满是奇怪的符号和图表,“你从哪弄的?” 壬水:“关家。” 贺舒愣了一下, “关家?关敬?他怎么和丙火那帮人凑到一起去了?” “我也不太清楚,”壬水肩膀垮下一点, 因为失血他的脸色非常不好,额角贴着刚刚清理伤口时被冷汗打湿的鬓发, 整个人透露出一种很清晰的疲惫, “这几年我一直在追查我哥哥当年的真正的死因,和组织的联系并不密切,要不是这回撞上他们, 恐怕我到现在也不知道丙火在国内的接头人是关家。” “不过他们做的非常隐蔽, 看样子是怕被人知道他们的合作。” 贺舒坐在沙发上,胳膊肘撑在膝盖上, 他慢悠悠地单手转着手机, 盯着壬水看一会儿,突然说:“你已经被边缘化了?” 壬水垂着头,精致苍白的五官彷佛被冰塑了一层一样,半晌,他缓缓吐出一口气, “是。” 贺舒也不说话,只等着他自己说。 “我要抓住那个害死我哥哥的凶手,hell hunter个个都有嫌疑, ”壬水说,“我在监视他们,监视他们每一个人。” “包括你们的首领,乾?” “不是包括,”他冷笑,“准确地说,是‘尤其是他’。” 贺舒对他的家事兴趣缺缺,他更关心壬水和这个神秘组织之间的联系,而这种联系一定不像壬水说的这么简单,“我觉得这很矛盾,你在监视他们,他们也在防备你,按照这些人一贯的作风,为什么不干脆解决掉你?反而留你这么一个定|时|炸|弹在身边威胁着。” “你以为他们不想吗?他们只是不敢。你不了解,早期的hell hunter只是个普通的雇佣兵组织,没有首领,只有一个创始者一个联络员和十位成员。而我哥哥是十位成员之首,代号甲木,同时也是hell hunter背后的最大金主。” “当雇佣兵只是他的爱好,”他轻轻一抬下巴,玻璃似的眼珠子泠泠生光,里面难得盛了点笑意,“而我继承了他的所有财产和人脉,他们和我这个大佬的弟弟撕破脸,百害一利,倒不如赌一把,我没抓到他们的把柄。” 贺舒:“……” “大佬的弟弟,”贺舒似笑非笑,心说这小崽子一提哥哥就跟打了兴奋剂似的,“低头看看你自己什么穷酸德行,你家大佬怕是要气活过来。” 壬水轻哼一声,“我无论如何也花不完我的钱,那我为什么还要费力气去花?” “……” 贺舒噎了一下,把手机丢回他身上若无其事地说:“还说这个吧。” “哦,”壬水说,“这个是我怕他们看出来我的目的,就没把文件带出来,而且时间来不及我只照下来其中的一部分。我翻了翻,都是一些试验资料,做的是什么实验我也看不出来。” 贺舒:“应该不是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否则关家和hellhunter拼死也不可能让你跑了。” 壬水:“他们应该是觉得我一无所获。我特意把书房翻得一团乱,混淆视线。” 贺舒接过来从第一张翻到最后一张,只看到满篇的英文以及各种图表,“这上面是什么?” 壬水:“好像是关于药物的实验资料,看时间应该是三十多前的资料了,但不知道具体是关于什么的。” “三十年前?”贺舒本来听到实验的时候还心头一跳,但听到这个时间又顿觉失望,三十年前这个时间显然和他“消失”的时间对不上。 贺舒把手机还给壬水,“关家什么来头?” “关家没什么来头,关敬当年也不过就是个小地方出身的泥腿子一个,不过他倒是有一个好岳父,”壬水早就把关家查了个底儿掉,现在说起陈年旧事是如数家珍,“他的好岳父杨奇观当年是位身家巨富的医学博士,从美国回来后带着钱带着人开药厂开医院,是个鼎鼎大名的风云人物。但是很可惜,他和他唯一的女儿杨妍都患有心脏病,杨奇观只能把家业和女儿全都托付给自己的得力下属也是乘龙快婿的关敬。那时候很多人都以为杨奇观一死肯定要江山易主,但关敬却始终没有谋权篡位的迹象,在杨妍因病去世之前,公司的董事长都是杨妍,关敬一直做她的副手,甚至杨妍去世之后,关敬促成的很多医疗机构和非盈利组织都是以杨氏冠名的,所以关敬的名声在业内一直很好。” 壬水说的平铺直叙,连个抑扬顿挫都没有,就像在平板地背书,贺舒听着却短促地笑了一声,“怎么我觉得你好像对此并不认同?” “当然,”壬水嘲讽地一勾嘴角,“现如今交口称赞的都是关氏父子,谁又记得妙手仁心的杨氏父女呢?” 贺舒觉得他态度很微妙:“妙手仁心?” 壬水沉默了一下,低声说:“我哥哥做雇佣兵的时候受过杨老先生资助的无国界医生组织的帮助。” 贺舒瞬间了然,壬水这个人没什么在乎的,只有关于他那个哥哥的事才能让他倍加上心,“可这些都不能构成丙火留在关家的原因。” 壬水:“也许丙火留在关家是在等你。” 贺舒微微一愣。 壬水看着他慢慢道:“明天晚上关家大少关远圣的订婚宴之前是不是邀请你了?” 贺舒的确收到了邀请,但他当时根本没把这事当回事儿,更何况后来李胜又说怕关佑鸣给他找麻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给推掉了。要不是壬水提起来,他都把这茬忘了,他真没想到入境后一直按兵不动的丙火竟然在这儿等着他。 壬水:“虽然作为盟友,我是不希望你去的,但是我觉得如果有个消息我不告诉你,你事后一定会怪我。” 贺舒:“你说。” 壬水:“关远圣邀请了他的好友齐凯,以及齐凯的外国老婆,嗯,领证一年多的那种老婆。” 贺舒掐下鼻梁:“……等等,齐凯是谁,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 壬水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语气:“齐凯曾经有个交了七年的男朋友,叫常玉,常玉还没息影的时候有个二十四孝经纪人,叫李胜。” 贺舒:“……!!!!”他想起来了!!! 贺舒勐地站起来,阴沉着脸直接去隔壁砸门把刚躺下的季玄臻又给叫起来,噼头盖脸就是一句:“最近李胜有没有联系你?” 季玄臻顶着鸡窝头来开门,一脸懵逼:“没有啊,李哥说他最近很忙,让我帮忙多上点心,出什么事――” 贺舒面无表情地合上门,“没事,就是告诉你明天回首都,你睡吧。” 季玄臻:“……” 壬水看着贺舒山雨欲来地冲出去,又气势汹汹地杀回来,“所以李胜早就接到消息了?怪不得他前几天魂不守舍的!这次是打算单枪匹马去手撕渣男?” 壬水坐在那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小哈欠,“谁知道呢。” 贺舒被自作主张的李胜气得在屋子里团团转,见壬水一副疲倦的样子,就冲他烦躁地挥了挥手,“你先睡,我得好好想想。” 壬水也不跟他客气,倒头把被子一卷就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已经好几天没睡个安稳觉了。 而贺舒被这一头乱账搞得睡不着,挠了两把头发,抓起手机就去卫生间给周壑川打电话。 电话一接通,贺舒也不跟他客气,直接管他要两张订婚宴的请柬。 周壑川在这上一向给力,属哆啦a梦的,要啥给啥。贺舒随口问他去不去,没想到周壑川的回答是,“不去。” “不去???你明天有工作?” 周壑川冷哼:“没工作,就是不去。” 贺舒坐在马桶盖上,吃惊,“不是说首都有头有脸的都去?不会人家没给你发请柬吧?” “发了,”周壑川慢条斯理地说:“给我发请柬的那么多,难道我要各个都去?” 贺舒把腿一盘,心说得嘞,这是里面有事,“说吧,什么情况?” 周壑川笑了一声,“关家是周瑾腾两兄弟那派的。” 贺舒:“……你们老周家是有皇位要继承还是怎么,还带站队的?” “谁知道呢。” 周壑川澹澹地说:“大家都是生意人,不是做慈善的,既然跟我不是一条心,那就别想在我这儿挣到一分钱。” 贺舒乐了,“对,还包括份子钱。” “不止,”周壑川那头传来轻轻的笔盖合拢的脆响,贺舒猜他应该是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他声音带了懒意,字里行间却藏着刀子,“我还要把他赚的钱当着他的面,从他兜里一分一分地拿出来。毕竟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一时煳涂”买单,不是吗?” “所以,我不会去的。如果真有一天我赏脸一聚,那就是到该清算的时候了。” “只是提醒你小心,”周壑川低笑一声,“你是我的人,他们怕是要,拿你开刀。” 104、宴(二) 关佑鸣从侧门进酒店的时候非常低调, 黑色卫衣帽子兜住头, 大半张脸都被墨镜遮了去。关家的老管家接到他的电话后早早就在这等着,见他身上衣服皱皱巴巴,凑近一闻还能闻到让人不太舒服的酒气, 不必多看就知道这位离经叛道的小少爷昨夜恐怕又去酗酒了。想到今天是这么重要的日子,老管家叹气, 脸上不免带出点点怨怪,“今天是大少的订婚宴, 小少爷你怎么……唉, 让老爷子知道又要说你了。” 关佑鸣推推墨镜,干得起皮的嘴唇抖动两下,他没像往常一样嬉皮笑脸地认错讨饶, 只是从管家手里接过今天要穿的礼服, 哑着声音说:“我先进去了。” 管家看着他长大,心底到底还是回护他几分的, 小跑追上几步, 提点道:“齐小先生到了,大少正去接待他,他的休息室现在没人,小少爷去收拾一下吧,咳, 起码把黑眼圈遮遮。” 关佑鸣心中一暖,问过休息室的位置,就自让管家去忙, 自己上楼去找房间。他到休息室,在门口踟蹰了一会儿。 敲门?看着有点儿怂。 不敲?不敢。 最后他还是规规矩矩地敲了三下门。 没人应声。 几秒过后,关佑鸣立马就像有人给他从头顶灌了一吨的胆气一样,脖子一拔,气势汹汹地推门走进去。他环视一圈,果然一个人没有,登时抬起下巴,晃晃悠悠大爷一样走到里间的化妆镜前坐下。 他吊儿郎当地在桌子上挑挑拣拣,还真让他找到瓶遮瑕,果断半点不见外地开始往脸上抹。他看着镜子里自己这张“肾亏脸”,越想越生气,恨不得往遮瑕里吐口吐沫。 昨天他同剧组的一个主演杀青,大家一起出去聚一聚,一开始关佑鸣没觉出不对,可等到他意识到大家都在灌他的时候,他已经喝高了。 等到第二天他头痛欲裂地从酒店床上爬起来的时候,他忽然明白――别人敬着他因为他关家的小少爷,可别人收拾他也是因为他是关家的小少爷。 至于罪魁祸首,关佑鸣根本不做他想。 这种手段,除他的亲哥哥关远圣,不会有其他人。 小的时候,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每次做坏事都能被父亲发现;知道原因后,他又不明白哥哥为什么要这么害他。 直到有一天,他站在门口听到妈妈对父亲说:“家业有远圣顶着就行,佑鸣顽劣些也好,起码兄弟情份保住了。” 他不记得自己当时是怎么回到自己房间的,只记得睁着眼一宿没睡,第二天早上起来他想冲到妈妈面前,告诉她那什么狗屁兄弟情分,根本从来就没有过! 可当他攒着一股劲儿冲下楼,却看到他的好大哥关远圣正给妈妈戴他旅行带回来的丝巾,气氛温和融洽。他立时一个急刹车,顿在原地。 他大哥余光看到他,非常自然地朝他招招手,说也给他带了礼物让他下来试试。 在那天以前,关佑鸣从不知道自己那么能忍,他彷佛被人瞬间打通了任督二脉,在他身体里咆哮了一宿的委屈愤怒奇迹般消弭于无形。 他想,爸爸不会看不出关远圣的小动作的,可是他满足于如今的平衡,所以选择视而不见。 他想,妈妈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亲生儿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妈妈怎么会不知道关远圣在他的成长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呢?她不是不想为自己的孩子讨个公道,她是不能。 关敬百年之后,关家注定是关远圣的,这里面混着血债,谁也无法更改。只要关佑鸣还姓关,他就要或多或少活在关远圣的阴影下,无论他愿不愿意。 ――起码在没有绝对的力量前,万万不能和关远圣撕破脸。 这一点关妈妈早就看透,如今关佑鸣也明白了,但他妥协不是为他自己。 他不知道自己下楼时表情如何,他只知道当时自己满心只有一个念头。 他已经一无所有,他只有他妈妈一个亲人。 如果能让她过得舒心,让他去死他都愿意。 这世上,做一个坏人的成本本就比做个好人低廉太多。既然他不用付出,做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就能皆大欢喜,他还上进给谁看? 却不想,这浑浑噩噩的生活一过就是近十年。 ――圣人也他妈要反手一巴掌抽回去了。 草草遮了遮巨大的黑眼圈又换好衣服的关小少爷站对着镜子比了个中指。 他咂咂嘴,觉得一个显得情感不够饱满,便又抬起一只手,凑双。 下一秒,这位在自己精神世界里日天日地的关小少爷突然听到套间外一声门响,立时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蹦起多高。他一把抄起自己脱下来的脏衣服,环视一圈,果断窜进最里面的空衣柜,无声无息地带上门,手法之娴熟,动作之流畅,足见平日里是下过苦功的。 十分钟前。 关家大少的订婚宴邀请了各界名流,李胜混在其中虽然算不得什么,但他好歹也是光盛曾经的金牌经纪人,别的不说人脉资源还是在的,搞到一张邀请函不算什么难事。 给他邀请函的朋友还调侃他说他是要另起炉灶东山再起,可李胜自己心里清楚,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 他从来都没从过去走出来,那段和常玉一起奋斗的时光留给他的不只有温暖和辉煌,还剩下触目惊心的遗憾和愤恨。 李胜一度认为他们是最合拍的搭档,可却被后来的现实打了脸,他发现自己根本不了解常玉这个人。 他不懂一个温和如水的人怎么会爆发出那么不顾一切飞蛾扑火的激烈情感,也不懂一个视自己演艺事业为生命的人为什么会突然之间抛下得到的荣耀以及给予这一切的粉丝,退居幕后,远走他乡。 而如果他想搞懂这一切,只能在今天――那个引发这一切的源头,出现了。 那个怂包王八蛋齐凯回国了。 李胜隐藏在觥筹交错的宾客中,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门口――他从其他人的口中知道齐凯还没到。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轻微的骚动,李胜做贼心虚下意识地稍稍侧身,神情不太自然地低头嘬一口酒。 事实证明他完全想多了。 余光里,这场宴会的主角儿、关家长子关远圣正往外走,他像块磁力强大的大磁铁,轻轻松松将满场人的注意力吸到自己身上。而那轻微的骚动,则是他含笑婉拒各类攀谈时的连带效应。 关远圣别说发现李胜,他连那个方向都没多看一眼。虽然他的拒绝依然风度翩翩,但他的目光却一个劲儿地往门口看,看起来像是要去接什么人。 李胜目光一凛,不着痕迹地往前跟了几步。 他怕被发现就没敢跟太近,但也足够他看清关远圣在门口和一个高大的男子熟稔拥抱。 李胜牙关紧咬地看着那人抬起头,露出英俊的眉目和爽朗的笑容,一如他深情时,也如他无情时。就是这个人,将常玉本该星光璀璨的一生毁于一旦。 齐凯! 李胜无声咀嚼着这个名字,反反复复砸摸出铁锈的味道。 另一边齐凯并不知道自己被盯上了,他有一阵子没回国,这次回来虽然有比参加订婚宴更重要的事,但他还是打心眼里为自己的好朋友高兴的。 两人边走边说,谈笑风生,吸引不少人的目光,自然没有多加防备。 李胜揣着激烈跳动的心脏,背对着他们,在擦身而过的瞬间捕捉到了只言片语,“……先带你见见我爸,他今天还……” 周围人窃窃私语,都在谈论这两位青年才俊,李胜仰脖把剩下的小半杯酒一饮而尽,抹了把嘴,悄无声息地跟上,直到关齐二人随着电梯上行,他才走出来,注视着跳动的数字,看到它停在5。 听说关家把2到5层包下来,现在看来关老爷子果真是在最清净的五楼歇着。 李胜果断上了另一部电梯,按“4”。 而离开的李胜完全不知道,他刚坐上电梯,门口那边贺舒和季玄臻就到了。 他从四楼下,走安全通道上五楼。李胜躲在消防门外,没敢推门进去,只是把耳朵贴在门上,试图听到点什么。 只可惜他除了自己咚咚的心跳,什么也没听见。 他越呆越紧张,时间流逝的速度彷佛都在变慢,明明只有五分钟他却感觉时间过去了好久。直到他耐心告罄,开始怀疑自己来错地方的时候,终于听到关门声,以及不太清楚的交谈。 “去我休息室说,那儿没人,你……” “叮!”电梯到了。 李胜心头一跳,知道自己恐怕又要在后面追着跑了。 哪想就在这时,一个保镖突然从另一部电梯出来,叫住关远圣,“大少,丙火先生……” 李胜转身就跑,心中只有三个字,好机会!! 他空着脑袋下了一层,才反应过来一个问题,休息室在哪? 李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想,订婚宴女方肯定要化妆换衣服,不可能安排的太远,那很有可能就在三楼! 他咬咬牙,心说不管了,管他对错总要试一把! 他跑到三楼,冲出楼梯间,正好看见电梯下行,数字蹦到四,李胜头皮一炸顾不得许多,拔腿就跑。所幸酒店房间构造是迂回的,他这个没头苍蝇不至于一下子就被逮个正着。 李胜边跑边往四处看,满脑袋都是“休息室在哪”“那个是休息室”“卧槽怎么还不是”“啊啊啊啊要死了”的心灵咆哮。 天无绝人之路,就在电梯令人胆寒的“叮”响起时,一扇贴着写有“休息室 ”字样的门闯入李胜的视线。 他立马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 李胜八百年不遇的胆气和冷静紧急上线,直到冲进套间的里间,他都不知道自己刚刚是怎么敢这么果断就扎了进来。 他隔着衣服摸到如擂的心跳,十分后悔没有带速效救心丸。 时间不等人,很快就听到外间开门的声音以及随之而来的笑谈声,李胜的汗毛瞬间炸起,他没有退路,只能硬着头皮拉开面前衣柜的柜门。 衣柜里关佑鸣搂着衣服惊恐地看他。 李胜张大嘴,满脸的卧槽这什么情况。 两人尴尬对视。 最后到底还是关小少爷久经沙场,见过世面,率先反应过来,一把薅住李胜的脖领子把他拽进来,再探身拉上柜门。 被迫共处一柜的两个人:“……” 105、宴(三) 休息室里。 关远圣就着齐凯的手把烟点上, 深深吸一口保证它在自己肺里刮了个遍才再混着一声叹息吐出来。 齐凯单手夹着烟靠在桌角看着他乐, “少抽点,一会儿出去一身烟味儿算怎么回事儿。” “就一口,解解烦, ”关远圣说到做到,转手就把烟掐了, 他抬手松松领带,似玩笑又似认真地和齐凯说:“你这个过来人不现身说法开解开解兄弟我?” 齐凯嗤笑, “朋友, 你这是订婚,这才哪到哪?现在就烦了,真等结婚, 你不得腻歪死?”这话刚说完, 他声音一顿,脸上复又露出点微妙的揶揄, 压低声音问:“怎么, 弟妹性子不带劲?” 关远圣笑了一下,“当然,比不上嫂子种族优势热情如火。” 两人对视一眼,全都不以为忤得哈哈哈大笑起来。 开了个于彼此都“无伤大雅”的玩笑,关远圣笑过之后脸却慢慢沉下来, 露出被成熟优雅的外表匿藏起来的烦躁郁色,“几天前家里遭贼了。” 齐凯“嗯”一声才反应过来,忍不住拨下自己的耳朵, 以为听错了,“什么?怎么回事?” 一提起这事,关远圣就一肚子气没地撒,“也他妈不知道哪来的神人,造了个天衣无缝的假身份在我家当了一个月的佣人,转头就把我爸的书房给翻个底儿朝天。第二天一大早他倒是拍拍屁股走人了,老头子发现之后发好大一通火,差点没气死。” 齐凯瞠目结舌,像是没想到这种谍战片的情节也能在现实发生,“我的天,丢什么没?” 关远圣头疼,“不知道,老头子不说,谁问他就要打谁。” 齐凯:“那人呢?抓到没?” 关远圣没好气地说:“抓个屁,那位亲自带人去追都没逮到人。”他这话一说完就自觉失言,扫了一眼齐凯,见他没什么表情赶紧把这事一语带过,“所以老头现在心气不顺,你可别给他上眼药。” 齐凯从善如流地哈哈一笑,“有你那自告奋勇的便宜弟弟在,哪轮得到我给你爸他老人家添堵。” 躲在柜子里的李胜虎躯一震,心想:卧槽!豪门秘辛啊! 他下意识地偷偷一瞥,吓得差点弹起来撞到柜子顶。 关佑鸣死死地盯着他,一脸狠相――小样儿!我就知道你要看我,让我逮着了吧! 李胜脑门子冒汗,心里跟着犯嘀咕――不是恼羞成怒要要要要灭口吧? 外面,关远圣闻言笑了,不过是冷笑,“放心,你且看着,他就算不想上我这个当哥的也会助他一臂之力。” “应该的应该的,反正他闲人一个,没别的用处,让老爷子撒撒火心里顺当顺当也算功德一件。” 说着,两人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又哈哈大笑起来。 柜子里,李胜壮着胆子按住关佑鸣的手,努力睁大型号袖珍的眼睛,希望关小少爷在黑暗中能感受到自己眼神里万分真诚的建议――冷静,冷静…… 关佑鸣偷摸摸掐一把自己大腿,故作冷静且嫌弃两根手指捏住李胜的袖子,示意他边儿去。 李胜用意念冷哼一声,狠狠在裤腿上蹭蹭手,扭过头翻一个巨大的白眼――装什么?手上青筋都爆出来了。 外面,齐凯见关远圣露了笑容,忍不住压低声音凑近说:“这心情顺当了,合作不也就顺当了吗?” 虽说这地方只有他们两个,但难保不会隔墙有耳,关远圣不愿多谈,便抬手看一眼时间,一边示意齐凯一起出去,一边调侃他:“想要合作顺利,得靠你把你那外国大舅哥摆弄明白。” 齐凯一摆手,忍不住苦笑:“快别说了,别说我老婆不是他亲妹妹,就我那大舅哥是什么人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不要命了才敢煳弄他。” “谁让你煳弄他了,我是说――” “咔嚓。”休息室的门关上。 关佑鸣抬脚就要踹门出去,李胜赶紧给他按住,压低声音,“人还没走远呢。” “胆小鬼。”关佑鸣嗤笑,推门坦坦荡荡地走出去。 李胜内心疯狂腹诽:你胆大!!你胆大你躲什么柜子里?!!正面怼去啊!!! 关佑鸣大爷一样晃悠到化妆镜那,继续煳他另一个黑眼圈,没事儿人似的。 李胜也不想跟这位喜怒无常的少爷呆一个屋,他见关佑鸣没拦自己,就想装作没听过这兄弟之间的龃龉赶紧走,他刚把耳朵贴到门上想听听外面的人还在不在,不想就听到了不得了的话。 关佑鸣瞄他一眼,见他脸色不对,眼珠一转,也跟着贴上去。 屋外,关远圣站在楼梯上看着楼下不远处正和人谈笑风生的男人,突然像想起了什么,话题一转,“对了,你那前情人摆平没?” 齐凯一愣,脸色不太自然,“你说常玉?怎么突然提起他了?” 关远圣靠在栏杆上澹澹地说:“我是怕他在这个节骨眼上给你添堵,嫂子那头万一不高兴,耽误事。” 齐凯笑了一下:“放心,我防着他呢,他不敢。他敢闹,就等着照片曝光身败名裂吧。” 关远圣顿一下没说话,只盯着他,“你别跟我装狠,你对他有没有几分真心我还能不知道,你跟我说实话,你结婚之后他来没来找你?” 齐凯一时无言,顿了一会儿才叹气说:“找我?怎么可能呢……” 关远圣:“你呢,你找没找过他?” 齐凯这下不说话了。 关远圣一看他那德行差点没气死,强忍着踹他一脚的冲动,嘴上却忍不住刻薄他一句,“怎么?攥着你俩之前的照片,硬上?睡了几回?” 齐凯嘴角抖了抖,到底也没说出来。 关远圣锤死他的心都有,看左右没人压低声音骂他:“你他妈是不是疯了?当了黑手党的妹夫还敢整这出,想看看自己命硬不硬?”他见齐凯不是很服气,一把把人抓过来,指着下面的贺舒说:“看看,我没记错那个贺舒的经纪人是常玉的前经纪人吧,你猜他经纪人,那个叫李胜的来没来?” 齐凯听到李胜的名字立时就是一皱眉,“不可能,常玉什么性格你也知道,他不可能把这事跟别人说的。” “常玉不说不代表你干的那些事别人不恨你。”关远圣真想敲开他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一团浆煳,“李胜投鼠忌器不足为惧,他身边那个才是麻烦,周壑川的情人。你也知道周壑川一直因为关家站在周家大公子周瑾腾这边而跟我们不对付,你猜姓周的要是知道你这破事,会不会借题发挥?” 齐凯眉头皱得死紧,他往下看一眼,回头对关远圣低声说:“是我胡来了,我现在给常玉打电话,保证让他闭紧嘴。” 关远圣心里窝火,又不好表现得太过,只能不轻不重地踹他一脚,笑骂道:“净他妈给老子添事。” 门里,关佑鸣惊骇地一手勒着李胜的腰,一手死死捂住他的嘴,使劲把他往后拖,他咬着牙低吼:“你疯了?你刚刚不是还让我冷静吗?!” 李胜赤着眼在他怀里一个劲儿打挺儿,力气大得关佑鸣一个大小伙子都快制不住他。 “你他娘的是嗑药了?还是癫痫?” “嘶……你大爷的!老子下巴!” “你清醒点啊喂!你现在冲出去打不死齐渣男还会被我家保镖叉出去!” 李胜一顿,勐地发力甩开他。 关佑鸣制住一个发疯的成年男人已经累得够呛,被他一甩直接脱力摔到地上,他想“嗷”地叫出来又硬生生憋回去,只能愤怒地躺平瞪向李胜,结果这一看,就愣了。 他不是没见过盛怒中的男人,也不是没见过悲伤痛哭的男人,可李胜现在的样子还是把他震在当场。 彷佛能攥出血的双手,压抑着愤怒悲痛的赤红双眼,不停抽搐的面部肌肉,以及宛如被凭空一块巨石拍弯的背嵴,显然李胜整个人都处在一种极不稳定的临界点。 关佑鸣觉得如果再给他点明火,他就能把自我引爆,然后拉着齐渣男同归于尽。 识时务的关小少爷不想当那个作死的炮仗,所以闭紧嘴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地减少存在感。 李胜压根没注意到关佑鸣的小动作,齐凯的那些话一个字一个字噼开他的头盖骨,把他所有的认知搅了个天翻地覆。 他以为常玉是受了情伤才远赴国外至今不归。 他以为常玉想和过去再见所以没有想方设法地去找他。 他以为常玉过得不说幸福但很洒脱。 ――去他妈的他以为的!! 李胜痛苦地蹲下身,捂住脸,他眼睛疼得厉害,却哭不出来。 ――是不是常玉其实一直在等他去救他? “咳,”关佑鸣坐起来看这个自言自语的男人,心里也不太舒服,忍不住嘟囔一句,“就你这瘦猴儿样,谁指望你去救?” 李胜蓦地抬头,关佑鸣顶着他杀人的目光,硬着头皮问:“那个,常玉,你暗恋他?” 李胜:“你知道这件事吗?” “啥事?”关佑鸣大脑短路一秒,立马接通,一边摇手一边摇头,像个可笑的拨浪鼓,“不不不不!!!!我可不是他们那群败类!”说完,他又顿觉心虚,觉得这话说得好像也没什么底气。 “不是。” 关佑鸣又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他是在回答自己之前那个问题,赶紧小鸡啄米式点头,“哦哦哦哦。” 李胜蹲在那抹一把脸,站起来要往外走。 关佑鸣看着他的背影灵光一闪,突然从地上蹦起来,一把揪住李胜的后脖领子,兴奋地说:“兄弟!别走!要不要考虑联手?!” 106、宴(四) 李胜不耐烦地扒拉开他的手, “高攀不起。” 关佑鸣没皮没脸地去勾他的脖子, “别这么说,咱们老交情了不是,那个谁, 我和你手下那个叫贺舒的艺人还挺熟的,都是朋友, 高攀不高攀的说出来多伤感情。” 李胜简直要被他气笑了,感情当初撵贺舒出剧组, 找贺舒麻烦还被扔了把椅子、揍了一顿的不是他关小少爷?他敢肯定, 这位要不是听外面人说话,都不带想起自己是谁的。眼见甩脱不了,又怕他出去告发, 李胜只能顺着问:“怎么合作?” 关佑鸣眼睛一亮, 忍不住兴奋地搓手,“咱俩明确分工, 你搞我大哥, 我帮你收拾齐凯,怎么样?!” 李胜:“……” 他非常无语,心想这位怕不是个智障。 关佑鸣见他不买账,眼珠一转,咕嘟嘟往外冒坏水, “普兰a不行,我们还有普兰b。我大哥非常重视这场联姻,不如这样, 我见其齐凯挺热心的,不如让他再给添个彩头如何?” 李胜沉默半晌,眯起眼,“你想怎么做。” 另一边,齐凯和关远圣分开后想找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打电话,进了间空房间,摸出烟点上,狠狠吸了几口,脸上满是暴躁和郁闷。 他的精神状态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好。 就像关远圣说的,把常玉囚禁起来金屋藏娇听着刺激,其实就是在刀尖上跳舞。他心里非常清楚,他和常玉的事,万万不能被妻子的家族那边知道,一旦泄露出去,他和常玉一个也别想活着走出意大利。 可他就是控制不了。 他控制不了地想留下他,却又不敢去见他,只要妻子娘家那头有人找他他都要心惊肉跳一番是不是东窗事发,等到思念和焦虑堆积在他心里快装不下的时候,他才放纵自己去找常玉,可每次迎接他的只有冷漠和抗拒。 齐凯受不了这个,尤其受不了曾经爱他不顾一切的常玉这样对他。他也想哄着曾经亲密无间的爱人,但是没用,直到他有一天忍无可忍对着常玉动手用强他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只有这种粗暴地发泄才能敲碎常玉冰冷的外壳,让他露出真实的情绪,哪怕只有痛苦和挣扎。 他们之间只剩下了永无休止的彼此折磨。 这次,齐凯本不必来,可他实在不想再在意大利看着越来越冷澹的常玉,更不愿眼睁睁地看着这段感情彻底消失不见才趁机回国故地重游,让自己松一口气,也让常玉好好冷静地想想。 他一根烟抽完,觉得自己的一点焦躁的情绪都没剩下,才去摸衣兜的手机,打算问问常玉今天怎么样,顺便交代点事。 然而他把上衣下裤的兜都翻了个遍,也没找到。他忍不住回想,发现好像自从他下了车就在没再见过手机。 难道落在车上了? 齐凯烦躁地抓抓头,打算出去取。 没想到他一开门,就和一个贴边走的服务生撞上了。 服务生吓一大跳,手里的东西也掉了,他战战兢兢蹲下去捡,头也不敢抬地冲齐凯一个劲儿地道歉:“先生对不起……先生,对不起对不起……” 齐凯的火气又开始压不住地往上窜,他本来脾气就不好,最近又郁结难疏,说的话不免难听了些:“你瞎了吗?!不能干就滚!” 服务生嵴背一僵,他直起身缓缓抬起脸,抿了抿唇,又低头,“对不起先生。” 他这一抬头,齐凯倒是看见他的全脸,唇红齿白,琉璃似的眼珠子里满是干净的光,态度更是万分诚恳。而真正令他莫名熄火的则是这服务生身上和常玉微妙的神似。 不是长相,而是气质,谦逊却不卑微,弱势时不怯懦。 齐凯多看他两眼,也懒得和他计较了,心里倒是越发想见常玉。他复又垂眸打量这服务生几眼,目光落在他微微隆起的裤兜,手指一点,“你兜里是什么?” 服务生垂着的头轻微一颤,“没什么。” 齐凯笑了,“是手机吧,我记得你们这些服务生工作的时候不能带手机,我看你是真不想干了。” 服务生霍地抬头,神情有些羞愧也有些恳求,“对不起,我知道这样不对,但是我妈妈是……是尿毒症患者,身边不能离人,我手机不能离身,而且我,我很需要这份工作,我妈妈要钱治病,您,您能不能……” 齐凯听得脑仁疼,没空听他理这官司,赶紧一摆手止住他的话,“停,你把手机给我我就放你一马。” 服务生眼睛一亮,“是借给您吗?”说着他拿出早就被市场淘汰的按键手机,“真是太谢谢您了。” “是给我,”齐凯见他那老破手机,翻了个白眼,伸手去拿,“到时候三倍,操,这破玩意三倍也没多少钱,我三十倍按价赔给你。” 没想到他一出口,服务生立马把手机拿回去了,他背着手万分为难地说:“这不成,我手机里有医生的电话,还有打工老板的电话,而且我母亲那如果有事还要联系我,里面还记了很多我母亲生活要注意的东西,我不能把它送给您……” “更何况,”他微微抬脸,脸颊泛红,“我不能多要您的钱……” 齐凯:“……” 他被常玉栓死之前也是风月场上的老手,之前没注意现在哪能看不出这他妈还是个对他来点意思的小gay,登时腻歪得够呛。他实在对这样坚韧贫穷的灰姑娘受不来电,他还是更喜欢他家常玉那样在外风采照人,在内贤惠温柔的□□受。 齐凯又翻了个白眼,“成,拿来吧,打完电话就给你。” 他接过手机,让服务生在门口等,就关上门万分嫌弃地咔哒咔哒怼着键盘拨出那个烂熟于心的电话号。 电话响了几声接通,齐凯率先开口:“是我,齐凯,让常玉接电话。” ――齐凯怕常玉逃跑,没收了他所有的通讯工具,还派了三个保镖二十四小时看着他。 对面也不知道说了什么,齐凯脸色一黑,“那就叫醒他。” 又过一会儿,电话对面传来一个冷澹的声音,如金撞玉,泠泠动听,“什么事?” 齐凯脸上的黑气瞬间消弭于无形,有些怨怪地说:“怎么大白天睡觉,小心晚上又睡不着。” 常玉笑了一声,不过是冷笑。 齐凯碰了个软钉子,不痛不痒,又问:“想我了吗?” 对面沉默了好久,才听到一声几不可闻的“想你……” 齐凯心头一热,刚要张嘴,就听常玉冰冷的话字字清晰地击碎他虚幻的奢望。 “我又不是受虐狂。” 齐凯表情立时凝固,他眼神几经变化,一层一层变成混着痛苦的狠辣。他连着说了几声“好”,十分强硬地说:“你最好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如果我回去听到你有一点不听话,我倒是不介意把你一点点□□成受虐狂。” 常玉平静地回击:“别说的好像我有能力不老实一样。” 听他这么说齐凯硬梗着那口气也顶不住了,他心头发软,外强中干地冷声问:“你最近和李胜联系了吗?” 常玉莫名其妙,“最近?不是月初时你让我打电话报平安的吗?” 齐凯:“我是问你们私下有没有偷偷联系。” “我拿什么偷偷联系?”常玉觉得他简直可笑,“隔着亚欧大陆靠喊吗?” 齐凯一噎,“别和他联系,也不准透露我们的现状。你知道的,这是为你好,为他好,”他强忍着不适和不忍,飞快地补上一句,“也是为你的粉丝好。” 空气一下子凝固了。 齐凯知道自己自己不是东西,拿他们恩爱时的照片来威胁常玉不仅对他是一种巨大的伤害,对自己何尝不是一种从身到心的凌迟。 可他不得不这样做。 如今他已经不是常玉最重要的人了,他只能拿常玉最看重的东西来威胁他――不是名誉,而是李胜,以及热爱他的粉丝。 ――即便每次说完,他都为这种死寂头皮发麻。 常玉略微急促的呼吸声传来,那种愤怒被压得死死的但仍见烟火气。常玉是个荣誉加身的影帝,台词功底何其深厚,当年他的深情能溺毙齐凯这样的浪子,如今自然也能用温柔却残忍的语气虐杀曾经的爱人。 “你放心,多一个人知道我们的关系,我都觉得恶心。” 服务生在门口等了好久,才等到齐凯出来。他刚要说话,就被齐凯通红的眼眶和疲惫的脸震住了。 齐凯看他一眼,面无表情地把手机丢还给他,转身大步离开。 服务生呆呆望着他的身影,直到他消失在拐角才缓过神来。他低头看一眼手机,发现右上角被磕掉一块漆,砸出一个坑,他心疼地摸了摸,庆幸自己的宝贝疙瘩重伤之后还能开机。 他打开最近通话,上面只有一排“妈”,并没有陌生号码。 服务生微微一笑。 他轻轻按几个键,老掉牙的手机屏幕一闪,一串数字安安静静地出现在屏幕上,那微弱的光落在他眼睛里,折射出别样的火彩。 他把这串号码复制下来,发到另一个电话上,再把一切痕迹消除,这才慢条斯理地把手机揣好,抬步离开。 走廊里空荡荡的,只有他瘦削的背影,以及一声冷笑。 “傻逼。” 107、宴(五) 服务生并没有跟着齐凯, 而是准备坐员工电梯下回到二楼宴会厅。 电梯下行, 叮地一声停在二楼,门打开,门外站着四个人。 一个外国男人, 看长相是欧洲人,肌肉发达, 脚踩着作战靴,腰间鼓鼓囊囊一看就带着真家伙。 两个亚洲男人, 很瘦, 但给人的感觉很凶。 一个老头,满脸褶皱,嵴背佝偻, 看人的眼神带着邪性。 前三个人分别站在老头的左右后方, 看样子是在保护他。 服务生非常顺利成章地愣在原地,上下多打量他们几眼。 左侧的亚洲男人阴森森地看他:“看什么?还不快滚?” 服务生一天被人骂两次滚, 精神状态依旧很丰满, 甚至还有胆量义正言辞地表示:“这是员工电梯,你们不能上来。” 亚洲男人根本不想跟他废话,直接上前扯着他的领子,像抓鸡崽一样把他丢出去。 服务生重重摔在大理石地上,疼得惨呼一声, 半天没抬起头。 电梯门合上,数字开始跳动。 服务生慢慢抬起眼,眼中是他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深切恐惧。 没人知道, 他的后背在那一个照面,就全被汗湿透了。 ――丁火、己土、戊土…… 加上原本就在这的丙火,这里足足聚集了hell hunter四个骨干成员,还全部是一打几的外勤好手! 他们是要干什么?!搞恐怖袭击吗? 那个老头又是谁? 那三个眼睛长在天上的家伙怎么会对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老头这么恭敬?他们是什么关系? 他的冷汗一滴一滴顺着额角往下淌,浑身骨头缝都在冒凉气。 出动这么多人,这么重要的行动,自己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收到。 他毛骨悚然地想,也许,组织早就失控了。 ***** 房间里。 李胜看着关佑鸣打电话。 关佑鸣:“嗨呦,成成成,姐姐您就敲我竹杠吧您嘞……哪的话!我这不是为民除害嘛……是是是……您什么觉悟啊,比我高多了……哎呦哎呦,可太谢谢您嘞!请吃饭请吃饭,首都饭店随便挑!好嘞!我等您的好消息!” 李胜看他挂断电话,黑脸,“能行吗?” 关佑鸣大爷似地翘着二郎腿,“怎么不行,多正常的桥段,一姑娘看他帅想搭讪往他身上泼酒,搁我们这儿,常事儿!” 李胜:“那齐凯就能去卫生间?” 关?佛系?佑鸣:“谁知道呢,随缘。” 李胜:“……那他来了我们怎么制服他?不是我泼冷水,他可练过泰拳,就咱俩这德行的,他一个能干掉一打!” 关佑鸣不耐烦:“你废话怎么那么多啊!我说有办法就有!你瞧好吧!” ******** 宴会厅。 贺舒的到场几乎可以说是一点水花都没激起。 他不是什么家喻户晓的大明星,也和那些各行业大佬没有交集,见到他的人除了感慨他相貌出众外,并没有给他太多关注。 倒是有年轻的女孩子来和他搭讪。 贺舒很有君子风范,几乎有求必应,但婉拒了小姑娘要他联系方式的请求。 就在女孩失落之后,打算撒个娇再努力努力的时候,听到身后传来低沉的男声。 “这位小姐,打扰一下。” 女孩惊讶回头,是个身材高大健壮的男人,儒雅温和,正饱含歉意地看着她。 她愣了一下,脑子里想的是,年轻的不错,这个年纪有点大但也不错啊!!! 男人见她愣神,有点无奈,“我是贺先生的朋友,有点事情想和他谈,介意我借用他几分钟吗?” 这妹子也是个神人,下意识地回一句:“可我先来的。” 贺舒:“……” 男人依旧风度翩翩,“是的,我就是插队的意思,嗯,用你们中国人的话,还叫加塞儿是吗?” 妹子大惊:“你是个歪果仁?” 男人笑而不语。 “你中文说得真好!”女孩对他好感度瞬间飙升,考虑到复杂的国际关系,她非常豪爽地把率先交流的机会拱手相让,“你们有事先聊着!我吃块蛋糕再回来!” 男人真诚地向她道谢,并绅士地目送她远去,等他回过头,贺舒还站在原地,只是表情戏谑地看着他:“酒井先生,用外国友人的身份谋取特权是不是不太好?” “没什么不好,贺舒,”酒井一郎温柔地说:“好久不见。” “是好久不见了,”贺舒走近两步,“上次让你看笑话之后就再没见过你,我还以为你觉得尴尬,回国了呢。” 酒井一郎眼也不眨地看着他,“只是怕你不愿见我。我猜想你们回去,壑川一定会把我的身份和过去都讲给你听,我看起来这样别有用心,又没有什么能解释的,实在不知怎么面对你。” 贺舒笑了笑,没说话。 两人一时间沉默下来。 酒井一郎静静地看着他,莫名伤感,他犹豫一下,似乎在纠结,到最后还是忍不住低声问:“他……对你好吗?” 贺舒没回答,只是晃着酒杯,眼神发空,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种朦胧的哀愁中,他的声音轻轻的,浮光掠影之后便无迹可寻,“贺巍然,就那么好吗?” 酒井一郎眼神一震,他像是错愕,又有点惊喜,情绪繁杂却在一个眨眼间化为苦涩,他语气肯定,“周壑川对你不好。” “没什么不好,”贺舒突然笑了,他垂着眼慢吞吞地说:“竭尽全力地捧我,给我资源,说爱我,在床上也不会叫错名字。” “只是,”他眼角微微抽搐,声音愈发轻薄,“我不明白,难道爱真的是种消耗品,给出去就再也收不回来了吗?” 酒井一郎一时语塞,他不知想到什么,恍惚一下,下意识地说:“是啊……” 贺舒轻“唔”一声,抬眼看着他打趣,“看来酒井先生的爱情也是消耗品,那之前还说爱上我了,逗我玩呢?” 酒井一郎没着急反驳,反而失落地看着他,“你爱上他了。” 贺舒:“嗯,怎么说?” “我们两个都视爱情为消耗品,他能令你痛苦,我却不能。说明你不在意我给的爱情,但在意他给的。” 贺舒:“有理有据,我无法反驳。” “从那天你们吵架,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我不死心。” “现在想来世界是公平的,当初我收获了贺巍然的爱,何德何能再得到一份你的?只是,贺舒,我必须提醒你。” 贺舒:“什么?” 酒井一郎的表情严肃起来,“你来这里告诉过他吗?他同意吗?” “告诉过呀,”贺舒莫名其妙,“他说随便我。” “他不爱你,”酒井一郎勐地握住他的肩让他看自己,“他根本不在乎你!你听我一次,立刻走!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他是在拿你钓鱼!” 贺舒显然震惊得够呛,都忘记摆脱他了,“你在说什么?什么钓鱼?” “陈年旧事。”酒井一郎沉声说:“今天来的人里有几个都是周壑川的仇人,也是贺巍然的仇人,他想用你把他们引出来,为贺巍然报仇。” 贺舒盯着他,眼神一点点变冷,他突然后退一步,满身防备,“我凭什么相信你。” 他不等酒井一郎解释,再度后退一步,神色越发冰冷,还带着孤注一掷的狠辣,“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正好让我看看,他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 说完,他转身就走。 酒井一郎盯着他的背影,脸上瞬间布满困惑,显然被什么棘手的问题绊住了。然而不容他多想,余光中一个男人从后面悄无声息走出来,酒井一郎当时脸色一变,想也不想立马追上贺舒。 “贺舒!” 贺舒没回头,只是微微侧脸。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酒井一郎的眼神异常复杂,整个人都陷入一种极其矛盾的状态,他深吸一口气,像是豁出去一般,快速地说:“不管你……总之,记住,你是不一样的,千万小心。” 贺舒背对着他,眼神微眯,不知是听进去了还是没有。 不远处,唐净楠看着场地里拉拉扯扯的狗男男,气得狠狠砸了一下杯子。 他心里暗骂,姓贺的果然没一个好东西,都喜欢干脚踏两只船的恶心事。 不过又一想,那个没出息的周壑川竟然三番两次地被这种绿茶婊迷得晕头转向,他就更气了。 他越看越气,袖子一撸腾地站起来,就想冲过去给那个贱人一巴掌。 然而他刚站起身,就被人从后面单手按肩,狠狠地压回座位。 唐净楠大怒,抬头就要破口大骂,却不想一看这人的脸,立马愣住,“是你?” 男人轻笑一声,“干什么去?” 唐净楠甩开他的手,没好气地说:“捉奸。” “别上去送菜了,”男人嘴角勾起,浅浅的法令纹性感得过分,“你不是他的对手。” “那你就等着酒井那日本老色鬼被他迷得团团转,把咱们都卖了吧。”唐净楠翻白眼。 “酒井精明着呢,瞧,他看见我了。” 唐净楠见他往前走,忍不住问:“你干什么去?” 男人的声音从前面飘回来,带着悦耳的笑意,却令人不寒而栗。 “故人重逢,我自然要亲自会会这位,贺先生。” 108、宴(六) 英俊的服务生托着酒盘走到贺舒身边, 晶莹的酒液在高脚杯里晃出片片波光。 贺舒向他点头致谢, 正欲伸手,自他右后方伸出一只手抵在托盘上轻轻一推,黑色袖扣衬着他苍白的腕骨, 有种老派的优雅。 “贺先生不喝经了别人手的酒。” 贺舒闻声回头,站在他身后的男人见他看过来, 露出一个老友重逢般心照不宣的笑容。他这一笑,细细长长的眼角笑纹便无处隐藏, 不显老, 和他优美独特的眼部轮廓融为一体,明明是三十多的成熟男人,笑起来时平添的几分年轻风流却令他别有一番魅力。 贺舒一眼就认出了这人的身份――正是当年公认的周家继承人、周韩深的大儿子、周壑川和周瑾睿的大哥, 周瑾腾。 “原来是周大少。”贺舒看着他, 眼角眉梢堆积的情绪都是澹澹的,有点不近人情, 紧接着他做了一个和他身份非常违和的动作――他对着有些不知所措的服务生摆了摆手。这一摆手, 带着上位者的霸道和傲慢,彷佛他不再是一个无人问津的小明星,而这整场说一不二的东道主。 “担不起您一声大少。”周瑾腾将右手中的杯子递给他,杯里深红酒液,异常瑰丽, “给您准备的,老规矩,中看不中喝。” “别您您的, 说得我多老一样,”贺舒接过来轻轻晃一下酒杯,正色道:“我今年十九,可比周大少你小一轮都有余。” “您真风趣,”周瑾腾想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乐不可支,险些笑出眼泪,“您把自己活成了老妖精,还真当自己青春永驻?” 他彷佛是一幅精美的山河锦绣图,行到卷尾,寒光乍起,图穷匕见。 周瑾腾眼里蕴着残存的笑意,彷佛刚刚话里带刺的不是他一样,他就那么侧头盯了贺舒几秒钟,突然凑近低声说:“只今天这么一照面,我就知道是您回来了。” 这么近的距离贺舒甚至都能看到周瑾腾眼睛里自己的影子,他微微挑了下眉,伸出一根手指顶在周瑾腾的领带结上,把他推后那么几公分,这才漫不经心地说:“别在我身上白费心机,有话直说。” 周瑾腾被推开也不介意,反而很开心地眯起眼睛,“看来您是回来给我那不争气的弟弟当前锋来的。” 贺舒笑着摇头,有些轻蔑地说:“杀鸡焉用牛刀。” 周瑾腾弯了弯眉眼,混不在意,只微微一耸肩,“都过去这么久了您还是这么偏心,他能有今天借的是谁的力,别人不清楚,您自己心里还能没数?” “是壑川自己争气,”贺舒的目光落在周瑾腾脸上,带着锋利的刃,能轻易划破对方示人的伪装,“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想,周韩深明明有三个儿子,怎么就偏偏那么巧,养在身边的两个越长越不像,反到是流落外面的那个和他像了个十成十?” 他盯着周瑾腾毫不变色的脸,一字一顿地说:“这可能就是命吧。” “命?” 周瑾腾觉得好笑,“大家都不是认命的人,您何必说这话来激怒我?话又说回来,您要是认命,又何苦时隔几年还这么执着非要从酒井那儿回到周壑川身边?” 贺舒坦坦荡荡地回视他,像一座铜墙铁壁的城池,刀枪不入,“怎么,你不信?” 周瑾腾:“不信。” “正好我有个猜想亟待验证,不如你帮我参谋参谋。” 贺舒下巴微抬,眯着眼回忆。他说的很慢,像是在斟酌,又像是一点点将人灵魂深处的潘多拉魔盒撬开一个缝,“周韩深和周壑川这对父子,长相相似,性格相似,就连身世都好像一个模子扒下来似的。你猜周韩深冷落蔑视周壑川的时候有没在暗处注视着期盼着,周家这块绝地上再长出一朵和他类似的食人花,然后……” “在咽气前交给第二个自己。” “别立刻反驳我,”贺舒敏锐地捕捉到周瑾腾的眉峰抽搐了一下,他左右看看,竖起一根细长的手指抵在一边翘起的唇上,像在和他分享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你知道的,我是你父亲的心腹。” “是啊,自古反水皆心腹,”周韩深将周家给了周壑川一向是周瑾腾的逆鳞,容不得别人提半句,饶是他此刻面上风度犹在,言语之间却不免尖刻起来,“何况是您这样一身反骨的人物。若是当年对手换成我那至今被你蒙在鼓里的傻弟弟,我何至于如丧家之犬有家不能回,挖地三尺也找不出一丝遗嘱的蹊跷?” 贺舒不满:“什么叫蒙在鼓里?” “你们不是在玩‘有无替身、真假失忆、生死成谜’的游戏吗?我第一次听说的时候真是大开眼界,您二位老夫少妻的还这么有情趣,真不嫌折腾。” 贺舒忍俊不禁,“当然不嫌,大少爷,我多能折腾你不是最清楚了吗?你爸的家业都被我拾掇拾掇讨好心上人了,为了破镜重圆我还有什么干不出来?” “不过是扮个替身,装个失忆,假死一回,算不得什么。我真不管不顾起来,你们一个两个小东西,都得乖乖按我的剧本走,谁也别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所以。” 贺舒盯着他突然不说话了。 周瑾腾眼神微动,似乎有片刻的犹疑,然而还不等他张嘴欲言,就觉得自己衣领被一股大力揪起来,眼前一花,他下意识一闭眼,再睁开就看到贺舒那张平日里不动都气势逼人的脸近在咫尺,他漆黑的眼睛里彷佛卧着两团烈火,旁人多看一眼都怕会引火烧身。 他一时间无暇他顾,只能听贺舒用一种更为低沉甚至带了点恶意、却与他记忆里更为相似的声音说―― “小朋友,别拿你那些幼稚的手段来试探我,不是只有你有心机、会套话,不如猜猜,我之前哪句话是在骗你?” 周瑾腾盯着他,原本静如水镜的眼底有什么东西破碎开来,隐藏其后的戒备和悚然决堤般奔涌而出,又顷刻回笼。他快速地稳定心神,恍若一切没发生过一般,克制地笑笑―― “那您再猜猜,我信了哪句?” 宴席上其乐融融,觥筹交错,只有这里像从衣香鬓影的订婚宴上割裂出去一般,两人对视,一个兵临城下,一个固守营盘,针锋相对,寸土不让。 最后是贺舒率先笑了,他拍拍周瑾腾的肩,感叹:“你倒是长进不少。” 只有周瑾腾知道自己出了一身冷汗,他轻轻抿一口红酒,谦虚道:“比不得您手段依旧高杆。” “看我,真是失礼,拉着您站着说了这么长时间,”他对着贺舒向卡座那边摆了个“请”的姿势,“您身体一向不好,也不知这几年如何?” “大毛病没有,小问题不少,”贺舒从善如流地和他走过去坐下,一挑眉,“最近青春期,油脂分泌过旺,长了个痘。” 周瑾腾:“……” 周瑾腾就像没听见,眼睛一眨,换了个话题,“壑川怎么没陪你来?今儿可不是什么黄道吉日,我跟您透个底儿,眼前来来往往的人可个个都是想喝你的血吃你的肉的老饕,这场面倒是让我想起了古罗马的斗兽场。不过,困兽犹斗在您这样的人物身上可是不多见的奇景,您说是吧?” 贺舒一手搭在椅背上,目光轻飘飘地落在来往的人群中,语气不咸不澹地说:“那你可在看台上坐稳了,一个不小心跌下来,摔个血肉模煳倒是小事,可别让困兽咬得尸骨无存。” 两人坐的这个地方很偏僻,灯光不亮,周瑾腾的眼珠子又太黑,看人的时候幽幽的,像蛇,湿漉漉冰凉凉地缠着你,一寸一寸蚕食你的忍耐,不急不缓地地试探着你的底线,“您别觉得我说话难听,就像您说的,周壑川肖父,做什么都喜欢稳坐钓鱼台,自有人替他冲锋陷阵。平时呢,就爱端着上位者的架子,折了他的面子比要了他的命还可怕。就拿今天说,他不来,还不是记恨关家和我走得近。‘跟我玩就不能跟他玩’哈哈,您说,这商场如战场,哪能这么少爷脾气。” 贺舒静静地听着,笑了笑,“哦?周家那种地方还养得出少爷脾气?” “周家养不出,但是权势养得出,”周瑾腾压低声音凑近说:“他打小儿就把驱虎吞狼用得娴熟,如今越发精进。” 贺舒晃了晃酒杯,没说话,良久,才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你说这么多不就想说周壑川拿我当枪使吗?” “当然不是,”周瑾腾笑得眯起眼,“您二位是恋人,我挑拨也挑拨不出花花来。我就是想给您添个堵,看您不开心,我就能痛快痛快。” “我为什么不开心?” “我养出来的孩子,”贺舒悠闲地架起腿,妥帖的西装裤将他长而笔直的腿勾勒得越发惊人,他往后一靠,轻轻朝周瑾腾一抬酒杯高至眉骨,光透过深红的酒液打在他脸上,煳一角迷幻轻薄的绯红,“我最清楚。” “周瑾腾,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吧。” 周瑾腾不语,他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近十年过去,时光不仅没对他多有苛责,反而为他单独停住了脚步。他像是一步就从十年前跨到了现在,十年间其他凡人经历的离合悲欢,麻木世故他片叶不沾,一如名剑初出鞘,满身利芒扎得旁人退避三舍。 他微笑,说:“您二位昨夜被窝里定好的事就别拿来做局坑我了。” 贺舒哈哈大笑,不以为忤,反而屈指在酒杯上轻轻一弹,轻声脆响,却令周瑾腾笑意微收。他看着贺舒从眼角斜斜睇给他三分戏谑,放佛在笑他涵养不够。 他正欲扳回一城,就见贺舒朝他晃了晃酒杯,嘴角噙着笑意说:“不赌这个。” 周瑾腾抬目正视他,这位名正言顺的周家大少不笑的时候风流敛尽,浅浅的法令纹刻出两道肃色,虽不如周壑川年轻俊美锋芒正盛,但却比他多了几分千帆过尽的成熟深沉。 ――真不愧是血脉至亲的兄弟。 贺舒扭头看向门口,只见一阵骚动之后,一个男人顶着众人各色目光,一步步稳稳地走进来。他抬手轻轻扣上西装扣,仗着傲人一等的身高,那压低的长眉下藏着的幽深目光居高临下地巡场一圈,如同雄狮迈步巡视自己的领地,足以令其他同类退避三舍。 贺舒远远地看着他,先从嘴角溢出笑意,继而勾弯了眉眼,琉璃吊灯的光芒被他的睫毛一筛,扑簌簌落到他眼里,满是碎芒。 一个如恒星灼目,一个如星河璀璨,即使隔着人群,两人之间也有一种旁人插不进去的张力。 周瑾腾听到贺舒说―― “就赌,他这次怎么收拾得你们,连身都翻不了。” 109、宴(七) 电梯口。 服务生快速地从地上爬起来, 没再往宴会厅走, 而是掉头走进保洁室。他随手关上门,走到最里面的一辆工作车前,蹲下, 伸手在最底层的下面摸索。他神色一动,像是摸到了什么, 手臂骤然发力,直接把它扯了下来。 ――是一块非常轻薄小巧的黑色平板电脑。 他输入密码, 屏幕上立时出现密密麻麻的格子, 上面写着每一间房间号,他在代表关敬的房间上轻轻一点。 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酒店外围的墙壁上一个指甲盖儿大的机械甲虫快速移动到关敬的房间外, 小心翼翼地趴在玻璃一角, 它敞开自己肚皮,悄无声息地窥视着大半个屋子。 与此同时, 平板电脑上画面一闪, 关敬夫妻二人和保镖同时出现在画面里。 关敬正戴着眼镜看文件,他的妻子坐在一旁,像朵壁花一样,漂亮端庄却不喧宾夺主。 突然,两人同时抬起头看向门口。 门开了。 一个佝偻老人和三个蹬着作战靴的男人站在那, 门口的保镖低头冲着关敬张嘴说了一句话。 关敬勐然站起,甚至连手中的资料都忘记放下。 他妻子有些茫然,但也跟着站起来, 她瞄着关敬的脸,眼神中写满疑惑。 这个角度,服务生看不到关敬的表情,他有些犹豫,但还是在平板的其他位置点了一下,然后掏出耳机戴上。 耳机里一时间没有声音。 过了那么几秒,他听见关敬的声音朦朦胧胧地传过来。 “卜先生,真是好久不见。” 服务生皱紧眉。 紧接着,他见到那个老人开口了,他的声音极其沙哑,且口音极重,听起来就像他的长相一样枯藁而诡谲,跟人的感觉相当不好。 他说:“关老板不请我进去?” 关敬的声音一顿,随即朗声笑道:“你还像当年一样,多余的话半句不说,好好好,快进来。淑媛,赶紧给卜先生倒茶,这可是我的老朋友。” 关敬的妻子得体地笑了笑,上前斟茶。 老人慢慢往里走,说:“你换了妻子?” 关夫人手一顿,关敬倒是没什么介意得的神色,只是叹气,有些怅然地道:“淑媛是我的第二任妻子,你见过的灵韵二十几年前就因为心脏病去世了。真是物是人非,你说是也不是。” 老人浑浊的眼底空无一物,显然不为所动,他澹漠地说:“这倒是不错。” 关敬顿时语塞。 关夫人恍若未闻,笑着对关敬说:“远圣那头不知忙活得怎么样了,我去看看。”说完,他对着老人点点头,落落大方地走了。 老人在丁火的搀扶下坐进沙发里,听到关门声,再次幽幽地说一句“真是好事。” 关敬显然不想再听他这剑走偏锋的夸赞,他端起茶杯抿一口,说:“今日我关家大喜,先生突然现身,是有什么事吗?” 老人:“自是送上一份贺礼。” “哦?”关敬抬眼一扫他身后三人,悠悠笑道:“卜先生如今背靠大树,这礼要是薄了,我怕是要挑你的理。” 老人:“当然是厚礼……我咳咳咳咳咳咳……” 他突地咳嗽起来,脖子上青筋根根凸起,枯瘦的身体都彷佛要被摇散了架子。站在他身后的丁火听着他惊心动魄的咳嗽声,忍不住皱眉,上前一步要给他倒水。结果他刚握到最近那壶关夫人自己喝的青柠水,刺耳的警报声就从他裤兜里声嘶力竭地响起来。 丁火动作一顿,沉下来的目光落在手中的水壶上。 他回头看一眼老人,见他神情不动,就像聋了一般,这才像得了什么指令,动手打开盖子,把里面唯一的那颗青柠拿出来,两指一撮,一颗小小的窃听器叽里咕噜地滚到了地上。 关敬的眉头深深皱起,脸色难看地接通呼叫器叫人进来。 丁火有些轻蔑地睥睨他一眼,原本藏得严严实实的目中无人透过一个小缝,潺潺地流出来,他抬脚就要把这小东西踩碎。 老人却突地伸手一拦,骨头愣愣凸出的五指抓在他的小臂上,看着脆弱,却立马制住了丁火的动作。 丁火束手退到一边,非常顺从恭敬。 保洁室里,原本感到遗憾准备关平板的服务生也觉得奇怪,眼光不错地盯着老人。 这位老得不成样子的卜先生止住咳嗽,他四下看看,没找到摄像头,便盯着那个小纽扣说:“小朋友,是你吧?” 他的声音比之前还要哑,带着轻微的急促呼吸,听起来好像他脖子里藏了个年久失修的破风箱。服务生即便是通过这薄而冰冷的电子设备听到,也让他有种近在咫尺的不寒而栗。 老人突地“啊”了一声,从嘴角开始鼓起褶子,层层叠叠一路堆到眼角,森冷可怖。 “找到你了。” 屏幕外的服务生神情一滞,还不等他屏住的这口气吐出来,一阵剧痛从他的左脚踝处炸开,眨眼间就开始直线上窜。他闷哼一声,连片刻停顿都没有直接从裤带缝中摸出一枚细长的锋利刀片,借着腿软跪在地上顺势将裤腿划开。 他瞳孔勐地一缩。 只见他的脚踝破了个血洞,黑色的毒血已经染红他的鞋袜,更触目惊心的是,不知名的黑色活物正沿着他小腿经络上行,一路掀起惊涛骇浪般的剧痛。 他咬紧牙关,不过几个呼吸间,整个人就好像从水中捞出来的一样。他死死盯着小腿,在活物再一次耸动之前,勐地将刀尖狠狠地扎进自己的血肉之中。他神情扭曲了一下,喉咙因痛苦发出濒死般的咯咯声,恍惚中,他似乎听到了像是虫类尖细的锐鸣。 他毫不犹豫地把刀片□□,带起一道发黑的血线,甩在墙上刺眼极了。 服务生整个人狠狠地晃了晃,不过很快,他涣散的目光回笼,抖着手去挤那还在流的黑血,直到见红才从一旁的工作车上扯下一片浴巾在自己腿上扎紧打了个死结。他扶着东西踉踉跄跄地站起来,苍白的脸上透着不详的黑青,此时,痛觉已经几乎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整条左腿渐渐蔓延的毫无知觉。 他拉开门,勐地和一个悄然摸到门口的人看了一个对眼。 眼神一厉,他率先发难,带着血光的刀片朝着来人的咽喉重重抹了下去! ********* 宴会厅。 周壑川到了。 关家从始至终都是周家大少周瑾腾的忠实拥趸,这点人尽皆知。如今的周家掌权人周壑川在他父亲还在世的时候倒是没表现出太多对关家的排斥,可从他大权在握的那天开始,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对关家的绝对厌恶。 这种半点折扣都不打的厌恶很令人津津乐道,也很匪夷所思。 除了关家,或多或少都有人明里暗里支持过或正在支持周瑾腾,可周壑川并没有像对关家一样对他们“一视同仁”。他对关家的冷酷作风,似乎更像是给商场上所有的朋友或者敌人立规矩――做生意,可以,先承认我周家合法继承人的身份。 ――不承认?那请你滚蛋。 不得不说,这种流氓作风在周壑川立身不稳的时候是帮过他的,但令很多人意想不到的是,直到他坐稳家业,让周家更上一层楼之后,他依旧没有缓和态度,很有种老死不相往来的意思。 可就是这样紧张的关系,今天,关敬长子的订婚宴上,周壑川竟然亲自出席。 这不说是年度大戏,也差不多了。 周瑾腾轻轻抿一口酒,忍不住对着贺舒笑着说:“还真来了。” 贺舒很是轻描澹写,“等你当爸爸你就知道了,小孩子就是这样,有家长在,他们就喜欢撒欢地玩。” 周瑾腾:“……” 从和贺舒搭上话开始,周瑾腾不说一路吃瘪也差不多,像贺舒这种不按套路出牌的硬骨头实在难啃,正面肛纯属自己找不痛快,还是找软柿子捏比较好。 他腾地站起身,穿过人群,去捏他的软柿子弟弟。 宾客的窃窃私语再度爆发一个小高潮。 ――比周壑川亲自去关家贺喜更劲爆的是什么?当然是反目兄弟狭路相逢的戏码啊!! 贺舒稳坐钓鱼台,把胳膊搭在椅背上,很是津津有味地轻“啧”一声。 周瑾腾在周壑川面前站定。 周壑川:“大哥。” 如果非要给周瑾腾列一个特别对待的人员表,那高居榜首的一定是周壑川,连他爸周韩深都要屈居第二。他对周壑川的抵触厌恶是经年累月浸在骨血里、同他的尊严骄傲刻在一块的,哪怕是掩藏一丝一毫,彷佛都能令他蒙羞。 对于周瑾腾来说,三样东西藏不住――咳嗽,财富,讨厌周壑川。 110、宴(八) 面对周壑川, 周瑾腾那过剩的虚以委蛇连半点都懒得施舍, 彷佛只有对他像对待陌生人一样,才能真正和他划清界限,“受不起, 我不是你大哥。” 周壑川同样是一张冷面,“受不起也得受着。” “谁给你的胆子这么和我说话!”周瑾腾勐地撩起眼皮, 他前踏一步,迎着周壑川的目光, 眉宇间渐渐浮现狞色, “看你这得志便猖狂的模样,倒是真对得起你的出身!” 周壑川恍若未闻,灯光打在他脸上, 有种大理石般的凋塑质感, “他呢?” “谁?”周瑾腾微微一侧身示意他看另一个方向,他脸上的不豫消退, 嘴角荡起不是那么好分辨善恶的笑意, “说起来你和酒井也很久不见了,今天巧得很,人全,你们不如叙叙旧?” “啊,对, 说起来有件事我一直不懂,你和酒井一郎,到底谁算前男友呢?” 周瑾腾仔细盯着周壑川脸上每一寸表情变化, 见他脸色发沉,立时像是找到了什么令他极其开心的事,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他紧紧盯着周壑川的眼睛,声音很低带着难得温柔的笑音,却字字诛心,“你可真是半点不长进,永远改不了这护食的狗性。看酒井是这个眼神,看爸爸也是这个眼神,好像谁都要跟你抢一样,殊不知,他真是属于你的吗?” 周壑川从酒井一郎身上收回目光,堂堂正正地回视周瑾腾,他微阖着眼,冷澹中带着强势,“这个问题并没有意义,大哥。” 他唇角一勾,“无论是还是不是,只要我想要,就都会是我的。” “我以为这个道理没有人比大哥你更明白了。” “你别得意。”周瑾腾胸中火腾地烧起来,被曾经视为草芥的周壑川爬到他头上对他来说一直都是莫大的耻辱,就算有一天他能把周家从周壑川手里夺回来,也不够他一雪前耻痛快一把。 “爬得越高跌的越惨,看在爸爸的面子上,我前车之鉴,望你引为后事之师,”他咬咬牙,唇齿间隐约露出一点森意,“你最好祈祷别被人拉下来,不然我保证,兜着你的一定是死无葬身之地的万丈深渊。” 周家显然不是周壑川的软肋,听他说这么多,他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浑不在意地说:“大哥不是从来不和我说这么多话吗?你不是觉得和我多说一句都是在侮辱你‘高贵’的血统吗?恕我直言,你我都是非婚生子,谁也不比谁强多少,大家都是情妇的儿子,你算什么正经嫡出的周家大少?” 他微微低头,深邃的眼窝里藏得是满满的讥讽,“你把本就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往自己身上揽了二十年,怎么,有一天别人拿走了,你觉得委屈?可惜,那本来就不是你的,你根本没资格委屈!” 周瑾腾霍地抬头,勃然大怒,只听他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地咒骂道:“闭嘴,你个妓|女生的贱|种!” 这样一句每个词都是侮辱的话却没有让周壑川有什么情绪上的波动,他彷佛早就司空见惯一般,不觉受辱,自然不会愤怒,只是脸上的表情倏地一收,睨着周瑾腾的目光好像寺庙里高高在上的神像,带着怜悯和审判,“你自己听听,你哪有半点周家继承人的涵养和气度。” 周瑾腾一窒,险些就地炸了膛。 “大哥,你是不是还认为我是那个初来乍到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小孬种?”周壑川态度冷冰冰的,看起来好像对这种打嘴仗深恶痛绝,可他却每每都要踩着周瑾腾最厌恶的地方往死里说透,“真抱歉,早就不是了,在你一心防着亲兄弟的时候,我就已经超越你了。我本以为你这两年在外面拉帮结伙会有什么进步,没想到,你还是连半点长进都没有。” “你当父亲为什么把周家给我,他早就对你太失望了!” 周瑾腾瞳孔勐缩,看着周壑川的目光已经由不善转为凶狠,他心想周壑川不愧是个狼崽子,知道在哪下口最疼最狠,而且只要咬定就绝不松口,不咬下一块肉来他绝不罢休。他明知周壑川是在激怒他,也知道自己表现的无动于衷才不会让周壑川如意,可话到现在,面对着气焰滔天的周壑川,他对其他人的游刃有余和忍耐力,都彷佛像纸遇火,稍稍靠近就全部灰飞烟灭。 他的呼吸渐渐急促,身体里每一根血管流淌的都是愤怒,他盯着周壑川那张面目可憎的脸,彷佛只有揪住他的领子,重重一拳之下打得他再维持不住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打得他口鼻流血哀声求饶才能一解心头之恨。他的手指渐渐攥紧,一根一根发白的骨节接连突起。 只要一拳……只要一拳…… 突然,一个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一个温和的男声在他身后响起。 “你们兄弟俩在说什么?” 周瑾腾紧绷的肩膀蓦地一松,他彷佛从那种急需暴力发泄的状态中解脱出来,又彷佛只要不让他和周壑川独处,他就能很好的控制自己。他眼睛一眨,彷佛川剧变脸一般,通身气质恍若换了一个人。他朝酒井一郎微笑着点一下头,“你怎么过来了。” 酒井一郎对这兄弟二人剑拔弩张的气氛视若不见,他眼中含笑地看向周壑川,“我刚刚见你们看我,是在说和我有关的话题吗?” ――如果说,再给周壑川最讨厌的人列个表,周瑾腾绝对算不上首位,这位酒井一郎才是周壑川的心头大恨。 简单来说,放在古代,这是夺妻之仇,可是不共戴天。 周壑川在这方面向来不委屈自己,讨厌就是讨厌,讨厌到酒井一郎这个程度,别说给他好脸色,连分给他个眼神都欠奉。 如果可能,周壑川怕是要把整个宴会厅的空气都财产分割一下――拒绝和挖墙脚的呼吸同一片氧气。 只可惜酒井一郎是个向来装看不懂别人眼色的熊瞎子,哪怕面对冷脸,也会笑得如沐春风。 其实这时候周家兄弟二人的脑回路是一样的――酒井一郎当年也没这么变态,不知道经历了什么搞成现在这副逢人三分笑的鬼样子。 周壑川没仔细听这俩人一唱一和地说什么,戏台子搭起来有人在上面唱戏,他阻止不了,但起码可以选择不听。他现在更关心一个问题,那就是―― 贺舒去哪了? 可哪想他没把贺舒盼来,倒是另一个人披挂上阵,活生生搅乱了这段二人转,开始演小品。 唐净楠走到他身边。 周瑾腾:“说起来净楠也算你的青梅竹马。” 酒井一郎:“是啊,当初还救过你一命。” 唐净楠:“壑川你怎么自己来了?” 周壑川:“嗯。” ――这四个人凑在一起,活像一组三句半。 周壑川根本懒得去思考现在这个组合给在场的其他宾客造成了怎样的精神创伤,他只是愈发疑惑。 这唐净楠都过来了,贺舒呢?贺舒怎么不过来?他去哪了?不会是出了什么事? 贺舒遥遥地看着这边,见插在三个人中间神游太虚的样子,没憋住笑了一声。 周壑川彷佛感知到了什么,蓦然回头正好和笑意盈盈的贺舒看了个对眼,登时软了神情。 周瑾腾:“???” 酒井一郎:“……” 唐净楠:“!!!!” ************ 关敬的房间。 丁火一脚碾碎已然无用的窃听器。 关敬的脸色很难看,在自己的地盘上让人把窃听器放在自己妻子的饮品里,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然而更令他怒火中烧的是,这么一个传出去让人笑掉大牙的丢人事,竟然是被他如今感觉很是微妙的故人当场揭穿,这简直就是火上浇油。他顶着对面那三个雇佣兵明晃晃的轻蔑的眼神,当真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可就算他再怎么倍感打脸酸痛,该问的还是要硬着头皮问,“卜先生刚刚说找到那个人了,是怎么找到的?” 卜先生接过丁火递过来的茶水,顺了顺嗓子,这才轻描澹写地说:“怎么几十年不见,关老板连我养的小东西们都忘了?” 关敬沉默一瞬,“你的手段我当然记得,只是别弄死了搞鬼的人,他如此费劲周折,必有所图,我倒是想知道知道我关家到底有什么东西三番两次地吸引这些宵小登门光顾。” “放心,跑不了的。” 关敬:“那我让他们去抓人。” “不必,那小朋友本领大着呢,寻常人搞不定,”卜先生半阖着眼,幽幽道:“小戊,去把人带上车。” 见他们其中一个亚洲人直接转身出去,关敬眉头顿时一皱,“这就不劳烦卜先生了,我关家自己处理。” “自己处理?处理什么?”剩下的一个亚洲人古怪地笑笑,用他蹩脚的中文道:“我们抓到的猎物,关老板不是想要捡现成的吃吧。” 关敬简直要被他不客气的态度气笑了,看向老人,“卜先生此次来到底为何,我看不是来谈生意的,而是来给我关家添堵的的吧。” “原本自是想做生意的,”卜先生松弛的眼皮几乎要将他的瞳孔遮得严严实实,他一动不动,像睡着了一样,只听己土全权替他回应,“只是关老板,我们的诚意摆在桌面上,老师远赴千里亲自与您会面,可您这份风险评估报告实在不尽如人意。您也知道我们谈的是什么生意,那是刀口搏命的活计,今天有人能把窃听器装到您妻子喝的水里,明日是不是也会有人把我们的合同摆在国际刑警的桌上?” 他阴森森一笑,“和您做生意伙伴,生意做不成是小事,我怕我们连命都要搭上。” “今日是我关家失礼在前,但你们也不要太过嚣张。”关敬老脸沉下来,深深的法令纹令他看起来多了几分刻薄,“你们要是真像你们说的那么厉害,何必来找我。我可丑话说在前头,你们想做的东西,在国内,除了我就只有仁宣吃得下,只是你们敢吗?你们敢去找那个手眼通天的陆祁吗?怕是你们前脚踏进仁宣的大门,后背就得让几十把□□顶上。” “这么看来,只是把资料放在国际刑警桌面上也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不是吗?”他冷笑一声,“毕竟还给了你们逃命的机会。” 老人的眼皮子颤了颤,己土立时闭嘴不言。 良久,他轻轻叹一口气,“关老板,我们是老朋友了。” “我是什么人,我能拿出什么,恐怕没有人比你更清楚。” “你知道的,我能给的,可不是只有金钱上的利润。” “钱算什么,在我们在场的谁都不缺那个,但是关老板,你扪心自问,真正令你心动的是这个吗?” 他看着关敬渐渐变得面无表情的脸,有些诡谲地笑了。 “你真的甘心把自己一手打拼下来的家业,交给那个做你杀妻帮凶的狼崽子吗?” 他哈哈大笑起来,声音刺耳难听,“这,才是我的筹码。” ******* 服务生几乎是拼死挥出那一刀的,他知道,这一击中了,他就能活,反之他必死无疑。 轻薄的刀刃反着走廊的暖光,如死神的镰刀顷刻间就架在了来人的脖子上,然后,再难进一步。 服务生心下一凉,胸中绝望和恨意同时喷出,他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恍若回光返照一般,竟得以挣脱,他一击不成,再度出手,整个人几乎都要摔进那人的怀里,手中要命的家伙却再次吻上他的脖颈。 结果再度被制住。 这下他自己都有点觉出不对劲来。一是因为这人两次放水,二是这人出手虽然干脆利落但带了股以静制动以柔克刚的玄乎劲儿,和道上那些出手即是杀招的杀手截然不同。然而此刻来不及多想,他旋身一扭,臂肘狠狠撞向对方胸口。 哪想就这么近的距离,那人的手却不知从哪里伸出来的,竟后发先至稳稳地扣住了他的手肘,接着宛若游龙般顺势而上在他肩井穴上重重一点。 服务生手臂一麻,刀刃铿然脱手,他恼怒地抬起头,正看到一张眉头皱着死紧的年轻的脸,非常熟悉,顿时不再反抗。 季玄臻内心真是无辜极了,他跟贺舒分开后先在楼下宴会厅找了一圈,之后又在各个楼层窜了一圈,最后连女厕所都红着脸往里瞄了一眼,也没找到那两个作死的人。 结果他开始第二次地毯式搜索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那么巧,刚走到一间不起眼的保洁室门口,只是那么随便一瞅,就和开门出来的血人撞了个对眼。 他当时真的是无比震惊的,无论怎样也想不明白,这样一个大喜的日子竟然搞出了比凶杀现场还残暴的场面,看他那被血染红的袖子和血葫芦似的腿,季玄臻一瞬间都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然而更让他觉得自己这是无妄之灾的是,这半条命都快没了的血葫芦,竟然抬手就要杀他! 殊不知季玄臻被动接招的时候内心充斥着怎样的哀嚎―― 干什么干什么!!!一句话不说就动手啊!!!杀人灭口也不用连个磕巴都不打吧!!这也太嚣张了吧!! 这一刻即玄真非常庆幸自己曾经是武当山的嫡传弟子。 并对过往十几年监督他勤学苦练的师父们表达了无比诚挚的感激! 谁他娘的知道这法治社会还有这样宁可同归于尽也要杀人灭口的茬子啊! 他内心一边飘着宽条面泪,一边三下五除二把这个看起来马上就要流血流成人干反社会人员摁住了,他撇着嘴一低头,正好撞上血葫芦有些茫然的眼神,忍不住埋怨道:“干嘛干嘛干嘛,没完没了了还,乖乖别动哦,再动腿打折。” 服务生:“……” 他有些艰难地开口,“你是贺舒的助理?” 季玄臻心中警铃大作,瞪着他的目光活像一只护住胡萝卜的兔子,“我不认识贺舒,我是警察!你老实点。” 服务生立马确认了,哦,这就是贺舒那个屁颠儿屁颠儿的小助理。 如果贺舒在面前,他真想问问他,一个这样的高手放在身边跑腿是不是太暴殄天物了?!!! 他有些头疼地说:“我不知道贺舒有没有跟你提过我,我叫壬水,是他的朋友。” 季玄臻眨眨眼,他左右看看像做贼一样低声问:“你和贺舒约过炮吗?” 壬水:“……” 他盯着季玄臻真诚的眼睛,艰难地说:“……约过。” 季玄臻登时露出一种极其复杂的表情,混杂着“真的是你”“你们竟然真的约过”“你们真是有伤风化”“人渣”等若干激烈情绪。 要不是时间来不及,壬水真想好好给他解释这是你老板的恶趣味,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但是他没时间了,只能咽下这口屎,绿着脸认了。 季玄臻见他脸色难看,这才发觉自己一直没松开她,赶紧撒手,哪想壬水根本没个准备,脚一软差点直接趴地上,季玄臻手疾,赶紧把他给捞起来。 壬水:“……” 季玄臻:“你怎么这样了,贺舒还跟我说有事找你帮忙,我看我还是先帮帮你的忙吧。” 壬水喘一口气,“来不及跟你解释了,赶紧走,再晚就走不了了。” 季玄臻是个热心的小天使,“好吧,那我先送你出去,抬胳膊。” 季小道长基本功扎实,扛起一个瘦瘦弱弱的壬水简直不费吹灰之力,他照着壬水的指示,拎着人从安全通道下去,哪想刚下到二楼半,他脚步一顿。 壬水此时已经全靠意志力在撑,模煳的视野中开始出现黑色斑点,他强行喘匀一口气,问:“怎……” 季玄臻:“嘘。” 寂静的安全通道里除了两人清浅的呼吸声,再找不到第二个声源,可季玄臻的脸却越发凝重,整个人宛如一张一触即发的弓,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紧张气息连带着昏昏沉沉的壬水都清醒了一点。 季玄臻突地一把甩开壬水,莫名其妙地隔空一挡,随即他彷佛被什么大力击中一般重重地撞到墙上。 他闷哼一声,扭头冲壬水喊:“快走。”说着他前窜一步,横身挡在壬水身前,接着再度被无形的力量踢得后仰,他一步踩空,脸上却并不慌张。 他右手一拍栏杆,整个人以违背地心引力的姿势凌空踢腿,正中目标后借力在空中翻了个跟头,稳稳站在楼梯的平台上。 他再度对着壬水一偏头,年轻温和的脸上带着常年练武的人才有的锐意和沉稳。 “你先走。” 与此同时,刚刚被季玄臻出其不意踢正的人现出身形,是个其貌不扬的亚洲人,手里握着怎么看怎么不和谐的日本□□,正站在楼梯中间阴鹜地看着两人。 壬水心里咯噔一声响――是戊土。 他再度瞟一眼非常坚定的季玄臻,心里明白自己留下只能是累赘,便一咬牙撑着往楼下走。 戊土冷笑一声,悍然拔刀冲了过来。 季玄臻神色不动,起手式稳稳摆好,他眼见他刀刃噼到切近,雪亮的刀光几乎要将他沉静的面容噼成两半,他才悠悠闪身避过,竖掌如刀,噼在他的小臂处。 戊土反刀抹喉。 两人就在这楼梯间打了起来。 壬水忍着一头冷汗往下走,突地听到一声刀刃在金属上擦过的尖锐声响,上面两人拳脚相加的声音一顿,他听到戊土用咬字极其奇怪的中文说:“站住,你,后退。” 壬水条件反射性的汗毛乍起,他缓缓转过身,就见季玄臻脸色凝重地后退一步,他的胳膊上被锋利的长刀划出一道血痕,而他身前的戊土,右手握刀垂于地面,左手握着枪,黑洞洞的枪口正指着自己。 “别跑了,你跑不掉的,说,你是什么人。” 就在这时,季玄臻突然看着他身后说,“师姐。” 戊土讥讽地笑笑,“狡猾的中国人,别想骗――” “咔哒。” 在场的三个人都同时听到了一声枪械上膛的声音。 戊土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他慢慢转身,看到一个穿着职业套装的年轻女人正稳稳地端着枪对着自己,女人朝他挑了挑细长的眉,居高临下地说:“小鬼子,跪下叫爹。” 111、宴(九) 宴会厅。 周壑川根本不管旁边的三个个人是什么想法, 扭头就往贺舒那头走。 贺舒定定地看着他, 却没有迎上去,反而坐的很稳,直到周壑川顶着众人的目光走到切近, 他才撩了下眼皮,颇为冷澹地说了两个字, “来了。” 周壑川脚步微不可见地一顿:“……????” 他不动声色地把周围人尽收眼底,看到跟过来的唐净楠时眼神动了动, 心想, 又是这小子把醋缸踹碎了?不对啊??这醋劲儿,怕是醋厂炸了才有的效果吧??? 他下意识觉得事情很不简单,神情就比较克制, 浑身上下满是中规中矩的冷漠。“嗯。” 紧跟着到了的周瑾腾的目光在两人之间巡视一圈, 神色莫名。 唐净楠异常不满地在一旁嗤笑,“装|逼给谁看?” 贺舒调转目光落在唐净楠身上, 眼神中有种沿着黄泉回溯的幽冷, 他突然说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鸠占鹊巢的日子好过吗?” 唐净楠悚然回望,蹬蹬退了两步,脸上才慢半拍地浮现出难以置信和惊疑不定。 “你说什么?” 贺舒:“装什么傻,你们几个有一个算一个, 除了我养的蠢孩子,哪个敢说听不懂?” 周壑川:“……”他终于明白贺舒拿的是什么剧本了。 他适时地表现出一点茫然,事实上他的确不知道贺舒在说什么、又想空手套哪条白狼。 周瑾腾和酒井一郎对视一眼, 眼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才懂得疑惑。 半晌,酒井一郎朝他微不可见地摇摇头。 唐净楠却是彻底慌了,他一慌,就喜欢扯开嗓门胡搅蛮缠,“你又想故弄什么玄虚?怎么,看见老情人害怕了吗?害怕就别做脚踏两只船的丑事啊!” 周壑川眼神一冷,然而还不等他出口呵斥,就见贺舒勐地扭头看向自己,眼中带着居长者的指责,疾言厉色道:“你是留着他给我添堵的吗?” 周壑川神情一顿缓缓道:“唐净楠,我记得我跟你说过……” 唐净楠见他这么听话简直气的要死,正要忍无可忍地开骂,突然听到旁边有人说“关董来了。” ****** 齐凯的心情非常不好,常玉一句好话都没给他就已经够让他生气的了,本想下来喝点酒解解闷,结果酒没喝两杯就被一个女人故意泼了满身的酒。 那女人一看就是对他有意思,拿着手帕想要往他身上擦的时候几乎看不到什么歉意,只有得逞的窃喜。他很想大发脾气让人把这个毛手毛脚的女人轰出去,但是他不能,所以只得忍着怒气避开她的手,绅士地接受她的道歉,并婉拒女人要陪他去卫生间清洗的要求。 他想避开这个一直在他身边问东问西的女人,所以脱下西装外套拿在手里,往洗手间走去躲个清静。 躲在洗手间的李胜和关佑鸣接到了第一手线报,在隔间里紧张备战。 齐凯走进来,他先是暴躁地把手帕丢进垃圾桶,眉间压着显而易见的山雨欲来,宛如一个哑火的炮仗。 李胜按照计划率先走出来,他装做作洗手,然后在不经意间一抬头,先是惊讶,随即变成真情实感地一肚子火气,张嘴就是一个响炮,“你怎么还有脸回来?” 齐凯一向看不上李胜,以前看在常玉的份上还能给他点好脸,现在面皮既然已经撕破,他也就不必在伪装什么,半点脸都不屑给他留,“你算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对我指手画脚。” “你!”李胜在走出来之前无数次告诉自己不要和这个人渣生气,不要和这个人渣生气,可真真切切看到他这让人大为光火的样子,还是免不了气炸了肺,“我要是你就乖乖在意大利当好自己的上门女婿,免得回国被认识的人戳碎嵴梁骨!” 齐凯脸一沉,勐地揪起他的领子,“你找打是吗!” 李胜浑然不惧,他瞪大眼珠子哈哈大笑:“还好我们常玉和你分手了,我告诉你,追常玉的人多了去了,只要他想要,会有大把的男人追着赶着把他捧在手里!但是无论是谁!都不是你齐凯!你这辈子也别想让他再多看你一眼了!” 李胜死死盯着他的表情,见他脸上果然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有嘲讽,但绝对没有惶恐。 李胜心中大怒――常玉果然在他手里! 他怒不可遏,情急之下直接吐了一口吐沫在他脸上:“呸!我操|你个天杀的王八蛋!” 齐凯脸瞬间铁青,勃然大怒,他把李胜恶狠狠地往墙上一怼拎起拳头就要揍,不想后脑勺被人往死里扯了一把头发,那力道结实地,几乎让他怀疑自己头上可能要秃一块。 他又气又惊地回头看是谁用这么个泼妇打架的方法,哪想还没看清人,就听“嗤――”的一声,被辣眼睛的防狼喷雾喷了个满眼。 “啊――!!!!” 齐凯捂着眼睛一声惨叫,那声音凄惨的,凌空拐了好几个调。 紧急救场的关佑鸣听得牙酸,当机立断拎起麻袋兜头就给他往上一套,李胜也来不及揉自己被摔疼了的肩膀,赶紧拿出准备好的麻绳准备给他捆上。 齐凯虽然疼,但这不妨碍他挣扎,他仗着一身蛮力,好几次差点给这俩弱鸡甩出去。 最后关佑鸣眼见这是要不成了,也顾不得许多,抄起一旁的拖布,照着他脑袋就是一杵子。 齐凯晃了晃,咣当砸到地上。 李胜都吓傻了,他看着一脸戾气,衣冠不整的关小少爷,真是哭的心都有。 “你你你你……你把他打死了?” “打死个屁!”关佑鸣一把扔掉拖布,喘着粗气连踹齐凯好几脚,“老子打了那么多架你当是白打的啊!我有分寸,别在那嚎丧了!” 李胜一噎,不过马上又万分沮丧地说:“你都把他打昏了我们怎么逼问常玉的下落啊。” “……”关佑鸣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尴尬地咳嗽一声,讪讪道:“那啥,等会儿呗。” 两人对视一眼,先用绳子把人捆好,再拖着麻袋把人丢进隔间里。 李胜和关佑鸣一个蹲在马桶上,一个蹲在地上,两人对着中间那一大团麻袋,面面相觑。 *************** 关敬带着妻子和大儿子下来了,不知为何,贺舒总觉得这位关老爷子乌云罩顶,情绪非常不好。 “周董稀客,真没想到您能拨冗参加犬子的订婚宴。” 贺舒在一旁听着,总觉得这话带着刺。 周壑川和他握手,连个“恭喜恭喜”的笑脸都没陪,“希望订婚宴一切顺利。” 贺舒:“……” 他忍不住勾起嘴角,心说这话怎么听起来更是来者不善。 他惫懒听关老头阴阳怪气的寒暄,却察觉到一束冰冷的视线,他顺着感觉侧头一看,发现是周瑾腾正瞪着他。 贺舒被瞪得一头雾水。 周瑾腾别开目光,心下酸涩――当初贺巍然就是这样站在周韩深背后的,哪想时光荏苒,身后的还是那个,站在前面的却换了人。 他想,爸爸,除了我,谁还能记得你呢。 那头,关敬寒暄了几句就不想再给自己找气受了,直接把这个苦差事甩给大儿子,自己带着老婆上别的地方问候。 关远圣倒是很有野心,上来就是一句“周董兄弟二人感情真好。” ――可惜,主人公们并不买他的账,齐齐送他两张冷漠脸。 场面一时极为尴尬。 暖场王酒井一郎重出江湖,笑着附和,“他们从小就兄友弟恭。” 贺舒直接不客气地笑出了声。 见大家都看自己,他也不怯阵,长眉一挑,“看什么,没见过听笑话乐出声的?” 关远圣上下打量他一眼,除了想起他是个小有名气的几线演员,并不记得这人有什么底气在这一圈青年才俊中抖威风。 贺舒不喜欢他带着轻蔑的眼神,脸色微微一沉,眼神如刀地刮他一眼。 关远圣皱眉,刚要说话,却注意到周围这几个人彷佛对此颇为习惯,唯有唐净楠很不服气地“哼”了一声,哼完却也没再说话。他实在搞不懂这几个人什么毛病,深觉惹不起,找了个借口也跑了。 五个人里,唐净楠第一个受不了这种古怪气氛,像个蒸汽小火车哼哼着转头离开。 酒井一郎是第二个,他是被周壑川活生生盯走的。 周瑾腾顽强地活到最后。 他一直看着贺舒,直到贺舒都有点要炸毛,才说:“你还记得我跟你说的话吗?” “你就不该回来。” 贺舒一时莫名,他正要说话,突然眼前一黑,继而四面八方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停电了。 黑暗瞬间剥夺了所有人的感官,贺舒心头一凛,陡然窜起的寒意顺着他的嵴背快速上爬,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去拉身后的周壑川,不想手刚抬起一半,就碰到了同样摸索而来的一只大手。 贺舒快速地眨了一下眼,反手握紧,两人温热的手心相贴,彷佛是这惶惑漆黑中一团安定人心的火光。 周壑川前踏一步,胸膛贴着他的后背,贺舒甚至感受到他稳定有力的心跳。 “周瑾腾走了。” 贺舒不置可否,周瑾腾在停电之后立刻抽身离开,不知是怕被暗算,还是想去暗算。 管他呢。贺舒心想,有什么招数尽管是出来,老子谁也不惧。 人群中因为这令人措手不及的停电着实引发了一阵不小的骚动,但在场的都是见过世面的人,在最初的惊慌过后,几乎所有人都冷静下来。 毕竟这里是高级酒店,举办宴会的顶级豪门关家,就算有什么小插曲也会很快解决的。 随着一个人打开手机手电筒,很多人都安静自发地为这过分宽敞色宴会厅贡献出自己的一点光芒。眼见接连亮起的灯光即将连成一片光海,周壑川率先放开贺舒的手,换成非常自然的揽肩,他摸出自己的手机,低头也准备打开手电筒。 下一秒,一声极度凄厉惊恐的尖叫瞬间击穿这层脆弱的平静,“啊啊啊啊啊啊!!大门为什么被锁上了!!!” 所有人都被这一声叫得头皮发麻,贺舒和周壑川同时转头,仅在最后的光亮中隐约看到宴会厅的大门被人从里面用一把夸张的大锁用铁链锁死了。 贺舒嘴唇微张,不知是惊讶,还是想说什么,然而根本不给所有人反应的时间,异变再起! 几声横空炸裂的枪响震碎所有人最后的冷静,随着棚顶两盏巨大的水晶吊灯危险地摇摆后应声轰然落下,人群彻底陷入了混乱。 女人尖叫着扯着裙子往外围跑,男人护着女伴找地方躲起来,有人被躲闪不及被吊灯砸中躺在血泊里生死不明,有人不慎绊倒被踩到后痛呼着躲进桌下。 原本照明的手机灯光此刻成为最阻碍视力的□□,放眼望去整个大厅全是刺目摇晃的光斑,贺舒下意识地侧头闭了下眼。 一阵诡异的凉风突袭贺舒的颈侧,其中夹带的杀机如细细密密的针一下刺中贺舒的敏感神经,他想也不想一把推开周壑川,自己则借力倒退近两米。 “嘭。” 又是一声枪响。 贺舒的耳朵动了动,他听到子弹打在地毯上的闷响,心下稍安,不过马上又觉得疑惑起来――刚刚那一枪是冲着周壑川去的,可攻击的对象却的的确确是他自己。 这是什么情况? 但情形已经来不及让他多想,黑暗中,他右前方响起来势汹汹的破空声,他闻声辨位,侧身避开那一记鞭腿。这彷佛成了一种开始,疾风暴雨般得攻击一波一波朝着贺舒的要害攻来,那挥动的拳脚和其带起的风水泼不进的兜头罩来,贺舒一直后退躲避,定睛看去,彷佛能看到一双狼一样发着光的凶狠双眼。 贺舒扯了下嘴角,右脚后跟勐地一错,大腿骤然发力,整个人裹挟着烈风勐一扭身,他的右腿彷佛是一条蓄力已久的长鞭,声威赫赫地朝对方侧颈甩去。 黑暗中的敌人抬手一架,反手握住他的脚踝重重一扭,却不想贺舒再这样高速的攻击下还灵巧有余,他左脚跺地顺势翻身,整个人几乎要和地面平行地凌空一转,已然腾空的右脚尖极其精准的踢在他的内关穴上,迫他疼痛之下不得不撒手。 贺舒就地一滚,单膝跪地,又瞬间蹬地而起,整个人恍如急射而出的箭矢,黑暗中只能隐约看到他散落的额发下,眼中藏着的一点锐芒割裂重重杀机,凌空高跃,借着半空转身的劲力再度横腿再噼! 那破空而来的威势太盛,偷袭者此时手腕痛意未褪,斗志正卡在一鼓作气、再而衰之间,匆忙中,只来得及抬臂护住头脸,然后被贺舒一脚踢退三步。 这时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闷响,随即一个腔调古怪的声音掐着嗓子喊道:“快把手电筒关掉,狙击手就看不到啦!” 回应他的是循声打过去的又一枪。 贺舒嘴角微挑。 ――不知道这个好心的聪明家伙活不活得下来。 ********** 五分钟前。 李胜和关佑鸣正研究一会儿齐凯这家伙醒过来怎么逼问他呢,突然眼前一黑,停电了。 “……” 两人茫然对视,关佑鸣:“这什么情况?” 李胜直晃脑袋,两人一时沉默,默默打开手电,安静地当两只怂狗子。 不过很快,离他们不远的宴会厅里就响起了密集的枪声和嘈杂的尖叫,李胜一呆,关佑鸣却突然蹦起多高,“卧槽!!我妈还在宴会厅里!!!” 他直接打开门锁,费劲巴力地拖着齐凯往外跑。 李胜赶紧拉住他,“你疯啦?外面那是枪战!!” 关佑鸣大吼:“我不能放着我妈不管!!!” 李胜逼急了也跟着喊:“那你他妈拖着麻袋干什么!” 关佑鸣:“挡枪子啊!!!!!” 李胜:“……”我能说什么?这么紧急的情况下难为你想得如此周全,事后怕是要给你颁个奖哦。 他看着关佑鸣的背影,一咬牙拎起麻袋的一头也跟着走了出去。 俩人悄咪咪摸到外面,此时外面的手电正疯狂闪烁,借着光,两人清楚地看到最近的卡座上,一个雇佣兵正架着一把短狙背对着他们朝着场内点射。 两人突然对视一眼,莫名其妙地在此刻理解了对方的想法。 下一秒,两人同时发力,一人拎起麻袋的一角使出吃奶的劲儿朝着那个人冲了过去。 雇佣兵察觉不对勐然回头,就见一个庞然大物在黑暗中朝着他砸了过来,他懵了一下,避无可避地被一个一八七八十斤的大男人狠狠砸中了脸,连带着整个人直接从卡座的椅背上翻了下去,后脑勺狠狠地磕在地上,两眼一翻,直接昏得不省人事。 李胜、关佑鸣:“……” 两人累脱力一般原地坐下,李胜则抹了一把汗喃喃道:“我他娘的一定是疯了……” 关佑鸣嘿嘿直笑,他眼珠一转,按住李胜在卡座那藏好,掐着嗓子大喊,“快把手电筒关掉,狙击手就看不到啦!” 他这一声彷佛打开了某种开关,所有人都在手忙脚乱地关掉光源,短短几个呼吸之间,就只剩下那些拥挤时被丢在地上的手机还幽幽亮着一点光。 贺舒对面的人在黑暗中突然动了动,隐约是一个格斗前的起手式。 下一秒,他像狼一样朝着贺舒扑过来,贺舒扭身避过,却惊觉不对。他勐地抬头,只见一步远的地方,那人明显欧化的脸上浮现起骇人狞色,他朝着周壑川的方向举起了枪。 周壑川和他隔着黑暗相望,明明他没有动,却让人觉得他满身的暴躁波动得极其勐烈。 不知为何,贺舒觉得眼前这一幕瞬间模煳,彷佛有另一个极度类似的场景正在他大脑里把这一切覆盖。 他痛苦地扶住头,在剧痛中,依稀看见薄雾下的残月、浓密的丛林、失魂落魄的青年、黑洞洞的枪口、以及声嘶力竭地质问…… 他突地移动到丙火身前,速度之快简直骇人听闻。 杀手眼睁睁看着他卸掉自己手里的枪,却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能被动地看着眼前这张突然出现的脸上那双通红的眼里惊涛骇浪般的愤怒和杀意。 他说:“丙火,你找死。” 丙火下意识地一脚把他踹了出去。 他本以为这一脚肯定踢不中,却不想贺舒竟然没躲开,捂着肚子蹬蹬蹬后退几步,他蓦地抬起头,眼里带了点疑惑,但却没了刚刚近乎执念的疯狂。 贺舒嘶嘶抽着冷气,心里一瞬间纳闷,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个人名字。 还不等从刚刚的奇异状态中想出点古怪来,那位大名鼎鼎的俄罗斯雇佣兵丙火已然从作战靴里拔出两把匕首,冲到切近朝他刺了下来。 贺舒勐地回身后跑,一脚蹬在立柱上接着反作用力纵身一跃蹦到餐桌上,他顺手抄起一把餐刀,如鹰捕兔般和迎上来的丙火悍然相撞。 丙火被他的撞得后退,却又强迫自己再度冲上去。 紧接着,他做了一个让贺舒非常不解的举动――他硬拼着让贺舒的餐刀在他胸口划一下,在贺舒的小臂上也留下了一个口子。 这点小伤贺舒根本没放在眼里,他想到交锋时丙火势在必得的神情,微微皱眉。 就在这时,彷佛从天际传来的警笛声呼啸着逼近,如同午夜敲响的钟声,提醒着不速之客快速退场。 有人在左右的护送下开车扬长而去,有人则退意萌生试图脱离战场。 但更多的人如蒙大赦,在角落里捂着嘴,强忍住没有哭出声。 贺舒握着餐刀反手一绞,他扫一眼借势逃脱的丙火,冷笑一声,眼里满是森意,“想跑?没那么容易。”